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十二
  沒有子彈襲來。
  鷹見躍起,朝房頂上的通風小屋奔去,就在這時警車的警備聲隨風飄來。聽聲音,警個離這裡不太遠。
  鷹見右手握槍,擊錘打開著,繞著通風小屋,小心翼翼地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人。
  突然,鷹見發現在屋頂邊沿的欄杆左繫著一根繩索,那繩索順著外壁,斜斜地垂向下方。
  鷹見衝上前一看,六樓有條應急樓梯通往地面;那繩索的下端就繫在六樓應急樓梯的欄杆上。
  鷹見嘴裡咒罵了一句,把獵刀折好收進衣袋。用大拇指按住擊鍵,扣下扳機。然後慢慢放鬆大拇指,使擊錘回到安全位置,最後把手槍插進褲腰皮帶。空手槍套在剛才穿衣服時,已經綁在右腿上了。
  鷹見伸手抓住繫在鐵欄杆上的繩索,心想:把手雷甩進臥室的傢伙準是順著這根繩索滑到應急樓梯,然後利用應急樓梯逃走的。
  鷹見決定趁警察還沒有包圍這幢房子之前,也從應急樓梯逃走。警車出動得如此遲緩,不知是否秋葉部長從中作了安排。
  在一般情況下,要想上應急樓梯,就得通過六樓或六樓以下各層樓的應急門,但是,只要一打開應急門,警報器就會響。現在既然屋頂和應急樓梯之間已經聯好一根繩索,那麼乾脆,從繩索上滑下去。
  鷹見習慣性地,用力拉一拉繩索,檢查其強度是否足夠承受一個人的體重,沒想到撲嗤一聲,繩索竟斷了,他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得大聲咒罵起來。
  繩索斷在距屋頂欄杆二米的地方。看斷碴,明顯是用刀子割過的。
  敵人逃到應急樓梯之後,估計到鷹見也會使用這根繩索,於是就用刀子在繩索上割了一刀。
  咆哮著的警笛聲,越來越近。鷹見趕緊從屋頂跑下六樓。
  大樓上有幾家房門開著,一些男女伸出頭,既害怕又想看,可是一看到鷹見殺氣騰騰地奔下樓梯,嚇得急忙把頭縮回門裡。
  本應該把應急門上的警報器的電鈴拆除,或剪斷電線後再把門打開,但現在情況緊急,鷹見直接拉開門栓,將應急門打開。
  「警報器鈴聲大作,鷹見毫不理會,跳上應急樓梯,快步向下跑去,右手又將357馬格納姆手槍撥出。
  鷹見順著應急樓梯跑到三樓,他通過眼角的餘光看到,在三十米開外的另一幢大樓的一個黑洞洞的窗戶裡閃過一團槍口火焰。剎那間,他身體猛一收縮,騰空向五級以下的樓梯躍去。一顆子彈飛來。仍將他肋下的腹部削去十克左右的皮下脂肪和肉。接著傳來了一聲震撼大樓的步槍聲。
  鷹見肋下受到的衝擊力的打擊,其力量足有重量級最強的拳擊手所能發出的好幾倍。,
  他在空中象陀螺似地旋轉著跌下幾級樓梯,同時開了一槍。
  從科爾特大蟒中打出三發速射,但聽上去只有一聲槍響。從相鄰大樓黑洞洞的窗戶裡,透過震天的槍聲,鷹見聽到了槍彈鑽進固體的聲音。
  一支帶著望遠瞄準鏡的槍身極短的卡賓槍掉下窗外,那是一支來明頓660式波爾特卡賓槍,口徑308的五連發槍。鷹見強忍著傷痛,奔下樓梯。他開始感到噁心想嘔吐,血已經滲透到褲腰外面了。
  他穿過一條又一條小巷子,逃出了警察的包圍圈。跑出很遠時,鷹見這才站住,舉手攔住了一輛出租汽車。他一邊注意著不讓司機看到身上的血跡一邊鑽進了汽車。乘著這輛出租汽車,鷹見回到了銀座。
  來到」馬醉木「酒吧門前時,店已經關門了。鷹見用藏在褲腳邊的鐵絲將門鎖捅開。
