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不孝之子

  車子在負二層轉角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車窗搖下,一個看上去30歲左右的年輕人從車裡伸出頭來,四下張望,我覺得他應該是在找人而並不是在找車位,因為負二層的車位還剩下了不少。由於無法確認這個人是不是老吳的兒子,於是我就按了一下喇叭,然後閃了兩下遠光燈。我的這個舉動明顯引起了他的注意,於是他卡嚓一聲拉了手剎,接著就走下了車來。

  值得一提的是,他把車子停在了進出口的中央。

  他的這個行為讓我對他頓時全無好感,記得早前有一次我也是出車庫,有兩個互相認識的駕駛員堵住了進出口的位置在那兒自在得意地聊天,我在後邊按了好幾次喇叭,並且伸出頭告訴他讓他們要聊天靠邊再聊,結果那倆猴子卻好像欺負人似的,不但沒有理我,還白了我一眼罵了一句傻逼。也許是因為我當時開的是那台被我起名為「很好開2005」的二手桑塔納的關係,對方看我車子差勁於是就瞧不起我。這下我就火大了,於是彎腰從副駕駛的地面上拿起那個因為車子差勁而不得不用方向盤鎖才能防盜的類似球棒似的鐵鎖,然後下車走到他們倆的車子中間,指著那台看上去更豪華的車用鐵鎖敲打了幾下玻璃,接著笑嘻嘻的問,你們聊得真開心啊,聊什麼呢,我也來加入你們的滑梯吧。

  也許是我當時比較年輕,身體結實強壯,又一身匪氣,那個駕駛員看我好像不懷好意,臉上不爽,嘴裡嘟嚷著,但是也沒敢跟我正面頂撞。只是默默的關上了自己的車窗,然後把車朝著前邊挪動了幾碼。於是我回頭看著另一個駕駛員,什麼話也沒說他就自己把車給開走了。

  所以我很討厭那種自以為是了不起,仗著自己有錢或是開了台豪車就耀武揚威的傢伙。於是看見那個年輕人把車停在那裡朝我的車走過來的時候,我也沒忍住就下車對他說,哥子麻煩你把車停好了來撒,你在這裡把別人的路都擋完了。那個年輕人一愣,但是並沒有停下腳步,繼續邊走邊說,是你們打電話找我來的嗎,我是吳某某的家屬。我沒理他這句話,而是大聲說,你把車先挪開!

  也許是聲音有點大,地下車庫的回音又很強,所以他大概是也察覺到我有點不高興。沒有多說,即便是不情願,他也轉身回了車上,找了個車位停下。我帶著胡宗仁和趙婧及梁政委也從車裡走了出來,於是我們一行人和那個年輕人就在中間的位置碰頭了。

  那個年輕人對我們說,我就是吳某某的家屬,我父親現在是什麼情況。由於在他來之前,趙婧曾簡單的跟我們講了一下當時她打電話給這個男人的時候,他語氣上傳遞出來的一些信息。雖然並未能瞭解得很具體,但是如果換了我,自己家人因故去世了,我說什麼也不可能把屍體存在太平間一放就是這麼多天。而且我知道太平間的費用是比較高的,所以他如果沒有一定的財力的話,也不會這麼多天不聞不問。

  於是當下我陪著笑臉跟他說,吳先生,您先跟著我們去看了再說吧。於是我們一半請一半推的,讓他跟著我們朝著太平間走去。到了那個陰暗的走廊後,吳先生突然站下來說,這裡面就是太平間嗎?語氣有點驕傲的感覺,的確如趙婧說的那樣,他似乎對父親的死亡並沒有多難過。我說這裡是太平間,你父親的遺體就在裡邊。吳先生拒絕再往前走了,他說,既然是放死人的地方,那我就不去了,既然你們說出了問題,要談賠償,那就在這兒談吧,我還有事呢。

  說實話,我這十幾年來,見過不少關係複雜奇葩另類的家庭,不孝子女也見識過不少,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麼,對於眼前這個傢伙,我卻說不出的厭惡。因為一個家庭的親情最重要的紐帶就是血脈,作為兒子來說,即便是再怎麼不喜歡自己的父親,也不至於冷漠到這樣的地步吧。當我正打算騙他進屋的時候,胡宗仁突然說,吳先生,裡邊躺著的可是你父親,你既然來了,說什麼也該進去看一下吧。吳先生突然哼了一聲說,有什麼好看的,看了幾十年了。我父親遺體的情況具體怎麼樣你們說就是了,這人都死了也無所謂了,關鍵談談賠償就行。

  他的語氣之中流露出一種痞子無賴的味道,從他這麼年輕就開豪車的情況看來,這個傢伙若然不是從小父母溺愛過頭的話,那他沒準就是個靠不正當生意迅速發家的傢伙。胡宗仁冷笑了一聲說,你父親死了這麼長時間了,你這個當兒子的把屍體放在這兒不管,來了也不進去看看,這恐怕是有點太無情了吧。你要曉得,雷打不孝子哦!

