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頭髮絲

這種突然的安靜讓我覺得非常不舒服。我和胡宗仁都盯著通風口的頭髮絲,胡宗仁從自己包裡摸出那台他最近剛買的小卡片機,照著頭髮拍了幾張,隨後他伸手扯了那些頭髮絲,發現還挺緊實,不過稍微用力,還是能夠扯下來的。

電梯繼續一層一層地上著,胡宗仁把手裡的頭髮絲遞給我,讓我看看能不能發現點什麼線索,他自己則繼續戒備地注意著電梯裡的異狀。我把頭髮絲攤在手心裡,仔細觀察著。這是數縷枯黃色,卻又顯得油亮的髮絲。值得注意的是,當初我和胡宗仁第一次檢查電梯的時候,我們曾經仔細查看過這個通風口,那時候並沒有這些頭髮絲。只有些許微風從口子裡吹出來,而在我和胡宗仁換上女人衣服戴上假髮之後再進這個電梯,依舊也檢查過,這說明這些頭髮絲是在7點51分的時候左右才出現在這兒的。我轉念一想,會不會是當時我和胡宗仁的假髮被吸扯上去的時候,因為我們的掙脫而卡在口子裡,從而扯斷了一些假髮呢?但很快我就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因為我看著地上的假髮,我和胡宗仁的那頂,都是純黑色的。而且我和胡宗仁都是懂行的人,我們假如需要購買假髮這種仿生的東西,是絕不會購買真頭髮製作的,一定是買那種化纖材料的假髮。真頭髮誰能保證頭髮原本的主人是活著還是死了,本來就已經夠糊塗了,就別再給自己找新的麻煩了。

我們買的假髮是黑色的,手裡的髮絲卻是黃色的,這其實就是在告訴我說,通風口伸出來的頭髮和我們買的假髮不是同一個,那就意味著,這頭髮是從電梯的通風口裡伸出來的,儘管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直覺告訴我,這頭髮絲和這個電梯裡的鬼魂,必然有著莫大的關係。

我站起身來,摸出打火機,把手裡的頭髮絲點著了一點,穩到一股焦臭味,那種味道很像小時候調皮搗蛋,燒塑料板的味道。於是我對胡宗仁說,這頭髮絲應該就是因為某種原因被那個鬼給帶來的,而且,這也是假髮。

此刻電梯已經上到了頂層,胡宗仁看著我點點頭,說你多扯一些頭髮下來,別扔了。然後直接把電梯按到了負一樓,說咱們會張大姐辦公室,好好再比對一下錄像看看,現在範圍縮小了,應該找起來不是很困難了才對。於是我們就一路向下,中途沒有停頓,也相安無事地回答了物業管理辦公室。張大姐見我們走進去之後,立刻打電話吩咐監控室拷貝來了錄像,交給我和胡宗仁。

由於起初在電梯裡那一次猛力的下頓用力過大,導致我身上那件黑色女裝的腋下撕開了一條大口子。心想也好,反正我也不願意再回去那家租衣服的地方了,省得再被那店老闆當成是同性戀。錄像裡,當電梯在9樓跟10樓之間的時候,我看到了一隻白色有點半透明的兩隻手,從我和胡宗仁的頭頂伸下來,是緩緩伸出來的那種。但是當手碰到我們倆假髮的時候,卻突然好像很用力地抓住頭髮往上扯,而由於我是有所準備的,立刻收繩子蹲了下來,在畫面裡,我能夠很明顯地看見它抓扯我頭髮的這隻手是被我的紅繩給纏住了的,但也正是因為這樣,它才丟掉了兩隻手上的假髮,用另一隻手抓住我的紅繩,並兩手一塊將它扯斷了。

我必須得說,它扯斷繩子的方式,看上去就是那種很不爽的感覺。因為它完全可以掙脫後逃掉,卻偏要洩憤似的扯斷我的繩子,這在我看來,就是一種念力極大的表現。

後邊的錄像就如果我們在電梯裡看見的一樣了,沒有什麼異常。而只是在我燒掉頭髮的那一瞬間,電梯畫面出現了些微的干擾的感覺。看完以後,胡宗仁說,這問題吧,肯定出在9樓和10樓之間。至於那兒究竟有什麼,現在還不知道。

