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小心

  十八個小時以後,我總算見到在路途上打電話聯繫過兩次的段盈盈的叔叔,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看見段盈盈狀況的那一刻,他仍然顯得很難受,眼眶瞬間就紅了起來,拳頭緊緊抓著,青筋暴起哀傷而激動。段盈盈一樣哀傷,眼角有眼淚慢慢流淌出來,從認識她開始前前後後經過那麼苦難,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她流淚。

  當然,我明白段盈盈這幾滴淚的意思,可能從中毒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個毒的厲害之處,應該做好過心理準備,無法回家見到自己的親人。現在萬幸能見到親人,感動也好,感激也罷,總之就有那麼一刻她忍不住了,滾燙的淚水無情的流淌了下來。

  和段盈盈的叔叔段中和交流過以後,他開著一輛黑色橋車在前面帶路,帶著麵包車往郊外走。轎車裡面有三個其它男人,車子走到一個不算十分高的山腳下停下來,這三個男人負責抬段盈盈的擔架往山上走。送我們過來的麵包車的費用是段中和給的,他讓兩個司機去鎮子找個旅館先住兩天再走,他會派人接待他們。

  等麵包車開走以後,段中和才帶著我們上山,上路的其實很不錯,青石板,年代應該已經很久遠,被走的很滑很平坦,只是車無法上去而已,人能自如行走。而在我和段中和交談裡,我得知村寨就在山後,段盈盈的奶奶已經準備好,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應該能把段盈盈從死神手裡搶回來。

  段中和問了我段盈盈是怎麼中的毒,這個我沒法說,我只是說不知道,我們剛從湘西出來……

  走了半個多小時走到山頂,往下望去,我幾乎忍不住發出感歎,我看見的是一片片綠油油水汪汪的梯田,從半山蔓延到山腳,而且三面都一樣。另外一面山是一個村寨,看上去要比金狼天寨大至少十倍,連片木屋數都數不過來,最高最大的一座在山腳下,那應該是族堂。

  又走了大概半個小時,才走到村寨口,我看見了宏偉的拱形門樓,門牌上龍飛鳳舞寫著四個紅色的大字:苗源大寨。而往裡面走,我看見族堂的牌匾,掛的位置很彆扭,而且和普通牌匾敘述不一樣,普通牌匾寫的都是某某氏宗祠,這裡寫的是:段殿。古怪的還有設計方面,那豪華尊貴的程度就跟小皇宮一樣。

  我正觀察著,向飄飄忽然小聲對我道:「這個地址和她身份證上的地址不相符。」

  我道:「我猜她應該是入了兩個戶口,一個真一個半真半假,用來掩飾真身份,先不論她是不是真的夜郎皇族後裔,但肯定是一位公主。」

  「這點我承認,原來我只以為她是小公主,現在看來她還是正統的大公主……」

  我沒怎麼聽明白:「正統?大?什麼意思?」

  「從資料看她來自白族小寨,這裡是大寨,苗源大寨知道具體什麼意思嗎?」

  我搖頭!

  「雲南的苗氏宗族分大寨和小寨,發源地就是大寨,其它只能是小寨,無論你取什麼寨名後面兩個字永遠都是小寨。而大寨,是正統中的正統宗族,苗源應該是發源地的意思。反正這邊的苗族關係很複雜,人數眾多,分為白苗、紅苗、藍苗、青苗和花苗,如果你覺得紅白藍青花僅僅是衣飾稱謂就大錯特錯了,是確有其事的。另外,他們和彝族、白族淵源非常深,甚至還有瑤族,可以這麼說,他們能駕馭這三個民族,而這四個民族加起來在雲南大概有三百萬人。」

  我算聽明白過來,我被嚇一大跳:「你意思是說,段盈盈是這三百萬人裡最至高無上的一個?」

  「應該是,所以……」向飄飄給我一個苦笑,「你要小心。」

  我心裡清楚,向飄飄叫我小心,但不是小心我自己,而是她,要顧及她,現在她算羊入虎口,如果段盈盈在這裡發難,我們死上一百次都不夠。我就覺得奇怪,是我孤陋寡聞了?我怎麼過去從沒聽說過什麼公主、什麼王子?流傳到現代還保持著權威?這跟獨……裁有何區別?

