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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薛一时间也拿不准,所以只能猜测,最后他说无论怎么样,这个局肯定是要破掉的,否则的话无论是我也好,还是他也好,都会在这个局里越陷越深,就像进入到被人为你设计的圈套里一样,走得越深,反击的力量就越薄弱。
  我说要怎么破,因为之前先生在说这个局的时候,说过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家破人亡都是小事,最后三个村子都会成为凶煞之地,可是到了薛这里他就觉得简单很多,他说要破这个局,就要先斩断我们三魂和合,三魂不能和合,那么三个边界的风水就会逐渐独立出来,命局的前脸就会萎缩,最后就单纯变成了风水之局,就很好破了。
  可能是能力不一样,我觉得这件事从薛口里说出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说到这里的时候,薛却说现在他还不考虑破局的事,因为我身上的事还没有弄完,然后他说现在我才斩断了殷铃儿的联系,还不算彻底摆脱,况且我还有一魂被殷铃儿拘在手上,薛说的自然就是我被埋在了青树下的阴魂,薛说这个局的精妙之处就在于,我们自然而然地就把他们要的东西拱手送上,他们要我的生魂,现在已经得到了其一,那么就会计谋着后面的两个,只是,薛说,他们却并没有想到,我丢了一魂却安然无恙,也算是一个出其不意。
  说到这里,我才想起来问薛说为什么我丢了一魂还安然无恙,而且他说的十天之内会有大祸是什么意思,对于这个问题,薛说暂时他还不能和我说,至于原因,他说现在他还没有完全找到所有的证据,虽然他已经大致上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我让他告诉我,可是薛说目前还不行,等他彻底弄清楚了再说也不迟。
  我心上只觉得七上八下的,这次薛本来就是应奶奶的邀请来帮我看这件事的,可是却没想到自己也深陷在了里面。我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薛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他说我最近是不是吃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我说没有啊,也不知道薛为什么要这么问,薛听见我说没有也就没说什么了,然后就和我离开这里回去。
  回去到新家之后薛说婴灵的事已经解决了,至于下面埋着的愣子母亲的尸骸和那些婴孩的怨气,只需要超度驱散就可以了,只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在那个开着的穴口上,薛说他要再下去看看,然后就又一个人下了去,这回他下去的时间就有些久,而且他临下去的时候还特地叮嘱我们不要靠近边缘的位置,以防万一。
  后来我是看见了泥巴匠重新从下面爬了上来,这才觉得心安了一些,也就是说薛已经找到了泥巴匠被吸走的亡魂,之后薛也从下面上了来,只是他上来的时候全身又是满满的泥土,我好像看见他手上攥着一团泥污,但是却又不像是泥巴,好像是什么东西,他倒也不隐瞒,和我说就是这东西埋在下头,弄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来,而这倒底是什么东西,我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后来薛用水把它洗干净了,我才发现是一块玉石,有拳头大小的一块,只是却是不规则也是不完整的,好像是被砸开的那样,而且更加让人觉得奇特的地方是,这块玉石之间会有很多如同血管一样的血丝,真的就像血一样殷红,我问薛说这是什么东西,薛说就是一块玉石,我又说我从来没有见过玉石上会有这样的血丝。
  哪知道我话音才刚落,母亲就接过了我的话头,她说这是阎罗玉,听见母亲这样说,我疑惑地看着她问她说他是怎么知道的,母亲也没有隐瞒,只是说她见过,因为外婆家就有一块,她小时候还偷偷地偷出来玩过,结果自然是被外公一顿训斥。
  薛建母亲开口说之后,就再没有掺合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母亲说,让我惊讶的地方在于外公家竟然有这样的东西,那么是不是说,我们家房子底下有这东西,也和外婆家有关?
  但是我才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就有一个念头划过了脑海,就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想到了婶奶奶,白天薛问我最近有没有吃过奇怪的东西,那时候我没想到,但是现在我忽然想起了那晚婶奶奶给我喝的水,于是我忽然说道:“婶奶奶的水!”

第二百一十八章 阎罗玉
  我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我,但是很快薛就率先回过神来,然后问我说我是不是喝了婶奶奶给我的水,我于是就把那晚的情形和薛描述了一遍,薛的眼神忽然变得锋利异常,母亲似乎也立刻反应过来了是什么回事,但是看她的神情,我觉得她似乎早就知道了。
  其实上回薛忽然和我提起婶奶奶的事我就已经觉得不妥了,何况他还特地问了婶奶奶的羊毛之类的一些事,好像对婶奶奶很感兴趣,可是听我描述了之后就没再提过,现在这样看来,里面应该是有一些猫腻的,薛应该对婶奶奶有一个定位,一个身份上的定位,更何况他能知道母亲特殊的身份,又怎么会不知道婶奶奶的!
