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7節

只因沈正引所說的那些雖然有理,但趙穆卻是個最心思細微如發之人,他當然熟知趙世的性情,那就是「深不可測」。
趙世原本就有些防範沈正引,又怎會容他輕易得手。
另外,趙穆卻也知道沈丞相的為人,不是那種鞠躬盡瘁的,這多年來在朝堂上的一呼百應,養成了個頤指氣使的性情,先前結了姻親,乃至被封攝政之後,便更加透出幾分外戚不可一世、作威作福的氣質。
故而趙穆竟將所有跟皇帝和盤托出。
故而才有今夜東閣一場戲。
只是趙穆並未想到,沈正引竟也另有安排,若不成功,便玉石俱焚,還是拿小世子做注。
群臣聽罷,越發悚然驚動,彼此相看,遲疑驚心,竟無言語。
鴉雀無聲中,皇帝輕輕地咳嗽卻猶如驚雷。
趙世喘了口氣,對白樘道:「白愛卿。」
白樘垂首低頭:「是。」
眾人皆都看他,不知如何。白樘道:「先前有一樁案子,便是睿親王帶人來京議和的時候,先後死了三名近身侍衛之事。」
兵部尚書問道:「這案子不是已經結了麼?」
白樘道:「當時因是議和,怕影響兩國關係,此案便未曾再肆張揚,其實尚有疑點。」
先前蘭劍湖蕭忠之死,季陶然從凶器上看出下手的是遼人,誰知才擒住的耶律單又被炸死。
幸而又從青花毒之上找到了同為侍衛的耶律齊……耶律齊卻又當街死於青花毒。
因青花又是遼人所用之劇毒,且線索都指向遼人「內鬥」,故而這案子當時便歸為耶律齊謀殺睿親王不成,反害死蕭忠,又想耶律單頂缸才殺人滅口,後來事情敗露便自戕身亡。
但事實上,蕭忠的確是耶律齊所殺,但是馬車內被火粉炸死的耶律單,卻並不是死於耶律齊之手。
這件案子,遠比表面所見的複雜十倍,因為其中至少有三方的勢力在參與。
耶律齊乃是遼國太子的暗人,意圖謀殺睿親王。是他在水中殺死中了青花毒的蕭忠。
耶律單卻是個無辜頂缸的,死於火粉炸裂——因火粉的干係,原本白樘懷疑是嚴大淼。
後來耶律齊又也同樣死於青花——本以為是自戕,誰知季陶然卻發現他胸口有小小針刺傷,青花毒便是從刺傷處滲入。
「遼使被害案」,因顧及兩國議和,才止步於耶律齊的「服毒自盡而死」。但事實上,白樘卻一直在暗中追查。
群臣都聽糊塗了,吏部尚書道:「那麼這殺死耶律單的兇手不是耶律齊,且他自己也是被神秘人殺害……真兇又會是誰?」
白樘道:「馬車上的火粉本是用來殺死睿親王的,火藥搭配等甚是精細,且火粉此物,甚是難得,耶律齊初來乍到,又是遼人,我查過他的底細,他對火藥火粉全無接觸。所以我揣測馬車上動手腳的是舜人。」
吏部尚書道:「只憑火粉火藥的來歷斷定,有些武斷了?」
白樘道:「另外還有一件,馬車是在驛館內被做手腳的,我們又查到驛館中的確有負責奉冰的專人在事發後消失……同時消失的還有睿親王隨身的一件寶物。所以推斷是此人安置火藥,且拿去寶物。」
吏部尚書繼續問道:「此人是誰?難道也是他殺了耶律齊?」
白樘道:「此人已死,殺了他的人,就是殺了耶律齊的人,就是……」
——嚴大淼。
在馬車中放置火藥的人既然不是耶律齊,也排除了是遼人的可能性。然而大舜之中,又有誰想要處心積慮地殺死蕭利天,甚至不惜冒著影響兩國議和的風險呢?
白樘從驛館那送冰之人查起,他素來的人際來往,親近之人等,發現這竟是個並無什麼親屬來歷的神秘人,正是在蕭利天進京前一個月才被安排到驛館的。
於是往上再查,驛館的管事卻說是吏部任命。
而吏部負責此事的人,又說是先前太子府的一位長隨推舉。
幾番迂迴,才查到所謂太子府的長隨,其實只是個幌子,真正下令的那人,正是沈正引在吏部的一位門生。
白樘根據此人口供,悄悄暗查,終於找到那送冰藏火之人——的屍首。
還要多虧了季陶然細心,他於刑部閒暇之時,便會查看義莊名冊,找尋有無異樣之情。
那日,無意聽城外看墳人說起一件怪事:原來最近一夜之間,無端多了一個無名新墳,最古怪的是,墳頭跟周圍竟寸草不生,且邊遭死了許多蟲蟻。
季陶然久經與此,即刻知道跟毒有關,便叫人掘屍查看。

第511章

季陶然查看屍體,一看死狀,就知也死於青花毒,後來果然發現跟耶律齊身上一樣的傷痕。
玉寶鐲卻並無蹤跡。
然後,白樘尋到嚴大淼,才確信驛館中睿親王丟失的玉寶鐲果然也在他處。
但嚴大淼卻並未來得及說明真相,便也服毒而死。
至於嚴大淼為何要這樣做,卻是從近身伺候嚴大淼的那名小童的證供裡尋出端倪的。
正是遼使遇刺案沸沸揚揚的那些日子,小童因也好奇此事,便跟他打聽。
嚴大淼並未跟他說明詳細,只曾感歎道:「兩國議和來之不易,偏生有那許多目光短淺之輩,只計較眼前的利益得失,不擇手段,實在該死。」
小童問道:「怎麼聽先生的口氣,像是知道什麼?」
嚴大淼淡淡道:「縱然是知道又如何,更奈何不了什麼,天底下也沒幾個人能奈何得了。」一聲長歎。
《閨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