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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七

列传第七

宗室安平献王孚(子邕邕弟义陽成王望望子河间平王洪洪子威洪弟随穆王整整弟竟陵王楙望弟太原成王辅辅弟翼翼弟下邳献王晃晃

弟太原烈王瑰瑰弟高陽元王珪珪弟常山孝王衡衡弟沛顺王景彭城穆王权曾孙纮纮子俊斑密文献王泰子孝王略略兄新蔡武哀王腾范陽康王绥子虓济南惠王遂曾孙勋谯刚王逊子闵王承等高陽王睦任城景王陵弟顺

安平献王孚,字叔达,宣帝次弟也。初,孚长兄朗字伯达,宣帝字仲达,孚弟馗字季达,恂字显达,进字惠达,通字雅达,敏字幼达,俱知名,故时号为“八达”焉。孚温厚廉让,博涉经史。汉末丧乱,与兄弟处危亡之中,箪食瓢饮,而披阅不倦。性通恕,以贞白自立,未尝有怨于人。陈留殷武有名于海内,尝罹罪谴,孚往省之,遂与同处分食,谈者称焉。

魏陈思王植有俊才,清选辟属,以孚为文学掾。植负才陵物,孚每切谏,初不合意,后乃谢之。迁太子中庶子。魏武帝崩,太子号哭过甚,孚谏曰:“大行晏驾,天下恃殿下为命。当上为宗庙,下为万国,奈何效匹夫之孝乎!”太子良久乃止,曰:“卿言是也。”时群臣初闻帝崩,相聚号哭,无复行列。孚厉声于朝曰:“今大行晏驾,天下震动,当早拜嗣君,以镇海内,而但哭邪!”孚与尚书和洽罢群臣,备禁卫,具丧事,奉太子以即位,是为文帝。

时当选侍中、常侍等官,太子左右旧人颇讽谕主者,便欲就用,不调余人。孚曰:“虽有尧舜,必有稷契。今嗣君新立,当进用海内英贤,犹患不得,如何欲因际会自相荐举邪!辟失其任,得者亦不足贵。”遂更他选。转孚为中书郎、给事常侍,宿省内,除黄门侍郎,加骑都尉。

时孙权称籓,请送任子,当遣前将军于禁还,久而不至。天子以问孚,孚曰:“先王设九服之制,诚以要荒难以德怀,不以诸夏礼责也。陛下承绪,远人率贡。权虽未送任子,于禁不至,犹宜以宽待之,畜养士马,以观其变。不可以嫌疑责让,恐伤怀远之义。自孙策至权,奕世相继,惟强与弱,不在一禁,禁之未至,当有他故耳。”后禁至,果以疾迟留,而任子竟不至。大军临江,责其违言,吴遂绝不贡献。后出为河内典农,赐爵关内侯,转清河太守。初,魏文帝置度支尚书,专掌军国支计,朝议以征讨未息,动须节量。及明帝嗣位,欲用孚,问左右曰:“有兄风不?”答云:“似兄。”天子曰:“吾得司马懿二人,复何忧哉!”转为度支尚书。

孚以为擒敌制胜,宜有备预。每诸葛亮入寇关中,边兵不能制敌,中军奔赴,辄不及事机,宜预选步骑二万,以为二部,为讨贼之备。又以关中连遭贼寇,谷帛不足,遣冀州农丁五千屯于上邽,秋冬习战阵,春夏修田桑。由是关中军国有余,待贼有备矣。后除尚书右仆射,进爵昌平亭侯,迁尚书令。及大将军曹爽擅权,李胜、何晏、邓飏等乱政,孚不视庶事,但正身远害而已。及宣帝诛爽,孚与景帝屯司马门,以功进爵长社县侯,加侍中。

时吴将诸葛恪围新城,以孚进督诸军二十万防御之。孚次寿春,遣毌丘俭、文钦等进讨。诸将欲速击之,孚曰:“夫攻者,借人之力以为功,且当诈巧,不可力争也。”故稽留月余乃进军,吴师望风而退。

魏明悼后崩,议书铭旌,或欲去姓而书魏,或欲两书,孚以为:“经典正义,皆不应书。凡帝王皆因本国之名以为天下之号,而与往代相别耳,非为择美名以自光也。天称皇天,则帝称皇帝,地称后土,则后称皇后。此乃所以同天地之大号,流无二之尊名,不待称国号以自表,不俟称氏族以自彰。是以《春秋》隐公三年《经》曰'三月庚戌天王崩',尊而称天,不曰周王者,所以殊乎列国之君也。'八月庚辰宋公和卒',书国称名,所以异乎天王也。襄公十五年《经》曰'刘夏逆王后于齐',不云逆周王后姜氏者,所以异乎列国之夫人也。至乎列国,则曰'夫人姜氏至自齐',又曰'纪伯姬卒',书国称姓,此所以异乎天王后也。由此考之,尊称皇帝,赫赫无二,何待魏乎?尊称皇后,彰以谥号,何待于姓乎?议者欲书魏者,此以为天皇之尊,同于往古列国之君也。或欲书姓者,此以为天皇之后,同于往古之夫人也。乖经典之大义,异乎圣人之明制,非所以垂训将来,为万世不易之式者也。”遂从孚议。

迁司空。代王凌太尉。及蜀将姜维寇陇右,雍州刺史王经战败,遣孚西镇关中,统诸军事。征西将军陈泰与安西将军邓艾进击维,维退。孚还京师,转太傅。

及高贵乡公遭害,百官莫敢奔赴,孚枕尸于股,哭之恸,曰:“杀陛下者臣之罪。”奏推主者。会太后令以庶人礼葬,孚与群公上表,乞以王礼葬,从之。孚性至慎。宣帝执政,常自退损。后逢废立之际,未尝预谋。景文二帝以孚属尊,不敢逼。后进封长乐公。

及武帝受禅,陈留王就金墉城,孚拜辞,执王手,流涕歔欷,不能自胜。曰:“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纯臣也。”诏曰:“太傅勋德弘茂,朕所瞻仰,以光导弘训,镇静宇内,愿奉以不臣之礼。其封为安平王,邑四万户。进拜太宰、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有司奏,诸王未之国者,所置官属,权未有备。帝以孚明德属尊,当宣化树教,为群后作则,遂备置官属焉。又以孚内有亲戚,外有交游,惠下之费,而经用不丰,奉绢二千匹。及元会,诏孚舆车上殿,帝于阼阶迎拜。既坐,帝亲奉觞上寿,如家人礼。帝每拜,孚跪而止之。又给以云母辇、青盖车。