  关于这块阎罗玉,母亲没让我碰,看薛的样子,他似乎是想让我拿在手上试试看的,后来见母亲反对,也就没作声了,只是有意无意地看着母亲,眼神自然是凌厉得就像是要把这个人给彻底看穿一样,而母亲还是和平时一样,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正是这样的样子,让我忽然觉得害怕起来,虽然她是我的亲身母亲,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想起薛说的,让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我忽然想起了王川,想起了王叔他媳妇,想起了他们一家中邪之后的事,因为当时王川就是被他的母亲威胁,这种防不胜防的恐惧,才是最要命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紧张过度,但是此时此刻的确是我的所感所想,而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无条件地信任薛,以至于一点都不会怀疑他和我所说的这一切,甚至胜过了母亲。之后母亲则和我们说了她所知道的阎罗玉的来历,而且为什么阎罗玉如此被忌惮。
  母亲说,这件事是发生在她的爷爷身上的真事,也就是我的外曾祖父。
  民国二十一年,那时候军阀混战,才刚满十八岁的外曾祖父被北洋军阀抓去做了壮丁,外曾祖父本以为这下子算是要到战场上去做炮灰了,可被抓进去之后分了队,发了一套衣服就被拉进了深山老林里,当时外曾祖父还犯嘀咕,这被拉进深山里是枪毙还是要活埋咋的,后来进到了山里才知道是去挖山。
  起初外曾祖父还真不知道这挖山是干什么,这上千号人拿着铲子锄头按着指定的方向挖,今天挖西边,明天挖东边,过了一两日,外曾祖父渐渐看出了门道,这不是在挖东西又是在做什么。
  早些年外曾祖父学过一些地下走的手艺,寻龙找穴虽是个半吊子,可是也能看一些,所以看到他们这般挖法,心上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这山头里有东西。
  当然虽然看出来了,外曾祖父也不敢说什么,而是依旧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照旧干活。就像外曾祖父说的,越到这时候,越要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候外曾祖父虽小,可也懂得藏而不漏,用他的话说就是,这时候显山露水,是找死,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拉进地里头一枪子给崩了。
  母亲说她一直觉得外曾祖父这话是对的,因为后来在这里发生的事,的确是外曾祖父一生的噩梦。
  外曾祖父在这件事上自始至终说不清发生的地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大概是他真的不着调,又大概是年头太久已经彻底忘记了,总之每一次问他,他都会显得很烦躁不安,然后说出一个个不同的地点来,母亲说她觉得,其实外曾祖父已经记不清这事是发生在哪里的了,而最直接的原因,就是被吓忘的。
  既然外曾祖父也说不清,那么地点就是一个悬案,不过事情的经过外曾祖父是说的清楚的,而且是说的一清二楚,连一个细节都没有差错。外曾祖父他们上千人昼夜不停地挖,再加上炸药不停地在炸,马上偌大的山上就被挖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子,而且就在当天夜里,就有人挖到了东西。
  挖山的多数还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挖到东西自然觉得稀奇,挖到东西的时候,外曾祖父就在那人身边,而且看得一清二楚,外曾祖父说,那是一个人头。当然,却并不是真的人头,而是一块翠绿的人头,当时外曾祖父看到吓一跳,这乍一看上去,这东西分明就是一块宝贝的绿头啊!
