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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利伟深情话神六讲述战友情解说航天员新挑战

2005-10-13 12:19

中国新闻社

杨利伟与费俊龙(左)、聂海胜(右)在飞赴酒泉发射中心的飞机上秦宪安摄杨利伟与战友在训练中交流秦宪安摄10月11日下午,“神六”航天员信心满怀出现在记者见面会上,从左至右依次为翟志刚、吴杰、费俊龙、聂海胜、刘伯明、景海鹏。乔天富摄点击查看其它图片“神六”出征前中国国防报记者专访“航天英雄”杨利伟——我这次没有参加飞行任务,最重要的是从整个载人航天工程的发展来考虑的

记者:你是首次执行我国载人航天飞行任务的航天员。从你凯旋的那天起,战友们就一直在猜测你是否会再次出征太空。但据我们了解,这次神舟六号任务你没有参加航天员乘员组的选拔,为什么?

杨利伟:确实,这是一个大家都非常关注的话题。我前些天上网,发现还有网站在搞竞猜,请网友们猜测我上不上。一些网友说,杨利伟有飞天经历,执行任务会更有把握。大家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神五”首飞成功后,我曾经说过,我们全体航天员都具备了执行任务的能力,都能胜任载人航天任务。所以这次派其他战友来执行这个任务是顺理成章的。至于我这次没有参加飞行任务,最重要的是从整个载人航天工程的发展来考虑的。我国载人航天要实现“三步走”战略,以后的飞行任务还很多,应该让更多的战友有飞行经历。这次“神六”是一个承上启下的衔接,在载人航天工程下一步的航天员出舱、交会对接等任务中,还需要更多有飞行经历的航天员来参加。所以应该把这次宝贵的机会留给更多的同志来尝试。我想,因为其他同志也能很好地完成任务,所以由谁来执行任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把任务完成好。仅北京市就有4万多名中小学生自发给我们航天员大队执行任务的航天员写慰问信……

记者:你是什么时候被确定不执行这次任务的?这两年你主要在做什么?

杨利伟:这个决定比较早。这两年,我在参加航天员常规训练的同时,与工程科技人员进行交流,就火箭和飞船的进一步完善提出了自己的一些建议,请科技人员进行研究和改进。在平时的训练中,我结合首飞的实践,与战友们交流自己的经验和体会,让更多的同志来分享。我还参加了很多社会活动。包括我和大中小学生座谈,我感觉也是很有意义的。我发现,很多小孩子提出的问题非常专业,航天员回答起来都很困难。我上次到南京,有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学生问我有关俄罗斯下一代“航天快船”的很多知识,这是很新的信息,小学生们都知道,这让我又意外又欣喜。还有的问我们飞船上有多少台发动机?发动机有多大马力?哪个发动机是干什么的?哪个是调姿的?……这些很具体的知识可能我们有些搞航天的同志也不一定能马上答对,可有些小学生却说得很内行。一些小学生甚至还知道我们的飞船是升力式返回,他们问飞船是多大迎角,这已经是相当专业的问题了。这次“神六”飞行前,仅北京市就有4万多名中小学生自发给我们航天员大队执行任务的航天员写慰问信……这就是说,我们的工作带动了全社会来关心载人航天事业。太空生活,常人看来很浪漫,但对于航天员来说是一种工作

