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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泉映月》是描绘二泉映月的吗?

我国民间音乐家华彦均(瞎子阿炳,1893~1950年)创作的二胡曲《二泉映月》,以其优美而深沉的旋律,拨动了无数中外听众的心弦。《二泉映月》不仅是一首优秀的中国名曲,而且可谓享誉全球的世界名曲。但是,这首乐曲的标题是怎么来的,是否是描绘二泉映月的自然景色的,至今仍是众说不一。1950年夏天,音乐学家杨荫浏等人到无锡为阿炳录音,阿炳于9月2日抱病演奏了《二泉映月》等六首乐曲。尔后,杨荫浏等人整理汇编了《阿炳曲集》。在1954年7月出版的《阿炳曲集》中,杨荫浏写道:《二泉映月》“是描写在清澈见底的二泉中间所反映出来的天上光明的月亮。……(阿炳)略带伤感地写出了自己对大自然热爱的心情”。

二泉是天下第二泉的简称,开凿于唐代宗大历末年(779年),原名惠山泉,泉水甘润可口,经唐代茶神陆羽品尝后,评为天下第二,故名。泉分上、中、下三池,上池似一口井,呈八角形,水质最好。中池比上池大一些,呈方形。中池和下池之间建有漪澜堂。下池最大,似一小池塘,池内养有各色鲤鱼。下池边的墙上刻有清代书法家王澍书写的“天下第二泉”五字,是游人摄影留念的佳处。所以,二泉一般指的是下池。

有人去实地作过考察,由于二泉下池南边盖有漪澜亭,外伸的亭檐挡住了月亮,所以下池在任何时候都映不出月亮。为此,杨荫浏在1977年第6期《人民音乐》上发表的《〈二泉映月〉的作者阿炳》一文中对《二泉映月》的解题作了修正:“乐曲描写了在清澈见底的二泉亭南边池子中间所反映出来的天上光明的月亮,表现了他想象中的旧时目睹的美丽风光;然而,他当时感到的却是周围漆黑一片。因此,在这首婉转优美的抒情曲调中,既表现了阿炳热爱祖国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的高尚情操;又不时流露出作者发自内心的怆凉情调。”

在1979年8月第二版的《阿炳曲集》中,杨荫浏又修正了自己的观点:“本曲是以无锡惠泉山二泉亭附近的风景为题材。”并第一次强调说:“标题《二泉映月》是阿炳自己所说,可以设想,这标题正代表着阿炳的创作意图和表演倾向。”综上所述,虽然杨荫浏多次修正自己对《二泉映月》的题解,但其基本观点没有变,即1.《二泉映月》是一首主要描绘自然景色的乐曲,标题与乐曲内容是吻合的;2.《二泉映月》的标题是阿炳自己说的。

对于杨荫浏的观点,不少人提出了异议。

我国著名音乐家贺绿汀在1979年9月6日的《解放日报》上发表的《中国现代音乐文化发展的回顾》中写道:“(阿炳)的音乐之所以能感人,是由于他在旧社会过着长期的痛苦流浪生活。他的音乐正抒写了他在长期痛苦流浪生活中的思想感情。《二泉映月》这个风雅的名字,其实与他的音乐是矛盾的,与其说音乐描写了二泉映月的风景,不如说是深刻地抒发了瞎子阿炳自己的痛苦身世。”1950年9月2日为阿炳录音时,在场的共有八人,八人之一的祝世匡在1979年8月14日的《无锡报》上发表的《〈二泉映月〉定名的经过》一文中写道:“录音后,杨(荫浏)先生问阿炳这支曲子的曲名时,阿炳说:”这支曲子是没有名字的,信手拉来,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杨先生又问:“你常在什么地方拉?’阿炳回答:”我经常在街头拉,也在惠山泉亭上拉。‘杨先生脱口而出:“那就叫《二泉》吧。’我说:”光名《二泉》不像个完整的曲名,粤曲里有《三潭印月》,是不是可以称它为《二泉印月》呢?‘杨先生说:“印字抄袭得不够好,我们无锡有个映山河,就叫它《二泉映月》吧!’阿炳当即点头同意,《二泉映月》曲名就这样定了下来。”

祝世匡和杨荫浏的相互矛盾的说法使人产生了三个疑问:1.《二泉映月》的标题究竟是原来就有的,还是1950年录音时才出现的?

