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入學金

  這是孤獨的變態者們發狂和神經錯亂的祭夜。
  這天晚上,邦彥犯了一個判斷上的錯誤,從而導致了惡運。夜已經深了,他在有樂街站下車,在銀座四丁目的十字路口向左拐去,一邊瀏覽著街邊的櫥窗,一邊走著。綠色和黑色相雜的外套下面,帶著淡色條紋的白襯衫配著十分得體的暗綠色的領帶上面帶著的綠寶石領帶夾深深地吸引了邦彥的注意力。
  在飾品櫥窗裡,邦彥發現了用大珍珠製成的袖口上的扣子,被緊緊地吸引住了,正當他想要再仔細地觀察一下而轉動了一個角度時,眼角里突然瞥到了兩個尾隨著的跟蹤者。兩個象車轍和相棒似的大傢伙。
  不由他多想,邦彥立刻離開了櫥窗。往明亮的地方走去。再不講計謀的人,恐怕也不會在如此人頭混雜的鬧區公然開槍射擊吧。
  這麼一想,甩掉這兩個不死心的傢伙看來不是件困難的事情。但是纏上的結扣無論如何也是必須解開的認出自己這張臉的人怎麼也不能再讓他活下去。
  在松屋的邊上向右拐入戶下胡同。
  他的臉上絲毫沒有什麼變化的表情,但是腋下卻微微滲出了汗水。在靠近一塊立著的廣告牌的暗處,趁著彎腰繫鞍帶的功夫把藏在右腳裡的仁瑟槍轉移到了外衣口袋。
  ……
  邦彥……眼睛注意著相隔二十米開外,混在人群中尾隨著的兩個跟蹤的傢伙。
  邦彥靠上一個男孩,同他談笑在一起。
  男孩的睫毛閃。帶著羨蒸的目光。
  「你才真的象阿波羅呢!」同時臉上象向日葵般展開甜甜的笑容。
  靠著街兩邊林立的酒吧、酒店的霓虹婦和裝飾燈光,邦彥不斷地窺視著左右停靠著的汽車內。
  帶著甜甜的微笑,只是不住地和小孩談一些沒什麼意思的話題。
  走過歌舞會場的時候,他的眼光停留在一輛車上。這是一輛黑色的低車身,尾部尖的卡迪拉克牌豪華的小汽車。重要的是車鑰匙被遺忘在車門上。
  「哥哥帶你去好地方玩。」
  「太好了可哥你真闊啊!」
  帶著雀躍歡呼,邦彥讓男孩坐在了自己的右邊的座位上,順勢瞅了下前邊的燃料指示器。汽油還很足。他輕輕地發動起迪拉克朝著日木橋的方向飛馳而去。
  從車前的反光鏡裡,他看到這兩個追蹤的人攔了輛路邊的出租車,像是駕著車似的尾隨上來。
  邦彥看清了這些,車速越來越快已經快要接近八十公里了。甲殼蟲似的出租車。從後而搖搖晃晃地追了上來。
  大約離開有五十米。
  邦彥左手扶著方向盤右手摘下了領帶上的別針擱到了口袋裡。又順勢拷到了男孩的肩上。
  男孩出神地保持著身體的平穩,稍稍靠近他的耳邊,飄宋一陣濃烈的香水的氣急。
  過了人頭噪雜的亂哄哄的野廣小路,在公園的旁邊向左拐,邦彥駕著車向荒川飛馳而去。
  人越來越少了,車燈和迎面而來的車燈交織成紫色的霞光,像幾條割裂地面的線條交錯著,過往的車也屈指可數了,月亮躲進了黑黑的厚雲,滿天夜空沒有顆星星,人影已經完全看不見了。穿過前面的漆黑一片,漸漸浮現出模棋糊糊的廢水處理廠的輪廓。
  邦彥提高了車速,用力踩加速器加大油門向前駛去。卡迪拉克像在空中飛一樣疾速行馳,風呼呼地尖叫著,搜著車前的擋風玻璃迅速向車後逃去。
  後面跟著的出租車,已漸漸被甩開了距離。「抓緊了!」
  邦彥對男孩說。然後邊拉制動器,一邊把車檔降低車子發出金屬的摩擦嘎吱聲,車身帶著劇烈的震動,滑行了段急停了下來。
  車胎蹭著砂地傳來吧啦吧啦的摩擦聲。車裡的兩人被車的吸性帶著向前彎了下去。好不容易又直起身恢復了原樣,邦彥把變速檔調到JN檔。讓發動機開著不熄火,隨後關上了所有的燈。
  男孩像是從夢中涼醒似的,呆呆的一聲不吭,邦彥拽著小孩的手,邁開步子向黑暗中走去。
  前面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三、四堆磚頭堆的小山,像橫著的門那麼高和寬,黑暗中依舊隱隱約約地浮現出輪廓。邦彥從其中一座石堆後迂迴過去。
  背後是一座倉庫。混凝土牆延續著,再往前是個廣場,是一個絕好的足球場。
  遠處傳來了被丟棄了的盜來的卡迪拉克馬達的轟鳴聲。
  「真嚇人!要幹什麼呀?」
  男孩嚇得面色蒼白擔心地詢問。邦彥從了口袋裡拔出右手,用手掌輕輕地在男孩的後脖頸上打了一下,男孩支持不住頭暈向前倒了卜去。
  邦彥把男孩的兩手扭到身後,把他提起來讓他跪住,用右手抓住男孩的兩手,然後左手地封住男孩的嘴。男孩驚慌萬分,嚇出了冷汗,睜著眼睛像是要哭出來似的,雖然不住地掙扎,但是顯然越掙扎就越疼,終於精疲力竭了。邦彥跪著條腿蹄在男孩的背後小男孩「咚咚咚咚」飛快的心跳聲傳過來,和自己的心動交在一起。口中直髮干,變得有點粘邦彥沒有心思,煙也不想抽。
