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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只差一分。

甘蒙住的地方很小,只有一间卧室,但床是双人的,我可以和她打挤。

北广帮着我们将行李收拾好,就说店里还有事要先走,随即给甘蒙使了一个照顾我的眼色。我是真的够感激,在这样的情况下,起码还不至于只剩我自己,孤立无援。

我洗了个澡,趟下床去,就彻底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凌晨三点。我一醒,甘蒙也跟着醒了。她睡眼惺忪地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就突然睡不着了。听见我的话,她很迅速的强迫自己也清醒,随即拉着我坐起身。

正好,我们来聊天吧。

我说,聊什么啊。她说,恩,就聊一些让你很难忘的事。我想了想,最后回答她,我能想起的难忘的事情,都和许灼有关。闻言,甘蒙愣了一下道,丫的他是够让人难忘的。

在月光洒进来的房间里,甘蒙也显得比平常期期艾艾。她说,以前吧,我一直觉得,像许灼那样的混蛋谈爱情,真他妈是扯淡。现在我却觉得,和那样的人扯上爱情这东西,才是至死方休啊。

我笑,忽地想起许灼曾经问过我的话,他说,你记不记得奋斗里面,瑶瑶对向南说的话?原本看《奋斗》的时候,我就不喜欢瑶瑶这个角色,所以更不可能对她有印象。但是在这个夜晚,我突然特别好奇地想知道,到底是句什么话,于是我拖着甘蒙一起,打开了电脑。

在看见向南以为,杨晓芸和华子有什么,一边哭一边开车,撕心裂肺地唱着爱如潮水的时候,甘蒙泪奔了。我猜,她大概是将电视里的人物定位到了自己和北广身上。因为,她湿润着眼睛回过头来对我说。

我终于明白,在北广得知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他是什么感受。

说完,声音再度哽咽起来。

感同身受。必须是经历了一样的事情,才能真的感同身受。结果甘蒙刚歇气儿没多久,我又开始了。因为,我终于等到了瑶瑶对向南喊话。

知道什么是对你好吗?你不知道。也许你知道了,你就长大了。但也许你知道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许灼想要对我说的,应该是后面一句吧。因为那天,我太过兴奋,以至于怕他又赶我走,于是我冲动之下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不懂事的个性,我可以改啊。而他当时想要回答的是。

因为喜欢的就是那个真实的你,所以你改变了,也许我就不喜欢你了。

那个夜晚,我再无心入眠,甘蒙哭完以后,倒很快的睡过去。

早上九点左右,甘蒙被我弄醒,我一筷子伸进她嘴里,吓得她一下从床上翻滚起来,跟演戏似地,口齿不清地吼道。

贱婢!你给哀家吃了什么!

看她这样子,我心情有些好的翻了个白眼回答,锅贴……

那是我第二次踏进陆家大宅。

我从方文的车上下来,一步一步,沿着之前陆轻舟带我走的方向,往前去。一路有许多下人很有礼貌的同我这个陌生人打招呼,很符合陆家人给我的一切感受。

陆老太太穿了一身老年样式,却花纹繁复的盘扣装,她被人扶着,坐在陆家大厅的正前方,扶她的人,就是卫优澜。

在长辈面前,卫优澜又恢复了惯有的大家风范,面对我这个她恨不得拆耻辱福的人,依然可以表现得淡定非常。陆老太嘴里,也依然是温婉的言辞。

夏小姐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我一直知道,那些家大业大的族群,没有几个是善类,只是,相对于那些电视里经常看见的狠决,这样轻描淡写的四两拨千斤,更让我望而生畏。明明,她什么也没做,连面都没有露,却轻而易举的,迫着我和陆轻舟彻底做了个了断。

我清了清嗓子,不再与她多做兜转。

陆老夫人,既然一早就料到我会找上你,不如就开门见山吧。

对方并没有动怒,反而温和且了然的笑开,似乎很喜欢我的直接。

夏小姐如此明事理,证明我们家轻舟的眼光也不算太差。说吧,你要什么。

我的呼吸有些不顺畅,却强迫自己将要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完。

第一,帮我提前拿到毕业证。第二,许灼在B市的具体下落,和一张去B市的机票。第三,一个在B市的工作。

听见我的要求,陆老太又笑了,她说夏小姐,真的只有这些要求吗?轻舟在你眼里,未免太不值钱了一点。

我默然,沉默了一会儿答。

原本我们就不是什么多特别的关系。当初之所以会招惹,只不过是想借他来帮我找那个人。

语毕,卫优澜轻哧了一声道,我不得不承认,你和许灼,确实很相配。

我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是觉得我和许灼都有病。最初,他追我逃。现在,他逃我追。就像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这样永无止境的故事。

我不想再留在这个是非之地,转身朝外走去,却在门口,与陆轻舟狭路相逢。他肯定听见了我之前的话,因为,我看见了那张我以为,再不会在我面前怒气翻腾的脸。我看他使劲将拳头收了又握,握了又收,最终咬牙切齿憋出几个字。

你竟然敢。

我不躲不避。

对,我敢。你不是一直都骂我神经病么?是的,一沾上许灼这两个字,我就会变成神经病。其实你早点清楚也好,免得真的对我生出多的挂念。那样多不好啊,交易最怕的,就是牵扯上人情。

