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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有些事用脚后跟也能想的出来,这个被阴山道从坟里“挖”出来的人,最初的时候,估计没有复苏,否则也不会叫几个阴山道的人拿走鞭子。等到了阴山道,那人复苏,但他不可能知道,打鬼鞭是在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手里,而且对方趁乱跑掉,等这人再想找回鞭子,就难如登天。
花衣孟家的老太婆拿了点钱,留下鞭子,把阴山道的人打发走了。七门打鬼鞭,一丈二尺六长,中指粗细,柔中带韧,能吊起上千斤的重物,老太婆觉得鞭子很顺手,就自己留着用了。
这根打鬼鞭,就是这么来的。
“棺材里那人,多大岁数?长的什么模样?”
因为起棺的时候,阴山道的小角色就在当场,所以把棺材里那人看的很清楚。老太婆说了这个人的长相,又磕磕巴巴的说道:“棺材里这人……光着脑袋……头上还有戒疤……像是个和尚……”
“和尚?”我扭头看看庞独,他说过,这条打鬼鞭原来是在我爹陈一魁手里的,但我不知道爹长的什么样子。庞独比我大着几岁,当年我爹和他爹庞大是生死兄弟,庞独小的时候,见过我爹两面。
庞独不动声色的轻轻摇摇头,这就是说,老太婆说的棺材里的人,他没有见过,也不会是我爹。
一时间,我有一点失落,但是转念再一想,那人绝不可能是我爹。我爹去世的早,若他还在世的话,会眼睁睁看着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四处漂泊,无依无靠?
“我说的都是实话……饶了我吧……”老太婆讲完之后就开始哀求:“饶了我吧……”
我顿时犯难了,庞独逼问老太婆的时候,应允过只要她不说谎,就不要她的命。但各王庄的人尸骨未寒,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老太婆,如果真把她放了,怎么给那些死者一个交代?
没有人说话,都在看着庞独。庞独肯定也恨这老太婆,可是他这个人,怎么说呢,直性子,又有些愚,很认死理,就觉得不管对谁,自己有了承诺,必须得遵循。
“你走吧。”庞独轻轻转过身,看都不愿再多看这个老太婆一眼:“下一次,别再让我看见你!”
“是是是……”老太婆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就朝山外跑。
这个时候,孙世勇身边那两个孙家的旁支子弟相互对视了一眼,骤然就跳了起来,一左一右的朝老太婆猛扑过去。这俩人一腔滚滚怒火,追了几步,两根长棍齐齐的迎头砸下。花衣孟家的老太婆心神慌乱,再加上受了伤,这一下没能避开,被一根长棍不偏不倚的正砸中头顶。
棍子何止百斤的力道,这一棍差点就把老太婆的脑袋砸的稀烂。
“咱们兄弟没听长门的号令,私自行事,长门要责罚,我们都受了。”这两个人打死了花衣孟家的老太婆,神色就轻松了一些,他们只求给自家人报仇,至于庞独会不会责罚,两个人已经毫不在乎。
“还责罚什么……”庞独轻轻摇了摇头,这件事,就算这样过去了。
一直到这时候,才算是暂时平静,几个人收拾了一下,孙世勇就过来跟我们见面。我是头一次见他,他很勇武,外加两个孙家的旁支,都是铁铮铮的硬汉,我心里很佩服。
孙世勇交给庞独一只包裹的很严实的袋子,不用多问,这袋子里,大概就是河凫子七门孙家的老祖爷的那只断手。
“世勇,庄子出了事,剩下这些人得安顿,你护送他们,换个地方住吧。”庞独想了一下,各王庄是绝对不能再久留了,无论旁门还是排教,都有可能再来寻仇:“等安顿妥当,两个月之后,咱们在小盘河北面二十里的那片槐林见面。”
“大哥,我知道了。”
七门人不啰嗦,说好了事情之后就各自分头行动。孙世勇和他的同伴带着大车走了,我们离开各王庄,一路走着,我看到庞独始终低头沉思。
“哥,你这是在想啥呢?”