孚虽见尊宠,不以为荣,常有忧色。临终,遗令曰:“有魏贞士河内温县司马孚,字叔达,不伊不周,不夷不惠,立身行道,终始若一,当以素棺单椁,敛以时服。”泰始八年薨,时年九十三。帝于太极东堂举哀三日。诏曰:“王勋德超世,尊宠无二,期颐在位,朕之所倚。庶永百龄,谘仰训导,奄忽殂陨,哀慕感切。其以东园温明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绯练百匹、绢布各五百匹、钱百万,谷千斛以供丧事。诸所施行,皆依汉东平献王苍故事。”其家遵孚遣旨,所给器物,一不施用。帝再临丧,亲拜尽哀。及葬,又幸都亭,望柩而拜,哀动左右。给銮辂轻车,介士武贲百人,吉凶导从二千余人,前后鼓吹,配飨太庙。九子:邕、望、辅、翼、晃、瑰、珪、衡、景。

邕字子魁。初为世子,拜步兵校尉、侍中。先孚卒,追赠辅国将军,谥曰贞。邕子崇为世孙,又早夭。泰始九年,立崇弟平陽亭侯隆为安平王。立四年,咸宁二年薨,谥曰穆,无子,国绝。

义陽成王望,字子初,出继伯父朗,宽厚有父风。仕郡上计吏,举孝廉,辟司徒掾,历平陽太守、洛陽典农中郎将。从宣帝讨王凌,以功封永安亭侯。迁护军将军,改封安乐乡侯,加散骑常侍。时魏高贵乡公好才爱士,望与裴秀、王沈、锺会并见亲待,数侍宴筵。公性急,秀等居内职,急有召便至。以望外官,特给追锋车一乘,武贲五人。时景文相继辅政,未尝朝觐,权归晋室。望虽见宠待,每不自安,由是求出,为征西将军、持节、都督雍凉二州诸军事。在任八年,威化明肃。先是蜀将姜维屡寇关中,及望至,广设方略,维不得为寇,关中赖之。进封顺陽侯。征拜卫将军,领中领军,典禁兵。寻加骠骑将军、开府。顷之,代何曾为司徒。

武帝受禅,封义陽王,邑万户,给兵二千人。泰始三年,诏曰:“夫尚贤庸勋,尊宗茂亲,所以体国经化,式是百辟也。且台司之重,存乎天官,故周建六职,政典为首。司徒、中领军,以明德近属,世济其美;祖考创业,翼佐大命,出典方任,入赞朝政,文德既著,武功宣暢。逮朕嗣位,弼道惟明,宜登上司,兼统军戎,内辅帝室,外隆威重,其进位太尉,中领军如故。置太尉军司一人,参军事六人,骑司马五人。又增置官骑十人,并前三十,假羽葆鼓吹。”

吴将施绩寇江夏,边境騷动。以望统中军步骑二万,出屯龙陂,为二方重镇,假节,加大都督诸军事。会荆州刺史胡烈距绩,破之,望乃班师。俄而吴将丁奉寇芍陂,望又率诸军以赴之,未至而奉退。拜大司马。孙皓率众向寿春,诏望统中军二万,骑三千,据淮北。皓退,军罢。泰始七年薨,时年六十七,赙赠有加,望性俭吝而好聚敛,身亡之后,金帛盈溢,以此获讥。四子:弈、洪、整、楙。

弈至黄门郎,先望卒。整亦早亡。以弈子奇袭爵。奇亦好畜聚,不知纪极,遣三部使到交广商货,为有司所奏,太康九年,诏贬为三纵亭侯。更以章武王威为望嗣。后威诛,复立奇为棘陽王以嗣望。

河间平王洪,字孔业,出继叔父昌武亭侯遗。仕魏,历位典农中郎将、原武太守,封襄贲男。武帝受禅,封河间王。立十二年,咸宁二年薨。二子:威、混。威嗣,徙封章武。其后威既继义陽王望,更立混为洪嗣。混历位散常侍,薨。

及洛陽陷,混诸子皆没于胡。而小子滔初嗣新蔡王确,亦与其兄俱没。后得南还,与新蔡太妃不协。太兴二年上疏,以兄弟并没在辽东,章武国绝,宜还所生。太妃讼之,事下太常。太常贺循议:“章武、新蔡俱承一国不绝之统,义不得替其本宗而先后傍亲。按滔既已被命为人后矣,必须无复兄弟,本国永绝,然后得还所生。今兄弟在远,不得言无,道里虽阻,复非绝域。且鲜卑恭命,信使不绝。自宜诏下辽东,依刘群、卢谌等例,发遣令还,继嗣本封。谓滔今未得便委离所后也。”元帝诏曰:“滔虽出养,自有所生母。新蔡太妃相待甚薄,滔执意如此。如其不听,终当纷纭,更为不可。今便顺其所执,还袭章武。”

滔历位散骑常侍,薨,子休嗣。休与彭城王雄俱奔苏峻。峻平,休已战死。弟珍年八岁,以小哎坐。咸和六年袭爵,位至大宗正。薨,无嗣,河间王钦以子范之继,位至游击将军。薨,子秀嗣。义熙元年,为桂陽太守。秀妻桓振之妹,振作逆,秀不自安,谋反,伏诛,国除。

威字景曜,初嗣洪。咸宁三年,徙封章武。太康九年,嗣义陽王望。威凶暴无操行,谄附赵王伦。元康末,为散骑常侍,伦将篡,使威与黄门郎骆休逼帝夺玺绶,伦以威为中书令。伦败,惠帝反正,曰:“阿皮捩吾指,夺吾玺绶,不可不杀。”阿皮,威小字也。于是诛威。

随穆王整,兄弈卒,以整为世子。历南中郎将,封清泉侯,先父望薨,追赠冠军将军。武帝以义陽国一县追封为随县王。子迈嗣。太康九年,以义陽之平林益迈为随郡王。

竟陵王楙,字孔伟,初封乐陵亭侯,起家参相国军事。武帝受禅,封东平王,邑三千九十七户。入为散骑常侍、尚书。

楙善谄谀,曲事杨骏。及骏诛,依法当死,东安公繇与楙善,故得不坐。寻迁大鸿胪,加侍中。繇欲擅朝政,与汝南王亮不平。帝托以繇讨骏顾望,免繇、楙等官,遣楙就国。楙殖财货,奢僭逾制。赵王伦篡位,召还。及义兵起,伦以楙为卫将军、都督诸军事。伦败,楙免官。齐王冏辅政,繇复为仆射,举楙为平东将军、都督徐州诸军事,镇下邳。成都王颖辅政,进楙为卫将军。

