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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完没了的羞辱

新罗中央花郎道,常年规模保持在千人以上,一个花郎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指导、教授这么多郎徒的。同时,也是为了平衡各大门阀、各种势力的关系,所以中央花郎道共有三位花郎。也就是在一个大框架内,分别由三位花郎带领第一、第二、第三花郎道。自然而然,这就形成了一种竞争关系,三方之间经常举行各种竞赛。自从昔钟赫单枪匹马斩杀为非作歹的黑熊后,为他们第一花郎道争得了莫大的荣光,其他两支自然不服。不久,在这两支的提议下,三方举行了一场射箭比赛。

昔钟赫能够在几十步之外一箭射中黑熊的眼睛,箭法可谓神乎其神,其他两支岂不是自找没趣?其实,每一个人心里都很明白,能射中活熊的眼睛依靠的是运气,而不是技巧。再说,就算昔钟赫真的有百步穿杨的本领,他手臂骨折也无法上场。也就是说,比赛尚未开始,他们已经隐隐占了上风。

不过,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地方——昔钟赫的箭法虽然不错,但第一花郎道真正的神射手是朴再熙。他的箭法百发百中,从不落空,指到哪里就能射到哪里。

果不其然,无论是原地立射,还是骑在飞驰的马上射,朴再熙箭箭命中靶心。那两个郎徒依然不服,声称靶子是死的,而战场上面对的是活生生的敌人,平时能射中靶子,不见得能在战场上射杀敌人。就像他的同伴金乔觉一样,表面上人模人样的,却胆小如鼠,连一只死熊都会害怕。

朴再熙身材高大,性格爽朗豪迈,何曾受过这等气?可是,金乔觉这个窝囊废被死熊吓破胆,是人人共知的事实,真是一粒老鼠屎,臭了满锅汤!朴再熙火自心头起,怒从胆边生,三步两步走到观看比赛的队伍中,一把将金乔觉揪了出来,提到场地中央,对那两个选手说道:“好,咱们来一场特殊比赛。让一个人头顶苹果当靶子,看看你们敢不敢射,能不能射中!”

在几十步之外,射一个大活人头顶上的一只小苹果,考验的不仅仅是箭法,更是射箭之人的胆气与心理素质。试想,只要向下偏半寸,就会射穿人的头颅,那人就会一命呜呼,丧生在你的箭下!

那两个选手疑惑地看了金乔觉一眼,不解地问朴再熙:“你,就让他为你顶苹果?”没想到,朴再熙居然严肃地点了点头。

这种比赛,起决定性因素的不是弓箭手,而是这个头顶苹果的人。只要他有一丝丝胆怯,只要他下意识地稍微挪动一丁点地方,哪怕你瞄得再准,也必然会脱靶射空。可是,朴再熙为什么偏偏要选胆小鬼金乔觉呢?是不是被气糊涂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和明镜似的。他之所以选定金乔觉,自有他独特的道理:如果那个顶苹果的人是自己的亲朋好友,弓箭手一定会为他面临的危险处境而担忧,心境不可避免地会被情感扰乱,因而当利箭射出的刹那手会不自觉地抬高一点点,于是很可能会射空。而如果是金乔觉,朴再熙对他恨之入骨,自然不会为他的生死而动心。同时,充当靶托的人面临生死的考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弓箭手的箭法百分之百信任,会下意识地躲避一下。金乔觉胆小如鼠,当箭头射来时一定会缩脖子躲避的,所以弓箭手只要专心致志就好,压根不用考虑他的安危。

比赛过程与朴再熙想象得一模一样,那两位选手都脱了靶。而当金乔觉站在靶台上时,也正如朴再熙想到的那样:嘴唇哆嗦,手指痉挛,腿脚颤抖。若不是后背紧紧靠着一块木板,他一定会瘫软在地。

金乔觉真的恐惧到了极点,有生以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他的腋下冷汗淋漓,流到两肋上,冰得他直打寒战。若不是亲自经历,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人的身体内居然能分泌出比冰还要冷的汗水!他也很想表现得英勇一些,但那种不可抑制的惊骇,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在他身体内窜来窜去,令他浑身战栗不止。朴再熙几次放到他头上的苹果,都被抖落下来。

朴再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极为厌恶、极为轻蔑地说道:“你若还是个男人就站直了,别趴下。”

朴再熙看到金乔觉依然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就拿来一块白色的画石,在苹果透射到木板上的相应位置画了一个圆圆的标志。这清楚地表明,一会儿只要他将箭准确地射到这个标志内,不管有没有命中苹果,都不是他的错,一定是金乔觉被吓得挪动了位置,或者抖落了苹果。

这个白色的小标志,就像一个绞索,似乎要永远将金乔觉绞杀在耻辱柱上。到此时,人们关注的焦点已不再是朴再熙的箭法,而是金乔觉究竟会胆怯到什么程度。试想,一只死熊都能骇破他的苦胆,一会儿弓弦响起、利箭飞出的刹那,还不吓得他屁滚尿流,甚至魂飞魄散,晕倒在地!

或许,朴再熙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金乔觉当众出丑。朴再熙从容地搭上长箭,缓缓拉开弓弦,并没有反复瞄准就射了出去——

那支利箭带着疾风,发出尖利的呼啸,向金乔觉的头顶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