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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资深美女&不速之客

式微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徐迦的表白而产生什么改变。

事实上,接连几天式微都没有见到徐迦,也没有听到任何来自他的消息,七夕英勇的表现似乎只是昙花一现。

式微一面庆幸自己长了一双能辨忠奸的慧眼,英明果断地把这一段不够格的感情扼杀在了摇篮当中,另一面却有点儿不爽。说是“有点儿”可能比较含蓄,她其实是十分、非常、尤其以及特别的不爽。

想来也是啊,要是你在七夕被个小帅哥约出去了,搂搂抱抱地,亲也亲了,还听了一段虽然很俗但俗得很直接的表白。尽管被拒了,但仍豪迈地表示一觉醒来还是一条好汉,革命尚未成功,壮士改日再来。可是之后壮士却如黄鹤一去不复返了——换你你也不会痛快。

别人不痛快,心里硌硬几天也就完了。式微的不爽却是直接提升到了价值观的高度上。

此时,她在小茶几上竖了一张纸片,纸片上写着“徐迦”二字。前边摆了两个苹果,中间放一个烟灰缸,撒了把沙子把一根烟固定在当中,幽幽地点上火。

然后拿了块抹布,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开始碎碎念。

“话说,随便和人家告白是很可耻的行为。这件事就好比你在马路上遇见一个乞丐,告诉他从明天起每天你都管他饭。他说不用,你说没事,我天天来。然后你话撂下了,人不来了。虽然人家乞丐没有指望你来送饭,但是从原则上讲,这也是不合适的。因为承诺是承诺,承诺不是为了被相信而存在的,而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被信任而存在的。你背弃了承诺就相当于打破了自己亲手建造的誓约。

“如果有一天,你偶尔路过那条马路,发现那个乞丐饿死了,你会不会愧疚?会不会悔恨?会不会宁肯当初没有一时心软就跑去假好心?也许你的良知,不足以认为那个乞丐是因你而死,但是那个乞丐大抵是为了一个他本不想接受的好心而有气节地死了。

“作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定不会犯你这种错误。

“但是作为一个心智尚不成熟、感情尚不稳定的九〇后,你这种行为勉强可以被饶恕……”

“嗯,饶恕……”式微对这个天生有着居高临下气质的词语十分满意,手指隔着抹布敲着玻璃,“可是怎么个饶恕法呢?”

“是啊,怎么个饶恕法呢?”背后,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

式微一回头,看见一张强忍着笑的脸。

她冷不防咬到了舌头,然后头嘭地撞向玻璃。她指着徐迦,捂着嘴说话,听起来有点儿大舌头,“你走路没声的?进屋也不知道敲门!”

“我敲了啊,是你自己太兴奋没听见而已。”

徐迦笑着,作势捏起茶几上那一张小纸片,“这是什么啊?”

“不许动!”式微一声厉喝,徐迦微微有些迟疑,便见此女身手矫健地飞奔过来,抢走了自己手上的纸片,放在烟头上点燃,转瞬烧成灰烬。

“好险好险。”式微平了平心跳,总算不是太丢脸。

“要不我给你张照片吧,下次放上去,更像样些。”徐迦仍是笑。

式微被这句话呛到,又不淡定了,“我说你这孩子怎么总这样呢?意义不明的话不要乱说,懂不懂?价值观不是被用来愚弄和蔑视的,要正视之,将道德标杆高悬于头顶,让它照亮你人生的道路,知道么?对了,你是不是党员?”

“不是。”徐迦一如既往地没有跟上她跳脱的思维,“怎么?”

“还好你不是,不然我会重新审视我的信仰。”式微做出一个视死如归的表情。

徐迦好笑地看着她,“就快是了。”

“……”式微无语。

“我发现你一紧张起来特别能贫。”徐迦说着,也不跟她客气,在小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起苹果就啃。

正应了那句“能贫”,式微没能忍住咕哝,“当年人家八路军从百姓家门口过,不拿一米一面一针一线。”

徐迦不以为然,“你这苹果本来不也是供给我的么?”他说着,从兜里掏出钱包,开始翻。

式微凑上前,一边拿眼睛看着他钱包里到底有多少钱,一边假意客气着,“一个苹果,算了算了。”

“想什么呢?”徐迦翻了张两寸照片出来,“送你的。”

“我要它干吗?”