胡宗仁吩咐張大姐,按照業主登記的電話給之前幾次遇到這類事件的女業主和那些老人挨個打去電話,由於已經是晚上,大部分人是在家裡的。所以雖然沒能找到事件中的全部人,也找到了絕大部分,根據他們的口辭,當時他們能記得的怪現象,幾乎都是出現在9樓10樓左右,於是胡宗仁問張大姐,這兩層樓,住了些什麼人,你能夠找到他們嗎?張大姐說,這棟樓本來是商民混用的,9樓1年之前整層租給了一家科技公司做辦公用,10層也有一家小型的美容會所,但剩餘的都是住家戶了。胡宗仁說,那你所知道的這兩層樓裡,有沒有發生過什麼怪事?

張大姐皺眉想了想,說沒有呀,好好的呀,除了9樓那個公司搬走了之外。胡宗仁說,為什麼會搬走了,那現在9樓都住了些什麼人?張大姐說,聽說是換了個辦公場所所以這邊就退租了,現在9樓整層都是空著的,之前也找過房東來,但是房東一直沒能把房子租出去,空置了都快一年了。

胡宗仁和我對望一眼,我們都知道,這下範圍更是縮小了一點,如果10層常常出現怪事的話,那麼業主是肯定會有所傳聞的。而10樓卻非常太平,這說明那層樓的人根本沒有受到任何靈異現象的驚擾,所以問題肯定就是出現在9樓的。不過這在未經證實之前,永遠都是猜測,我和胡宗仁只能期盼這回沒有猜錯。

胡宗仁突然對我們說,這樣你們等我下,我出去一會就回來。說完就開門出去了,留下我在辦公室裡繼續看著錄像,想著破解的辦法。十分鐘左右以後,胡宗仁氣喘吁吁的回來了,這說明這傢伙是跑著回來的,果然他跟我說,事情差不多有點眉目了,我剛才問了負二樓的那個收費的大爺,他說一年前這樓裡曾經死過一個女人,就是9樓那家公司的副總,也是總經理的老婆。而這棟樓的電梯是能夠直通車庫的,所以殯儀館的車是直接在負二樓來接的屍體,所以他才知道。

我有點納悶,於是我問胡宗仁,你的意思是,那個女人是死在公司裡的?因為這9樓是公司啊。胡宗仁說,看樣子是這樣了,那個老大爺告訴我的是心臟病發了,而公司裡那時候又沒有別的人,所以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發現,都硬了。

於是我明白了,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那家公司的女副總死亡的時間既然公司裡沒人,那麼就應當是週末或是大家都下班的時間。而按照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靈異事件頻發的時間差不多都是晚上7點末,這個時間段,恰好也是下班時間。所以這種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因為按照過往的經驗來說,很多鬼魂出現的軌跡,都是和自己死亡的時辰有關係,就比如說假若有一天一個算命的老人告訴你,你將於某年某月某日死去,那麼這個時間對於你而言,不管信與不信,你都會記得它。而到了那個時間,就算你沒死,你也忘不了這個日子,但如果真是死了,那麼這個時間的含義,就可想而知了。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胡宗仁,胡宗仁聽後也贊同我的猜測。因為他也知道,很多鬼魂會在自己死亡的時間重新出現,不管出於任何一種目的或動機,這種出現在我們看來都是不合理的。而造成這一切不合理的根源,那必然是它心中尚有某種念頭,促使了它不肯釋然而留下的原因。

說到這裡的時候,胡宗仁問張大姐,那麼這個搬走的公司其他人,你還能夠聯繫到嗎?張大姐說,他這裡只有當初登記的電話,就是那間公司總經理的電話,但是這都一年多了,也不知道電話還能不能打通。