  而且人头这么大一块绿头,那得值多少钱,可是细看外曾祖父立马摇头感叹起来,可惜颜色不是纯的,价钱上起码悬殊了十来倍。透过照射进来的阳光,只见在翠绿的绿头上,一些若隐若现的红色丝线像是断口一样遍布,而且隐隐有着规律一般往一面倾斜。
  挖山的人自然不懂看玉的门道,见挖到了这么大一块绿头,立即兴奋不已,而且几铲子几锄头挖下去,一块一人高大,并且还是人形的翡翠已经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件事很快被上头的负责人知道了,见到挖出这样一块大翡翠,上面那些人很是欣喜,于是当即下令让他们继续沿着这地方挖,说不定下面还有许多。
  而这一块人形翡翠则被抬着搬到了营地里,想必是拿去鉴定和保管了。
  继这块人形翡翠出土之后,上千人足足挖了一天,再无任何收获,而且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一片阴霾,乌云翻滚着顿时遍布了天空,看着整片天就像是要塌下来一样,电闪雷鸣,不到半个钟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一场雨来的突然,而且即便下了如此的大雨,上面的营长什么的也没出来让他们避雨的意思,上面没有下令,那么上千号人就谁也不敢停,而且就连周边负责看守他们的监工也很纳闷,一起在雨中挨着。
  这一场暴雨,却一下就不停,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整片山都下了雾蒙蒙的,监工后来估计也挨不住了,才壮着胆子到营地里去请示。
  后来,母亲说用外曾祖父的话说,这一片营地就乱了。
  据说去请示的监工头儿长时间都没有回来,后来那另一片区的头儿骂了一声娘,自己就去了,这头儿带了两个监工一起去,可是不出五分钟,外曾祖父他们就听到了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在暴雨中,再大的声音也会显得小很多,众人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这人已经来到了山边上,通过他穿着的衣服,众人才判断出他是陪着后来那头儿去的两个监工之一。
  他在泥土中跌跌撞撞,口中用变了音调的尖锐声音呼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当时人们都以为是营地里来了别的军团,监工们立即抬起枪集结在一处,而有人去扶这哭天喊地的监工,可是马上扶他的人就发出了比这人还要尖利的嚎叫。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才全部集中在了这两个人身上,外曾祖父说当时雨下得太大,他只看见那个去扶他的人拼命地往后退,而且双手抓着脸,而他身边的那一个监工,早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没有半点动静。
  接下来彻底的混乱,先是从这些持枪的监工开始的。当这些监工看见这两人的模样之后,纷纷像见了鬼一样一样地后退,然后他们就再不管还在施工的这上千号人,呼拉拉地就在雨中跑散了。监工一跑,这些被抓来的壮丁自然得了机会,于是顿时也是一哄四散,顿时雨中几乎乱成了一片。
  母亲说就是外曾祖父那个时候的一念之差,让他在恐惧与不安中几乎度过了一生,可惜那时候母亲还太小,不懂外曾祖父话语中的苦涩和悔意,现在回想起来,不禁感叹人心的贪婪与可怕。
  而且用外曾祖父的话说,如果那时候他看见了那监工的模样,也许他也和其他壮丁一般就跑了,也许是命运使然,当时他竟看也不看一眼,就往营地中跑了去。外曾祖父心心挂念的,就是那一个翡翠人俑,他想着这样一块翡翠,价值连城,现在营地一片混乱,正是将它盗出来的好时机。
  外曾祖父一个人往营地里过来,心上也有些犯嘀咕,万一撞见了人怎么办,他想好了说辞,就说挖山的人跑了,他特地过来报讯的。只是他走了一路,却愣是一个人没有碰见,眼见营地已经近在眼前,可是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在暴雨“哗哗”声的陪衬中,营地里竟然显出一种异样的寂静来。
  外曾祖父说当时他有一种想掉头就跑的冲动,可是所谓的鬼迷心窍,也许就是当时他那种情形,他竟然壮着胆子进入到了营地里的木屋中。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外曾祖父
  雨天昏暗,木屋里面更是昏暗,外曾祖父进去还没看到一点里面的景象,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腐尸味,接着他看见了满屋子的尸体,什么营长,什么秘书,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所有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在里面,而且更诡异的是,只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就像已经死去了数日一样全身腐烂,黄黑的腐尸水流了满地都是。
  外曾祖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并不是他胆大,而是已经完全吓傻了。
  正在这时候,他听到身后有哗啦哗啦的水声,于是外曾祖父回过神来,他以为是有其他人也打这翡翠人俑的主意,于是边往木屋里躲边往身后看去,这不看还好,看了之后全身的寒毛都已经竖了起来,外面的哪里是人,分明就是那个翡翠人俑正站在雨中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再后来的事,外曾祖父就说不清了,即便当时只有不到十来岁的母亲,也觉得外曾祖父说到这里的时候,思维显然已经混乱了起来,用一句不敬的话来说,就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他一会儿说是他看花了眼,那是一个尾随而来,也想打翡翠人俑主意的壮丁;一会儿又说,那就是那个翡翠人俑,只是不知道被谁立在了雨中;然后又改口说其实外面什么也没有,是他看走眼了。而且越往后说,他显得越烦躁,整个人已经明显不对劲了起来。