  右手拔出科爾特大蟒,悄悄地推開門。拒台裡面漏出暗淡的燈光,在空無一人的客席上投下了深深的陰影。鷹見用左手捂著肋下身血糊糊的傷口,挨個檢查了所有的廂座,看看有沒有人藏著。
  一個人也沒有,鷹見又查看了衣帽後邊的辦公室兼保管室。
  在辦公桌裡,鷹見找到一本地址薄,上面有老闆娘和經理兼領班的地址。和電話號碼,他把這些默記在心裡。在櫃子裡找到一個急救箱,打開一看,裡面用於急救的藥品基本齊全。
  脫下西服上衣和裡面的運動衫。這兩件衣服上被槍彈打穿的洞眼四周已經吸飽了血。
  鷹見赤著膊,低頭檢查傷口,鷹見傷口向外翻捲著,露著肉,活像綻開口的石榴。不過。血已經止住,現在只有少量的淋巴滲出。
  他拿起雙氧水往傷口上一倒,傷口上頓時冒起一堆類似洗髮香波的泡沫來,然後他用浸了酒精的紗布將泡沫擦去。等待片刻,再用一塊塗有抗生素油裔的紗布蒙在傷口上,用橡皮膏貼住。
  打開更衣櫃,取出調酒師用的襯衣和白色西服穿在身上,把原先的被血弄髒的西服口袋裡的東西轉移進去。站在鏡子前打量了一番,再也看不出曾經出過血的樣子。鷹見這才離開酒吧,朝五十米開外的停車大樓走去。手槍已經插在了綁在腿上的槍套裡。在停車大樓底樓看門的管理員並沒有過分注意鷹見。鷹見來到三樓,找到自己的特製的青鳥牌轎車,打開行李箱蓋,取出千斤頂。
  用止退塊頂住後輪,用千斤頂頂住車前部的保險桿,將車頂起。
  鑽進發動機底下,點亮鋼筆手電筒,仔細檢查起發動機來……起動馬達和分電盤等電氣回路尤其檢查得仔細,查看上面有沒有被接上爆炸物的引信。
  要是起動馬達一轉,便來個轟隆一聲的話,那可受不了。沒有打開發動機罩來檢查,是因為考慮到發動罩的搭扣上有可能連著炸彈的引信。
  鷹見有個同事就遇到這樣的事情而喪命。在某個案中的偵破行動中,那位同事小心翼翼地想檢查自己的汽車上有無炸彈,誰知剛一打開發動機罩?他就連同汽車一起被炸得粉身碎骨。
  檢查一遍,看來今晚平安無事;但他仍不敢大意,收起千斤頂後,小心地繞到左側的助手席一側,打開車門鑽進車內。
  點亮鋼筆手電簡,照了照駕駛席同右邊車門下方之間的陰暗部位。
  果然發現了一顆炸彈。
  在車門與座席之間的地板上,用膠帶固定著一顆中型茶筒大小的手制炸彈。
  從炸彈引出一根電線,電線的另一頭用粘合劑粘在右邊車門上。
  只要一拉開右邊的車門,帶動電線,炸彈簡內的擊發裝置的彈簧就會彈起,使撞針撞破雷管,引爆炸藥。
  當然,炸彈也有可能採用了電池和電雷管來作為起爆裝置。
  鷹見謹慎地拆下炸彈。在處理爆炸物方面,他是受過嚴格的訓練的,所以,只要發現了炸彈,那就好辦了。
  左手拿著炸彈簡,發動著汽車,迅速來回踩動油門踏板,讓發動機運轉了一會兒,等待油壓升起。
  油壓上來之後,鷹見前傾著身子,右手掛上排檔,鬆開手剎,單手把著方向盤,慢慢驅車起步,滑行到底樓時,臉上並沒有流露出驚詫的神情,看來他同炸彈一事無關。
  付過停車費,鷹見把車開進位於麻布新龍土町附近的LSL日本部經營的太陽汽車修理廠。
  見到值夜班的接待員田代,把車上被人安裝了炸彈一事告訴了他。
  「你能不能安排一下,給我的車上安個報警裝置,把開關裝在隱蔽的地方,這樣,只要我不把開關切斷,一旦有人來動我的車門,發動機罩和行李箱蓋時,報警裝置就會發出巨大響聲。」