胡宗仁想了想說,那好,你把電話告訴我,我們這就去找那個總經理,爭取明天之內把這事情給解決了。在我們解決之前,你暫時不要開放那台電梯,因為回頭我們還用得上呢。張大姐把號碼抄給了胡宗仁。胡宗仁又問張大姐,他們以前那家公司是做什麼類型的業務的?張大姐說,那家公司是專門做那種天然無害的粉刷塗料的,當時在我們樓開業的時候還在外面的壩子上做過一次活動,他們幾個老總還當著老百姓的面把塗料給喝了呢。我驚訝地說,塗料都能喝?張大姐說,對啊,他們就是做那種天然無害的塗料的,你也知道,現在的塗料吧,這也超標那也超標,對人體不好,這才給了他們這種公司發展的機會嘛。我沒再說話,胡宗仁想了想,然後說張大姐今晚應該沒什麼事了你就先回家休息吧,說完就把假髮衣服全都丟在了辦公室裡,帶著我一塊回到了平街層的壩子上。

我問胡宗仁,你幹嘛不直接就在辦公室把電話給打了?他看了我一眼說,怎麼,你難道要我告訴他,你老婆的鬼現在還出現在這棟樓裡?那他恐怕是從此以後都不會再接我們的電話了吧。我想也是,於是問他,那該怎麼辦。胡宗仁說,我現在給這傢伙打電話,說我要訂購一大批他們公司的產品,完了爭取約出來見一面,當面說這些事,總比回頭找不到人強。我說好,結果胡宗仁把電話撥好了以後,就把電話塞給了我。笑嘻嘻的對我說,你撒謊比我厲害,嘴巴也比我會說,這種事就交給你了。

我在心裡問候了他母親以後,只能接過電話。電話是打通了的,說明對方還沒換號碼,可能這個號碼對於他的工作來說是非常重要的。電話接通後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電話那頭,我還能聽到電視機的聲音,想來這個時間段,他也應該是在家裡吧。我禮貌地打招呼,從之前張大姐那兒得知,這個總經理姓楊,所以我還得稱呼他為楊總。

我說楊總,我是從朋友那兒知道您的,你們公司現在的業務還是在做塗料這些嗎?

我這麼問,是擔心萬一人家沒做公司了,或者是公司經營性質改變了,我如果不知道的話,很容易就聊不下去。他在電話裡說,對啊公司主要還是在做塗料,不過最近新開發了一些類似無害有機材料這些東西的業務。他聽我這麼打聽,竟然直接跳過了沒問我是哪個朋友介紹的。

我一聽,就趕緊跟他說是這樣的,我是江北區這邊一個新開發的樓盤的項目經理,我們的房子都是躍層式的,因為檔次比較高所以在交房的時候我們是要按照精裝房的標準來出售的,要完成粉刷並安裝部分家電。但是現在我們之前合作的一家塗料公司突然談崩了,臨時得更換合作夥伴,但是這反正都要換我們就想換個更健康的牌子,這樣的話我們宣傳起來也是一個賣點,對你們公司和我們公司都有好處。

就這麼順著楊總最希望得到的結果說,很快他就認定我是一個他不可丟失的大業務。語氣開始變得非常客氣,我看是時候了,就說這樣吧,明天中午咱們一起見個面聊聊這事。說完這句我看向胡宗仁,胡宗仁對我豎起了大拇指。楊總很爽快的答應了,然後就掛了電話。

掛上電話以後,胡宗仁笑著說,你說明天咱們去見面的時候,他要是看見他的一個大業務變成了一件鬼事,這該收到多大的打擊啊。我雙手一攤把手機還給他,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然後我問胡宗仁,咱們接下來要不把付韻妮叫出來吃點喝點吧?反正都得等到明天才能有答案了。胡宗仁卻搖搖頭說,別急,咱們現在把那些頭髮絲帶上,去找黃婆婆吧。

我說找她幹嘛?

胡宗仁說,走陰。

《怪道胡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