第617節

趙黼道:「什麼斷袖,沒有的事。」
趙莊指著那抓著他的手,又看看他仍是微微矮著身子的彆扭姿態,道:「那這是什麼?我看比那斷袖還厲害!那漢哀帝雖然可惡,卻還能有勇氣拿劍割斷衣袖,你呢?你連割都不捨的?!」
相傳西漢漢哀帝跟朝臣董賢同榻,次日漢哀帝醒來,發現衣袖被董賢壓住,他不忍驚醒董賢,才拔劍割斷了衣袖,這便是斷袖之癖的來歷。
趙黼聽了,竟道:「他拿刀割斷了衣袖,才是斷袖,我又沒割,又斷的什麼呢。」
趙莊見他尚且振振有辭,氣的抬手要打,卻又不捨得,便道:「你快些跟我出來。」
趙黼躊躇道:「父王,總之父王你放心就是了,我真的不是那什麼,我喜歡的是女人。」
晏王無法可想:「得虧你母妃不在這裡,若給她看見了,只怕被你活活氣死。」
趙黼只得低頭。晏王又試著拉了他兩把,他卻只不肯離開。
正榻上雲鬟又高叫了聲:「王爺!求你……」這一句,更是百轉千回。
晏王毛骨悚然,呆若木雞道:「他……」
趙黼道:「其實她今日差點兒被張振掐死,白日又吐了血,又是受傷,又受了驚恐,我不過是為惜才之故,所以才在這兒看守著她……父王何必多想,倘若我真的是那斷什麼袖,這會兒我哪裡坐在這裡?不是早在上頭抱著了麼?」
趙莊雙眸微睜,又覺著這話可怕,又覺著有些道理,便道:「你真的不是?」
趙黼道:「我要是,早就是了,何必等到這會兒才是?」
趙莊緩緩地吁了口氣,道:「只為你如今還沒成個家,父王心裡才不安穩,其實也並沒多疑心你是……只是……未免對這位謝推府太好了些。不過,我向來信你是個自有主張的,既然你這樣說,便由得罷了。」
趙黼鬆了口氣,趙莊想了想,卻又說道:「不過說回來,你的終身大事的確該考量考量了,先前……驃騎將軍家的那姑娘時常來府內,我覺著她伶牙俐齒、頗為可愛,倒是很中我的意,只最近怎麼不常來了?」
趙黼道:「我也不知道。」
趙莊道:「你不如想一想,張姑娘不論出身,品貌,都也能配得上你了,你可不要再搪塞,另外索性同你說明,今兒我跟你四叔見面兒,他同我透露,你皇爺爺正在悄悄地給你找人家呢,你可想好了,他老人家那個性情,一旦找到他以為合適的,便由不得你了,故而我勸你,趁著能自個兒張目的時候,且多想想罷了,別到那無可挑揀的地步再後悔。」

第282章

趙莊說罷,在趙黼肩頭一拍,又瞥見那只緊緊拽著他的手,仍有幾分刺眼,可又不便再多言,只仍復歎了聲,轉身去了。
雪落無聲,可因室內太過寂靜,趙黼竟似在雲鬟淺淺地呼吸聲外,也聽見了那雪花綿密而落的聲響。
他靠著床邊兒仍是垂頭坐著,幾乎忘了今夕何夕,已到幾時。
期間靈雨進來看過一次,見狀,竟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於是仍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彷彿過了子時,趙黼忽地覺著肩頭一動。
他抬眸,卻見那玉白的纖纖長指在他肩上輕輕地抓了一把,趙黼還以為她又是處於夢境之中,便仍是垂頭默默。
然而那手卻又動了一動,他聽到雲鬟低啞的聲音喚道:「世子……」
趙黼眼睫一抖,方慢慢地抬起頭來。
頃刻,雲鬟歎息般道:「我以為、我已經死了。」
趙黼知道她是醒來了,聞言皺皺眉,便將她的手推開,淡淡道:「我叫靈雨進來。」
他本要起身,雲鬟卻又握緊他肩頭衣裳。
趙黼冷笑道:「怎麼?怕我去刑部?這會兒半夜三更了,外頭雪大寒氣重,我懶怠出門。」
雲鬟道:「六哥。」
趙黼眼神一變,嘴唇動了動,想回頭看她,卻又咬牙不肯。
雲鬟靜靜說道:「你若要去,早就去了。」
趙黼把頭一扭,不看她,不言語,卻也不曾走開。
雲鬟咳嗽了兩聲,手卻仍不鬆開他,帶的趙黼也跟著顫了顫。
趙黼不由轉頭看了過去,卻見她臉色通紅,樣子竟是很不好,看著比帶回來的時候更重了五六分似的。
趙黼嚇了一跳,忙靠近過來,低頭又看。
卻見她頸間被張振捏過的地方,都已經紫青腫了起來。
趙黼倒吸一口冷氣,忽地想起先前因心神震盪,並沒有給她塗太醫給的玉琮膏,當下大為後悔,忙要喚靈雨,誰知一轉頭卻看見那膏藥正放在旁邊桌上,忙轉身去取了來。
趙黼拔開那藥瓶子,看了一眼雲鬟,終於把心底那許多雜亂思緒壓下,只用指頭輕輕地給她塗在傷處。
雲鬟本來是喉嚨裡腫了發疼,如今又加外間皮肉的疼,便咬牙忍著。
趙黼卻看出來,便故意冷道:「又怪誰呢,自討苦吃。」
雲鬟也不答話,趙黼嘴裡雖硬,心卻仍是軟的,卻也不說了,只顧趕緊給她塗了,又去洗了手。
雲鬟微微轉頭,看他在屋裡走來走去,不知為何,眼睛便又有些濕潤。
正打量中,趙黼卻又回頭過來,不期然目光相對,兩個人都有些發怔。
片刻,趙黼才又移開目光,耳畔聽雲鬟道:「我、有些口渴。」
趙黼身不由己地走到桌邊兒,探手摸了摸那茶水,已經冷了,便出外叫靈雨。
靈雨正在外間昏昏欲睡,聽了呼喚忙起身,便去端水來。
《閨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