  「沒問題,我給你安一個。音量相當於警車警笛五倍的傢伙怎麼樣?如果有人敢動你的車,保險叫他嚇得屁滾尿流。」田代說完齜牙嘿嘿一笑。
  「那就謝謝了。還有,請你給我找一身合體的衣服。我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太顯眼了。」
  「行啊。你這個模樣是有點滑稽,怎麼搞的?」
  「挨了一槍子。擦破點皮,不過,流了很多血把衣服弄髒了……呃,電話借我使使。」說完,鷹見走進辦公室裡面角落上的電話間,要通了坐鎮總部的秋葉部長。
  「你還沒死吧?現在在什麼地方?」秋葉氣沖沖地問道。
  「太陽修理廠。剛才挨了一槍,不過現在血已經止住了……」
  鷹見把事情經過詳細地向秋葉作了匯報。
  「好樣的。不過,我要是也能得到五億元報酬的話,受點傷我也不會在乎的。哈,哈哈……」電話裡傳來秋葉的笑聲。「哦,是嗎?那你就幹幹試試。哎,我想問個問題,我在那個女人的公寓裡放了第一槍之後,過了很久警車才趕來。多虧這樣,我才審問了很長時間,是不是部長設法阻止了警察?」
  「不是。剛才據警方報告,綠色公寓的管理人死了,是被掐死的,喉部軟骨被掐碎,被丟在他自己房間的櫃子裡,另外,電話交換台也被人砸的稀巴爛,公寓裡的居民即使想打110電話報警,也打不通。」
  「噢,原來是這樣。」
  「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
  「找到『馬醉木』酒吧的老闆娘,跟她好好親熱親熱。」
  「別見了女人就沒命,誤了事我可饒不了你。」秋葉又笑了起來。
  鷹見出了電話間。田代的同事小野已經把準備好的內外衣物放在桌上了。
  「都是些便宜貨,也許不合你的口味,那就請你多多包涵了。」小野苦笑著說。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還會弄髒的。」鷹見一邊摸著暗灰色的西服套裝一邊說道。
  進了職工用的浴室,脫光衣服。從大腿到膝蓋,已經干了的血痂正在削落。
  身上的血跡用溫水擦去,下身雖然沒有沾上血跡,但百合的體臭卻濃濃的殘留著,開大淋浴,用滾燙的熱水將那個部位仔細清冼乾淨。
  穿上借來的運動衫和西服套裝,來到地下的車間。只見混雜在技工中間幹活吉田代直起腰,招了招手,說:「裝好啦!」
  「謝謝,開關在什麼地方?」
  「猜猜看。」
  「別跟我開玩笑,我怎麼猜得出?」
  「就在這兒。」田代指著前翼子板中心的DATSUN的D字。它現在向右歪斜著。
  吉田代打開門,報警器沒有響,他微微一笑,關上車門,用下巴示意一名技工,那技工將通往地面的隔音門關上。吉田代用力按下D字標記,同時將它轉直,然後對鷹見說:「你把門打開試試。」鷹見抓住門把一拉。
  頓時響起了淒厲無比的尖叫聲。聲音之大,差點震被鼓膜,大腦也難受的要命,好像被一隻蘿蔔刨絲器在來回刨著似的。鷹見慌忙摀住兩耳,向後跳出幾步,體內流過一股股生理上的惡寒,使他渾身顫慄。
  田代趕緊把D字向右一轉關掉開關,報警器這才安靜下來。
  「不錯,這樣一來敵人就不能隨隨便便地動我的車了。」鷹見呻吟著說道。
  「符合你的要求吧?在行李箱蓋和發動機罩搭扣上也都安裝了報警電路。當開關打開時,即使撬開車窗,警報也會響的。」吉田代得意他說道。

《殘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