记者:两年前,你是一个人完成首次太空飞行的,这次神舟六号是两人多天。你认为这种变化给航天员带来哪些新挑战?航天员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杨利伟:在技术上,“神六”与“神五”相比有改进,所以我们说“神六”不是“神五”的重复。这次飞行任务的核心意义就是为后续任务做准备。“神六”航天员在操作上与“神五”有所不同,主要是增加了一些太空生活上的自我照料与空间科学实验。航天员在太空生活,常人看来很浪漫,但对于航天员来说是一种工作,因为太空环境与地面不同。在地面喝水,拿起杯子就可以喝,但是在太空喝水就要有好几个环节,有一定的程序。在食物上也有不同,我当时吃的食品都是速食的航天食品,这次航天员的食品就丰富多了,也可以加热了。总之,航天员在生活上会更便利更舒适,这也是我国航天技术进步带来的。另外,这次航天员要进入轨道舱,这也是“神五”没有做的,虽然“神五”也具备进轨道舱工作的能力,但因为是首次飞行,又是一个人执行任务,因此,没有对这些功能进行验证。这次“神六”飞行航天员要进行舱门的操作以及轨道舱的一些设备操作,增加了工作量和操作难度。但无论如何,作为航天员,飞行是我们的工作,是社会对我们的一种分工。当我进入太空时,感到人类确实很伟大,同时我又感到个人很渺小

记者:这两年来,大家还常常回忆起你在“神五”飞船上写在飞行手册上的一句很经典的话:“中国人来到太空了!”也常常回忆起你在着陆场说的一句同样经典的话:“我为祖国骄傲。”如今,你的两位战友出征太空,你对当年曾经说过的这两句话有什么新的认识?

杨利伟:当我进入太空时,特别是刚刚进入轨道,往外面看的时候,感到人类确实很伟大,能把这么几吨重的铁家伙送上太空。但是,同时我又感到个人很渺小,一个人在茫茫宇宙中太微不足道了。所以,我这两种感觉始终是交织在一起的,前者让我为祖国自豪,为中华民族骄傲,后者让我的头脑始终保持冷静。我想,作为航天员,他一生当中,这种辩证的感觉可能在首飞的时候最强烈,哪怕以后再有飞行的机会。现在,一些电视片播放我出征时报告的镜头,每当我看到这些画面,心情都难以平静。好像现在看这些画面,比当时感受更深刻。这次又有两位战友去执行任务,我想他们的感受会和我一样,他们也是第一次飞行。随着我国航天事业的发展,会有更多的人进入太空,无论是哪一次、哪个人,我想都会有这种感觉。我们用计算机重复了“神五”的选拔,很有意思,选出来的航天员还是我

记者:你当年飞天回来,中国科学院一位领导曾经说:“杨利伟选得太好了,太准了!”在这次航天员选拔中,当初选拔你的经验以及你首次航天飞行的经验,给专家们什么样的启发?

杨利伟:当时,我是由评委投票选出来的。“神六”航天员的选拔,加入了计算机辅助手段,评委不给任何一个航天员个人打分,而是针对专业训练、心理、身体、综合素质这些项目按比例打分,只对项目不对人,然后输入计算机,让计算机打出最后的分数。用这套选拔方式把“神五”的选拔又重复了一下,很有意思,选出来的还是我。这说明我们这套选拔方式是科学、可靠、公正的。今年,我主管航天员训练之后,提出了“操作零失误”的概念。我对航天员讲,我们所有人都经过了单独执行任务的训练,现在两个人来执行任务,就更不应该出错误。这里还有一个变化,就是教员要发证上岗,考航天员之前先考教员,确实胜任教员资格才能任教。我们这次选拔,还把心理稳定作为一个考察的大项。人在应激状态下不可避免地要有一些反应,但是我们要求航天员要有一个度,过了这个度,就会影响飞行操作。此外,我们还给航天员开了一些新课,比如艺术欣赏、回答媒体提问等等。航天员不可能事事通,但在完成任务的基础上,如果能在其他方面掌握得更多一点,这也是必要的。作为航天员来说,我们是站在无数前人的肩膀上,站在无数默默无闻的科学家的肩膀上

记者:上次“神五”飞行,很多专家评价“不是一般的成功,而是相当成功;不是一般的完美,而是相当完美”。这次“神六”飞行,你预测会怎么样?