  跟蹤的裡頭那個像車澈似的傢伙。確認卡迪拉克猛地加速了,就威通司機。
  「引擎燒壞了也要給我加速。」
  一邊用左手扳著前邊的司機,一邊用右手熟練地拔出手槍敲著他的背。
  「不行,沒用!這車根本就下可能!」
  司機一邊大聲回答,一邊哨哨地用左手德亮了防劫燈的按扭。
  「別逗了!」
  「車撤」的饅罵震動著車,邊用槍口使勁捅著司機的後背,啊,別亂捅了!」司機邊疼痛地尖叫,一邊使勁加大了油門。
  「車澈」的眼裡露著冷冷的凶光,帶著一股報復的慾火,全身燃起股殺意要把失去的面子贏回來。同時又是種職業的賭性。無意之中把假牙露了出來,鼻尖上有幾道深深的皺紋,整個扭曲的臉發硬了。「車澈」急得腳不停地動,左手抓著司機的靠背,像是要把它給抓爛了似的坐在左邊的「手槍安」的右手也握著一支稱作獅子鼻的槍身極短的左輪手槍。搖下了車窗玻璃,優雅地扣住扳機。瞇起眼輕輕彎著腰對著窗外。
  長長的鬢角。飯發彎曲著蓋在頭上發臘閃著黑紫色的光。橄欄色的臉上,帶著年青人特有的無視對方的狂妄的光輝。
  對生來就是個賭徒的他來說,能不能把邦彥殺了己不成為問題,他正夢想著漂亮地幹完這次行動。得到頭的賞識回到馬尼拉作為個職業殺手威名。
  ……
  「喂那小子已經沒影了。」
  「別擔心,『現在那小子該聞到地琳的氣味幾了』。」
  過去車轍的喉帶曾被邦彥打得快爛了,所以現在他的聲音象壓癮似的。
  兩分鐘後,在路旁前幾百米左右的地方出現了卡迪拉克車。
  「停車!小心點,把引擎和車燈關了,靠到車的右邊去。」
  出租車靠著慣性向前滑進。離卡迪拉堯只有五米的邊上停了下來。卡迪拉克的馬達還在轉著,「車轍」用力在司機的頭上砸了一槍托。與此同時安迅速地舉起左掄手槍對著那車開起火來,連射的子彈在車上亂飛。
  卡迪拉克車發出嗯嗒叭叭的聲響,打碎的玻璃象塵埃一樣四處飛散。車身上的黑漆也剝落一地。在一通驚心動魄的聲響之後,安已經陶醉於自己英勇無比的壯舉中了,臉上帶著一股聲討的表情。打完子彈的安,從車窗上抽回身子,在車裡彎下身子,把折疊式左掄槍打開,卸下打空的子彈匣,左手抓著大把的子彈,慌亂地往38口徑的彈醃裡填塞子彈。
  慌亂加上黑暗有兩、二顆子彈掉落到車裡越過安的肩膀,「車澈」用打開保險的路加槍不斷地向卡迪拉克射擊。德國產的這種自動手槍,其殺傷力絕不亞於姍5口徑的手槍,這是gmm口徑中最高檔次的一類。
  「傻瓜,車裡根本沒人。安。你這傻爪。過來看。」
  「車激」吃過苦頭,所以記憶猶新地用沙啞的聲音抱怨著。
  安左手拉開車門。把槍往腰裡插,彎下身子進了黑暗之中。快靠近卡迪拉克時向破碎的車窗中又亂射了兩槍才起身往裡張望。
  「他媽的,空車!」
  他惱怒地罵了一聲之後,惱火地返身回了出租車。那聲音,傳至了躲在石堆後頭的隱蔽著的邦彥耳裡,封著男孩嘴的左手剛一拿開,恢復自由的嘴裡發出了令人心肺俱裂的悲嚎,劃破了夜空從石堆的一角向外張望,出租車的門「叭」地開了兩個黑影轉出車門蹲到了出租車的左右兩邊。
  頓時,從兩支槍管裡蹦發出十多顆子彈,發著桔紅色的光,擦著邦彥的臉飛過,打碎了磚堆的一個角,藍白色的火花左右跳躍著交織成錯雜的線條。
  打得四處亂飛的磚沫在邦彥和男孩的肩頭飛落。根本沒有法睜眼。一塊打飛的磚頭擦著小孩的眼前而過。「赳」的一聲,一顆子彈打到後面倉庫的混凝土上又彈了回來傳來一聲鈍響,震動著大地。
  死般地沉默了幾秒之後傳來了在黑暗中換子彈的聲音。
  男孩的驚叫已經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像狗樣弄濕了褲角。
  「別再抵抗了。像個男子漢那徉舉著手出來吧!」
  「車激」確似已經追到了邦彥,帶著勝利的得意洋洋的聲音劃過夜空。
  「沉住氣。我先往外逃,然後你跟著出來。注意,邦彥衝著男孩輕聲地說到,但是小聲的話語剛好被躲在暗處的那兩個人聽到,剛數到三,男孩從石堆的左側,從車澈這邊看是向右突然竄了出來,而邦彥自己早已向左邊跑了。
  被血嚇暈了的男孩,像是一隻被狗追趕的受傷的小鳥徉,飛快地逃走著。由於極度的恐懼,喉嚨裡想尖叫也發不出聲了。
  瞄準了那個黑黑的身影,夜空裡劃過一道閃光,隨後響起了連續的槍聲,不幸一顆子彈射穿了男孩的右太陽穴那兩個把象陀螺一樣轉了一圈倒下的男孩誤認為是邦彥,於是從車的後面跳了出來,又是一陣亂射。幾順子彈揚起了一陣小煙上,接著男孩的身體又挨了幾槍。
  藉著射擊的光亮,邦彥穩穩地瞄準了隱現出的安,右手指扣動了扳機,與此同時,不容轉過身的「車澈」看清怎麼回事,對著他的肚子飛快地打了三槍。