“留给你睹物思人。”徐迦说着,拿过她的斜挎包,熟门熟路地把钱包翻了出来,把照片放了进去。

那动作娴熟得让式微错觉他以前肯定背着自己帮她数过好几次现金。

“其实,我前几天回了趟学校。”徐迦说,“本来下学期有个合作项目,可以去U.K.。原来名额定的是我,现在我不去了。”

“哦。”式微不知道说什么,透过玻璃看了看天。

“式微,我昨天说的话可能对你来说太突然。不过我是认真的。而且,说起来我认识你比你想象中要早。如果你想知道,你可以问。我还是那句话,你问了,我就说。”

“那你干吗不直接说呢?”式微反问。

“事情太多,总有我不想说、你也不想知道的部分。但我也不会瞒你。”徐迦坦言。

“我不想知道的部分?”式微停下了手里的活,回过身来看着他。

徐迦点点头。

“既然我不想知道,你提它干吗?”式微笑着说,脸色却明显沉了下来,表情也有些僵硬。她不知道徐迦所谓的“认识你比想象中早”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会知道什么自己“不想知道”的事,但这几句话却让她的心莫名慌张起来。

徐迦说得没错,她一紧张起来就会特别贫。而她若是因为心虚而慌张,她就会变得很可怕,很凶悍,发脾气或者翻脸不认人。

此时,徐迦看她面色已然不善,知道自己的话又触到了雷区。

然而他却不想落荒而逃。就这么和她对看着,一个气势汹汹,一个温和无奈。终于式微先撇过头,“徐迦,说起来我都不算认识你。”

“我知道。”

“所以,你懂的……”式微想了想,泛太平洋矫情公主的性子使然,她仍只能说出这句。

“我懂,你没有喜欢上我。”徐迦说,看着式微翻了个白眼,仍是胡乱地点了下头。他苦笑了下,“但你也没有不喜欢我。至少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我和谁在一起不开心了?请叫我万年穷开心君。”

“我们争这个没用的。”徐迦叹了口气,“据说,如果一个人能看着另一个人的眼睛说出‘我不喜欢你’,那就是真的不喜欢。”

“好啊,你要来试试么?”式微说着,收了抹布走了过来。

她居高临下地站着,很有一种御姐的架势。忽然想起网上有句话很流行,叫作“御姐的外表迷倒正太,萝莉的内心搞定大叔”。她觉得自己的外表就算不怎么萝莉,也绝非御姐,会吸引到徐迦这样的九〇后小孩真的是既不符合逻辑又不符合科学。

她却没想到这种俯瞰的姿势的确够彪悍。

徐迦本来心情很沉重,脸上的表情也甚是苦涩。看到式微这姿势,还是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式微莫名其妙地看他,“不带笑场的。”

“我不笑。”

“要严肃。”

“我严肃。”

“我不喜欢你。”式微飞快地说完这一句,转身就走。身后却突然安静下来,没有一点声音。

心里蓦地一沉,缓缓地回头。

咔嚓——偷拍得手,徐迦笑得很灿烂,一点看不出来是刚被拒过的。他很潇洒地站起来,收了手机揣进兜里,对着式微摆出一张标准的田七脸,“扯平了。”

