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趕屍匠會趕屍，我八臂會抓鬼，兩條實體胳膊有把子力氣，但是面對槍子，我們能做什麼，這是現實，誰都不是超人！
當時我有些腿軟，李家大妹子跟尹三見到那紅光的時候，絲毫沒有憂鬱，直接跳了下去，那叫一個利索，我雖然腿軟，但是腳下絲毫沒有停頓，跳到那河水中，可能會死，但是要是被後面的人給抓住，肯定是比死更慘。
我拖著趕屍匠一點一點的往前走，身後的那些腳步聲越來越近，我估摸著，現在也就是距離我不到十米了，而我們距離那懸崖邊，也只剩下了兩三米。
這個距離，我稍微一跳就能下去，剛才聽見尹三跟李家大妹子掉下去的砰砰聲，應該是沒有什麼危險，就算是有危險，我也要跳下去，這尼瑪算是臨死前最後的自由了吧。
我繼續往前走著，噗噗，我面前的那雪突然濺了起來，我面前那雪堆裡出現了幾個黑乎乎的窟窿，還冒著白煙，開，開槍了！
我幾次經歷過生死邊緣，但是這次無疑是最讓我身心俱疲的一次，絲毫都沒有抵抗的慾望，終於，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停下。”
這聲音清清冷冷，但是有些尖銳，像是刻意啞著嗓子一般。我心裡在盤算，現在我離著那懸崖只有兩米半，我帶著趕屍匠往前跳的話，肯定不能閃開懸崖，這懸崖肯定不是那種直上直下的，剛好從懸崖邊上跳下去說不定就會被懸崖上石頭掛到，到時候肯定是開膛破肚，手腳齊斷！
身後的腳步聲正慢慢的靠了過來，那女聲繼續道：“不要反抗，我們只是帶你們回去問話！”問你妹啊，都殺人了，老子逮住不償命？
我還不能死，我要幫程妞報完仇之後在死！這時候我突然感覺到身邊拖著的趕屍匠身子動了動，我側過頭一看，心裡咯登一下。
剛才一直拽著他跑，沒有發現趕屍匠一直是流著眼淚的，那紅色淚痕現在已經干在了臉上，吊著，像是兩條蚯蚓。
不過，我現在能看見趕屍匠的眼睛裡，恢復了神采，他，居然是在這時候清醒了過來，一定是那子彈殺氣太重，將他給喚醒了，我心裡這麼想著。
趕屍匠看著我，我擠眉弄眼，對他示意身後有危險，我本來以為趕屍匠會反應不過來，我都想好了，我待會大喊一聲，後面有警察，趕緊跳！可是，在我擠眉弄眼的時候，趕屍匠點了點頭。
靠，太聰明了，跟聰明人一起幹事就是爽！背後的那個尖聲女音繼續道：“你們轉過身來！”我猛的衝著趕屍匠點了點頭，然後往前使勁一跳，趕屍匠果然沒有領會錯，身子也是往前扎去，多長時間以來，我都有站在高處跳下去的衝動，想不到，今天居然實現了。
身子跳起後，往前栽下去，耳邊風聲乎乎的，眼前的景象由亮變暗，像是濫情的小說中說的一般，那夜風從我雙腋下鑽過，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飛起來了，翱翔在天地間，彷彿這天地間一切都消失不見，而我，是這一方天地的唯一，既然生的平常，那就讓我死的燦爛一些！
我腦海中還想著這濫情的語句，就聽見身後噗噗噗那密集的子彈聲音，這都是裝了消音器的，這不是關鍵，關鍵是我，聽見了一個驚慌失措的女聲：“趙—寅—當！”聲音冷冷，不近人情，但是，有那麼熟悉。
吳玲，是她。
碰的一聲，我感覺自己週身一涼，然後咕嚕咕嚕，耳邊傳來冒泡泡的聲音，我身子還在往下墜，我手腳並用，網上扒拉著，想要浮起來，可是右手猛的感覺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我操，砸在石頭上了。
這大冬天的，水裡自然冷的要命，這水不但是深，而且還涼，跳下來之後，我剛剛忍痛冒出頭來，就感覺天旋地轉，然後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飄去，水勢太急了！
我們身上穿的都是棉衣，這東西在水裡一點作用都沒有，當然，除了加重我們重量，讓我們快點淹死之外。
我不想死，那號稱天下沒人能解的屍毒都沒要了我的命，那釘蠱，金蠶蠱都沒有要了我的命，那懸崖子彈都沒能要了我的命，我怎麼能陰溝裡翻船！這湍急的河水在冷在涼，也不能澆滅我內心想要活下去的熱火。
我要活，我要活！我要活著看著那一個個賤人，都死在我面前，不瘋魔，不成活！
既然已經變態了，那我就變態到底，我秉著呼吸，將自己身上的棉服扒下來，隨著那風浪，嗷嗷狂叫著往下流飄去，我要活，我要活！
………………