  二個人像是挨了巨大的鐵錘砸似的向後「撲通」倒了下去。
  手槍的射擊聲嘎然而止。伴著隆隆的回聲傳來了呻吟的聲音。
  邦彥沒有去留意死了的男孩子,手指搭著扳機提著槍,大步地向倒下的那兩個傢伙靠近。
  遮著月亮的黑雲露出一道切開的口子,模糊不清的月光;西在了地上。
  「車澈」倒在了對面。地上流滿了血和內臟他的屍體。……他的後背被子彈射穿留下一個大洞。像被踩得爛成團的石榴,血肉模湖的被達姆彈的彈頭斜著射穿。已血肉模糊成了肉醬,從那兒還滴滴嗒嗒地往下淌著血……從肩關節往下有手腕背向身後,無力地搭拉著。……彎著胳膊肘用左手撐著血流滿地的泥地好不容易支撐著自己搖晃的身體。
  靠近的邦彥面無表情。天鵝絨似的眉下。留著深深的陰影,嘴唇上堆著質怒和陰鬱,整個臉的表情僵在那,邦彥卸下毛瑟槍的槍座,重新填滿了子彈,然後上了保險放進了口袋。
  從兜吸掏出煙盒拿出支煙,咬在嘴上,點著了火,深汗地吸了口。
  安的嘴角上掛著垂下來的唾味和膽汁,彷彿是迷戀於邦彥瀟灑迷人的臉,帶著癡癡的眼神向上張著眼一動不動。在那眼裡隨著擦著的火柴的熄滅,連一聲也沒吭就斷了氣,再也沒有睜開眼。
  我們都生活在同個世界土。倒霉的失敗者死去而活下來的只有那些意志堅強的至死也不失冷靜的人。從遠處傳來了警車的呼鳴聲,漸漸地靠近了。邦彥把自己的毛瑟槍插進腳上的手槍皮套裡,又拾起了槍身還熱著的安的左輪手槍。
  從安的兜裡搜出了所有的彈藥,迅速地填滿了子彈匣剩下的子彈擱到了左邊的兜裡,又把槍插到右口袋裡。邦彥跳進了仁迪拉克用左手打開了燈。方向盤還沒有損害。車裡到處是粉碎的玻璃屑右邊的門被掃得千瘡百孔,目不忍睹引擎一直沒有停地轉動著。
  邦彥拂掉散在駕駛座卜的碎玻璃片。然後關了車燈緩緩地發動起車。
  邦彥停了車,把頭和背上受了多處傷的男孩血肉模糊的屍體拽列了自己右邊的座上,然後捲起了自已的褲管,剛上了路不足三百米的距離。和最先到達的亮著紅燈的警車交面而過。
  在緊接著的半小時裡,他像一隻地溝裡的耗子似的被追趕著,他想盡了一切辦法逃跑避閃,也只能像一隻老鼠一樣抵抗追擊的警車和警戒用白摩托在不斷地增加,瘋狂地不斷往這兒射擊,像是在發洩著什麼。
  卡迪拉克發出『卡卡」的破裂聲,車窗玻璃和車燈被打得粉碎到處亂飛,子彈在他周圍噢噢地滑著空氣一掠而過。計程器和其他的儀器象也被打壞了可是車胎卻奇跡般地在正常運轉。背後一輛警車追了上來,邦彥伏下身體一邊把著方向盤一邊抓個機會從前邊橫擋在路上的警車邊甭出的一個空隙鑽了過去,但是遭到了車裡兩支槍以及追上來的三輛車上的猛烈射擊。其中有幾槍讓人覺得好像在空中碰撞在了起。
  邦彥左手握著方向盤,完全靠著直覺一邊患意地繞著z字形走一邊從車窗探出左輪手槍,通過通神射。讓槍聲平急了下來。
  從反光鏡內邦彥看到後面迫上來的輛車為躲避和邊躲閃不及的同伴的車撞到一塊兒,頓時著起火來另輛車橫了過來剩下的一輛衝上了人行道,直衝進個關著門的煙草店。又死傷了不少人。
  破碎的玻璃片紮著了邦彥的脖了。血往下流進了裡邊的襯衣上。從沒玻璃的車窗吹進來的冷風吹得人的不能開眼。讓人聽著響起了「野獸必死的令人害泊的十二音,自己也難以預見會逃往哪去。一生中,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體會到自己尚活著。
  他像魔鬼一般的大膽和嫻熟的駕車技術,以及神射保住了他的性命。
  至少有五台警車和十輛警用摩托車的司機或者輪胎或者殺手被打死,有的撞了車,有的翻了摩托,喪失了戰鬥力。
  一直豎持到最後緊咬上來的三輛警戒摩托的火力網打穿了邦彥的油箱。燃料計在不斷地下降。後輪也被打穿了,傳出「虛……」地空氣漏了出來的聲音。
  邦彥幾乎沒有降低車速,帶著傷的卡迪拉克繼續飛馳,車子發出了幾乎要散架的聲響,靠裡側的輪胎放了炮,緊接著其他的後輪也放了炮。卡迪拉克的後車身大幅度的搖晃起來,男孩的屍體撞著邦彥的右腳。
  邦彥駕著這輛象被打敗的三條腿的狗一樣的破車撞向一輛驚慌失措的警戒摩托。
  擋泥板被撞飛了,摩托跳著飛了出去,斷了脖子的警官的屍體被卡迪拉克的車輪從上面碾過。
  最後剩下的兩個警員,邦彥用右手握著的安的左輪手槍裡僅有二發子彈結束了他們的性命。
  搖搖晃晃的卡迪拉克向後頭倒著反方向走。追蹤的外車被暫時堵塞注了。