会惠帝北征,即以楙为车骑将军,都督如故,使率众赴鄴。荡陰之役,东海王越奔于下邳,楙不纳,越乃还国。帝既西幸,越总兵谋迎大驾,楙甚惧。长史王修说曰:“东海宗室重望,今将兴义,公宜举徐州以授之,此克让之美也。”楙从之,乃自承制都督兗州刺史、车骑将军,表于天子。时帝在长安,遣使者刘虔即拜焉。

楙虑兗州刺史苟晞不避己,乃给虔兵,使称诏诛晞。晞时已避位,楙在州征求不已,郡县不堪命。范陽王虓遣晞还兗州,徙楙都督青州诸军事。楙不受命,背山东诸侯,与豫州刺史刘乔相结。虓遣将田徽击楙,破之,楙走还国。帝还洛陽,楙乃诣阙。

及怀帝践阼,改封竟陵王,拜光禄大夫。越出牧豫州,留世子毗及其党何伦访察宫省。楙白帝讨越,乃合众袭伦,不克。帝委罪于楙,楙奔窜获免。越薨,乃出。及洛陽倾覆,为乱兵所害。

太原成王辅,魏末为野王太守。武帝受禅,封渤海王,邑五千三百七十九户,泰始二年之国。后为卫尉,出为东中郎将,转南中郎将,咸宁三年,徙为太原王,监并州诸军事。太康四年入朝,五年薨,追赠镇北将军。永平元年,更赠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子弘立,元康中为散骑常侍,后徙封中丘王。三年薨,子铄立。

翼字子世,少历显位,官至武贲中郎将。武帝未受禅而卒,以兄邕之支子承为嗣,封南宫县王。薨,子祐嗣立,承遂无后。

下邳献王晃字子明,魏封武始亭侯,拜黄门侍郎,改封西安男,出为东莞太守。武帝受禅,封下邳王,邑五千一百七十六户,泰始二年就国。

晃孝友贞廉,谦虚下士,甚得宗室之称。后为长水校尉、南中郎将。九年,诏曰:“南中郎将、下邳王晃清亮中正,体行明洁,才周政理,有文武策识。其以晃为使持节,都督宁益二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益州刺史。”晃以疾不行,更拜尚书,迁右仆射。久之,出为镇东将军、都督青徐二州诸军事。惠帝即位,入为车骑将军,加散骑常侍。将诛杨骏,以晃领护军,屯东掖门,寻守尚书令。迁司空,加侍中,令如故。,元康六年薨,追赠太傅。

二子:裒、绰。裒早卒,绰有笃疾,别封良城县王,以太原王辅第三子韡为嗣。官至侍中、尚书,早薨,子韶立。

太原烈王瑰,字子泉,魏长乐亭侯,改封贵寿乡侯。历振威将军,秘书监,封固始子。武帝受禅,封太原王,邑五千四百九十六户,泰始二年就国。四年入朝,赐衮冕之服,迁东中郎将。十年薨,诏曰:“瑰乃心忠笃,智器雅亮。历位文武,有干事之绩。出临封土,夷夏怀附,镇守许都,思谋可纪。不幸早薨,朕甚悼之。今安厝在近,其追赠前将军。”子颙立,徙封河间王,别有传。

高陽元王珪,字子璋,少有才望,魏高陽乡侯。历河南令,进封浈陽子,拜给事黄门侍郎。武帝受禅,封高陽王,邑五千五百七十户。历北中郎将、督鄴城守诸军事。泰始六年入朝,以父孚年高,乞留供养。拜尚书,迁右仆射。十年薨,诏遣兼大鸿胪持节监护丧事,赠车骑将军、仪同三司。

珪有美誉于世,而帝甚悼惜之。无子,诏以太原王辅子缉袭爵。缉立五年,咸宁四年薨,谥曰哀。无子,太康二年诏以太原王瑰世子颙子讼为缉后,封真定县侯。

常山孝王衡,字子平,魏封德陽乡侯。进封汝陽子,为驸马都尉。武帝受禅,封常山王,邑三千七百九十户。二年薨,无子,以安平世子邕第四子敦为嗣。

沛顺王景,字子文,魏乐安亭侯。历谏议大夫。武帝受禅,封沛王,邑三千四百户。立十一年,咸宁元年薨,子韬立。

彭城穆王权,字子舆,宣帝弟魏鲁相东武城侯馗之子也。初袭封,拜冗从仆射。武帝受禅,封彭城王,邑二千九百户。出为北中郎将、都督鄴城守诸军事。泰始中入朝,赐衮冕之服。咸宁元年薨,子元王植立。历位后将军,寻拜国子祭酒、太仆卿、侍中、尚书。出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代淮南王允镇寿春,未发。或云植助允攻赵王伦,遂以忧薨。赠车骑将军,增封万五千户。子康王释立,官至南中郎将、持节、平南将军,分鲁国蕃、薛二县以益其国,心二万三千户。薨,子雄立,坐奔苏峻伏诛,更以释子纮嗣。

纮字伟德,初封堂邑县公。建兴末,元帝承制,以纮继高密王据。及帝即位,拜散骑侍郎,迁翊军校尉、前将军。雄之诛也,纮入继本宗。拜国子祭酒,加散骑常侍,寻迁大宗正、秘书监。有风疾,性理不恆。或欲上疏陈事,历示公卿。又杜门让还章印貂蝉,著《杜门赋》以显其志。由是更拜光禄大夫,领大宗师,常侍如故。后疾甚,驰骋无度,或攻劫军寺,或扞伤官属,丑言悖詈,诽谤上下。又乘车突入端门,至太极殿前。于是御史中丞车灌奏劾,请免纮官,下其国严加防录。成帝诏曰:“王以明德茂亲,居宗师之重,宜敷道养德,静一其操。而顷游行烦数,冒履风尘。宜令官属已下,各以职奉卫,不得令王复有此劳。内外职司,各慎其局。王可解常侍、光禄、宗师,先所给车牛可录取,赐米布床帐以养疾。”咸康八年薨,赠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二子:玄、俊。

玄嗣立。会庚戌制不得藏户,玄匿五户,桓温表玄犯禁,收付廷尉。既而宥之,位至中书侍郎。薨,子弘之立,位至散骑常侍。薨,子邵之立。薨,子崇之立。薨,子缉之立。宋受禅,国除。

恭王俊字道度,出嗣高密王略,官至散骑常侍。薨,子敬王纯之立,历临川内史、司农少府卿、太宰右长史。薨,子恢之立。义熙末,以给事中兼太尉,修谒洛陽园陵。宋受禅,国除。