杨利伟:载人航天飞行是科学试验,是一个逐步完善的过程,成功不等于成熟。中国的载人航天事业刚刚起步,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神六”比“神五”还要好,这是我们的技术在进步,当然,也可能还会有不完善的地方,这都是正常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在训练中,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在模拟中预想,只要能想到的,我们都在上万次地预想,这就是有备无患。在载人航天飞行中,前一次的飞行对于后续的飞行在查漏补缺上有很大意义。当时“神五”起飞,进入轨道的时候,火箭的频率和我的心脏产生了一点共振,感到很不舒服。我反映了这个情况后,火箭系统就进行了一些改进。大家都说“载人航天事业是皇冠,航天员是皇冠上的明珠”,这是因为有航天员直接参与了飞行,也让更多的人认识了航天员。作为航天员来说,我们是站在无数前人的肩膀上,站在无数默默无闻的科学家的肩膀上,有了他们的铺垫和托举,我们才显得与众不同。载人航天事业肯定有风险,航天员要掂量这个险能不能冒,值不值得冒

记者:“神五”飞行中,你镇定的心理素质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这次“神六”飞行的两位战友能不能像你一样出色?

杨利伟: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坐在飞船上,心理如果还像我们现在聊天这样平和是不可能的。我在空军时的一次飞行中,发动机空中停车,回来之后地面的同志让我停几天再飞,我说不用,很快就又起飞了。但是,上天之后,再听发动机的声音,总觉得不对劲,这就是心理影响。载人航天事业之所以难,就是因为有人的参与,人命关天,肯定有风险。航天员心理素质的好与差,实际上是要能掂量出来这个险能不能冒,值不值得冒。我们航天员都是来自空军的飞行员,多多少少都在飞行中经历过一点意外情况。像聂海胜,在飞行中他还跳过伞,飞机就坠毁在离他不到100米的山沟里。一般来说,跳伞的飞行员后来几乎都停飞了,海胜不但继续飞行,还当上了航天员,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很多人曾问我:“火箭发射的时候你心理为什么这么稳定?”我承认有一部分素质是与生俱来的,但是大家不要忘记,我是飞行了15年之后才来当航天员的。我想其他航天员战友的经历也大致和我一样,我们经历过很多心理的磨炼。这次“神六”我不上了,但我不是局外人,我有责任把一些细节告诉战友们

记者:这次神舟六号飞行期间,你的角色或者说任务是什么?

杨利伟:这次“神舟”飞行,我的任务是飞控,在指控大厅有我一个岗位,主要是负责对航天员的指挥,另外还负责对航天员进行技术和心理上的支持。费俊龙和聂海胜到发射场之前,我也和他们作了交流,结合我上次飞行的经验,把一些技术上需要提醒他们的问题又“捋”了一遍。比如飞船出现什么声音是正常的,这个有必要事先告诉他们,因为上过天的中国航天员目前只有我一个人,我有责任把这些细节问题告诉战友们,让他们有心理上的准备。我对他们说,“神五”任务中我们是战友,也是竞争对手,但不是人和人在竞争,而是因为有了这项任务,才引起我们的竞争。选拔不就是竞争吗?这次“神六”我不上了,但是我不是局外人,我有责任给他们讲一讲在细节上应当注意的事项。临发射前,我还要把应注意的细节给他俩叮嘱一遍。费俊龙和聂海胜都非常优秀,配合也非常默契,在天上他们会同舟共济

记者:你和航天员战友朝夕相处,请你给我们介绍一下这次入选航天员乘员组梯队的几名战友的情况。你怎么评价他们现在的状态?