  剛前進了二百米左右聽到發生意外的人家紛紛點亮了燈,幾個男人邊大聲叫喊,從身後五六米遠的地方追了上來鄭彥把左輪槍扔在了車裡,拔出了毛瑟槍對著跑在最前頭的一個就是一搶,子彈當胸而過人們發出了尖叫,開始又到了路上,有的人甸甸在地上滿地亂爬。拐角那兒有一幢用高高的混凝土牆圍起來的洋館。圍牆外栽著幾棵巨柳,留下重登的樹影。
  邦彥駕車拐上了一條道,隨後切斷了離合器卡迪拉克往前又走了約十米才停下來。邦彥把沾滿血跡的鞋在小男孩風衣的乾淨處擦了擦,然後下了車。邦彥把毛瑟搶插進兜裡,來到車後座一看,從油箱漏出的油積在行李箱裡,又順著空隙流光了。邦彥擦燃一根火柴,然後迅速返回車裡,把男孩的頭擱在了加速器上。打環鑰匙,推上離合器,從搖搖晃晃的千瘡百孔的半開著車門跳了出來,然後把褲管又放了下去。邦彥邁著沉著的步閥向剛才的那所宅邸走去。幸運的是沒有人看到。
  邦彥在柳樹下迅速地脫了鞋塞在褲兜裡,然後像松鼠一樣敏捷地攀上樹去。被火包籠著的卡迪拉克對著路燈衝去,油箱引起了大火,引起令人眼發花的白色火光直衝雲天。霎那,滿栽著樹木的庭院裡每個幽靜的角落都被照亮了。邦彥跳到牆上,轉移到了牆裡,為了不留下腳印,選擇了塊硬地輕輕地跳過去,然後躲進了樹叢,在樹蔭吸縮著身子的邦彥拔出手槍握著搶柄靜靜地守候者。萬要是被人發現了,一槍就要把對手擊倒。
  穿著西式睡衣,外罩長袍的一對老夫婦和一個睡衣外穿件外套的傭人,只見他們三人帶著恐懼的表情出了宅邸的門廊,開了外面的門向街上走去,緊張感稍稍一放訟立刻覺得憋著尿呢,慢慢小臼地直著身子向前動著。洋館的房頂上可以看到巨大的暖爐的煙囪,邦彥低著身子挨過去,順著落水管無聲地爬了二樓的屋頂。邦彥在石綿瓦上彎著身子,慢慢貼進煙囪一看,那是個己經不用的有點陳舊的煙囪,蓋著厚重的混凝土蓋,他悄無聲息地把蓋挪開費了很大的勁。警車消防車甚至還有救護車一邊亮著信號一邊驅馳而過。交織著吵吵嚷嚷的噪音,夜像是又一次復了生氣似的吵鬧不己。邦彥鑽進了那個煙囪。
  裡頭的灰塵、煙升起來濃烈得直嗆人。一米見方的毛直的煙囪裡,有排得很合適的供掃煙囪用的腳蹬,邦彥雙腿踩著腳蹬子,又合上了蓋子,這時又看到月亮透過了雲層,從縫隙裡斜射澄明的月光,而往下則像是通向黑暗的地獄一般。但是在壁爐日燒火口的上面因為有一塊隔著鐵板,斷絕了與戶外空氣的流通,邦彥邊用手和腳摸索著蹬腳。邊往下降,看來煙囪已經徹底地掃過二遍,之後再也沒有用過這煙囪。終於下到了那塊鐵板上。用膝跪坐了一會兒,靠著磚壁,久久地閉著眼調整了下呼吸。
  鬆了下皮帶背後夾的碎玻璃片掉了下來,塵土也跟著往下落。
  點上了煙,呼呼地大口吸著煙,突然外面傳來了腳步聲。邦彥熄滅了煙。把耳朵靠在壁上全神貫注地聽。
  壁爐緊挨著起居室。
  像是這家的人回來了,傳來了他們激動的話語聲。
  「你看到那輛燒得面目全非的汽車了嗎!」裡面有具燒得焦黑的屍體。我生來還沒有見過這麼凶殘極惡的壞蛋啊。任意殺人,傷人真是理所當然的報應啊!」
  「說得也是。這叫咎由自取,惡有惡報。只是,你說,那便是一個再壞的人,落到那樣的地步總有些讓人覺得慘啊!只要想起來,就讓人覺得毛骨聳然。今晚上,我是沒有睡意了。唉,真可泊。」
  「真是,老爺。您知道嗎,那個燒黑的人,像是挨了三槍打死的呢。巡警總是覺得是好不容易被轉移到這兒來的。」
  談話又持續了一段,最後在道「晚安」聲中斷了。
  邦彥一直在黑暗中熬到第二天上午七點。
  讓飢餓和乾渴纏繞著難以忍受的邦彥,不斷被疼痛騷擾,身體僵硬而感覺麻木,腹部像是塹了一塊石頭,那天下午大約二點到屋裡來搜查的警察們詢問女傭和老夫婦的談話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邦彥的心臟像是被鐵錘抽打著,為了防此從嘴裡漏出隨便的呼吸聲,緊緊地咬住窩著的左拳。右手因為用力握著槍而開始發木,有點痙攣了。
  但是,他們的調查還沒有能注意到煙囪。死亡的腳步聲一下子變得遠了。
  邦彥一直屏著呼吸全身都冒出了冷汗,額頭滲出的汗水往下滴著,滴到了眼睫毛滲人眼睛,那種痛感讓邦彥恢復了生氣。
  為了把右手從扳機上移開,已經不得不借助左手的幫助了。
  邦彥擔心屍體被解剖後,從屍體中取出的彈頭經鑒別科一檢驗,很決就會迫查到真正的元兇就是自己。無論如何,要盡決離開這個地方。
  大約六點半的光景,老夫婦用完了晚飯外出了。
  「那麼,又要讓你留下來看家了。我們按慣例去參加能會1,大概十一點多一點兒回來。你收拾下屋子,就待在自己的房間裡靜靜地看會兒書,或者在這兒看看電視。」
  1能會演出日本古典的一種樂劇中世紀由日本舞樂和外來舞樂融合而成,演員帶著能樂面具隨著伴奏而表演。——譯注
