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節

雲鬟急忙壓下心裡那沉甸甸的,抬頭笑道:「並沒有。只是忽然想到昨兒太子府的事罷了。」
白清輝是個能見人世冷暖、人心黑白的,他雖那樣稱讚趙黼,然而他自己卻也是個極了得的人,眼界之開闊心胸之朗明,皆在萬萬人之上。
何況他見人見事,向來睿智獨到,昔日在會稽雲鬟似走投無路之時,便是他撥開迷霧。
雲鬟心底雖也有事想請教他,然而兩人才方重逢,竟不好在初初相見之時給他添些煩惱。
更何況……雲鬟所欲吐露的苦惱,正是跟白樘有關呢。
白清輝見她不答,且也罷了,又略坐片刻,便起身告辭。
雲鬟親自送出門來,直到他上了暖轎,一路消失在街頭,才轉身回來,叫關了大門。
而就在兩人分頭行事之時,卻有道矯健敏捷地影子,從謝府裡悄然無聲地翻了出來。
他看看牆內,又看看白清輝離去的方向,低聲笑道:「當著六爺的面兒冷冷冰冰,背地裡倒是說起我的好話來了。你們兩個的性子……真真兒是像極了。」
這人,卻正是趙黼無疑。
你當趙黼如何會在謝府內出現?原來先前白清輝來謝府拜會,趙黼是知道的,因先前白清輝在會稽,同雲鬟兩個瓜田李下,甚是「配合無間」,趙黼雖相信兩個人的品性,但他畢竟把雲鬟看的無比之重,清輝又且是個出色之人,因此他竟不肯放心。
故而看著白清輝來到,他便也偷偷地潛入謝府,想要暗中窺聽兩人說些什麼,是否會有些過分的言語之類。
畢竟這兩人許久不見了……誰知道會不會「私情復熾」之類?
誰知道……竟聽了半宿平淡敘舊的話。
這兩個人,卻是一脈相承的性情似的,怪道他們竟能說到一塊兒去,雖然分開許久,再重逢卻仍似熟絡多年的好友,你一言,我一語,聽著並無什麼格外的纏綿情意在內,卻是字字句句都自見深厚交情。
令趙黼驚訝,也令他感歎。
兩個人吃了飯,又自說話。趙黼在外聽得悶悶,正欲去之時,便聽見白清輝提起自己。
趙黼本有些擔心。
第一,他是怕雲鬟會抱怨些什麼。畢竟跟雲鬟相處至今,並非一路坦途,而是波折橫生,也算是跌跌撞撞,才得現在這柳暗花明之態。
所以趙黼怕雲鬟背著他,會跟白清輝說出些令他無端心寒的話。
趙黼第二擔心的,卻是白清輝會如何議論自己。
雖說清輝對待趙黼向來都冷冷淡淡地,然而他心裡,卻著實當清輝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友,因此生怕聽到些不好的。
誰知道,他的擔心卻是多餘的。
這一夜,京內無事。
太子府上,因萬氏夜遊之症被太子知道,皇太孫生恐惹怒了太子跟太子妃,便多加了一倍的藥劑,萬氏吃了湯藥,果然一夜不曾有事。
只是雲鬟卻一夜噩夢。
晨起之時,竟覺著鼻塞眼重。雲鬟看著兀自黑藍色的窗戶紙,捶著頭想了想,夢中情形,凌亂無章,令人不悅。
正曉晴進來服侍,雲鬟呆呆愣愣問道:「我今兒……能不能不去刑部了?」
曉晴大驚:「主子怎麼了?」自打雲鬟回京,入刑部後,就算日常有個頭疼腦熱,都不肯缺一日,今日這話,卻是頭一次聽見。
雲鬟道:「我、我有些頭疼。」
曉晴抬手在額頭上試了試,果然隱隱地有些發熱,便道:「今兒又颳大風,出去的話症候只怕更重了,不去也使得,我叫人去告假就是了。」
曉晴卻也巴不得雲鬟歇息幾日,忙要去叫阿喜,雲鬟卻道:「罷了,其實疼得也不甚厲害,還是去罷。」
雲鬟倒不是因為身子不適,只不過仍惦記著昨日那書的事,生恐今日白樘仍問起來,會無話可答罷了。
可是又一想,躲過一日,躲不過長久,除非她不在刑部了,因此便又鼓足勇氣,盥漱更衣。
正著了官袍,曉晴替扣紐子,卻聽外頭有人叫了聲。
還未真切,就見趙黼進來,笑道:「我沒來遲麼?」

第333章

雲鬟心底七沉八浮,正仍胡思,雖看見趙黼進來,卻仍未有所反應。
此刻曉晴退後行禮,口稱:「參見世子殿下。」
趙黼身著銀白色的團花萬字吉祥紋麒麟袍,腰繫著鑲金嵌玉十八子母環寶帶,金冠束髮,腳踏宮靴,一發顯得風流英武。
他眼睛一晃,看見雲鬟支稜著雙手,呆呆地仍在等曉晴給她整理衣裳,模樣竟是十分可愛。
趙黼笑笑,逕自走過來道:「這是幹什麼,等六爺來伺候你不成?」
說話間,將她領口輕輕一提,又看那肩頭的翠玉紐子未曾扣起來,便舉手過去,親給她扣住了。
雲鬟欲迴避,卻已來不及,只得由他。待他扣了衣紐,才後退一步道:「世子你怎麼來了?」
趙黼道:「先前說好的。」
雲鬟蹙眉:「先前說什麼了?我如何不記得?」
趙黼只管盯著那百看不能厭的眉眼,輕聲道:「你不是從來記性最好麼?如何忘了,上次阿留之後……我就說了,以後由我親自護送你上下來回。」
雲鬟聽他提起「阿留」就已經明白了,然而昨日白樘才提點了她「私德」,今日卻竟要變本加厲起來了麼?
《閨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