杨利伟:当年我执行“神五”任务回来,反复说如果我的战友们上天飞行,他们会和我一样的。确实,这次入选执行“神六”任务的3个乘员组都是非常优秀的。费俊龙和聂海胜在“神五”选拔时都在前5名,海胜还进入了首飞梯队。费俊龙曾经当过飞行学院的教员,他的飞行时间在我们14个人中是最长的,身体素质也很好,从入伍到现在一直是甲等,训练非常扎实,操作技能特别突出。聂海胜给大家的印象是话不多,非常稳重。他们搭配在一起,可以从技术上互补。他俩的配合也是非常的默契,在天上他们会同舟共济。我们这次选拔,一共是4次考试,笔试、口试、面试,他们的成绩都排在前头,所以他们两个成为乘员组的第一梯队。刘伯明和景海鹏这一组也很出色,特别是刘伯明的外语掌握得很好,景海鹏的组织协调能力挺强,这么多年的考试都是名列前茅。翟志刚和吴杰这一组也不错。翟志刚是“神五”的第一备份航天员,他很聪明,很活跃。吴杰是教练员兼航天员,能进入到前6个人中,也是很不容易的。当时他到俄罗斯学习,是作为教练员来培养的。回来后,他坚决要求当航天员,一直跟我们训练。当年我去飞行,海胜和志刚帮我穿航天服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胡主席跟我告别转身时眼眶里充满了泪水,在场的很多老科学家也是泪流满面

记者:战友情,是军人情感世界中一种特殊的感情。在远离地球的太空轨道,这种战友情在帮助航天员执行任务中有什么作用?

杨利伟:战友之间的感情确实是真挚的,我们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互相在一起的时间比陪伴家人的时间还长。所以这次两名战友去飞行,我们难免要牵肠挂肚。当年我去飞行,其他战友也是这样的,海胜和志刚帮我穿航天服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那一幕让我永远难忘。所以这次发射,我要到发射场去,一直陪伴他们,把他们送到发射架上。说到这种依依惜别的感情,我们军人之间的感情与全国人民也是相通的。我上次飞行,胡主席跟我告别转身时眼眶里充满了泪水。当时在场的很多老科学家,也是泪流满面,那种场景非常震撼人心。我想,我们每一名航天员去执行任务,身后都有无数火热的目光,这种深情厚谊会陪伴我们遨游太空,成为我们战胜一切艰险的力量源泉。载人航天事业像宇宙一样无垠,把名字留在这个史册里非常光荣

记者:从人类航天史上看,很多航天员都不只一次出征太空。你作为中国飞天第一人,今后还会不会再次飞向太空?

杨利伟:是的。像俄罗斯的格列奇科曾经3次出征太空,斯特列卡洛夫曾经4次出征太空,最多的一位宇航员已经上天6次了。美国第一位宇航员约翰?格伦,1998年在他77岁的时候,还乘“发现”号航天飞机重返太空,成为世界上最年长的宇航员。载人航天事业永无止境。人总是会老的,但是载人航天事业像宇宙一样无垠,把名字留在这个史册里非常光荣。我们今后还要出舱做太空行走,以后还会登月,更长远的还有星际飞行。假如以后有机会,我去飞行是没有问题的,我也很向往这个事业。我前一段到俄罗斯,一些朋友也问我想不想和他们一起飞行?我愉快地接受了他们的邀请,说我愿意和世界上各个国家的同行一起去执行航天任务。那位6次上天的航天员,现在在俄罗斯空间站上当指令长,我上次跟他还对了话。

记者:你现在是否还参加航天员训练?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杨利伟:常规的训练还参加,但是与以往相比少一些。我的身体状况还不错,前一段时间考核,我的成绩还比较靠前,要是参加“神六”选拔的话,进入乘员组没有问题,肯定是排在前三名。我们训练的离心机,负载是8个G,要持续40秒,俄罗斯才6个G,做30秒。我当年做这个训练,每一次都是优秀。去年我们训练这个课目,很多同志说杨利伟你不用做了,要不就做4个G,打个折。我说没问题,和大家一样做,结果做下来还是优秀。

记者:你将在发射塔下挥手为战友壮行。费俊龙、聂海胜即将乘坐“神六”飞船升空,遨游太空,你现在想跟他们说些什么?

杨利伟:祝福吧,这个话其实不用我来说,全军官兵和全国人民都在祝福他们,等待着他们凯旋!

文章来源:中国新闻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