到了下游，那河水就平緩了很多，我爬岸上，看到尹三跟李家大妹子在岸邊，兩人身上濕漉漉的，跟落湯雞一般，好不狼狽。
李家大妹子見到我爬上來，趕緊問道：“李進呢，你不是跟李進一起的麼？”我回頭一看，也是慌了，道：“他，他跟我一起跳下來的啊，應該是比我還快呢，他還沒過來麼？”
李家大妹子一聽這話，掙扎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朝著河面走了過來，我右胳膊鑽心的疼，剛才打到水下面的石頭，應該是骨折了。
這麼高的地方，大概有十幾米，肯定不能說從上面跳下來絕對安全，難不成李進……我不敢想了，尹三也走了過來，三人在河岸上，瞪大眼睛，看著黑乎乎的河面，期待著河水上飄來一個人。
可是等了足足有十幾分鐘，我身子都凍木了，河面上還是靜悄悄的，別說是人了，就連衣服都沒有飄過來！我啞著嗓子道：“是不是趕屍匠飄到了下面？”李家大妹子木著嗓子道：“不可能，我一直盯著水面看，就看見你下來了。”
“那會不會是在上游就爬上去了？”尹三道，這倒是有些可能，可是，我們三個如果這種狀態下找趕屍匠，恐怕是支撐不到那時候，就會凍死，尤其是我，現在者字訣下去了，我腰間那傷，還有右手上的傷勢，每一處都刺激著我的神經，我差點就要瘋了！
李家大妹子歎了一口氣，嘴裡嘟囔了句土家語，然後對我們道：“我們先回吧，李進，他會沒事的！”李家大妹子可是那種連自己丈夫都能下手的人，現在知道我們三個情況不好，在找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所以做出了這個決定。
在危難的時候，總是能做出最有利的決定，我，做不到，恐怕是一輩子都做不到。
這條河就是上次我們來趕屍客棧時候遇到的那條河，所以，那趕屍客棧也離這裡很近了，三人相互扶持，順著河邊走了一段，沒有發現趕屍匠的身影，然後瑟瑟發抖的回到了趕屍客棧。
我不知道尹三他們是什麼感覺，我感覺自己好冷，冷的自己骨頭裡面都起了冰渣子，我走的每一步，都要耗盡全部的力氣，而且右手跟腰間那傷口上，麻麻的，像是被螞蟻爬來爬去，眼前能看見的東西，都是帶著重影的，本來就黑乎乎的道路，現在走著像是在坐過山車。
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下來的，到了那趕屍客棧，我們三個都是爬過了那高高的門檻，然後滾在地上，好半天起不來。
最後還是李家大妹子爬了起來，就在那囤積屍體的廊坊裡，給我們生了火，拿來被子，待到她身子好了一些，又是煮上了一鍋湯，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我躺在地上，感覺那黑暗中有一團溫暖昏黃的火苗在跳動，在那火苗之中，我眼神迷離，火苗跳動，跳動，慢慢的火苗蠕動成了一張臉，我心砰砰的跳著，那明亮的眼睛，那傾國的容貌，不正是我的程妞麼！
我顫巍巍的將手伸了出來，想要砰砰程妞的臉，可是我的手剛剛碰到程妞的臉時候，那臉就散了，重新變成了跳動吞吐的火苗，而我的手，正放在火苗上，被燒著。
尹三一把手將我的手扯了下來，嘴裡罵道：“你是撞壞了腦袋不成，被火燒不疼麼！”疼啊，可是，能有我心疼麼？
我意識稍微清醒了一下，換上李家大妹子給我們找來的衣服，因為我們三個中就李家大妹子沒受傷，所以她體力最好，我最差，我換的衣服有股死人味，我知道這是什麼衣服，黑白色，應該是壽衣，還特麼是綿的壽衣！
關鍵是，還是死人穿過的棉的壽衣！就算是在那種時候，我還是忍不住的吐槽了！
我們在那裡烤了大概是半個小時，李家大妹子蒼白著一張臉，換上了一身藏青色的棉襖，手裡提著一個煤油燈，拉開大門，那風呼呼的灌了進來，將火苗吹滅了八九成。
尹三掙扎的想要站起來，但是被李家大妹子喊了一聲：“坐下，我自己去！”說完這話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她是去找李進了，到底是放心不下。
我和尹三對視了一眼，同時說了聲：“走！”李進是我們的朋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要不是剛才實在是出於彌留的邊緣，我們肯定是在岸邊找他的，但是現在既然換上了衣服，死不了了，就要接李進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