  胡宗仁說的是真的,在我們經歷過的許多鬼事裡,不免都遇到過一些因為雷劈致死的例子。不過那一般都是送錢給我們賺的,我們心裡都清楚,雷擊之後,再大的鬼也會灰飛煙滅,連渣渣都不剩。而在中國人的思想裡,一般挨雷劈的人,要麼是做過很多傷天害理的事,要麼就是不孝子孫,這是連老天爺都要來懲罰你的意思了。眼前這個吳先生,囂張跋扈,冷漠無情,如果我是老天爺的話,那他肯定是符合被雷劈的標準了。

  但是當吳先生聽到胡宗仁這句話的時候,他竟然一下子發怒了,他開始伸手推搡胡宗仁的胸口,連續好幾次把胡宗仁都推到牆邊撞了幾下,趙婧和梁政委似乎想要去幫忙阻止,卻被我攔下了,我對他們倆搖搖頭,說讓他們別管這件事,因為這個吳先生和我不一樣,我是知道胡宗仁的脾氣的,就等著看好戲吧,這年頭,能有這麼勇壯的人確實不多了。胡宗仁笑嘻嘻的讓他推,每次被推得撞到牆上的時候,胡宗仁還會很銷魂淫蕩地「噢~~~」呻吟一聲,我也知道這是他故意在進一步激怒這個吳先生,這樣待會他揍起人來,才會更帶勁。眼下的情況,我知道一場毆打是絕對避免不了了,我就站在一邊等著看戲。

  直到這個吳先生一邊推搡一邊破口大罵,言語粗魯,髒話竟然比我和胡宗仁還多。但是中國人罵人,不管哪個地方,總是喜歡問候別人老媽,或是辱罵別人某個器官,所以當這傢伙罵道胡宗仁的老媽的時候,胡宗仁終於不再嬉皮笑臉了,而是在那個吳先生下一次雙手推搡到胡宗仁胸前的時候,胡宗仁立刻一把死死抓住了吳先生的兩隻手腕,就好像早前吳先生的老爹抓住他那樣。

  吳先生掙脫了幾下,終於意識到胡宗仁力氣跟自己不再同一個檔次上,而且他甚至察覺到胡宗仁之前一直沒還手,其實就是在逗著他玩的時候,他臉上突然閃過了一絲驚恐,他結結巴巴的問胡宗仁,你…你想幹什麼?我看了看胡宗仁的表情,他的眼神裡已經出現了殺意了,此刻恐怕任何一點細微的驚擾都會讓胡宗仁變成一隻暴走的野獸。於是我伸出手,撫摸著吳先生的頭頂,就好像在摸一隻小貓一樣,我輕言細語的對他說,你別怕,他就是想揍你一頓而已。

  我剛說完,胡宗仁突然鬆開了吳先生的手,轉而用雙手分別從左右兩側捧住了吳先生的臉,然後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接著就用自己的大腦門狠狠朝著吳先生的面門上撞了過去。媽蛋,胡宗仁這招還是跟我學的呢。

  這一下子撞過去,吳先生就倒地了,雙手摀住自己的臉嗷嗷叫喚著。胡宗仁順勢騎到了吳先生的身上,一隻手托起他的後腦勺,另一隻手開始狠狠的扇耳光,一邊打一邊罵,這些耳光是幫你老爹打的,打的就是你這個不孝子。連抽了十幾下之後,那個吳先生開始殺豬般的大哭了起來,雙腿也開始在地上亂蹬,直到這個時候,我才一腳踢在胡宗仁的肩膀上,把他蹬到了一邊對他說,好了別打了,再這麼打下去就出事了,而且人家老爹還在裡邊,你在門外打他兒子,你不怕等會老吳來收拾你嗎。

  不過顯然太平間的這兩道門是困不住活死人的,老吳沒有出來,估計也是覺得胡宗仁教訓得對。胡宗仁站起身後,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剛才那十幾個耳光,每一個耳光都清脆響亮震耳欲聾,他的手心估計也挺疼的。我一下子把蜷縮在地上捂著臉哇哇大哭的吳先生給抓了起來,問他說,現在你打算進去看看了不?你還談不談賠償?吳先生一邊哭一邊說,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部隊醫院就可以隨便打人嗎?我要去告你們!我說好啊,等解決完這件事你就去告吧,記得調取我們打你的監控錄像啊,噢對了,這裡沒有攝像頭。

  說完我朝著天花板指了指,然後就卡住吳先生後邊的脖子,逼著他走進了太平間。大家都跟著進來了,梁政委心裡有陰影,於是走在最後,當他進門後,也回身鎖上了門,但是他自己卻一直站在門口那兒了,估計是方便等下逃跑。胡宗仁從我手裡結果吳先生,強行把他按著跪在了冰櫃的一側,即是起初那個醫護人員查看屍體的位置,接著胡宗仁一把拉開了十號冰櫃。

  緊接著吳先生就嚇得哇哇大叫起來,屁股著地連連後退。

《怪道胡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