  但不管是哪种说辞,现在回想起来,都已经无法证实了,可是母亲说她却从来不怀疑外曾祖父说和她说的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因为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外曾祖父会拿出一块青绿翡翠的碎片来,他说这就是那个翡翠人俑的一部分。
  这的确是一块漂亮到极致的翡翠,年少的母亲几乎完全被它所吸引,甚至都忘了问外曾祖父再后来是如何得到碎片的事,她只是用手一遍一遍地摩挲着碎玉表面,爱不释手。
  恍惚中母亲说她只听外曾祖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在雨中,它和一个人简直毫无差别。”
  故事说到这里,母亲说就不得不说一说外曾祖父后来去世的事,因为这第一次让她觉得,外曾祖父的死,和这块翡翠人俑有着莫大的联系。
  外曾祖父是在母亲十二岁的时候死去的,那一年他刚好九十一岁,在外人看来,是比较长寿的一个人了,可是又有谁知道,长寿的背后,其实另有蹊跷。
  这件事,是在母亲和外公为外曾祖父守灵的时候发生的,其实母亲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很好奇为什么是母亲去守灵,后来母亲才说因为全家人里头,外曾祖父十分喜欢母亲,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所以外公他们就让母亲送外曾祖父一程,也算是尽孝心,而就是守灵的第二夜午夜时候,外曾祖父起尸了。
  而且那时候刚好外公出去了,究竟是去干什么,母亲说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外公走后,灵堂里传来过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并不是很分明,当时她也没在意,后来才发现,盖在外曾祖父棺材上的遮灵布不知怎么被掀开了。
  当时外曾祖父的棺材还没有合上,于是就用一块黑布盖着,叫做遮灵布。母亲说当时也没多想,它好好地怎么就落下来了,于是就上前去将它盖好。
  可是正当母亲拾起遮灵布打算盖上去的时候,她看见棺材边上突然弹出了一只手,她被吓了一大跳,当她看向棺材里时,发现这是外曾祖父的手,而且他的一双手都已经扶在了棺材边缘,似乎是正要从里面直起来。
  而且,母亲看见他的眼睛竟然睁开了,正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毫无焦距,母亲说她记得他死后眼睛明明是闭着的,看到这样的情景,母亲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外曾祖父起尸了。
  母亲慌忙往门口出来,外公刚刚出去,这里面阴森森地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棺材响动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一个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跟在她身后,母亲自然不敢回头去看,我听奶奶跟我讲过真实的起尸的故事,一般遭遇到起尸如果发现的不及时,他能把一个大宅院甚至整个村子的人都变成和他一模一样的起尸。
  在母亲即将走到门口的身后,她的肩膀猛地被抓住,顿时她前进的步子生生被他这股巨大的力道给弄得停了下来,然后母亲停留在了原地,并且正被外曾祖父拉着往回走。
  母亲说当时她惊恐地根本呼喊不出来,只觉得那一瞬间整个喉头似乎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发声能力,只听得到自己沙哑而几不可闻的呼喊声,被拖着往他的棺材边上移动。
  最后到了棺材边上,拉着母亲的力道终于停了下来,外曾祖父拉母亲我肩膀的手也松开了许多,母亲一动不敢动地蜷缩在棺材边上,母亲说他朝她弯下腰来,眼睛瞪得老大,面部表情僵硬,和死时一模一样。
  但是母亲看到他的脸上布满了血丝,红得就像是丝线一样遍布在他的整张脸上,确切地说更像一张网,而且不单单是他的脸,还有他的手,因为母亲已经看见他的手正朝自己伸过来。
  母亲说她不敢动,他的手抚摸着母亲的脸,并且发出了“咕咕”的说话声,这声音就像是被什么卡住了无法发声一样,母亲看向他的嘴巴,这时才猛然想起,在外曾祖父临死的时候,他要求将那块翡翠人俑的碎片塞在他的嘴巴里,而现在,他明显还含着这块碎玉。
  母亲说她原本以为外曾祖父会将她变成和他一样,可是他的手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脸,母亲看向他的脸,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微微的疼爱混在空洞而麻木的神情当中,当时母亲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外曾祖父没死,他还活着!
  而且他那咕咕的声音始终在母亲耳边回响着,母亲说她觉得他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可是却被这块碎玉堵住了喉头说不出来,于是她装着胆子问他想和她说什么,母亲说外曾祖父似乎能听懂她的话,看得出来他眼睛里神情的波动,于是她试着伸出手,同时嘴上说道:“我将你嘴巴里的碎玉拿出来好不好?”
