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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节

野猴子回到了北条山,十年过去,听闻圣道,它再也不是那个因为一点小伤就会丢命的小猴子。它占据了北条山,继续修道,而且有了自己的孩子,虽然是在山野中,可它活的很是惬意。
有时候,它会怀念禹王,怀念那段让它终身难以忘怀的岁月。
“大约又是二十年过去了,连这只野猴子也想象不到,有一天,禹王竟然来到了北条山。”
禹王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北条山,他到北条山,就是为了看望这只野猴子。野猴子喜出望外,激动之情难以言喻,它做梦都没有想到,二十年过去,禹王竟然还记得它,而且,还会亲自跑到北条山来跟它相见。
“二十年啊,禹王老了……满头的白发,脸上全是皱纹。”老猴儿感慨道:“野猴子不知道这二十年时间,禹王是如何度过的,二十年里,他仿佛老了四五十岁。”
相见之后,野猴子尽心侍奉,虽然禹王已经统御海内那么多年,但他丝毫没有一点架子,连随从也没有带,一个人到了北条山。野猴子供奉山里出产的山珍,自酿的美酒,只不过,禹王食不甘味,他的眉宇间,始终有一种野猴子看不透的意味。
“后来的事,那只野猴子死也想不到……它真的想不到……”
野猴子对禹王视如神明,自然不可能有一点点的戒备。禹王到北条山的第三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淬不及防之下制服了野猴子。野猴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已经完全呆了。
在禹王制服了野猴子之后,取走了它的内丹。
听到这里,我有点同情那只猴子,修行之路上,野物和人不同,人从出生就是万物之灵,修行起来占尽了便宜。而每一只野物的修行都很艰难,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得到正果。大妖的内丹,就如同人的性命一样宝贵,要是内丹没了,跟丢了性命也没有多少区别。
禹王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还是对野猴子下手了,取了野猴子的内丹。
“那只可怜的猴子啊……它一直不懂,禹王为什么要这么对它。”老猴儿接着说道:“它承受不住,它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苦苦修出的内丹,化成了一股血气,慢慢渗到了禹王的体内,内丹无存了,它的所有希望,也随之无存了……”
野猴子昏死了过去,等到它再苏醒过来,禹王早已经离开了北条山。更让它悲痛欲绝的是,内丹没有了,它唯一的孩子也无影无踪,它踉跄着找遍了整座北条山,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孩子。
它修不出第二颗内丹,即便从头开始,再把自己的修行路走一遍,修到至高的境界,也弥补不了内丹缺失所带来的后果。这一生,无论活几百年,甚或几千年,它都不可能达到最终的圆满。
就这么一件事,让它的心,彻底的变了。那个曾经被它视为恩人,视为神明的禹王,在它心里变成了仇人。
它只剩下最后一条路,或者说,最后一丝希望,那就是找到禹王,把自己的内丹拿回来。
它离开了北条山,在寻找禹王的途中,还一路寻找自己的孩子。但是,它尚未找到孩子,也尚未找到禹王时,骤然就听到了禹王死去的消息。
但它没有死心,因为禹王这样的圣王,即便死去,血肉也不会腐败,它亲眼看到自己的内丹化成气血,融入了禹王的身躯,它就想着,哪怕禹王死了,只要能找到禹王的圣棺,找到禹王的遗体,那么就还有找回内丹的希望。
这只野猴子打听到了禹王遗体下葬的地点,就是眼前这条泱泱大河。野猴子赶往大河的途中,第二次听到了禹王的死讯。
它迷茫了,人只能死一次,即便禹王也不例外,不可能死了一次,又死了一次。野猴子只觉得,这该是禹王身边的人故意传出的讹传,让人分辨不得禹王生死之谜,也找不到禹王的圣棺。
它继续朝大河那边赶,因为失去了内丹,它再不可能和从前一样来去如风,沿途险难重重,还未走到一半儿,禹王的死讯,又一次流传了出来。
前后听到几次禹王的死讯,野猴子就觉得事情似乎没有它想的那么简单。思来想去,它才隐隐猜出了禹王取它内丹的意图。
禹王只有一条命,他取了诸如野猴子这种大妖的内丹,其实,就是想借命。如果只有一条命,那么不可能死了一次又一次。
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痛苦的,我不相信,有人愿意死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次的去体味死去时的痛苦。
野猴子赶往大河的途中,经历了不知道多少艰难险阻,前后拖延的时间很长,这期间,禹王的死讯,一共传了九次。当它最终赶到大河时,恰好是第九次死讯传出,禹王将要下葬的时候。
第二百九十三章 唯有自救
禹王最后一次下葬的时候,野猴子恰好赶上,它看见了被抬入龙船中的石棺,又看见龙船在涛涛的河水中缓缓沉没。
野猴子知道,想要拿回完整的内丹,已经绝无可能,只有找到禹王的遗体,取走禹王不腐的血肉,才能给自己一个希望。
龙船沉入河中,野猴子却无能为力,失去了内丹,它等于失去了所有的依仗,无法下河。它不灰心,也不死心,重新开始修行路。
但这一次修行,比之前艰难了无数倍,它一直都在坚持。最后,连它自己也说不清楚,坚持了多少年,它可以承受所有的痛苦,承担所有的痛苦,然而,有一样东西,是它无法承受的。
“什么东西?”我尽管心头感觉到了危机,可是听着老猴儿的讲述,还是情不自禁的沉浸其中,追问道:“它承受不住什么?”