  出門前對女傭人吩咐的話,像是讓她住一周醫院似的,女傭人開響收音機,一邊和著刺耳的流行歌曲唱著,邊用力地洗著餐具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邦彥站在突出的腳蹬子上,使出渾身的殘力,用力將鐵板移開。然後下到了巨大的壁爐下邊。
  起居室隔著餐室連著廚房,邦彥躲在打開的起居室門
  後,握著他的毛瑟槍等著等著。變得硬幫幫的身體支起頭也費半天勁。
  踢塌踢塌地腳步聲傳了過來、隨著邦彥聞到了一股瀰漫的香水味兒,一個剪著黑普般髮式的可愛的女傭人走進了起居室。8
  8黑普般即是著名影星奧德裡·赫本在電影中流的發塑。成了種流行的短髮式。——譯注
  邦彥用槍柄在她的後腦「呼產地砸了一下,她一個倒栽蔥倒了下去,失去了知覺邦彥也隨著她向前倒了下,然後又提起精神轉身進了洗澡間解手去了。憋了又憋的尿。泛著泡沫流進了抽水馬桶。
  邦彥掃開自來水咕咚咭咚地喝了一陣,脫掉粘了煤未的手套穿上了自己的鞋。
  他洗了洗身子然後用手帕包著邊插著的刷子,刷了刷衣服,煤灰,然後又在鏡子前頭整理好衣服。隨後用手帕擦掉留在水龍頭和門把手土的指紋,轉身又回到了起居室。
  女傭人倒在地上,捲到大腿的帶著花邊的襯裙下,露出細長的白白的腿,樣子可愛的嘴象小孩似的天真地咧著,邦彥的視線,從她的頭到腳欣賞般地來回移動。舔著幹幹的嘴唇。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表情,輕輕地吹了吹口哨,縮了縮肩從屋裡走了出來。
  伴著月光和路燈,稀稀落落的行人交錯而過腳步不知什麼時候起開始變得輕鬆,瀟灑了,頭也向上昂著眼神裡又恢復了輕鬆愉決的夢幻般的情趣。
  混在亂七八槽的人群。邦彥鑽進了一輛出租汽車,在回去的路上,他不斷地換車,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家。
  他才卜通往床一倒。一動不動地進入了夢鄉。
  那年的初秋。
  邦彥打完了上自頁的碩士論文《就諾曼·梅拉的輕浮比欲與寧宙能的研究》,剛剛鬆了口氣,便來到新宿的「吉」字號雜燴,烤雞串店。等著會一個男的。烤雞串的調料掉在燒熱的炭火卜升騰起誘人的香味。一塊兒喝過幾次酒之後,邦彥已經差不多摸透了他的心思並且有了信心要把他拉來入伙。
  真田陷人缺錢的境地只得把心思轉向賽馬場。
  這個找了半天也沒固定職業的夢想家,背著父親抵壓了岐阜的山借了錢,從而斷絕了父子關係出了家門,這是他和邦彥閒聊文學的空隙中說出來的。
  到了第三次見面的時候,邦彥對他已表現出深深的同情,聽著這個時不時說些自嘲話的真田的經歷,臨別時候邦彥借給他五千塊錢。
  真田有點醉了臉形有點歪了,他痛哭流涕著用拳頭敲著額眉,立誓一定要還餞。
  但是對陷入一時困境的賭徒來說,需要有極大的忍耐力才能頂住邪念的再次的發芽。
  本應馬上歸還的五千塊怎麼也是還不了,在以後的幾次不同地點的碰面時。已經從五千塊變成了一萬塊、五萬塊,至今邦彥已給了真田近十萬塊錢。
  對此邦彥已經事先打了預防針。他告訴真田自己也是從別人那借來的錢決不許洩漏出去。
  真口的肺也惡化了,於是開始自暴自棄。要是能把自己從這個泥潭裡救出來就是把自己賣了也心甘情願真田說漏了嘴。
  二人一塊兒開了八瓶酒,邦彥付了賬,一塊上了街,已經是夜色茫茫了。
  街上的霓虹燈在濃濃的霧氣中,變得濕潤模糊。濕潤的厚夜霧裹著自己的身體,悄悄地追進了身體的裡面。邦彥把微微有點醉的真田用出租車送到了代代木的幢木結構的公寓。
  霧氣越來越濃重了。
  亮煌煌的車燈也耐何不了眼界很窄視線不開闊前方,突然出出的車隔著難以置信旬旬隔擦身而過,在一家酒店前停了車,邦彥去買了兩罐三得利威斯忌和玉米牛肉,來到真田的房間。裡面到處是散亂的用紅筆劃過的有賽馬消息的預測報紙,以及差不多有五百本各種各佯的文學書籍。
  邦彥往一個座墊上一邊吃著玉米牛肉,一邊慢慢地喝著啤酒。他帶著種沉痛的表悄,事實上他到現在為止跟誰都沒有說過,直隱瞞著,醫生已經診斷出患了胃癌,因而也是自暴自棄。不管怎麼說,在這剩下不多的日子裡,一定要幹點什麼驚天動地的事。邦彥點燃了導火線,真田也接下來說自己也一樣。
  二個人徹夜誠摯地談著趁著只得利酒瓶喝乾的時候,邦彥作為餘興似的提出去搶入學費,真田不加思考地就贊成了,開玩笑中找到了一步妙棋似的,兩人開始談論這個令人興奮的話題。