  母亲说外曾祖父始终用那样的神情看着她,她觉得他是默认了她的请求,于是将手伸到他嘴巴边上,可就在这时,外曾祖父突然张口咬住了她的手,在他张口的那一瞬间,母亲看见他的嘴巴中空空如也,塞在他嘴巴里的碎玉根本已经不见了,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看到他的舌头是绿色的,和她见过的那片碎玉一模一样!
  可是接着,母亲就感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上传来,外曾祖父死死地咬着她伸出去的手,母亲说起初还能感到撕心裂肺地疼,后来这种感觉逐渐淡去,只觉得全身似乎正在失去知觉,直到最后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母亲说她躺在棺材里面,外公正蹲在棺材边上拍打着她的脸,她醒转的第一句话是问:“爷爷在哪里?”
  外公显然是后面回来的,他见母亲醒转,将母亲从棺材里抱出来,问母亲说出了什么事,外曾祖父的尸体在哪里。
  母亲看见在棺材边上有一滩血,这应该是从她手上流出来的,于是她动了动手,却感觉被外曾祖父咬到的右手钻心地疼,她对外公说:“外曾祖父起尸了,他咬了我的右手。”
  母亲说她看到父亲大惊失色,外公迅速抽出母亲的右手来看,可是看了一阵却质疑母亲是不是记错了,因为她的右手上没有被咬过的痕迹。
  母亲说她试着坐起来,可是头晕得厉害,恍惚中她的确看见了自己完好的右手,别说是血,就连一个牙印都没有,后来的事,她似乎就有些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了自己的房间里,问起关于外曾祖父的事,外公很和蔼地和她说他们已经将外曾祖父葬了,当母亲问起在灵堂里的这件事时,外公说是母亲产生了错觉。
  几乎整个家里对这件事都是一个说辞,于是后来母亲也渐渐地信了,可是那一晚的经历,却像是一道烙印一样烙在了母亲心上,每每想起来,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我见母亲即便是现在说起来,似乎依旧心有不甘,好像真的相信这事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听母亲说到这里,我才明白为什么她坚决不让我碰这块阎罗玉,而我看向薛,只觉得他的神情更冷了。

第二百二十章 预兆
  母亲很少提起关于外公家的事,有时候说起也是寥寥数句就没有了,从没有像这回这样说这么长,而且听了之后,让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从母亲的话音里,我似乎听出来外婆家那边也是不安生的一家,加上忽然想起吊死女鬼同时出现在外婆家和奶奶家,有些事好像又忽然释然了,母亲那里会发生这些事,似乎又是在预料之中。
  其实我对外曾祖父的遭遇挺感兴趣的,为什么他看到那个人俑之后,竟然没事而且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还有就是他是怎么回来的,为什么他手上会有人俑的碎片,我觉得后来一定还发生过什么,只是外曾祖父自己不记得了,或许就是像母亲说的那样,完全是怕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只是在我们家院子下面埋着这样一块碎片,就能制造出这样的煞气来,更不可思议的是,泥巴匠才下去,亡魂就被吸了进去,先不说薛是怎样把他们的亡魂给弄出来的,单单是这样的一个作用,就已经足够我们害怕了,也难怪在这个家里会出这样的一些事来。
  之后薛把这块碎片收了起来,我有些担心,说不怕它再招惹什么事来吗,薛说他已经封禁了这块碎片,暂时它也弄不出什么波浪来,之后背着母亲的时候,薛让我摸了摸这块碎片,我其实也很想拿在手上看看这块碎片倒底是什么感觉,只是在我把碎片握在手上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身体里沸腾,然后我就感觉自己全身猛地像是遭遇了什么重击一样,由内而外地开始疼痛起来,这种感觉根本就无法描述,只有真正经历过了,才能体会倒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更重要的是,我握着碎片的手臂完全没有感觉,我惊讶地看着薛,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而薛则冷冷地看着我,似乎早知道会这样,而且他也没有丝毫要帮助我的意思,而我自己根本就挣脱不了这种情况,眼下的情形,竟然有些像被魇住了的那种感觉,你想挣脱,可是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最后我感觉全身的血流都在加速,甚至有一种脑门发热的感觉,而且那种烧起来的感觉再次让我头疼欲裂起来,我想让薛帮我,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眼睛也开始有些模糊,头因为发热而开始闷疼,就好似上回在婶奶奶那里喝了那水一样。
  最后我终于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可是却没有坠落下去,而是觉得身边有一个声音在和我说话,那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但是我分辨不出来是谁,更看不到,我只听见他说:“石头,跟我来,跟我来。”
  我就跟着他的声音一直走,我觉得自己是闭着眼睛的,可是又觉得好像能看见一片灰蒙蒙的什么,总之这种感觉很奇怪,然后我就觉得自己一直走一直走,好像真的跟着一个人在走一样,最后忽然听见那人说了一句——我们到了。
  然后就像是眼前蒙着的黑布彻底被扯开了一样,我看见前面有一片重重叠叠的楼房,好像是依山而建,我离了有一些距离,又似乎近在咫尺,而村口处有一道石陵,好像是入口一样的,哪里站着一个人,似乎就是刚刚引着我来到这里的那个人,因为他离得有些远,我不怎么看得清,于是就想上前去,哪知道自己才动,眼前的景象忽然就分崩离析,然后我就回到了现实当中,我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自己竟然能动了,而薛则一直在旁边看着我,眼神冰冷而深邃,似乎已经看到了什么一样。
  我被他看得心虚,于是让过他的眼神,就问他刚刚我是怎么了,薛说我好像产生了幻觉,然后就没说什么了,把碎片拿了回去,他的神情好像是知道我刚刚看见了什么一样,我于是就问他说:“你也看见了?”