式微又好气又好笑,想要抢回手机删了自己的照片,无奈徐迦比她高了十公分不止,只要他一扬手她就够不到。

眼看着争抢即将演变成打斗,店门被不期然地打开。

进来的是一个女子。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像经过精密计算,有最恰到好处的弧度。硕大的黑超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尖俏的下巴和明艳的红唇。她进门的时候式微正跳起来够徐迦的手机,听到门开的声音下意识想要回头,结果整个人失去平衡跌进徐迦怀里。式微看到她的时候,那双艳丽的红唇正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式微像触电一样推开徐迦,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女子摘下墨镜,明艳动人的脸上虽然是带着笑的,却仿佛是在审视些什么,让人无法自在。她双眼在徐迦身上打量一番,最终目光落在式微身上,说:“好久不见。”

式微没有理她。

转身推着徐迦,说:“你走。”

徐迦顿了一下,回头看式微。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整个人好像陷在阴霾里。没有想要多说话的意思,态度却比什么时候都坚定。他轻轻抱了下式微,看她慢悠悠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走了。

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说来好笑,在刚才和徐迦打闹的时候,式微在心里默默地跟自己说,也许坚持久了,她就真的会和徐迦在一起。因为曾经有人也这么跟她说过,说她的拒绝并非是因为不喜欢,她喜欢细水长流的爱情,那些望而却步的人是给不起爱情的。

说这句话的人是宁馨。

在分开了一千余天之后,在式微想起这句话的时候,宁馨神奇地空降望城。命运好像又回到了她们最初遇见的时候,只是这一次,带着彼此的隔膜和怨怼,式微对她甚至谈不上欢迎。

“刚才那个人……”宁馨刚开口,式微忽然开口打断她,“约法三章。不许过问我的事,不许提以前的事,随时想起随时补充,解释权归我所有。你同意可以在这儿住下,不同意的话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她说完,对上宁馨质询的眼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宁馨闻言哦了一声,没有很快作出回复,眼睛淡淡地扫过四周,似是在打量她这几年的生存环境。半晌,她仿佛漫不经心地开口,“三年前也有个约法三章,到底唬住了谁?”

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准确戳中了式微心里的痛处。

一、每天都要说爱我;二、要一直爱我到我不爱你的那天;三、随时想起随时补充,所有解释权归我所有,当我们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始终以我的为准。

当年的约法三章,到底唬住了谁?

至少没唬住陈逍。

她还爱着他呢,而他就要和她分手了。分手的话还那么专断,那么伤人——分手的意思就是不必再见了。他说:“式微,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没办法解释。”

陈逍不但不听她的意见,连解释都不给。

陈逍,以前从来不知道你这么会伤人,原来你只是深藏不露。用你的风流,你的温柔,你的浪漫,把人哄得团团转。然后腻了,倦了,厌了,一出手,就伤人这么深。

最终式微也没能把宁馨扫地出门。

并且为了招待宁馨,“时光当铺”第一次停业三天。

反正平常开门的时候也没什么客人,一般人早就乐得带着老友游山玩水,借机也好给自己放一个大假。

可式微不是一般人。

她觉得自己三年来风雨无阻的经营,在宁馨的空降下毁于一旦,所谓失财事小,失信事大,对于“有原则要坚持、没原则创造原则也要坚持”的她来说,这必须得是一个严峻的话题,值得当事人严肃对待。因此她每天都跟在宁馨后边嚷嚷着说要误工费。

宁馨美女对此的反应是,无论她念叨些什么,她只当一句都没听见。

于是,式微就一边义正词严地控诉着宁馨多年不改突然造访的坏习惯,一边为这个她表示“十分不愿与之为伍”的人四处埋单。

此时的宁馨,一身装扮和刚到望城时简直判若两人。

简单的吊带,充满海岛风情的长裙,人字拖,彩色的宽边草帽。这些在望城海滩随处可见的装扮到了宁馨身上,就好像能去拍平面广告一样,无比靓丽,无比青春。

宁馨还觉得不够满意,从一家花里胡哨的店里拣出一件宽松的短袖格子衬衫套上,从中间挽上去,松松地打个结。

一个美艳又不失端丽的海岛原住少女新鲜出炉。

式微对她这副打扮的评价是:“你是有多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宁馨十分优雅地拽了条裙子丢给她,“去换上吧。算我送你的。”

