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東平的謎題

    早上八點,帆阪來上班了。
   
    「早!」
   
    他活力十足地道過早安,窸窸窣窣地翻動著自己的包。那是一個單肩包,他總是帶那個包來上班。他不斷地推著圓框眼鏡,從包裡拿出最喜愛的日本地圖及一隻白色塑膠袋。
   
    「三梨先生,昨天家母送了叉燒肉過來哦。你之前吃過,不是很喜歡嗎?我們再來吃吧,真的很好吃哦。」
   
    帆阪的母親住在北陸鄉下,他父親在他還是學生時,突然撒手人寰。母親在帆阪兩個念初、高中的弟弟的協助下,辛苦耕耘丈夫留下的那塊地。帆阪說過,家裡總是人手不足,每天忙到沒空休息。因此,帆阪才會不顧週遭人反對,一意孤行地上京。他每個月固定將部分薪水寄回家。這裡的薪水以出勤天數計算,因此不管我怎麼叫他休息,他還是每天都來上班。身為老闆,我當然很高興有這樣的員工,但是有時候也會擔心他的身體。
   
    「叉燒啊……」我一站起來,因為長時間維持著同樣姿勢,膝關節發出劈啪聲,「什麼時候送來的?」
   
    「啊?昨天啊!」
   
    「你昨晚九點才離開這裡,怎麼收得到包裹?」
   
    「我回家發現門口夾著快遞的催領單啊!」
   
    「那個時間快遞員也不會再送貨吧!」
   
    「啊,我自己去快遞公司領的啊。」
   
    「騙人。」
   
    帆阪一邊搔著細長的腦袋,一邊低下頭。
   
    「我看你昨天沒什麼精神……我想,吃點喜歡的東西應該可以恢復活力……」
   
    帆阪有時候會說出這種善意的謊言。但是,他說謊的技巧真的很不高明,沒有一次不被我拆穿。
   
    「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接過裝有叉燒肉的塑膠袋。這一定是他昨晚自己辛苦做的吧。
   