  到第二天早晨與真田告別的時候,邦彥又加了一句,把真田欠的債一筆勾消,重新開始每月支給二萬元這筆錢等事成後從真田的分成裡償還。事情已經發展到實質性的進展了。從那以後,一直到新年,在收費廁所,新聞電影院的接待室,在公寓裡等接頭碰面的時候,每次邦彥都遞給真田用包裝紙包好的現金,計劃在向更細緻的環節發展。
  到了新年的時候,他開始讓真田看塗成灰色的偽裝起來的汽車和手槍,兩入開車到了郊外,開始反覆模擬訓練。那期間邦彥用蠟夏制了事務所的鑰匙又於十月到日光和中禪寺湖作了趟旅遊,在鬼怒川溫泉消除了長久來積聚的疲憊。在歸來的行李箱裡塞滿十多個達納炸藥,這是種礦用的炸藥。
  曾經。趁著真田喝醉以後。邦彥潛入了真田的房門,翻查他的日記及其他的記事本,以確認沒留下什麼記錄,邦彥給母親和妹妹幾百萬元,說是股票中了大彩,並把剩下的全換成了美金。
  幾張證書,大學的碩課程畢業了,曾經寄過申請和推薦信的哈巴德大學研究院。寄來了九月新學期開學的通知。
  關東大學,向左不太遠的地方有立教大學,再往前連著池袋西口繁華的街區而往右像是被人遺棄似的林立的住宅街區。
  接受入學費最後日在經理科力事外。下午七點二十分,曾經象蛇徉的長列新生隊伍,已經消失無蹤了,在幽幽升騰起的煙氣中被門光燈照亮的房間裡在低矮的配著柵欄的窗日後頭,二十多個職員正站著忙碌。紮成捆捆的高高堆起的鈔票,按單位金額分開,接連不斷地放到了巨大的金庫裡。
  守衛和從派出所派來的警官,尋視了一遍,在一個屋角象山一徉堆著吃完晚飯留下的餐具,又回頭接著吃自己的炸蝦蕎麥面去了。
  學校裡其他的主要部門都亮著通明的燈火,留在屋裡的人影透過窗的玻璃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晃動。
  屋外的天空已經暗了。
  ……
  從建築物的暗處,真田向著辦事處走去。和邦彥仔細對過的表上顯示的時間是七時二十分。
  真田穿著學生裝,外頭套著敞著的雙層防風外套扎腰帶戴了一頂浪人帽,鼻子上架著副深度近視鏡。他把右手提的手提箱換到了左手用力砸著已關上的門。
  裡頭傳來了腳步聲,隔著玻璃看到個年輕的胖職員的臉。
  「來晚了已經結束了。」
  對方冷冷地說道。
  「真對不起。請開一下門吧。我是從北海道趕來的因為聯絡船發生了故障沒能趕末班車。從車站直接坐出租車來的,實在是對不起!求求你了。」
  帶著一種變調的不習質的標準語調,真田的話聲有點像哭泣。
  職員回到裡邊。去徵詢科長的意見,好不容易擺著一副裝腔作勢的樣子,回到了門前。
  「下次要注意,不管什麼時候匆匆忙忙,勉勉強強的總是有麻煩的。」
  嘮嘮叨叨地發了通牢騷後,從守衛那幾借來的鑰匙打開了門。真田邊道謝一邊走進了屋子,站在空空的窗子前把手伸進口袋。
  「阿呀,肯定把入學通知書擱在這裡頭的可是怎麼……」
  一邊不停地擦著汁一邊在職員們冷冰冰的視線下,翻尋著兜。
  邦彥從電線桿上爬下來。扔了鉗子,飛快地走到兩幢混凝土新宿舍中間挾著那幢兩層樓的舊宿舍前。
  從腰裡摘下沉甸甸的炸藥一下子拉著了引子從窗口扔了進去,然後向著真田在演戲的辦事處跑去,緊緊地將身子貼在牆上。
  偷眼看了下手錶後,真田突然面露喜色,「啊,找到了!」
  就在這一剎那「轟」地隨著一道刺眼的光茫,緊接著傳來一聲巨響,宿舍開始呼啦呼啦地搖晃起來,同時玻璃吮吮哪哪都震碎了,干的樹木竄起了火苗。
  辦事處也聽到了令人可泊的巨響,堆著的碗震落在水泥地上摔得粉碎。玻璃門被熱氣浪掀得碎成數塊,門也不停地抖動著。
  職員們和守衛一邊叫喊著「出什麼事了?」一邊搶先向門口走出去。
  剩下的是發呆的插著腰的科長和五個辦事員,此外還有一個警官。真田右手從兜裡掏出毛瑟槍來,槍口亮出一道刺眼的光。
  儘管事先已吃了不少的鎮補劑,但是他的手還是在瑟瑟發抖。突然被碎碗困住了腳,警官噢地一側身,從腰裡拔出手槍。
  從門外傳來了震人的響聲,只見警官左手捂著左胸發出痛苦的呻吟。四十五口徑的巨彈,毫不費勁地從後背「呼」地穿了進去,又穿出來扎到了桌子的一角,震得碎碗發出了尖尖的碰撞聲。
  不僅是胸。包括嘴和鼻了裡留出的鮮血,眼瞧著把黑制服染成了紅黑的片。警官倒在地上痙攣著。
  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門中的邦彥,手裡握著槍,上加了消音器的斯密斯·安德·威森槍。槍口還冒著淡淡的煙。茶色的禮帽,遮著眼睛臉上罩著塊白面具。像是被激怒似的,罩在外頭的風衣的衣襟立著。
  「舉起手來!」