高密文献王泰,字子舒,彭城穆王权之弟,魏陽亭侯,补陽翟令,迁扶风太守。武帝受禅,封陇西王,邑三千二百户,拜游击将军。出为兗州刺史,加鹰扬将军。迁使持节、都督宁益二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益州刺史,称疾不行。转安北将军,代兄权督鄴城守事。安西将军、都督关中事。太康初,入为散骑常侍、前将军,领鄴城门校尉,以疾去官。后代下邳王晃为尚书左仆射。出为镇西将军,领护西戎校尉、假节,代扶风王骏都督关中军事,以疾还京师。永熙初,代石鉴为司空,寻领太子太保。及杨骏诛,泰领骏营,加侍中,给步兵二千五百人,骑五百匹。泰固辞,乃给千兵百骑。

楚王玮之被收,泰严兵将救之,祭酒丁绥谏曰:“公为宰相,不可轻动。且夜中仓卒,宜遣人参审定问。”泰从之。玮既诛,乃以泰录尚书事,迁太尉,守尚书令,改封高密王,邑万户。元康九年薨,追赠太傅。

泰性廉静,不近声色。虽为宰辅,食大国之租,服饰肴膳如布衣寒士。任真简率,每朝会,不识者不知其王公也。事视恭谨,居丧哀戚,谦虚下物,为宗室仪表。当时诸王,惟泰及下邳王晃以节制见称。虽并不能振施,其余莫得比焉。泰四子:越、腾、略、模。越自有传。腾出后叔父,弟略立。

孝王略,字元简,孝敬慈顺,小心下士,少有父风。元康初,愍怀太子在东宫,选大臣子弟有名称者以为宾友,略与华恆等并侍左右。历散骑黄门侍郎、散骑骑常侍、秘书监,出为安南将军、持节、都督沔南诸军事,迁安北将军、都督青州诸军事。略逼青州刺史程牧,牧避之,略自领州。永兴初,弦令刘根起兵东莱,诳惑百姓,众以万数,攻略于临淄,略不能距,走保聊城。怀帝即位,迁使持节、都督荆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京兆流人王逌与叟人郝洛聚众数千,屯于冠军。略遣参军崔旷率将军皮初、张洛等讨逌,为逌所谲,战败。略更遣左司马曹摅统旷等进逼逌。将大战,旷在后密自退走,摅军无继,战败,死之。略乃赦旷罪,复遣部将韩松又督旷攻逌,逌降。寻进开府,加散骑常侍。永嘉三年薨,追赠侍中、太尉,子据立。薨,无子,以彭城康王子纮为嗣。其后纮归本宗,立纮子俊以奉其祀。

新蔡武哀王腾,字元迈,少拜冗从仆射,封东嬴公,历南陽、魏郡太守,所在称职,征为宗正,迁太常,转持节、宁北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并州刺史。惠帝讨成都王颖,六军败绩。腾与安北将军王浚共杀颖所署幽州刺史和演,率众讨颖。颖遣北中郎将王斌距战,浚率鲜卑骑击斌,腾为后系,大破之。颖惧,挟帝归洛陽,进腾位安将军。永嘉初,迁车骑将军,都督鄴城守诸军事,镇鄴。又以迎驾之勋,改封新蔡王。

初,腾发并州,次于真定。值大雪,平地数尺,营门前方数丈雪融不积,腾怪而掘之,得玉马,高尺许,表献之。其后公师籓与平陽人汲桑等为群盗,起于清河鄃县,众千余人,寇顿丘,以葬成都王颖为辞,载颖主而行,与张泓故将李丰等将攻鄴。腾曰:“孤在并州七年,胡围城不能克。汲桑小贼,何足忧也。”及丰等至,腾不能守,率轻骑而走,为丰所害。四子:虞、矫、绍、确。虞有勇力,腾之被害,虞逐丰,丰投水而死。是日,虞及矫、绍并钜鹿太守崔曼、车骑长史羊恆、从事中郎蔡克等又为丰余党所害,及诸名家流移依鄴者,死亡并尽。初,鄴中虽府库虚竭,而腾资用甚饶。性俭啬,无所振惠,临急,乃赐将士米可数升,帛各丈尺,是以人不为用,遂致于祸。及苟晞救鄴,桑还平陽。于时盛夏,尸烂坏不可复识,腾及三子骸鼻不获。庶子确立。

庄王确,字嗣安,历东中郎将、都督豫州诸军事,镇许昌。永嘉末,为石勒所害。无子,初以章武王混子滔奉其祀,其后复以汝南威王祐子弼为确后。太兴元年薨,无子,又以弼弟邈嗣确,位至侍中。薨,子晃立,拜散骑侍郎。桓温废武陵王,免晃为庶人,徙衡陽。孝武帝立晃弟崇继邈后,为奴所害,子惠立。宋受禅,国除。

南陽王模,字元表,少好学,与元帝及范陽王虓俱有称于宗室。初封平昌公。惠帝末,拜冗从仆射,累迁太子庶子、员外散骑常侍。成都王颖奔长安,东海王越以模为北中郎将,镇鄴。永兴初,成都王颖故帐下督公师籓、楼权、郝昌等攻鄴,模左右谋应之。广平太守丁邵率众救模,范陽王虓又遣兗州刺史苟晞援之,籓等散走。迁镇东大将军,镇许昌。进爵南陽王。永嘉初,转征西大将军、开府、都督秦雍梁益诸军事,代河间王颙镇关中。模感丁邵之德,敕国人为邵生立碑。

时关中饥荒,百姓相敢,加以疾疠,盗贼公行。模力不能制,乃铸铜人钟鼎为釜器以易谷,议者非之。东海王越表征模为司空,遣中书监傅祗代之。模谋臣淳于定说模曰:“关中天府之国,霸王之地。今以不能绥抚而还,既于声望有亏,又公兄弟唱起大事,而并在朝廷,若自强则有专权之罪,弱则受制于人,非公之利也。”模纳其言,不就徵。表遣世子保为西中郎将、东羌校尉,镇上邽,秦州刺史裴苞距之。模使帐下都尉陈安率众攻苞,苞奔安定。太守贾疋以郡迎苞,模遣军司谢班伐疋,疋退卢水。其年,进位太尉、大都督。

洛京倾覆,模使牙门赵染戍蒲坂,染求冯翊太守不得,怒,率众降于刘聪。聪使其子粲及染攻长安,模使淳于定距之,为染所败。士众离叛,仓库虚竭,军祭酒韦辅曰:“事急矣,早降可以免。”模从之,遂降于染。染箕踞攘袂数模之罪,送诣粲。粲杀之,以模妃刘氏赐胡张本为妻。子保立。