“我在想,有的事情,恐怕真是天数到了,躲也躲不过去的。”
河凫子七门从我爹那一代开始,都各自隐匿着,隐姓埋名,好端端的过了这么多年,谁料到隐秘的住处在机缘巧合之下也开始暴漏。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征兆。
“哥,别担心。”我劝慰庞独:“咱们遇了几件事,不都是有惊无险,最后逢凶化吉么。”
“逢凶化吉也好,刀山火海也罢,这都是咱们注定要走的路。”庞独抬起头,对我们说:“走吧,上路,七门老祖爷留下的断手,如今全都集齐了,咱们要靠它去做件大事。”
“做什么大事?”
“了不得的大事。”庞独对我说:“如果做成了,这次天崩,就至少化解了一半儿,如果做不成,咱们恐怕就要血流三尺!”
第四十章 凶多吉少
听了庞独的话,我的头皮就是一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掉皮掉肉都会轻描淡写,但如果他说了血流三尺,那么事情就很严重了。
我们离开各王庄之后,庞独跟我商量该怎么处置楚年高。因为这次要去做的事情很要紧,所以楚年高是绝对不能留在身边的。我听庞独的意思,是要对楚年高不利,想杀他灭口。
说到这儿,我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远处的楚年高,他对我和庞独的交谈一无所知,迷糊着脸坐在那边。
“哥……”我迟疑了一下,说道:“他是三十六旁门的人,可他跟那些为非作歹的门徒不一样,这人没做过恶,咱们以往商量事情的时候,总是把他赶的远远的,他什么也听不到,咱们现在把他放了,他也不知道咱们去哪儿,去干什么……”
“老六。”庞独不知道把我的话听进去没有,只是还坚持自己的主意:“做人,不能没有善心,但又不能做烂好人。”
“哥,花衣孟家的老太婆,比楚年高作恶作的多了,你答应了她放她走,不是最后也放她走了?”我继续劝说,并不是我不恨三十六旁门,旁门里有些人的做派真的叫人不齿,但一码归一码,楚年高又不和那些人一样,我实在不忍心他被灭口:“咱们把他放了吧。”
“老六,这件事,你自己拿主意。”庞独不再多说了,或许,他也觉得我说的有理,抬手丢给我一个小瓶子:“他吃了这个,身上的血线虫就无碍了,你瞧着办吧。”
我想保住楚年高一条命,这边和庞独说完,马上就跑去找楚年高,我跟他说,叫他现在马上就走。
“又逗我呢吧?”楚年高的小眼睛一眨,苦笑着说:“你那大哥,会这样平白无故就放我走?”
“没逗你。”我心说这小子这时候还有心跟我说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你赶紧走,回去之后,不要说我们的事情。”
“真的?”楚年高瞧出来我不是在开玩笑,当时就激动的差点哭了:“真放我走?”
“废什么话!赶紧!”
楚年高翻身一骨碌就爬起来,我从宋百义那里要了一点钱给楚年高当盘缠,又给他吃了解血线虫的药,催着他快动身。
楚年高自从被抓,就一门心思的想回家,如今真盼到这一天,又有点迟疑。在我跟前吭哧了半天,专门又把剩下的那些药给我归拢了一下,告诉我该吃啥,不该吃啥。
交代完这些,楚年高迈着小碎步就颠颠的跑了,跑出去好远,还在不断的回头。
打发走了楚年高,剩下我们三个人,就再没什么顾忌。我不知道要到哪儿去,庞独的嘴也非常紧,并不是不信任我,只是这次要做的事情事关重大,在没到目的地之前,他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我们从各王庄朝北边走了能有好几十里,然后宋百义拿钱在河滩买了一条小船,三个人改到水路,小船就慢悠悠的在河里朝下走。
汛期快要到了,这可能是汛期之前,大河最后的平静期,水流不急,而且庞独在刻意的控制小船的行速。在水路走了不多远,他取了一个木盘,平放在船上,然后从身上的包袱里,拿了七个袋子。
七个袋子里,装的就是河凫子七门七家老祖爷的断手,断手全是左手,被庞独一一的摆放在木盘中。河水虽然比较平缓,但船上和陆地上完全就是两码事,船在起伏,不过木盘上那七只断手,就和钉子一样,钉在木盘里,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