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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节

这个念头刚在心里一出现,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我曾经无数次想过的那个问题。
或许,陈家的老祖爷,和我所想的一样?他自己一生为了大河而奔走,而付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可他知道,这样的一生,是多么的凄苦。他可以自己不顾一切,却不愿意自己的子孙后世,永远过这样的日子。
但七门的人,都没有选择,只要生在七门,那么从出生时开始,自己的宿命,已经被定格,无法更改。只因为,我们是七门的人,生于七门,死于七门。
想要逆改命运,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退出七门!
退出七门,不再承担那一份从祖上就承担的重任,退出七门,可以让子孙们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活着。
我猛的抬起头,又望向了老祖爷的真身,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我相信,老祖爷就是这样打算的。
哗啦……
石头上的四个字,突然又混成了一团暗红的血,血又不停的滚动,渐渐的散开,合拢,最终重新汇聚成几个字。
字迹在不断的变化,一行接着一行,我目不转睛的看,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把老祖爷的意图,看的一清二楚。
七门在刚刚开宗立派的时候,人心或许并不是很稳固,因为七位老祖爷是开山之祖,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天道公理的教诲,谁也不能保证,老祖爷会否在漫长的征程中生出贰心,而且谁也不能保证,七门的后人会永远遵从祖先的遗愿,在这条路上一代一代的走下去。
七位老祖爷去世之后,真身留在河眼,我原本以为,他们的真身留在河眼是为了镇守老井里的“东西”,但直到看见石头上不断出现的字迹,我才恍然大悟。
老祖爷的真身在河眼除了镇守老井之外,也等同于他们生前所发的毒誓,自七门开山立派之日起,后世子孙若有叛出七门者,天地不容,家灭户绝。
这些毒誓,都是老祖爷亲自发下的,传承千年,灵验无比。这就是河凫子七门出现之后,七门七家无论大河的局势多么艰险,却从来没有哪一家敢于半途而废,弃门逃走的原因。
毒誓,都是老祖爷们发下的,想要解除这个毒誓,也只能从他们身上入手。要么,就把他们的真身搬出河眼,要么,就在这里把真身彻底焚化成灰烬。
这一刻,我说不上自己怎么想的,可我的确动心了。我的年纪虽然还小,还没有成家立业,可我经历了那么多,我甚至能预见自己的以后,还有陈家子孙的以后。
要是一直留在七门,那么我将来的儿子,孙子,他们必然就要像我一样,活的这么苦,活的这么累,又活的这么无奈。
如今,终于有了解脱的办法,只要我处理了老祖爷的真身,就等于破去了他当年发过的毒誓,陈家,就可以永远的脱离七门,陈家的子孙,就可以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第三百五十三章 如何抉择
在我看到石头上不断显示的字迹之后,一下就动心了。我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老祖爷的真身搬出河眼,搬到我们陈家的祖地去安葬。
只要把真身弄走,那笼罩在陈家头上的毒誓就会失效,陈家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七门,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这一刻,我的兴奋溢于言表,想都没想,一伸手就重新抓住老祖爷的真身,想要试一试,能否搬得起来。
我估计,老祖爷想要留给我的话,已经全部显化在石头上面,而且被我一字不漏的看到了,因此,当我再次搬动老祖爷真身的时候,真身恢复了正常,变的只有一百多斤。我兴冲冲的把老祖爷的真身搬出石坑,脚步不停,就想直接离开河眼,顺着那条狭窄的地道,先回小盘河。
但是我只走了两步,顿时就停了下来,我看见了其余的六尊老祖爷的真身。
手里的火把可能快要燃尽了,散发的火光昏暗不清,这些老祖爷早已经去世,留下的只是一道千年不灭的残念而已。然而当我扛着陈家老祖爷想要离开河眼时,我却仿佛看见了六个人,直直的站在那边,不约而同的望着我。
六尊真身的眼睛里,似乎透出了一丝不屑又冰冷的光,默然注视着我。
我赶忙晃了晃脑袋,又换上一支火把,等火把重新燃亮,那六尊真身,恢复了原样,眼睛依然是灰扑扑的,毫无光彩。
可我的内心仿佛一下子被触动了,空荡荡的脑海中,又闪现出了一些刚才不曾想到的事情。
或许我现在真的可以带走老祖爷,让毒誓破灭,可陈家退出七门之后呢?是否这条大河的所有一切,都跟陈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想起了九黎小祖临走的时候和我说过的那些话,那些话,应该都属于隐晦的天机,她说,大河这件事,还不到终结的时候,至少在我这一代,是无法终止天崩的。
这话其实已经点醒了我,让我知道,不管我,还有和我同辈的那些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终结天崩,最多只是延缓,想要终结天崩,那都是后辈的责任。
可是陈家如果从我这里退出七门,我的后辈不再承担七门的职责,天崩,还能否终结?