2.《二泉映月》的标题究竟是阿炳“自己所说”,还有他人所题?

3.《二泉映月》的标题与内容是否吻合?

沈洽等人带着这些疑问采访了阿炳的堂嫂、侄女、邻居和朋友,他们一致证实:现在被称为《二泉映月》的乐曲,原来一直是没有标题的,也没有听见阿炳本人提起过这个曲名或其他曲名。它被叫作《二泉映月》是解放以后的事。以前曾有人称此曲为“依心曲”,即随心而奏、心之流露的乐曲。另外,被采访者还说,阿炳不是随便何时都演奏此曲的,只有“在一天卖艺下来,温饱仍无着落的归途中”,“在孤寂一人,兀自忧愁”的时候,在“大雪像鹅毛似地飘下来,对门口公园被碎琼乱玉堆得面目全非”的时候,才能听到这“凄厉欲绝的袅袅之音,”并且特别动人。

沈洽认为,在《二泉映月》的“具体的音响运动中,我们既感受不到任何外部世界的声态或动态的描绘,更谈不上有任何所谓‘泉’和‘月’的造型。”“不管《二泉映月》的标题是怎么来的,这首乐曲从本质上看是一首真正的无标题音乐。如果说,《二泉映月》的标题系阿炳‘自己所说’,那么从标题音乐的角度看,它只能算是一首失败了的标题音乐,失败也就失败在标题上,只要一旦把这个标题抛弃,它就是一首无标题音乐的杰作。如果说,《二泉映月》的标题出于他人之口,那么更应及早还乐曲以原无标题的光辉。”(《阿炳事一二及其他》,载《民族音乐学论文集》,1981年版)

这一观点发表于1980年。十几年过去了,《二泉映月》还是叫《二泉映月》,并且为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和赞赏。

著名二胡演奏家闵惠芬认为,欣赏《二泉映月》“只有听者怀着极大的同情感,才能听出字里行间的内心独白,这种心酸是无法用语言讲的,好象苦得太深了,太长远了,都发木了,而发木正好又是体现了深刻。难得受苦的人会去大惊小敝。”“联想到小时候在家乡看到的盲艺人(有的是算命瞎子),在街头上边拉边走的形象,顿时,使我感觉到了《二泉映月》的律动,浪弓的运用是有生活基础的,这种律动引伸去理解,可以说是人生的脚步,是那样的沉重,带有一种木然的感觉,这是解放前社会底层的人才能有的律动,具有深刻的典型意义。”“总之,这是首要体会一辈子的乐曲。”(《孤独的夜行者》,载《人民音乐》1983年第5期)

音乐学家李民雄在分析《二泉映月》时写道:“当我们听了那深刻动人的音乐之后,不仅联想起夜阑人静、泉清月冷的艺术境界,而更多的是犹见其人——一个刚直、顽强的盲艺人在向人们倾吐他坎坷的一生,阿炳在乐曲中抒发了他对生活的无限感慨和悱愤之情。”现在不少演奏家是按照这种借景抒情说去理解《二泉映月》的。但是,当你听了现在的二胡演奏家演奏的经过删节的演绎的《二泉映月》,或者听了弦乐合奏、钢琴独奏的《二泉映月》后,再去听阿炳用一把简陋的二胡在1950年演奏的《二泉映月》的录音,你肯定会感觉到两者之间有着较大的差距,这种差距不仅表现在乐器的音色上,而且更多地反映在对乐曲的理解和对人生的体验上。

读了这篇短文后,你能回答标题所提的问题吗?

(金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