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凌晨三點

我身子使勁的往門上貼去,嘴裡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像是女聲的叫喊,感覺到了,我感覺到了,那撲鼻而來的血腥味,還有那骨頭在地上摩擦的咯吱聲,還有那幾近將我凍死的陰氣,下一秒,餓鬼撲身,我將無路可逃。

人生往往在最絕望的時候發生轉折,在那惡鬼即將撲來的時候,我一直死死抵著的門吱呀一聲往後開去,(這個門是往外推防盜門)一個站立不穩,我的身子順勢往後跌了過去,我並沒有摔倒在地,而是躺在了一個冰涼的懷抱之中。

來不及回頭看,我身子一挺,站直後,又接著彎腰,俯身將一旁嚶嚶嗚嗚的沈佳佳給提了出來。

在我起身的時候,我驀的感覺自己抓沈佳佳的手被一個冰涼滑膩的東西給抓住了,那感覺就像是被某種海生動物的吸盤給吸住了樣,我沒有鬆手,硬著頭皮將沈佳佳拽了出來,而隨著我的動作,我手腕上的那怪異的抓力也消失不見。

我砰的一聲將門給牢牢關了起來,然後用轉過身來,用被頂著那防盜門,這時候我看到面前站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大爺,慈眉善目的,在暗黃的樓道燈光照射下,老大爺顯得氣色頗好。

大爺見到我轉過頭來,就善聲道:“娃,咋的了?大半夜的就聽見你們吵吵。”這應該是鄰居了,我知道剛才經歷的事情匪夷所思,沒敢多說,含糊其辭的道:“沒吵吵啥,就是房子裡有老鼠,你看看把她嚇的。”

說的我衝著沈佳佳看去,大爺聽了之後,點了點頭,道:“你們這些小年輕啊,一個老鼠怕啥啊,我還以為你們是怎的了,大晚上的不要亂叫知道不?容易招些髒東西。”

大爺說著話的時候,頭正好埋在犄角的陰暗之中,所以連這關懷的聲音也帶著幾分陰森,我背後頂住的門這時候變的越來越涼,現在我都感覺到自己是貼在一個冰塊之上,寒氣順著我的脊椎骨頭直接貫到我的腦門頂,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

老大爺交代了我們幾句,然後抬腳慢慢的朝著樓上走去,嘴裡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些什麼,沈佳佳艱難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不過臉色煞白,看起來頗為淒慘。

恰好這時候背後那門上傳來一陣奇怪的動靜,那動靜克哧克哧的,不過聽到這動靜,我臉都快要綠了,感情是裡面的那個餓鬼拿著她斷了的腿骨扒拉門呢!這是骨頭和鐵門摩擦才能發出的動靜。

沈佳佳也聽見了這個動靜,她張開嘴巴衝著即將上樓的大爺喊道:“大,大爺,我們,能不能上您那呆一會?”大爺沒有轉過身來,慢吞吞的道:“當然可以。”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大爺的聲音,我心裡湧起了一股強烈的寒意,直覺告訴我,一定不能跟著這個大爺回家,一定不能!

可是身後的骨頭摩擦之聲已經大的令人髮指,尤其是這酷似冰塊的鐵門,已經將我後背冰的沒了知覺。

沈佳佳一聽大爺的話,光著腳丫子就往上跑,剛才她出來的時候根本沒穿鞋,我見狀,只好硬著頭皮跟著大爺走了上去,大爺好歹是個人,哪怕是個壞人,也比起屋子裡面的那個鬼好的多。

三人來到樓上,不見大爺有什麼動作,就將門打開,他走進屋子裡面之後,沒有開燈,而是叮囑我們道:“不要開燈,我老伴在睡覺,吵醒了她就不好了,你們先去沙發上坐一會吧。”

我們兩個跟進來之後,我不由自主的捂了捂鼻子,這個大爺家有股怪味,像是在木櫃中放的發霉的皮大衣發出的餿味一樣,陳舊,爛腐,氣味雖然很淺,但是十分的刺鼻,大爺進到屋子裡面之後,就不知道去哪了,我和沈佳佳摸索著找到了沙發,坐下。

直到坐下之後,我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牽上了沈佳佳的手,感受著她手心裡濕滑,我趕緊鬆開了手,因為我胳膊上被那濕粘的東西抓的地方開始隱隱作痛,我摸了摸剛才被抓的地方。

跟別的地方皮膚一樣,沒異樣。

大爺不知道去了哪,我和沈佳佳坐在一個陌生人的家中,而且是在這絕對的黑暗之中,一股源於未知的恐懼漸漸的在我心裡面升起來,那刺鼻的味道非但是沒有消失,反而一個勁的鑽入我的鼻腔,刺激著我的神經。

黑暗之中,我和沈佳佳靠的很近,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夜安靜的嚇人,黑的又讓人絕望,那怪味又讓人心焦,我還沒有從樓下的那個惡鬼驚魂之中清醒過來,所以沒有開口說話,我努力的吸了幾口氣,雖然那味道讓我隱隱作嘔,但是這幾口氣進入肺中,好歹是讓我清醒了一些。