天崩有多么可怕,我没有亲眼所见,可用脚后跟想想都能知道,天崩一旦爆发,就是无法收拾的大难。到时候不要说陈家的子孙,还会有更多更多无辜的人被牵扯进来。
这一瞬间,我犹豫了,也矛盾了。我知道,我在这条路上,其实只是刚刚起步,往后的日子,我还要经历更多,承担更多,那种苦痛,真的非常人可以承受,我实在不愿意让这样的痛楚再落到子孙身上。但我还知道,不吃这些苦,等天崩收拾不住的时候,那所有人的下场,不堪设想。
我矛盾之极,左思右想,始终都迈不开一步。
过了很长时间,我轻轻叹了口气,慢慢的把老祖爷的真身放回了原位。
人活着,有太多的无奈,并非自己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放下真身之后,我慢慢的从这片空地退出,一直退到深水潭的跟前。我直接趴了下来,看着黑乎乎的潭水,我知道,娘就在这片水潭里,我很想看她一眼。哪怕就看一眼,也会让我的心,稍稍的好受那么一点。
可我等了很长时间,寂静的水潭依然寂静,没有半点声音,没有半点波动。我的期望,仿佛又一次破灭了,心绪变的烦躁不安。我又在想,天崩降临,危及的并非仅仅是我们七门,还有更多的人,也被天崩的阴影所笼罩。但凭什么只有七门的人要出生入死,要一家老小都不得安宁?
我在水潭边犹豫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打消了退出七门的念头。只不过,我有些害怕,因为我察觉得出,自己的决心,不是那么稳固,说不定到我真正承受不住的那一天,我会重蹈覆辙,又产生退出七门的打算。
我离开了河眼,顺着那条狭窄的通道,重新爬回小盘河村的陈家老屋。钻出来之后,我填好了地坑,把砖头铺上。等做完这一切,窗外的雨还没有完全停,天色阴沉沉的,整个村子都沉浸在尚未苏醒的睡梦中。
可能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就在他们沉睡之间,不远处的那条大河,已经经历了一次滔天的波折。
我无声无息的离开老屋,走出小盘河村。雨一停,天气有点凉,河滩的冻土开始解冻,走起来泥泞不堪。我跑到离小盘河最近的渡口,想坐船走一段。
天气转变,河上的渡船基本都恢复了忙碌,渡口有十几个人都在等船。但小盘河这边的渡口是小渡口,等了好一会儿,才开过来一条破破烂烂的渡船。这船太寒碜了,是我所见过的最烂的一条船,好像波浪一卷就能把船给拆散。渡口的客人看着船,面露嫌弃,估计都不想坐。
“大伙儿要是不坐这条船,那可还得等好久喽,一般的船家,是不在这个渡口停船的。”船家倒是不急躁,乐呵呵的点了一锅烟,吞云吐雾的说道:“别看我这条船破了些,年前刚修补过的,保证结实,从这儿一路走到入海口都没事。”
渡口难乘船,这倒是实话,十几个人嘀咕了一阵,有人上了船。人就是这样,谁都不肯迈出第一步,但只要有一个迈出去,后面的人就接二连三的跟随。十几个人呼啦啦都上了渡船,我也跟在最后,挤了过去。
渡船不是很大,船家似乎把家都安在渡船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十几个人得稍挤挤才能坐得下。我坐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顺势又暗中打量了一番。其实在渡口等船的时候,我就把十几个人挨个看了一遍,都是普通老百姓,没有走江湖的草莽汉子。
“没人了?”船家伸脖子朝渡口看了看:“有人的话,还能再上两个。”
“你可拉倒吧,这条破船挤这么多人,已经挤死了,还想再拉人?赶紧开船吧。”
船家嘿嘿笑了笑,收起烟袋开船离开了渡口。十几个人把船坐的满满的,彼此也不认识,谁都不说话。倒是船家很健谈,一边掌船,一边给大伙儿说点稀罕事儿。其实,住在河滩的人如果不行船走水,对河里的事情所知的也不是特别多,船家天天忙碌于大河上,一肚子见闻,讲了一会儿,众人都听的津津有味。
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