“岁月。”老猴儿的眼神里,透出了一股仿佛谁也体会不了的酸涩:“它承受不住岁月的磨杀。”
我顿时恍然大悟,这世上没有永恒的东西,都有开始,有覆灭。一个人的能耐再大,也不可能永远不死,野猴子没有了内丹,它或许可以凭借天资和毅力,重新开始第二次修行,可它也难逃时间的磨灭。
可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它始终没有找到失散的孩子,也没有完成心头的夙愿。
或许,有些事情不把人逼到绝处,就想不出办法,也或许,不经历那些,就不明白更多的道理。
经过不断的摸索,它终于摸索出了一条暂时逃避时间磨灭的路。它沉睡三十年,三十年后再苏醒。沉睡的三十年时间里,它就和死了一样,对外界的所有事情,一无所知。
在苏醒的三十年里,它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孩子,寻找龙船。但是,茫茫的世间,茫茫的大河,刻意去寻找什么,千难万难。前后不知道多少年过去,它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
“后来,时间或许是太久太久了,连它自己也说不清楚,它的孩子,是否还活着。”老猴儿低下头,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那……那后来呢……”我一边问,一边观察老猴儿的神情,我觉得,它应该是分神了,我很想试试这个时候能否从它手里挣脱出来,但左思右想,又感觉时机未到。
“后来,野猴子总算是摸到了龙船出没的规律,只不过前后两次,都错过了。龙船六十年一出,一旦错过机会,就要再等。”老猴儿说道:“这一次,是真的不能再错过了。”
其实老猴儿刚开始讲,我就知道,它所讲述的,只不过就是它自己的故事。等到故事讲完了,我头上还是冷汗直流,这么隐秘的事情,老猴儿讲了,必然不可能给我泄露出去的机会。
“我问你一件事。”老猴儿看着我沉默不语,开口问道:“你知道不知道,大河滩有一个叫陈师从的人?”
“陈师从?”我正在暗中思索,老猴儿一说这个名字,立即就把我从思索中惊醒了,这一刻,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这些日子,我已经几次从别人嘴里听到我爷爷的名字了。
“对,陈师从。”老猴儿用手指在石棺还没有擦净的灰尘上写了陈师从这三个字:“你知道这个人吗?”
“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不明白老猴儿的用意,自然不可能跟他说出关于我爷爷的事情,我顺着他的话问道:“你找这个人,是要做什么?”
“我找他,就为了跟他说一句话。”老猴儿说道:“我上次复苏的时候,就想找他,可惜没有找到。”
“找他有什么事?”
“没什么,野猴子这个故事,好些年了,从来没人知道,我自己说说,你就当个笑话听听吧。”老猴儿突然间就松开了自己的手,它的手一松开,我两条胳膊立即恢复了自由,赶紧就缩了回来。老猴儿松开之后,绕着石棺走了一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我说话:“很多年没有见过禹王了,他一定还是原来的样子……”
“你别打开这口棺材!”我忍不住喊了一声儿,我只觉得,这口石棺不管有没有禹王的真身,但一定关系重大,要是老猴儿不明就里,随便打开,说不定就会引发不可收拾的后果。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