  薛却说他没有看见,但是看我的神情很显然是看见了什么,只是接着他说了一句话让我无比震惊,他说我在产生幻觉的时候说了一个地方,我问什么地方,薛说老家的阁楼上。我有些不能理解,我说好端端地我说那里干什么,而且这个和我能想起的那个场景也毫不沾边啊,于是我看着薛说,他不会是蒙我的吧,但是薛却那样冷冷地看着我,好像是在揣测一样,我这时候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于是便不敢再否定,而是自己思衬着,我说那里干什么。
  薛说既然我说了那个地方,那么我们就去看看,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一定。之后薛换了一身衣裳,把那些泥巴匠谴回去了,我和他则往老家里来,出人意料的是奶奶不在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于是我用钥匙开了门,来到老家的阁楼上,如果我记得没错,我上回就是在这里无缘无故地发现了赵老倌家的房屋结构的秘密,进而知道了他家地下室的事,现在我又来到这里,我觉得不是巧合,肯定这里还有什么,否则我也不会和薛说出这里来。
  这间阁楼大多放的都是祖上留下来的一些东西,当然了,大多以太爷爷和爷爷的居多,只是我将那个箱子翻腾了一遍之后,里面也没什么,其他的地方也是,都是一些寻常的物件。后来也不知道是薛从哪里找到了一个木盒,也就一本书那么大小的一个,上面满是灰尘,我问他在哪里找的,他看了看角落的地方,我也没看清倒底是从哪里,而接着他就把木盒已经打开了,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张一张的纸,而且有几张就这样飘散了出来,薛立刻弯下身子将它们都捡了起来,我发现这几张竟然都是一些图纸,有些像地形图那样的地图之类的,但是并不是很专业的那种,也不知道是谁画的。
  薛拿起面上的这一张看了看,问我知道这地方不,我看了看,才第一眼就惊住了,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张图纸上画的地方,是山村的村口,我尤其记得那口井,而且在这张图上,那口井的旁边站着一个人,似乎是一个女人,我起初还不解上面画一个女人干什么,然后薛才说这个女人的脚跟没着地,然后我仔细看了,的确是这样,她的脚尖垫了起来,脚跟高高地悬着。
  而就在这时候,我忽然看见薛闻了闻这张纸,我被他突然的动作搞得有些懵,于是问他这是做什么,然后我就听见薛说,这不是普通的纸,我说纸就是纸,难道还有特殊的纸,然后薛说,这是阴纸。
  说实话我是第一次听见阴纸这个说法,薛也没有和我过多地解释,他说阴纸是一种专门给死人带信的纸张,说到这里的时候,薛猛地打住,然后让我把小黑唤来,我说干什么,薛说让我唤来小黑,让它抓一只亡魂回来。
  我见薛说的玄乎,于是也没有多问什么,就到楼廊上唤了小黑几声,很快小黑就出现在屋檐上,我把让他抓亡魂的事说了,小黑几下就没影了。大概过了一两分钟的样子,他来到楼廊上把头一甩,一个亡魂就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然后瑟瑟地看着小黑,动都不敢动。
  薛走过来,这亡魂看见薛,虽然不认识,但是那气息把他吓得够呛,我看见他满是惊恐的神情,薛说让他不要怕,找他来是有是要他帮忙,做完就可以离开了,亡魂依然不安,大概是觉得做事这两个字充满了威胁的味道,最后薛说让他帮看阴纸上都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