保字景度,少有文义,好述作。初拜南陽国世子。模遇害,保在邽上。其后贾疋死,裴苞又为张轨所杀,保全有秦州之地,自号大司马,承制置百官。陇右氐羌并从之,凉州刺史张寔遣使贡献。及愍帝即位,以保为右丞相,加侍中、都督陕西诸军事。寻进位相国。

模之败也,都尉陈安归于保,保命统精勇千余人以讨羌,宠遇甚厚。保将张春等疾之,谮安有异志,请除之,保不许。春等辄伏客以刺安,安被创,驰还陇城,遣使诣保,贡献不绝。

愍帝之蒙尘也,保自称晋王。时上邽大饥,士众窘困,张春奉保之南安。陈安自号秦州刺史,称籓于刘曜。春复奉保奔桑城,将投于张寔。寔使兵迎保,实御之也。是岁,保病薨,时年二十七。保体质丰伟,尝自称重八百斤。喜睡,痿疾,不能御妇人。无子,张春立宗室司马瞻奉保后。陈安举兵攻春,春走,瞻降于安,安送诣刘曜,曜杀之。安迎保丧,以天子礼葬于上邽,谥曰元。

范陽康王绥,字子都,彭城王权季弟也,初为谏议大夫。泰始元年受封,在位十五年。咸宁五年薨,子虓立焉。

虓字武会,少好学,驰誉,研考经记,清辩,能言论。以宗室选拜散骑常侍,累迁尚书。出为安南将军、都督豫州诸军事、持节,镇许昌,进位征南将军。

河间王颙表立成都王颖为太弟,为王浚所破,挟天子还洛陽。虓与东平王楙、镇东将军周馥等上言曰:“自愍怀被害,皇储不建,委重前相,辄失臣节。是以前年太宰与臣,永惟社稷之贰,不可久空,所以共启成都王颖,以为国副。受重之后,而弗克负荷。'小人勿用',而以为腹心。骨肉宜敦,而猜佻荐至,险讠皮宜远,而谗说殄行。此皆臣等不聪不明,失所宗赖。遂令陛下谬于降授,虽戮臣等,不足以谢天下。今大驾还宫,文武空旷,制度荒破,靡有孑遗,臣等虽劣,足匡王室。而道路之言,谓张方与臣等不同。既惜所在兴异,又以太宰惇德允元,著于具瞻,每当义节,辄为社稷宗盟之先。张方受其指教,为国效节。昔年之举,有死无贰。此即太宰之良将,陛下之忠臣。但以受性强毅,不达变通,遂守前志,已致纷纭。然退思惟,既是其不易之节,且虑事翻之后,为天下所罪,故不即西还耳。原其本事,实无深责。臣闻先代明主,未尝不全护功臣,令福流子孙。自中间以来,陛下功臣初无全者,非独人才皆劣,其于取祸,实由朝廷策之失宜,不相容恕。以一旦之咎,丧其积年之勋,既违《周礼》议功之典,且使天下之人莫敢复为陛下致节者。臣等此言,岂独为一张方,实为社稷远计,欲令功臣长守富贵。臣愚以为宜委太宰以关右之任,一方事重,及自州郡已下,选举授任,一皆仰成。若朝之大事,废兴损益,每辄畴谘。此则二伯述职,周召分陕之义,陛下复行于今时。遣方还郡,令群后申志,时定王室。所加方官,请悉如旧。此则忠臣义士有劝,功臣必全矣。司徒戎,异姓之贤;司空越,公族之望,并忠国爱主,小心翼翼,宜干机事,委以朝政。安北将军王浚佐命之胤,率身履道,忠亮清正,远近所推。如今日之大举,实有定社稷之勋,此是臣等所以叹息归高也。浚宜特崇重之,以副群望,遂抚幽朔,长为北籓。臣等竭力扞城,籓屏皇家,陛下垂拱,而四海自正。则四祖之业,必隆于今,日月之晖,昧而复曜。乞垂三思,察臣所言。又可以臣表西示太宰。”

又表曰:“成都王失道,为奸邪所误,论王之身,不宜深责。且先帝遗体,陛下群弟,自元康以来,罪戮相等,实海内所为匈匈,而臣等所以痛心。今废成都,更封一邑,宜其必许。若废黜寻有祸害,既伤陛下矜慈之恩,又令远近恆谓公族无复骨肉之情,此实臣等内省悲惭,无颜于四海也。乞陛下察臣忠款。”于是虓先率众自许屯于荥陽。

会惠帝西迁,虓与从兄平昌公模、长史冯嵩等刑白马臿血而盟,推东海王越为盟主,虓都督河北诸军事、骠骑将军、持节,领豫州刺史。刘乔不受越等节度,乘虚破许。虓自拔渡河,王浚表虓领翼州刺史,资以兵马。虓入翼州发兵,又南济河,破乔等。河间王颙闻乔败,斩张方,传首于越。越与虓西迎帝,而颙出奔。于是奉天子还都,拜虓为司徒。永兴三年暴疾薨,时年三十七。无子,养模子黎为嗣,黎随模就国,于长安遇害。

济南惠王遂,字子伯,宣帝弟魏鸿胪丞恂之子也。仕魏关内侯,进封平昌亭侯,历典军郎将。景元二年,转封武城乡侯、督鄴城守诸军事、北中郎将。五等建,封祝阿伯,累迁冠军将军。武帝受禅,封济南王。泰始二年薨。二子:耽、缉。耽嗣立,咸宁三年徙为中山王。是年薨,无子,缉继。成都王颖以缉为建威将军,与石熙等率众距王浚,没于阵,薨。无子,国除。

后遂之曾孙勋字伟长,年十余岁,愍帝末,长安陷,刘曜将令狐泥养为子。及壮,便弓马,能左右射,咸和六年,自关右还,自列云“是大长秋恂之玄孙,冠军将军济南惠王遂之曾孙,略陽太守瓘之子”,遂拜谒者仆射,以勇闻。

庾翼之镇襄陽,以梁州刺史援桓宣卒,请勋代之。初屯西城,退守武当。时石季龙死,中国乱,雍州诸豪帅驰告勋。勋率众出骆谷,壁于悬钩,去长安二百里,遣部将刘焕攻长安,又拔贺城。于是关中皆杀季龙太守令长以应勋。勋兵少,未能自固,复还梁州。永和中,张琚据陇东,遣使召勋,勋复入长安。初,京兆人杜洪以豪族陵琚,琚以勇侠侮洪,洪知勋惮琚兵强,因说勋曰;“不杀张琚,关中非国家有也。”勋乃伪请琚,于坐杀之。琚弟走池陽,合众攻勋,频战不利,请和,归梁州。后桓温伐关中,命勋出子午道,而为苻雄所败,退屯于女娲堡。