式微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吊带裙,又看了看宁馨给她的那件,最终还是拿了宁馨选的裙子去了里间。她和宁馨相识十一年,已经养成大事小事、事事抬杠的优良传统,可对于挑东西的眼光这一件事,宁馨还是有着绝对发言权的。

不只是挑衣服,也包括挑人。

所以,她其实很介意昨天宁馨那句让她想要杀人灭口的话,“看来你找到比陈逍更适合你的人了。”

当年她和陈逍好得如胶似漆的时候,也是宁馨一句“我觉得他对你没以前好了”,判定出他当时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谁都没看出来他们有什么不妥,连她这个当事人都没感觉到陈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宁馨一语言中。

宁馨的眼光太毒,太准,这点让式微又爱又怕。

从试衣间里出来的时候,宁馨在式微身上扫了一眼,很是满意。

式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微微有些出神。裙子是有些类似于印度裹裙的款式,拼接的颜色鲜艳大胆。带子系在颈后,衬得锁骨很漂亮。式微把发簪摘下,一头长发散落下来,垂至腰际。

她对着镜子整理刘海,忍不住慨叹,“其实我也不是很老……”

宁馨已经利落地付了账,把她从店里拽了出去,“走吧,走一圈试验一下会不会提升回头率。”

式微和宁馨沿着小岛,一条古街一条古街地往下转。有美女在侧,回头率自然十分之高。当然这些人大部分是看宁馨的,顺带也有些不开眼地往式微身上看。

比不上宁馨当惯了美女,任谁打量都能旁若无人,式微一路翻着白眼,让那些怀着好奇心投来注视的人无比汗颜。

就这么走了不知多久,宁馨忽然说:“式微,我订婚了。”

这应该是个好消息,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听来,却像一道晴天霹雳,让式微有些恍惚。

宁馨,现年二十三,资深美女。

说她资深,式微有着绝对的发言权。从她升入初中认识宁馨开始,宁馨风雨无阻地当了十一年美女。也是打那时候起,式微开始培养自己走气质路线。

美女是天生的,比如什么冰冰,比如宁馨。

也不用故作什么姿态,她们的眼睛天生就是比别人的勾人,嘴就是比别人的诱惑,一张脸就是怎么看都好看。即便是在最青春无敌的年代,人家那皮肤都好得婴儿似的白皙水嫩,什么痘都舍不得在这样的脸上落地生根,生生羡煞众人。

这样的宁馨,从初中到大学,都是校花级的人物。

身边永远不乏追求者——那些明知道会被甩也能坚持不懈只求博卿一笑的人,用式微的话说,是每天此起彼伏、摩肩接踵地来。

为了避免被太多人追求的困扰,也为了不让有志青年们在她身上浪费大好光阴,宁馨从十五岁开始就很有道德地保持着自己身边一定有个男朋友的习惯。

这个男朋友的期限可以是一星期、两星期、一个月……最多不超过半年;身份可以是同学,包括同班和不同班,同级和不同级,不同级的包括学长或者学弟……极少数包含跨校;吸引她的地方可能是长得帅、有才、有钱途、门当户对……

她每次离开他们的理由都很简单,说不爱了就不爱了,她在答应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说好了这条,避免日后纠缠。看起来是情场老手才会做的事,一开始就没打算真心。但是式微知道,宁馨一直在努力喜欢上别人。

在初恋失败之后,宁馨还是很努力地想要真心去喜欢上别人。

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事,不是真心就能说了算的。

所谓缘分,就是要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喜欢上对的人。就好像现在,宁馨告诉她,她订婚了。可能不久后她就要嫁给她的白马王子。她终于和她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彼此遇见,在没有她在场的时候。