    「是真的很好吃哦。」
   
    「我想也是。」
   
    這時候,我覺得自己在這裡煩惱真的很可笑。
   
    「好,今天休假一天,把鄰居都叫來,大家一起吃美味叉燒吧。我們來幵叉燒派對。」
   
    「啊?可是……」
   
    「別擔心,我給你有薪假。」
   
    帆阪高興地擊掌。
   
    「對了,也找冬繪小姐過來吧,我想讓她吃吃看我做的叉燒肉。」無意間,居然找到了主動聯絡冬繪的借口。
   
    整個早上,我盡可能地把房間打掃乾淨,也順便整理了弗爾茲的作品集,稍微收拾了一下錄像帶。
   
    大約中午,野原大叔和牧子阿婆各拿了一公升裝的日本酒過來了。
   
    「怎麼樣?整理好了嗎?」
   
    牧子阿婆一踏進房間,很懷疑地揚起單邊眉毛。野原大叔立刻搖搖頭。「沒有,還是那麼髒。」
   
    「襯衫是不是丟得滿地都是?」
   
    「全都堆在角落了。」
   
    「三梨,你這樣下去會娶不到老婆,找不到女朋友哦。」
   
    「真囉唆,乖乖坐下就是了……」
   
    「帆阪老弟,你每天都待在這裡看地圖,可是會發臭、交不到女朋友的哦。」
   
    「是嗎……」
   
    「你要振作啊!」
   
    牧子阿婆打算摸帆阪的頭,不過沒摸到。帆阪迅速調整位置,接受阿婆的撫摸。
   
    糖美和舞美也過來了。兩人還是像連體嬰般形影不離,還送了我一個大大的方罐。
   
    「我們帶了餅乾過來。」
   
    「聽說這個還蠻貴的。」
   
    糖美左手拿著罐子,舞美右手打開蓋子。原來如此,裡面有許多看似很高級的餅乾。
   
    「我們數過,有七十二塊哦。」
   
    「我們有八個人,一個人分到九塊哦。」
   
    玄關門被打幵,走廊上站著一個龐然大物——短褲配黑襯衫、一條鮮紅領帶、外罩紫色夾克,額頭中央還寫著一個「神」字。
   
    「喂,東平,進來吧。帆阪已經在切叉燒了。」
   
    東平一走進來,便呼地一聲,向那對雙胞胎伸出粗壯的雙手。姐妹倆也很有默契地乖乖站好。東平專注地從姐妹倆的頭髮裡,啪啪啪地拿出幾張撲克牌,全部是人頭牌。
   
    「嗯喁嗯嗯嗯嗯——」
   
    東平哼著奇妙的歌曲,恭敬地將一把撲克牌遞給糖美和舞美。總共十一張。
   
    「謝謝你,東平大哥。」
   
    「不過這些是什麼呢?」
   
    「這些牌是指我們啊,舞美。」
   
    「這疊人頭牌為什麼是指我們?」
   
    「仔細看,是不是少一張?」
   
    「真的吶,少了紅心K。」
   
    東平只是微笑地看著她們倆。少了紅心K的人頭牌,為什麼是糖美和舞美?我也搞不慌。紅心K,東平以前也送過我一張……不過,不可能與那時候一樣,不可能與自殺有關聯。
   
    「你真遲鈍啊,就是這麼回事啊!」
   
    糖美和舞美嘰嘰咕咕地交頭接耳。然後,舞美」啊「地張大了嘴。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真是的,東平大哥怎麼這麼討厭!」
   
    舞美揮拳輕揍東平的肩。
   
    「討厭?」
   
    啊,原來如此。我思考了一會兒,終於瞭解撲克牌的含意。
   
    東平滿意地點點頭,轉個方向,這次把撲克牌遞給野原大叔。是四張Q。
   
    「咦?這是什麼意思?」
   
    野原大叔歪著頭,享受東平送他的謎題。
   
    「我知道了。」
   
    「我也知道。」
   
    「你們都猜出來了?」
   
    「你仔細看Q的圖案。」
   
    「某個地方有點奇怪吧?「
   
    「有嗎?哪裡?「
   
    「皇后手上都沒拿東西吧?」
   
    「是啊,一般都會拿那個嘛。」
   
    原來如此,我一下子就猜到了。
   
    野原大叔皺眉,抬頭望著天花板。不久,「哦哦哦」地叫了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哈,你還會開玩笑啊!厲害厲害!」
   
    野原大叔啪啪啪地拍打東平的臉頰。
   
    「東平,我也要玩,給我牌。」
   
    聽到牧子阿婆要求,東平將手插進褲子後面的口袋,沒有使用任何技巧,粗魯地抽出一張牌。
   
    「喂,牧子阿婆,你的是鬼牌!」
   
    野原大叔愉快地說道,我也不自覺地抿嘴笑了起來。沒想到東平這傢伙連笑點都準備好了,不錯哦。
   
    此時,糖美和舞美故意蓋上餅千罐,兩人一起將罐子拿到東平面前。「東平大哥,告訴我們這裡有幾塊餅乾,好嗎?」
   
    「我們想平均分給大家,可是數起來好麻煩。」
   
    結果,東平緩緩地搖搖頭,不高興地發出噗噗噗的聲音。這是他的習慣,只要有人明知故問,他就會發出這種聲音。他討厭被試探的感覺。
   
    「喂,你們兩個,不可以捉弄東平。」
   
    牧子阿婆一臉凶神惡煞地威嚇雙胞胎。
   
    「對不起。」
   
    「不敢了。」
   
    兩人縮著脖子吃吃笑了起來。不過,個性溫和的東平,還是唸了一聲「呼姆」,把七和二的牌放在餅乾罐上。罐子裡有七十二塊餅乾,答得好。
   
    「各位,叉燒登場了。」
   
    帆阪將一隻大盤子頂在頭上,送進房裡。同時,走廊傳來叩叩叩的腳步聲。
   
    「大家好——」
   
    戴著墨鏡的冬繪有點猶豫地探頭進來。

《獨眼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