俄迁征虏将军,监关中军事,领西戎校尉,赐爵通吉亭侯。为政暴酷,至于治中别驾及州之豪右,言语忤意,即于坐枭斩之,或引弓自射。西土患其凶虐。在州常怀据蜀,有僭伪之意。桓温闻之,务相绥怀,以其子康为汉中太守。勋逆谋巳成,惮益州刺史周抚,未发。及抚卒,遂拥众人剑阁。梁州别驾雍端、西戎司马隗粹并切谏,勋皆诛之,自号梁益二州牧、成都王。桓温遣硃序讨勋,勋兵溃,为序所获,及息陇子、长史梁惮、司马金壹等送于温,并斩之,传首京师。

谯刚王逊,字子悌,宣帝弟魏中郎进之子也。仕魏关内侯,改封城陽亭侯,参镇东军事,拜轻车将军、羽林左监。五等建,徙封泾陽男。武帝受禅,封谯王,邑四千四百户。泰始二年薨。二子:随、承。定王随立。薨,子邃立,没于石勒,元帝以承嗣逊。

闵王承字敬才,少笃厚有志行。拜奉车都尉、奉朝请,稍迁广威将军、安夷护军,镇安定。从惠帝还洛陽,拜游击将军。永嘉中,天下渐乱,间行依征南将军山简,会简卒,进至武昌。元帝初镇扬州,承归建康,补军谘祭酒。愍帝征为龙骧将军,不行。元帝为晋王,承制更封承为谯王。太兴初,拜屯骑校尉,加辅国将军,领左军将军。

承居官俭约,家无别室。寻加散骑常侍,辅国、左军如故。王敦有无君之心,表疏轻慢。帝夜召承,以敦表示之,曰:“王敦顷年位任足矣,而所求不已,言至于此,将若之何?”承曰:“陛下不早裁之,难将作矣。”帝欲树籓屏,会敦表以宣城内史沈充为湘州,帝谓承曰:“湘州南楚险固,在上流之要,控三州之会,是用武之国也。今以叔父居之,何如?”承曰:“臣幸托末属,身当宿卫,未有驱驰之劳,频受过厚之遇,夙夜自厉,思报天德。君之所命,惟力是视,敢有辞焉!然湘州蜀寇之余,人物凋尽,若上凭天威,得之所莅,比及三年,请从戎役。若未及此,虽复灰身,亦无益也。”于是诏曰:“夫王者体天理物,非群才不足济其务。外建贤哲,以树风声,内睦亲亲,以广籓屏。是以太公封齐,伯禽居鲁,此先王之令典,古今之通义也。我晋开基,列国相望,乃授琅邪武王,镇统东夏;汝南文成,总一淮许;扶风、梁王,迭据关右;爰暨东嬴,作司并州。今公族虽寡,不逮曩时,岂得替旧章乎!散骑常侍、左将军、谯王承贞素款亮,志存忠恪,便蕃左右,恭肃弥著。今以承监湘州诸军事、南中郎将、湘州刺史。”

初,刘隗以王敦威权太盛,终不可制,劝帝出诸心腹,以镇方隅。故先以承为湘州,续用隗及戴若思等,并为州牧。承行达武昌,释戎备见王敦。敦与之宴,欲观其意,谓承曰:“大王雅素佳士,恐非将帅才也。”承曰:“公未见知耳,铅刀岂不能一割乎!”承以敦欲测其情,故发此言。敦果谓钱凤曰:“彼不知惧而学壮语,此之不武,何能为也。”听承之镇。时湘土荒残,公私困弊,承躬自俭约,乘苇茭车,而倾心绥抚,甚有能名。敦恐其为己患,诈称北伐,悉召承境内船乘。承知其奸计,分半与之。

敦寻构难,遣参军桓罴说承,以刘隗专宠,今便讨击,请承以为军司,以军期上道。承叹曰:“吾其死矣!地荒人鲜,势孤援绝。赴君难,忠也;死王事,义也。惟忠与义,夫复何求!”便欲唱义,而众心疑惑。承曰:“吾受国恩,义无有贰。”府长史虞悝慷慨有志节,谓承曰:“王敦居分陕之任,而一旦作逆,天地所不容,人神所痛疾。大王宗室籓屏,宁可从其伪邪!便宜电奋,存亡以之。”于是与悝及弟前丞相掾望、建昌太守长沙王循、衡陽太守淮陵刘翼等共盟誓,囚桓罴,驰檄湘州,指期至巴陵。零陵太守尹奉首同义谋,出军营陽,于是一州之内,皆同义举。乃使虞望讨诸不服,斩湘东太守郑澹。澹,敦姊夫也。

敦遣南蛮校尉魏乂、将军李恆、田嵩等甲卒二万以攻承。承且战且守,待救于尹奉、虞望,而城池不固,人情震恐。或劝承南投陶侃,又云可退据零桂。承曰:“吾举义众,志在死节,宁偷生苟免,为奔败之将乎!事之不济,其令百姓知吾心耳。”

初,安南将军甘卓与承书,劝使固守,当以兵出沔口,断敦归路,则湘围自解。承答书曰:“季思足下:劳于王事。天纲暂圮,中原丘墟。四海义士,方谋克复,中兴江左,草创始尔,岂图恶逆萌自宠臣。吾以暗短,托宗皇属。仰豫密命,作镇南夏,亲奉中诏,成规在心。伯仁诸贤,扼腕歧路,至止尚浅,凡百茫然。豺狼易惊,遂肆丑毒,闻知骇踊,神气冲越。子来之义,人思自百,不命而至,众过数千。诚足以决一旦之机。摅山海之愤矣。然迫于仓卒,舟楫未备,魏乂、李恆,寻见围逼,是故事与意违,志力未展。猥辱来使,深同大趣;嘉谋英算,发自深衷。执读周复,欣无以量。足下若能卷甲电赴,犹或有济,若其狐疑,求我枯鱼之肆矣。兵闻拙速,未睹工迟。季思足下,勉之勉之!书不尽意,绝笔而已。”

卓军次者口,闻王师败绩,停师不进,乂等攻战日逼,敦又送所得台中人书疏,令乂射以示承。城内知朝廷不守,莫不怅惋。刘翼战死,相持百余日,城遂没。乂槛送承荆州,刺史王暠承敦旨于道中害之,时年五十九。敦平,诏赠车骑将军。子无忌立。