不知为何,式微的心里有点感慨。

“说说?”式微指着一旁的奶茶店,宁馨点头,两人进去坐了,各点了一杯招牌奶茶。

在夏末午后的奶茶店里,透过窗可看到日光下斑驳的树影,式微小口啜着奶茶,听宁馨娓娓道来。

毫无疑问,宁馨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给她套上订婚戒指的男人。

无须太多描述,式微便从他的一大堆头衔中判断出来,这个人,年轻有为,英俊多金,属于有财有才华,有钱有前途的一类。儒雅,温和,幽默,却不失心计手腕。足够有范儿,因而降得住宁馨的凌人气焰。

他们是在年会中相识的。一个是年轻英俊的副总,一个是备受好评的新人,宁馨初生牛犊不怕虎,见谁都不怯场,在部门经理有意无意的介绍下,一众新人里,唯有她大大方方地搭话,说:“久闻何总才子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雅然。”话中不免恭维,却也是出自真心。

被叫作何煦的男子随口笑说:“谁在久仰我?”

便见一个女孩子,隔着人群,举起手中酒杯昂首向他一笑。笑容谈不上多纯净,却不乏真诚。

温文的男子也回以一笑,两人相视对饮。杯中酒尽,一见钟情。

之后的相处不必多言,自是甜蜜动人,甘之如饴。挑剔如宁馨,也是真的动了心。

何煦哪里都好,处处都令她满意,便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好恋人。虽然为了工作考虑,两人并没有公开关系,但是每个周末他都会和她在一起。有的时候是开车出去玩,有的时候就只是待在家里。

如此自然而舒适的相处,不需要过多说明,就足以让每一个知道的人觉得,他们两个遇见彼此,简直天造地设。

“恭喜你。”式微说,“也谢谢你专程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宁馨看着她笑了。今天的宁馨没有化妆,但反而更有一种自然而纯粹的美。她对着式微晃晃手指。式微可以明显看到,中指上有一圈浅浅的印痕,然而手上却没有指环。宁馨说:“我订婚了,又分手了。我本来一早定了机票,想要找你做我的伴娘,结果这个理由消失了。”她看着式微,式微似乎还在消化这个消息,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点迷茫。

“为什么分手?”式微问。

“他在国外已经有了婚姻。”宁馨轻描淡写,好像讲的是别人的故事。

应该说何煦的伪装还是不错的。该求婚的时候求婚,该订婚的时候订婚。一切有条不紊,每一个步骤都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他甚至没有试图婉拒或者拖延,因而宁馨一直都没有察觉到何煦对她有所隐瞒。直到她撒着娇勾着他的脖子问他,什么时候去他家里看看,正在炒菜的何煦不小心把铲子掉进锅里,宁馨的心里蓦地一沉。

没有什么能逃得过她的眼睛。只要在她面前露出一次破绽,她便能预感出事情的走向,将真相看穿。

面对何煦的迟疑,她不动声色,笑说:“我只是心血来潮,看把你激动的。”私下里却开始留意何煦的一点一滴。

撇开热恋的盲目,恢复了理智的宁馨很快就发现,何煦的话费账单有一大笔是付给了海外长途。她暗暗记下了那个号码,又拜托当地的朋友去查。不久后得到消息,那个号码属于一个叫Helen的华裔女子,她和何煦曾在当地注册结婚——时间是一年前。

得知真相的宁馨备受打击,整整一天脑子昏昏沉沉,感觉世界从未这么乱过。

何煦是结过婚的,那么她是什么?他和她算什么?他把她当成了什么?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她该怎么办?生活还如何继续?她是打算做他的二奶?还是说她现在就做着小三?

在她努力了这么久之后,以为自己终于能握住幸福的时候,却最终逃不开分手的噩运。

宁馨不知道在哪里看过这么一个说法,“换过六个男朋友以上的女人要不得”。那么,她是不是就活该得不到爱情?

