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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节

诗云:小盏吹醅尝冷酒,深炉敲火炙新茶。诗又云:酒壶早是容情了。容情了。肯来清坐,吃茶须好。裙腰草。年年青翠,几曾枯槁。渔歌一曲随颠倒。
美人、江山、荣华与富贵,这些我统统都不爱。我爱的只有茶!
我曾被皇上请入宫中,与他讲了三日三夜的茶经,也曾为茶放弃了高官厚禄,故此名声大振,所以世人为我取了一个名字叫做“茶圣”。
为茶,我从没有后悔过。
诗僧皎然曾经打趣的问我:“如果有一天,当你过身后走上奈何桥,孟婆问你今生有没有什么遗憾的地方?你会怎么回答?”
我久久不能言语。
或许,那时我也只能用双手撑住身体,望向脚下云烟雾绕的三涂川吧。
但是我又真的可以放下吗?放下她?
我叫陆羽,是个弃儿,自幼当然无父母养育了。于是六岁的我,便习惯了在竟陵郡这个无聊的小地方,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直到那日,我照例在街上小偷小‘摸’外加乞讨时,积公大师发现了我。
在我的记忆里,那天的竟陵郡难得的热闹。
我把目标锁定在了一个面相很慈善的老和尚身上。
玄宗皇帝好佛是众所周知的,有哪家庙里的和尚,不是敲了个‘肥’头大耳,佛主不是常说众生皆平等吗?像这么穷的我,捞一些油水,佛主也应该体谅才对吧。
我想当然的一边思忖着,一边快步跟着他,终于找到了个下手的绝好机会。
我不失时机的施展自己的妙手空空,将手伸进了和尚的怀里,但是剎那间,我的脸却变得雪白。
我没有‘摸’到想象中的涨鼓鼓的钱包,却碰到了一只粗壮的大手。
根据我的经验,看来免不了又要受一顿毒打了,于是很老练的说:“要动手就快点,我很忙的。对了,记住不要打脸,等一下还要去跟我的兄弟吃宵夜!”
老和尚愣了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三个馒头递给我:“银子我没有。不过这三个馒头倒是老僧刚化来的。吃吧,别饿着了。”
我接过馒头,却感到嗓子里有些东西堵着,堵得我喉咙痒痒的。于是我委屈的扑入了老和尚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他便是积公大师了。
第二天,我跟着他去了龙盖寺。以后我才知道积公大师是当代的名僧,睿文孝武皇曾召他入宫,给予过特殊的礼遇。
积公是个饱学之士,他深明佛理,但最好的却是茶。
现在想来,或许我便是受了他的熏陶,才会有以后数十载如一日的编写出《茶经》吧……
积公常常对我讲,茶有三德。
一是坐禅通夜不眠;二是满腹时能帮助消化,清神气;三是“不发”,能抑制。
茶叶中的各种丰富的营养成分,有提神生津的‘药’理功能,是僧侣们最理想的平和饮料。所以我才会在《茶经》的上篇写道:“茶味至寒,最宜‘精’行俭德之人。若热渴、凝闷、脑疼、目涩、四肢烦、百节不舒,聊四五啜,与醍醐、甘‘露’抗衡也。”
这些字语为后世人津津而乐道,但又有谁知它大多是出自积公之口?
不过对一个孩子来说,晨钟暮鼓的日子,实在太过于枯燥了。
积公大师虽然常感叹我大有佛‘性’,可以对佛经论集过目不忘,但也看得出我志不在佛,便从小就传授我艺茶之术和孔孟之道,望我在这些方面有所成就。
转眼间,在龙盖寺我不知渡过了几多寒暑。直到又一个人的到来,我的一生彻底改变了。
那日我在龙盖寺‘门’前捉蚱蜢,一个面‘色’红润、身材高大的老僧,走到我面前问道:“阿弥陀佛。积公大师可在?”
“阁下是谁?”我一直都受儒家教育,所以张口就说出了和身上的僧衣很不协调的话。
果然那个老僧皱了皱眉头道:“你不是小僧吗?为什么口吐世言俗语!”
我见他吓走了我的蚱蜢,没有好气的反问道:“难道我告诉过你,我是小僧吗?”
老僧突然全身一震,呆呆的看着我,一动也不动了。
我有些害怕的望着他,心想这个人恐怕是得了失心疯,是不是应该先通知寺里的人把他抬进去?
不料,这老僧却又突然大笑起来,向我鞠礼道:“哈哈,贫僧总算明白了……施主,请告诉积公大师,我从谂输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以后我才知道,他是那时与我师父同名的唐代高僧从谂禅师。
就在从谂禅师转身准备离去时,突然从我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又严肃又苍老的声音:“问,如何是和尚家风?”
禅师转过身,毫不犹豫的答道:“饭后三碗茶。”
我师父积公点点头,鞠了个礼道:“那就请大师进小寺喝茶。”
从谂禅师愣了一愣,面‘露’喜‘色’道:“那贫僧就叨扰了。”
我不懂龙盖寺的粗茶有什么值得从谂禅师那么高兴的,听我身旁的小沙弥说,禅师曾来龙盖寺五次,而每次都要求积公喝茶,但积公却总是不许。
我觉得那个小沙弥一定是在说谎。
师父是个很大方的人,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把全身的家当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又怎么会吝惜那一些不值钱的茶叶呢?
师父把从谂禅师请进大厅里,寺院中所有人几乎都到齐呢,连平日总是待在厨房里很难见到的那些小头陀,也毫不例外的匆匆赶了过来。
所有人都静静的坐在大厅外的空地上,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任何响动,而打扰到了什么。
而师父和从谂禅师对坐着,身前只有一张旧桌,两盏冒着热气的绿茶。
“新近曾到此间么?”师父先问道。
“曾到。”从谂禅师答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