  帶著低沉的聲音,像把刀扎如肚腸一般的命令,邦彥走近窗口,科長學著電影裡的樣子,一邊高高地舉著雙手,一邊用腳踩了踩蜂音器。毫無疑問,被切斷電線的警報根本不可能傳到警署。靠後門最近的辦事員猛地一轉身,奪門而出,剛邁出二、三步,就被邦彥從木框中伸出的手槍從後腦打穿了過去,伴著聲沉悶的「砰」的聲,向前裁了下去。
  被打掉蓋的頭上「沙」地流出了血。
  邦彥一腳踢開窗口右邊的門,進到了裡面。卡地一聲,用姆指打開了槍栓,驚得職員們滿臉痙攣牙齒「卡卡」地直打顫。
  「OK大家靠牆站好排好了。」
  邦彥用槍示意金庫,他們都嘩啦嘩啦地跪在地上,怎麼也不敢放下手。面對著牆排成了列。
  像是防備被槍擊,把臉緊緊地貼著牆。有個哭泣獻嚇得尿了褲子。
  「把你的屁股封嚴點!」
  駕了聲的邦彥舉起手槍給左邊的那男的一槍托子提著勁兒猛點,走了火的子彈打到了牆上剝落點漆來。男人們驚叫了聲。更緊地貼在了搖晃的牆壁上,似是他們還是個接著個被敲碎了頭,在水泥地上連成長長的排。
  只剩下一個人了,像是患了瘧疾似的緊張過度的科長,顫抖的手指怎麼也穩不住手指,哆哆嗦嗦地在金庫密碼盤上摸索口變得顫抖的牙齒不斷地發出碰撞的聲音,蓋住了從屋外傳來的「呼呼」的烈火燃燒聲夾雜著嘈雜的人群聲,越來越響。
  金庫的保險箱被『卡嚓」聲打開的同時,科長被邦彥緊握的手槍裡剩下的子彈,從背後射穿了下腹,像一隻青蛙似的重重地跌到了水泥地板上。
  真田變得慘白的臉上流著汗水,依舊緊握著手槍掩護著走了過來,把金庫裡全部都是五千元面額的鈔票搬到了手提箱內,然後出了屋子從爆炸發生起到這時,大約僅僅只有一分四十秒鐘的時間。
  邦彥的六發子彈已經打掉了四發,藉著這個空歇,立刻打開槍匣往裡重新填滿了子彈,然後把四個空彈殼用手帕包好,擱進了口袋裡頭。
  「著火了著火了,是爆炸!」
  變了臉色的守衛和剛才四五個人一起返身從後門回到了屋裡。看列房間裡的慘像立刻都涼呆了,邦彥對著守衛的胸窩舉手就是一槍。
  守衛雙手捂著胸身子往後倒在緊跟著的個男人身上。但是射穿守衛肚子的那顆子彈也命中了那個男人。隨著一聲慘叫。重重地捧了個屁股堆兒。雙手壓著血流汩汩的小肚子,翻了翻白眼斷了氣。失去支撐的守衛向後倒去,後腦在地上碰出了響聲,就不再動彈了。身上的血跡眼瞧著結成了塊。
  剩下的男人們早嚇破了膽,跌坐在地上,堵上耳朵在地板上彎著腰。二個男子甸韌著向外逃,屁股上挨了一槍癱在那兒不動了,發出象狗樣的哀嚎。
  外面傳來了警車的呼嘯聲。
  邦彥舉著槍倒著往後撤一腳踢開了門,隨後上了鎖,跳上了等在外面的輛沒有熄火的王子車,駕車而去汽車被火光照得顯出了橙色。
  真田坐在左邊,邦彥把著方向盤,從被大火包圍著的露出派慘狀的高溫的校園裡,逃了出去。手提箱被藏在汽車的暗箱裡。
  邦彥一邊開著車,一邊把槍、剝下的子彈,手帕包著的空彈殼,假面具等等一樣樣地遞給了真田,真田打開了車前的小箱子,全都塞了進去。並把毛瑟槍也放了進去。開著短波收音機的汽車,掉頭向池袋的繁華街區駛去一輛輛的消防車擦身而過。
  看熱鬧的穿著木履和拖鞋帶著驚恐的表情不斷地走來。回頭望去大學校舍也化作一個巨大的熔爐劇烈地燃燒了起來。紫紅色的強烈的火焰燒焦了天空,在被黑煙染成暗色的左空中映照出陪引色。
  建築物的部分被燒塌了,黑的紅的燃燒灰燼在空中飄舞,燒焦的屍體味兒的混襲中。漸漸逝去……
  把車停下邦彥脫下了外套和衣服。交給了真田,然後迅速地用改錐和扳子卸下車後的牌照。扔到了車裡地板上的暗箱裡,車頭的牌照也一樣拆下下來改頭換面真田把邦彥的外套內衣帽子仍進井裡。隨後把自己的浪人帽、眼鏡、風衣也者了樣樣扔了進去。
  那些東西,都是和其他東西混在塊幾買的,都是些大敏生產的便宜貨,廠家的商標和章都被拆掉了脫掉了風衣,露出有點怪的學生制服的衣裝。他把學生服也脫了,然後蓋上了這個廢棄的井的井蓋回身到車裡。
  「現在看來警署和警察該和學校聯繫上了吧。走!喝一杯痛決痛快!」
  邦彥惡作劇般地笑著,拿出小瓶的威士忌,交到了真田的手中。真田用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不時地嗆著咕咚咕咚喝光了威士忌,然後把瓶子仍出了窗外。
  蒼白的臉上又有了血色邦彥在那瓶威忌裡放了大量碾成粉末的高效安眠藥。
  ……
  鈞立教大學的前面與第輛憐車擦面而過。從短波收音機裡不晰播放著逃跑車輛的車型及他們的特徵。邦彥的車被描繪成塗成推色的呼劃車。
  車號不洋但是值得一提的是和改裝前的車很接近,真田的特徵被描述成個只有十歲左右年輕的社會青年,身高一米六五左右。戴著茶色眼鏡手提包是天藍色的,說話帶有口音。