我还想要继续往下说,陆轻舟却抬手,重重挥了我一个耳光。是真的很重,因为我在瞬间感觉到,耳朵嗡嗡作响。我很想跳起来和他拼了,骂他有什么资格打我,却连张牙舞爪的力气都没有了。方文好心的上前来要送我离开,陆轻舟却怒喝着要他滚。

彼时的陆轻舟,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要保护自己的领地,而我就是那只不小心越过了他的地盘,还在上面肆意撒野的动物。他更靠近了,拇指与食指紧紧握住我的下颌骨,逼得我吃痛地抬头。我似乎瞥见了他眼里,漫天飞舞的尘埃。

这样的姿势只维持了一会儿,陆轻舟终于放开对我的钳制,将我的脑袋扭向一边。

我真想掐死你。

但是,你不配。

那天,明明没有风,我却觉得心里一阵呼啸的难过。

最后是方文将我送回甘蒙那里,下车的时候,他叫住我,少了以往的咄咄逼人,他盯着我脸颊上还未消下去的红晕道。

谢谢。

我裂开嘴笑。

不要谢我。我不是圣母,如果有多余的选择,我一定不会这样做。

我给甘蒙说,已经准备好了要去B市,甘蒙扬言要跟随我一起。我说别别,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而打乱你原本的生活。她啪地给了我脑袋一下。

你傻X啊。我在这里又没有正式工作,什么生活不生活的?再说,我现在一上街,就生怕碰见老熟人。你知道的,毕竟我不是真的想要错过北广。我说对,你走了,北广呢?她很得意的hi一声。

早就私下商量过了,我们早就觉得,望城不是一块风水宝地。

我特别感动,其实自己一个人独自闯到另个完全不熟悉的城市,我真的有些忐忑和害怕。而如果有甘蒙河北广的陪伴,前路再黑,我想,我也能够抵挡。

没几天,方文就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毕业证寄到甘蒙家了,连带着机票一起,是下个月中旬的,正巧是圣诞。

离开的前一晚,我去找了陆轻舟。

我知道他不会再接我电话,于是找了方文带话,我说,怎么他也对我好过,礼貌道别,还是有必要的。方文没有多问,只承诺一定带到。

望城的冬天原不太冷,但站在时苑总部顶楼,大概因为太高,所以冷空气有加倍。彼时我还在想,所谓高处不胜寒,是不是就这么个意思?

其实,我也不知道陆轻舟会不会来,从之前我和他对峙时候,言语之间,我知道,他再也不想与我扯上任何瓜葛。但我就是想等,即便等来了,也说不了什么,却还是想在走之前,再见一面。

我趴在顶楼栏杆上,俯瞻整个望城。我惊讶的发现,站在这个位置,能隐隐看见海平面。灯光散落一片碎屑,却有残缺的美。

方文打来电话叫我走。

今晚陆氏有发布会,他赶不回来的。

而我清楚,他是在变相好心地要我走。但我从来就固执。已经有一千个一万个人,包括我爸妈都讨论过我的固执,但我从未真正改变过。但我还是缓兵之计地回答。

好,我等会儿就回家。

我耳朵里塞着MP3,惬意此刻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于是找了个靠近栏杆处,稍高的平台坐。寒风贴面刮过,却让我从心底欢喜起来。快乐与疼痛总是如影随形,在那一刻,我尤其相信这句话。

我在时苑大楼等了三个小时,陆轻舟最终都没有来,却让我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在机场等待登机的时候,甘蒙差遣北广去买水。我之前告诉甘蒙说,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坐过飞机,好土啊,有点儿小忐忑。所以她以为我处于极度的紧张当中,于是安慰道。

没事,坐飞机就跟做无痛人流似的,刚开始你就问,亲,开始了吗?空姐会回答你,亲,已经结束了。你就当是在坐云霄飞车,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么!

北广回来,将水递到我和甘蒙手里,看了看时间道,可以进去了。我起身,扫了全场大厅一眼,终于提步向前。

就在进关口的时候,忽听得背后有人叫我的名字,转身,发现是裴明珠。

我没有告诉裴明珠离开的消息,我害怕那样陌生的离别场面。看甘蒙心虚地将头转向一边,我知道,她出卖了我。

长大以后,已经很少见裴明珠穿平底鞋,以及素颜的样子。她风风火火地朝着我奔跑,恍然让我找到了从前的一些蛛丝马迹。

她一到我面前,没多久,就开始无声地解耳环,戒指,项链,以及从前,她一切引以为傲的东西。我看她默不做声地将它们扔到垃圾桶,然后回转身对我说话,依然是牙尖嘴利。

夏平安,我不想当明珠了。以后,你要叫我的名字。听到了吗?!

裴一思。你给我牢牢记住。我叫裴一思。

只有我明白,她的话中有话。

裴一思,陪你死。

终于,我更是无话可说,唯有眼泪长流。可还是没有开口说出一句原谅。只是那一瞬间,我更加确定,我的决定是正确的,毫无悬念。

对不起,明珠。我不想伤害你,所以我不能原谅你。

要进关的时候,她似乎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盒东西递给我。

那天,陆轻舟落下的。我觉得,这对你而言,应该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