  段中讓三個漢子先把段盈盈抬回家,他走進段殿,大概是參拜祈禱之類。我和向飄飄在外面等著,因為他沒讓我們進去,亦沒讓我們先跟回家。我們就不敢亂來,這地方太莊重了,還有一種很規律的氣息,我們進寨見到的每一個人都規規矩矩,看上去彷彿連走路都是差不多的步伐和姿勢。

  五分鐘以後,段中和走出來,直接帶我們上半山腰,停在一個大院子前,這是整個村寨唯一的大院子,外面是籬笆,有不小的牌坊,不過上面沒有字。而籬笆圍著的裡面,有三座宏偉的大木屋,中間一座最大最高,兩邊小,不過整體建築規格還是要比左右隔壁,甚至整個村寨的其它木屋要高。以至於向飄飄用開玩笑的口吻告訴我,這就是段盈盈的小皇宮,當然口吻是開玩笑的口吻,但其實是在放冷刀,暗裡帶有諷刺之意。

  走進中間大木屋,首先能看見大廳正對面有張大神台,上面有供奉,不過供奉的不是菩薩,不是各路大仙,更不是牛骨,而是蛇骨,一副六七米長圈成兩圈的蛇骨,骨架就有小腿粗,如果是活的應該比大腿還要粗。蛇骨看上去白茫茫一片,不是自然的白,而像上過色,或者用藥清洗浸泡過一樣,看的人很不舒服。

  抬段盈盈回來的三個男人已經不在裡面,只見段盈盈躺在中間地上,下面墊著竹蓆。而就在她身邊,蹲著一個頭髮全白的婆婆,應該就是段盈盈的奶奶。她的手稍微有幾分發抖,我不確實她是因為心痛還是因為年紀大了的某種病,大概後者可能性要大些。她就用這雙顫抖的手在段盈盈身上各個部位來回的按來按去,彷彿在找什麼東西,比如傷口,這個我早就找過,但就是找不到,奇怪的很。

  我們著急等了幾分鐘,終於一直背對我們的老人站了起來,轉過身,我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幾乎嚇的跌倒在地。她的眼睛白色,包括眼球,好像是瞎的吧,而且是因為中了某中毒,或者被詛咒之類的瞎。反正絕對不是因為病,因為如果是病,眼球肯定會收縮,而不是還睜放自如。

  向飄飄明顯亦有那麼幾分緊張,不自覺就後退了兩步,臉色稍微發白,我很少見她這樣,她應該是那種泰山壓頂而不退半步,不慌不忙的人,可我又不敢問原因。其實我亦沒有機會問,老婆婆很快開口說話,她彷彿能看見我們似的,問我們段盈盈去過什麼地方怎麼中的毒?我打算回答,只是話還沒組織起來,老婆婆就指了指向飄飄道:「小伙子你別說,讓這小女娃說。」

  我瞬間冷汗淋漓,這人是瞎的吧?而我和向飄飄進來以後還沒說過話,她竟然知道我們是男是女,而且還知道我們站的方位,更而且知道是我想回答。我認為這既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事先安排好,段中和說過送段盈盈回來的是一男一女,也要事先知道我們進屋以後站的方位吧?

  總之我就是無法相信,而且很害怕,我像向飄飄一樣,臉色刷白了起來!

  向飄飄回答問題的時候吞吞吐吐極其不自然,那短短幾十秒,什麼冷靜、什麼睿智、什麼應對自如通通蕩然無存,剩下只是驚慌失措。
《鬼探實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