  邦彥則是個高一米八,身材十分魁梧,穿著風衣戴著黑色的禮帽,臉上帶著面具。
  請發現那兩個人的立刻把他們拘捕起來。不斷重夏著這些廣播,據萊斯號車瞭解,等不時地還插入警車的報告從池袋往外的所有要道都加強了檢查,的確象口袋裡的瓶子一樣。但是,在原先的霓虹燈光披著的街上,坐在奔馳在灰色的車裡的邦彥。嘴角上卻露出了輕鬆的微笑。過了機動車專用道口,再往東的出口處,車流老老實實地在那兒排著。
  站在前頭的是一個勇猛的警官。還有載著鋼盔的警式摩托車的警察,他們揮動著信號燈示意車停下來。
  等了會兒,輪到邦彥的車了。
  真田在停車的時候看起來還驚慌不安,為了穩定心情而交插著十指,但一會兒藥性起來,開始忽忽悠悠了。按車型檢查了駕駛執照和車牌,然後開始盤問。經過巧妙偽造的執照沒有被發現有破綻。
  邦彥很耐心地在回答問題,稍微帶了點興趣索然地回答著提問。給真田遞了個眼色後,他也按事先商童的說了,看著穿者紫色、寬厚的柔軟的西服外套,露著甜甜的微笑的邦彥,以及換了鐵色西服,打著毛編領結的微微有點醉的恢復常人的真田。實在難以讓人會猜到他們倆就是兇惡的殺人元兇。車的顏色和車號又不一致,長相,服裝也不相同。警官們爽快地放行了。
  從東口開出,去往干登勢橋的途中被攔了下來。請配合下我們的工作,一個警官一邊解釋一邊性查車裡,當然任何可疑的跡象也沒有。
  過了那道關卡之後,真田長長吐了口氣,真正睡著了。從干登勢橋往右一拐,出了椎名街,在千島園向左拐了彎,繼續開了一個半小時後進了車庫。那一路上,之所以花了那麼長的時間,是由於一邊盜聽警署的無線電廣播,根據對方設置路障的情況,不斷地改道行駛,或者中途停車,等路障轉移了再走。
  靠近住所的時候,真田已經睡得死死的歪倒在座位上,汽車避開亮的地方開了過去。從後門進了屋,先看了一下插在前廳門鈴上的紙,還依舊塞在那兒無人動過。得到了安全感之後全身象散了架一般。
  回到車庫後,緊緊關上了重重的鐵門,又上了門鎖,這樣一來,內部的聲音就與外面隔絕了。
  邦彥把睡得毫無知覺的真田從車上抱了下來,放在薄薄的地席上讓他睡著。又回到車裡,從方向台的暗箱裡拿出加了消音器的手槍,裝上了兩發子彈。
  邦彥拿著槍來到真田的身邊。看看熟睡的真田。邦彥久久地站著一動不動。
  對邦彥來說,這個人已經沒有用處了。曾經共同密謀,參與了這次行動,真田是不可能再活下去了。只要他活著,邦彥就要背著罪惡的十字架不得解脫。
  邦彥打開了槍拴,瞄準了真田。但此時此刻,從來沒有哆嗦過的手卻顫抖起來,槍口在不停地搖擺。臉變得蒼白起來,顯得很黃暗中的兩隻眼睛充滿了血。由於大口大口地喘息,喉嚨變得很乾燥。
  全部的賭注成功了,而現在站在這靜靜的車庫裡,不知怎麼的內心充滿了空虛,心情緊張得像發出崩裂的聲音,突然覺得眼前的真田是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一生死與共的朋友了。那夜坐在真田屋裡徹夜聊天的情景,又顯現出來刺痛著邦彥的心。
  邦彥放下了槍,閉上了眼睛,久久地急促呼吸著,還是鎮定了下來。現在,只能把一點沒有痛苦感的真田送到永遠的夢鄉中去了。
  靜靜的黑夜越來越濃重了。邦彥又一次舉起了槍,瞄準了心臟的中心。手已經不再顫抖了,暗暗的臉上十分鎮定,只有嚴肅的冷冷的表情。
  眼睛盯著合口上卜的那一點,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微微有點發白,一聲沉悶的槍響被隔絕在車庫裡,真田微微瘴攣了一下,然後一動不動地躺著了。
  最初的一發子彈,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羞澀的姑娘被人奪去了初吻一般。邦彥面對著真田的臉接連著又開了一槍在打得發熱的槍管和刺鼻的硝煙下,血和肉和骨頭四處飛濺。與其說這還是一個人,倒不如說是一副殘留的屍骸留在那兒。
  把死者毀了容後,填在水泥柱內扔到大海裡去,那麼就再也無人知曉了。那麼死的人再也沒有痛苦。再也沒有厭煩,只是水遠地睡去了。
  打光子彈的邦彥的眼睛中,又復甦了那種夢幻般的可怕的慾望。
  搶到的現金共有*千六百萬。
  被子彈打飛了臉幾乎變成白骨的屍體被填裝在水泥柱中,在東京灣的深處腐爛著;與此同時,在哈巴德大學研究院的食堂裡,圍繞著法國後期印象派尤其是關於梵高和雷諾阿的影響,邦彥正兩眼生輝和幾個法國留學生熱烈地討論著。

《必死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