烈王无忌字公寿,承之难,以年小获免。咸和中,拜散骑侍郎,累迁屯骑校尉、中书、黄门侍郎。江州刺史褚裒当之镇,无忌及丹陽尹桓景等饯于版桥。时王暠子丹陽丞耆之在坐,无忌志欲复仇,拔刀将手刃之,裒、景命左右救捍获免。御史中丞车灌奏无忌欲专杀人,付廷尉科罪。成帝诏曰:“王敦作乱,闵王遇祸,寻事原情,今王何责。然公私宪制,亦巳有断,王当以体国为大,岂可寻绎由来,以乱朝宪。主者其申明法令,自今已往,有犯必诛。”于是听以赎论。

建元初迁散骑常侍,转御史中丞,出为辅国将军、长沙相,又领江夏相,寻转南郡、河东二郡太守,将军如故。随桓温伐蜀,以勋赐少子愔爵广晋伯,进号前将军,永和六年薨,赠卫将军。二子:恬、愔。恬立。

敬王恬,字元愉,少拜散骑侍郎,累迁散骑常侍、黄门郎、御史中丞。值海西废,简文帝登阼,未解严,大司马桓温屯中堂,吹警角,恬奏劾温大不敬,请科罪。温视奏叹曰:“此兒乃敢弹我,真可畏也。”

恬忠正有干局,在朝惮之。迁右卫将军、司雍秦梁四州大中正,拜尚书,转侍中,领左卫将军,补吴国内史,又领太子詹事。恬既宗室勋望,有才用,孝武帝时深杖之,以为都督兗、青、冀、幽并扬州之晋陵、徐州之南北郡军事,领镇北将军、兗青二州刺史、假节。太元十五年薨,追赠车骑将军。四子:尚之、恢之、允之、休之。尚之立。

忠王尚之,字伯道,初拜秘书郎,迁散骑侍郎。恬镇京口,尚之为振威将军、广陵相,父忧去职。服阕,为骠骑谘议参军。宗室之内,世有人物。王国宝之诛也,散骑常侍刘镇之、彭城内史刘涓子,徐州别驾徐放并以同党被收,将加大辟。尚之言于会稽王道子曰:“刑狱不可广,宜释镇之等。”道子以尚之昆季并居列职,每事仗焉,乃从之。

兗州刺史王恭忌其盛也,与豫州刺史庾楷并称兵,以讨尚之为名,南连荆州刺史殷仲堪、南郡公桓玄等。道子命前将军王珣、右将军谢琰讨恭,尚之距楷。允之与楷子鸿战于当利,鸿败走,斩楷将段方,楷单马奔于桓玄。道子以尚之为建威将军、豫州刺史、假节,一依楷故事,寻进号前将军;允之为吴国内史;恢之骠骑司马、丹杨尹;休之襄城太守。各拥兵马,势倾朝廷。后将军元显执政,亦倚以为援。

元显宠幸张法顺,每宴会,坐起无别。尚之入朝,正色谓元显曰:“张法顺驱走小人,有何才异,而暴被拔擢。当今圣世,不宜如此。”元显默然。尚之又曰:“宗室虽多,匡谏者少,王者尚纳刍荛之言,况下官与使君骨肉不远,蒙眷累世,何可坐视得失而不尽言。”因叱法顺令下。举坐失色,尚之言笑自若,元显深衔之。后符下西府,令出勇力二千人。尚之不与,曰:“西籓滨接荒余,寇虏无常,兵止数千,不足戍卫,无复可分彻者。”元显尤怒,会欲伐桓玄,故无他。

及元显称诏西伐,命尚之为前锋,尚之子文仲为宁远将军、宣城内史。桓玄至姑熟,遣冯该等攻历陽,断洞浦,焚尚之舟舰。尚之率步卒九千阵于浦上,先遣武都太守杨秋屯横江。秋奔于玄军,尚之众溃,逃于涂中十余日。谯国人韩连、丁元等以告玄,玄害之于建康市。玄上疏以闵王不宜绝嗣,乃更封尚之从弟康之为谯县王。安帝反正,追赠尚之卫将军,以休之长子文思为尚之嗣,袭封谯郡王。

文思性凶暴,每违轨度,多杀弗辜。好田猎,烧人坟墓,数为有司所纠,遂与群小谋逆。刘裕闻之,诛其党与,送文思付父休之,令自训厉。后与休之同怨望称兵,为裕所败而死,国除。

恢之字季明,历官骠骑司马、丹杨尹。尚之为桓玄所害,徙恢之等于广州,而于道中害之。安帝反正,追赠抚军将军。

休之字季预。少仕清涂,以平王恭、庾楷功,拜龙骧将军、襄城太守,镇历陽。桓玄攻历陽,休之婴城固守。及尚之战败,休之以五百人出城力战,不捷,乃还城,携子侄奔于慕容超。闻义军起,复还京师。大将军武陵王令曰:“前龙骧将军休之,才干贞审,功业既成。历陽之战,事在机捷。及至势乖力屈,奉身出奔,犹鸠集义徒,崎岖险阻。既应亲贤之举,宜委分陕之重。可监荆益梁宁秦雍六州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假节。”到镇无几,桓振复袭江陵,休之战败,出奔襄陽。宁朔将军张暢之、高平相刘怀肃自沔攻振,走之。休之还镇,御史中丞王桢之奏休之失戍,免官。朝廷以豫州刺史魏咏之代之,征休之还京师,拜后将军、会稽内史。御史中丞阮歆之奏休之与尚书虞啸父犯禁嬉戏,降号征虏将军,寻复为后将军。

及卢循作逆,加督渐江东五郡军事,坐公事免。刘毅诛,复以休之都督荆雍梁秦宁益六州军事、平西将军、荆州刺史、假节。以子文思为乱,上疏谢曰:“文思不能聿修,自贻罪戾,忧惧震惶,惋愧交集。臣御家无方,威训不振,致使子侄愆法,仰负圣朝。悚赧兼怀,胡颜自处,请解所任,归罪阙庭。”不许。

后以文思事怨望,遂结雍州刺史鲁宗之,将共诛执政。时休之次子文宝及兄子文祖并在都,收付廷尉赐死。刘裕亲自征之,密使遗休之治中韩延之书曰:“文思事意,远近所知。去秋遣康之送还司马君者,推至公之极也。而了无愧心,久绝表疏,此是天地所不容。吾受命西征,止其父子而已。彼土侨旧,为之驱逼,一无所问。往年郗僧施、谢劭、任集之等交构积岁,专为刘毅规谋,所以至此。今卿诸人一时逼迫,本无纤衅。吾虚怀期物,自有由来,今在近路,是诸贤济身之日。若大军相临,交锋接刃,兰艾杂揉,或恐不分。故白此意,并可示同怀诸人。”