她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丑陋不堪。

这个男人——何煦,在人前彬彬有礼、风度翩翩,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背地里却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十足一个贪心不足的小人。

可,偏偏她爱他。

爱。好吧,宁馨承认这个字用在这里并不全然正确。不知在什么时候,宁馨不再把“爱”作为选择另一半的标准。恰好符合她对另一半的期许,能给她温暖舒适的生活和感情,对她来说,比“爱”更值得追寻。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何煦是符合她全部期许的人。

在知道这个秘密前,她是全心全意对他的,没有一点挑剔,没有一丝不满,他的一切都是她想要的样子,几乎就要认定此生非他不嫁。而在知道这个秘密后,她也不能像之前任何一次一样,潇洒干脆地放手。

她犹豫了。

在这样一个根本无须考虑内心是怎么想,仅凭道德观念就可以作出判断的情况下,她竟然犹豫了。

这说明什么?

宁馨绝望地想,她竟然已经那么害怕失败和孤单了。

这些脆弱的想法只在宁馨的生活里存在了很短暂的时间。她毕竟不是一个喜欢逃避和自欺欺人的人。

她也曾想过,也许自己可以横刀夺爱,逼迫何煦和Helen离婚,让他正正当当地迎娶自己。实际上她对自己也有这样的自信,最终这个想法被她排除在外。这一份感情已经无法让她感到温暖和信赖,与其赌气报复,不如果断分手。

她平淡地提出了分手,没有揭露任何真相。

何煦是聪明人,他一定知道原因。

“这样也好。这男人很好,但是有主了,其实也就没那么好了,是不是?”式微说,心里落下一声叹息。她大概很不会安慰人,宁馨的生活,也从来都无须她来插话。一直以来,她都把自己的一切安排得有条不紊,剩下的,便是指挥着她该如何如何。

当年她搞定陈逍这把校草也是多亏了宁馨的指点。

谁知,在男人堆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宁馨,永远搞不定自己的感情。不是该喜欢的喜欢不上,就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莫名其妙做了人家的小三,说那什么一点,其实蛮对得起宁馨这张妖孽的脸,但是绝对对不起她这一颗正直不阿的心。

宁馨看着她眼睛转来转去,就知道她又在满脑子胡思乱想。她学着她的样子撇撇嘴,“我已经不再难过了。”

式微不由得唏嘘。宁馨就是宁馨,你永远不知道她是心硬还是嘴硬,只是她永远都会用这么一副无坚不摧的样子面对你。

“走吧,我带你去看望城的海。”式微对宁馨伸出手,“虽然你的心肠很可能是硬的,不会有什么柔软的刺痛,但是望城傍晚的海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治愈能力,也许可以挽救一下你还未能完全逝去的少女的柔情。”

岁月匆匆,在她们二十三年的生命里,爱情什么的,都是浮云过眼,唯有友谊情比金坚。

听着海浪声声,式微冲着大海喊了一句什么,宁馨没有听清。

发件箱里却多了一条发送成功的彩信。

“这女孩子你错过了,你会后悔一辈子。”

收信人:陈逍。

彩信发送成功的时候,与安刚好从楼下经过。

桌子上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陈逍福至心灵,忽而从浴室里探出头来,“手机响了?”

“你手机开的静音,什么时候响过?”与安说,低头看了下屏幕,没来由的眼皮一跳,淡淡地问,“有条彩信,要看么?”

“手机报么?”陈逍扬眉,刚冲过澡的脸上湿漉漉的,水珠从直挺的鼻梁上滑下来,说不出来的性感。

他拿条毛巾擦着头发,“帮忙删了吧。”

与安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迟疑着。

发信人竟然是宁馨。

陈逍追过宁馨,这事在他们那届的学生会里人尽皆知。

如果没记错,这件事只是昙花一现。宁馨自己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回应,而陈逍行事也变得更加低调。他们两个部门合作的时候,他们配合默契,看上去没有任何芥蒂。有的时候纪与安会觉得,陈逍喜欢过宁馨这件事只是错觉,没头没尾,无从求证。

在纪与安和陈逍在一起的时候,宁馨找过她,说:“我劝你不要和陈逍在一起。他喜欢的人不是你。”

那个时候纪与安回问:“你的意思是陈逍喜欢的人是你吗?”

