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年,法國女權主義作家波伏娃拋開了世俗偏見,她說:

我渴望能見你一面,但請你記得,我不會開口要求見你。這不是因為驕傲,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無驕傲可言。而是因為,唯有你也想見我的時候,我們見面才有意義。

為愛而生的人,滾滾紅塵中總不吝嗇給出一份決絕態度。十九歲的波伏娃曾宣稱「我決不讓我的生命屈從於他人的意志」。使之經久不衰的,除了清凜動人的文字,還有波伏娃特立獨行的生活方式。所以當她事實上成為薩特從未履行結婚手續的終身伴侶時,總有人以瞠目的方式為之冠上「瘋子」的頭銜。

而今回望,驚覺若是能瘋狂地為愛涉險,竟也是一種恩德。人生長河,漫過多少柔情萬千,又踏平多少癡心守候,到最後無非是一場空,一場夢。唯一能供我們肆意品味的,竟不過是那曾為愛堅守,為愛戰鬥的鏗鏘模樣。我說,做一回「瘋子」,哪怕被世人流言追趕,也是幸運的。至少沒有空曠地將青春付諸所謂理性。而是真實地愛過痛過,瘋過癲過。想來也是無憾了。

歷史從來都不是只有鐵石心腸,它輾轉的腳步裡,有抗爭的吶喊,有無力的呻吟,有歡愉的慶賀,也有百感交集之後輕輕吐出的一句——不枉此行。每個時代和國家的人都以他們特有的方式讓時間坐標停駐,那些鮮衣怒馬的日子,該走的總是要走,該留的也終於留了下來,以歌頌或者謾罵,以評述或者品足。

只是總有那麼一些人,她們顯得有些與眾不同,或劈柴餵馬,捕魚插花;或面朝大海,流浪天涯。當世人把「安分守己」懸如明鏡時,她們玩笑似的跳出來,輕輕「拍拍」歷史的肩,再把「生命」這個詞描繪得栩栩如生。從此,它成了一個有血有肉,可以直立行走和自我選擇的生物。

白雲蒼狗,歷史總是相似的。愛的力度也總是雷同的。我們在一次一次的自我審視中,發覺自己離當初那個設想的模樣已經愈發遙遠。沒有人能夠在一場愛的輪迴裡全身而退,或是洗手做羹湯,收了心性以夢為馬;或是熱切共鳴,和他看同一個世界,在共有的人生裡步步為營。總之,是不能再任性粗魯地過活了。可誰說這面目的隱退不是一種自我成全呢。想想世間大多幸福的女人,都是知足的或是平實的。哪怕活潑,也從不強求。

所以,距離我們更近一些的,同樣習慣為「愛」去「癡狂」,對「恪守」說「不」的三毛小姐,如今仍舊讓我們著迷。

子衿

2015年3月1日

《三毛:千山萬水的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