延之报曰:“闻亲率戎马,远履西畿,阖境士庶,莫不恇骇。何者?莫知师出之名故也。辱来疏,始委以谯王前事,良增叹息。司马平西体国忠贞,款怀待物。以君有匡复之勋,家国蒙赖,推德委诚,每事询仰。谯王往以微事见劾,犹自逊位,况以大过,而当默然也!但康之前言,有所不尽,故重使胡道,申白所怀,道未及反,已表奏废之,所不尽者命耳。推寄相与,正当如此,有何不可,便及兵戈。自义旗以来,方伯谁敢不先相谘畴,而径表天子,可谓欲加之罪,其无辞乎!刘裕足下,海内之人,谁不见足下此心。而复欲诳国士,'天地所不容。'在彼不在此矣。来言'虚怀期物,自有由来';今伐人之君,啖人以利,真可谓'虚怀期物,自有由来'矣!刘籓死于阊阖之门,诸葛弊于左右之手。甘言诧方伯,袭之以轻兵,遂使席上靡款怀之士,阃外无自信诸侯。以是为得算,良可耻也。吾诚鄙劣,尝闻道于君子。以平西之至德,宁可无授命之臣乎!假令天长丧乱,九流浑浊,当与臧洪游于地下耳。”裕得书叹息,以示诸佐曰:“事人当应如此!”

宗之闻裕向荆州,自襄陽就休之共屯江陵。使文思及宗之子轨以兵距裕,战于江津。休之大败,遂与宗之俱奔于姚兴。裕平姚泓,休之将奔于魏,未至,道死。

允之字季度,出后叔父愔,袭爵广晋伯,历位辅国将军、吴国宣城谯梁内史。王恭、庾楷、桓玄等内伐也,会稽王道子命允之兄弟距楷,破之。元兴初,与兄恢之同徙广州,于道被害。义军起,追赠太常卿。从弟康之以子文惠袭爵。宋受禅,国除。

韩延之,字显宗,南陽赭陽人,魏司徒暨之后也。少以分义称。安帝时为建威将军、荆州治中,转平西府录事参军。以刘裕父名翘字显宗,延之遂字显宗,名兒为翘,以示不臣刘氏。与休之俱奔姚兴。刘裕入关,又奔于魏。

愔字敬王,初封广晋伯。早卒,无子,兄恬以子允之嗣。

高陽王睦,字子友,谯王逊之弟也。魏安平亭侯,历侍御史。武帝受禅,封中山王,邑五千二百户。睦自表乞依六蓼祀皋陶,鄫杞祀相立庙。事下太常,依礼典平议。博士祭酒刘憙等议:“《礼记·王制》,诸侯五庙,二昭二穆,与太祖而五。是则立始祖之庙,谓嫡统承重,一人得立耳。假令支弟并为诸侯,始封之君不得立庙也。今睦非为正统,若立祖庙,中山不得并也。后世中山乃得为睦立庙,为后世子孙之始祖耳。”诏曰:“礼文不明,此制度大事,宜令详审,可下礼官博议,乃处当之。”

咸宁三年,睦遣使募徙国内八县受逋逃、私占及变易姓名、诈冒复除者七百余户,冀州刺史杜友奏睦招诱逋亡,不宜君国。有司奏,事在赦前,应原。诏曰:“中山王所行何乃至此,览奏甚用怃然。广树亲戚,将以上辅王室,下惠百姓也。岂徒荣崇其身,而使民逾典宪乎!此事当大论得失,正臧否所在耳。苟不宜君国,何论于赦令之间耶。其贬睦为县侯。”乃封丹水县侯。

及吴平,太康初诏复爵。有司奏封江陽王,帝曰:“睦退静思愆,改修其德,今有爵土,不但以赦。江陽险远,其以高陽郡封之。”乃封为高陽王。元康元年,为宗正。薨于位,世子蔚早卒,孙毅立。拜散骑侍郎,永嘉中没于石勒。隆安元年,诏以谯敬王恬次子恢之子文深继毅后。立五年,薨,无嗣,复以高密王纯之子法莲继之。宋受禅,国除。

任城景王陵,字子山,宣帝弟魏司隶从事安城亭侯通之子也。初拜议郎。泰始元年封北海王,邑四千七百户。三年,转封任城王,之国。咸宁五年薨,子济立。拜散骑侍郎、给事中、散骑常侍、辅国将军。随东海王越在项,为石勒所害,二子俱没。有二弟:顺、斌。

顺字子思,初封习陽亭侯。及武帝受禅,顺叹曰:“事乖唐虞,而假为禅名!”遂悲泣。由是废黜,徙武威姑臧县。虽受罪流放,守意不移而卒。

西河缪王斌,字子政,魏中郎。武帝受禅,封陈王,邑千七百一十户。三年,改封西河。咸宁四年薨,子隐立。薨,子LE立。

史臣曰:泰始之初,天下少事,革魏余弊,遵周旧典,并建宗室,以为籓翰。诸父同虞虢之尊,兄弟受鲁卫之祉,以为历纪长久,本支百世。安平风度宏邈,器宇高雅,内弘道义,外阐忠贞。洎高贵薨殂,则枕尸流恸;陈留就国,则拜辞陨涕。语曰'疾风彰劲草',献王其有焉。故能位班上列,享年眉寿,清徽至范,为晋宗英,子孙遵业,世笃其庆。高密风监清远,简素寡欲,孝以承亲,忠以奉上,方诸枝庶,实谓国桢。新蔡、南陽,俱莅方岳。值王室多难,中原芜梗,表义甄节,效绩艰危。于时丑类实繁,凶威日逞,势悬众衅,相继沦亡,悲夫!谯闵沈雄壮勇,作镇南服。属奸回肆乱,称兵内侮。怀忠愤发,建义湘州,荆沔响应,群才致力。虽元勋不立,而诚节克彰,垂裕后昆,奕世贞烈,岂不休哉!勋托末属,禀性凶暴。仍荷朝寄,推觳梁民,遂弃亲背主,负恩放命。凭庸蜀之饶,苞藏不逞;恃江山之固,奸谋日深。是以搢绅切齿,摅积愤之志;义士思奋,厉忘身之节。天道祸婬,应时荡定。昔汲黯犹在,淮南寝谋,周抚若存,凶渠未发,以邪忌正,异代同规。《诗》云“自贻伊戚”,其勋之谓矣。习陽凭庆枝叶,守约怀逸,栖情尘外,希踪物表,顾匹夫之独善,贵达节之弘规,言出身播,犹为幸也。

赞曰:安平立节,雅性贞亮。高密含和,宗室之望。新蔡遇祸,忠全元丧。谯闵徇义,力屈志扬。勋自贻戚,名陨身亡。顺不恤忌,流播遐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