宁馨不置可否,只是说:“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那样的态度,纪与安是捉摸不透的。如果说宁馨喜欢陈逍,想和陈逍在一起,她完全可以从她身边把陈逍抢走,无须跑来和她协议。而如果说她不喜欢陈逍,跑来对他们的关系指手画脚又是为什么?

她轻轻咬唇,点开了那封彩信。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照片里出现的人仍是让她倒吸了一口气。

照片里,站在海边回眸一笑的人是式微。

说不上多漂亮,比起她的好朋友宁馨,给人的感觉很淡很淡,却总算是“长相干净、气质有点甜”的式微;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上课,看上去总是心不在焉的式微;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却也算是个校园风云人物的式微……

她莫名地看着照片下附带的一句留言,“这女孩子你错过了,你会后悔一辈子。”这话是宁馨说的,那这话里的“女孩子”,指的自然就是式微没错了。

然而她却看不明白。

不只是看不明白,她觉得异常的莫名。与陈逍纠缠不休的宁馨发来彩信告诉他错过式微会后悔,这三个人演的是哪出?

她清楚地记得,式微离开学校是在毕业之前。她不但放弃了学校的保研机会,连学位证都是直接寄回到家里。毕业班的BBS有一阵就在八卦这件事。她印象里陈逍和式微关系不错,所以刚和陈逍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好奇地问过这件事。陈逍轻笑了一声,说:“谁知道。”

如果一个男人提到一个女生的时候,态度冷淡,那他也许是为了隐藏内心感受故作姿态。然而轻笑的口吻骗不了人,那是带着一点轻蔑和不屑的、抵触的情绪,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但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

而现在,宁馨这一条含义不明的短信,却让她产生了疑虑。以宁馨的精明,无意义的话是绝不会说的。

那么陈逍和式微,曾经是互相喜欢的吗?

与安看着陈逍从浴室走出来。

白色的毛巾搭在半湿的头发上,上半身裸着,走在房间里就像个活的衣服架子。陈逍身材很好,瘦,却不显得羸弱。当年在学校就是能祸害学妹无数的校草级帅哥。

他转到客厅里倒了杯水喝,喉结一动一动的。喝水的时候会习惯性地皱起眉头,只是一下,眉头又会重新舒展,不经意间魅惑众生。

察觉到与安注视的目光,陈逍端着水杯走过来,将毛巾搭在举着杯子的手腕上,另一只手勾过女子的肩膀,“看什么呢?”

与安拿着手机的手下意识地藏到身后,“没什么。”

“嗯?”见到这般不打自招的举动,陈逍的眼睛跟着转到她后背,笑着,“手机里有什么?刚才那条彩信是谁发的?”

“手机报。”与安稍微有些慌张,摸索着按了删除键。

删除信息,手机发出嗒的一声。

作势要看的男子听到声音,笑容僵在了脸上。他顿了一下,缓缓直起身,伸出手看着与安,“给我。”

与安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踌躇半晌,终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陈逍的声音有点冷,“谁发的?”

“手机报。”与安轻咬嘴唇。

“是吗?”屏幕定格在是否删除的画面上。陈逍看着女子因说谎而躲闪的眼,不动声色地按下取消。

陈逍低头去看,入目的是一张照片。

海边,一个女生回过头不计形象地吐出舌头做着鬼脸,鬼脸下依然能看出她笑得很灿烂……

陈逍的心跳蓦然加快。

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上楼。一会儿,从楼上走下来,已经是衬衣西裤的打扮。与安看他低头系着袖口,他头也不抬一下,说:“今天晚上加班。”

之后,不待她说话,就开门走了出去。

与安静静地望着大门,忽然心里有些慌。

她还记得当初和陈逍在一起,她说,我们约定三年的时间,这三年我们在一起。过了三年我们再决定是要继续维持下去,或者分开。可以吗?当时陈逍说好。

然而现在,或许这三年的约定,要提前打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