咚咚咚,接連三聲座鐘響聲在我左邊炸開,我們兩個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沈佳佳這時候已經跑到了我的懷裡來,我輕輕的將她推開,雖然有些捨不得她絲質睡衣的順滑還有她身上發出的那陣陣清香。

我開口道:“只是鐘聲罷了,沒事,過去了,我們現在已經安全了。”我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靜一些,好安慰那被驚嚇的像是小鹿一般的沈佳佳。

沈佳佳輕聲的嗯了一下,沒有答話。

嗤啦一聲輕響,伴隨著一個宛若黃豆大小的燈光在我們對面亮了起來,我和沈佳佳同時低聲啊了一下,不過等我看清那燈光之後的的面容之後,喊了一句:“大爺!”

沒錯,是那個大爺滑著了火柴,在那有些暗紅的燈光下,大爺的臉也被映的有些泛紅,聽見我叫他,他鼻子裡面嗯出了一點氣,算是回答,他用火柴點著一根白蠟燭,然後將蠟燭放到了茶几中央,然後低聲道:“給你們點著一個蠟燭,也算是有些光亮,你們連老鼠都怕,想來也是極其怕黑的。”

白色的蠟燭火苗跳動,忽明忽暗的燭光映照著大爺的臉有些僵硬,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那次見到的雞毛老太,我乾笑了一聲,道:“大爺,謝謝您了。”

老大爺擺了擺自己枯瘦的手,道:“不用謝,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不知道忌諱,就算是房子裡有老鼠,在凌晨三點多,你們也不能亂跑亂動啊。”

沈佳佳看到了光,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下,又見老大爺十分健談,就問道:“大爺,這三點多有什麼忌諱啊?”

大爺往後坐直了身子,將臉埋在陰暗之中,然後幽幽的道:“你們不知道,據說,凌晨三點是一天中陰氣最重的時候,也是醫院死亡時間機率最高的時間;以科學的方式來解釋,鬼魂是屬於磁場的一種,它們可以吸附能量而顯影,而凌晨三點正是人類能量最低弱的時刻,因此也最容易撞鬼…”

說到鬼的時候,老大爺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十分尖銳,然後那藏在黑暗之中的臉猛的衝了出來,他的臉幾乎是撲到了我們兩個的身上,嚇的我們兩人連忙向後挺直身子,沈佳佳被大爺一嚇,眼裡又泛起了淚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燭光之下,我看到大爺的臉,有些猙獰。

大爺見到嚇到了沈佳佳,往後退了退,悄聲道:“所以麼,晚上三點多的時候,不要亂動,也不要亂闖……”

沈佳佳帶著哭腔道:“大爺,我們,我們好像真的撞見鬼了,剛才,我們不是看見了老鼠,剛才……”我見到沈佳佳還要說,連忙打斷她,笑道:“大爺,您別聽她胡說,就是老鼠,再說了,哪裡有這麼多的鬼啊,這都是封建迷信。”

說完這話,我搗了搗身邊的沈佳佳,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對面慈眉善目的老大爺,我心裡開始毛毛的,尤其是他關於鬼神的說法,更讓我頭皮發麻,我和沈佳佳也是三點時候看見的他吧,還有,剛才他在客廳裡走路好像是沒有聲音的……

我心裡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在加上這房間裡面的怪味,我越來越覺得像是屍體發出的味,我心裡開始慌了,想著怎麼離開這個地方。

沈佳佳倒也聰明,被我暗示之後便不再說話,那老大爺倒是似笑非笑的盯著我看,直到將我看的毛骨悚然之時,他才收回了視線,他起身走開,將身子整個的都埋在了黑暗之中,嘴裡還念叨著:“現在的年輕人啊,不聽話啊……”

這次我側著耳朵用力聽,可是寂靜的房間裡面,除了那座鐘鐘擺的來回滴答之聲,並沒有腳步聲響起,難道這個大爺是……我渾身發冷,就像是掉到了冰窟窿之中,我不敢往下想了。

藉著蠟燭那小小的光亮去,我低頭朝著茶几上看去,茶几上放著一張紙,那紙張上面黑色的大字扎的我眼睛生疼——訃告。

任誰在晚上看到這兩個字都會心裡難受,我硬著頭皮讀下去,上面說道,XX單元的XX住戶XX,男,於2009年11月12號逝世,我顫抖著問道沈佳佳:“這是XX戶嗎?”

沈佳佳想了一會,低頭道:“是啊,怎麼了。”

手上的紙張嘩的一下掉在了桌上,我趕緊拿起蠟燭,拉著沈佳佳的手就往外走,沈佳佳低聲衝我道:“怎麼了,寅當?”

我拿著白色蠟燭在偌大的客廳之中晃了一晃,燭光之下,黑暗中的客廳立馬無所遁形,兩排花圈,一張供桌,供桌上放著一張黑白遺照,是那個慈眉善目的大爺,此時照片裡的他,正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們兩個……

《入殮師靈異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