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去舊金山

  10月4日,星期一
  下午1時38分
  莫頓的「灣流」私人飛機騰空而起,這一次,莫頓邀請了幾位最為知名的人物,這些人都是國家環境資源基金會的支持者。其中兩位是搖滾明星,一位是喜劇演員的夫人,一位是在電視劇中扮演過總統的演員,一位是最近競選過州長的作家,還有兩位是來自其他事務所的環保律師。他們喝著白酒,吃著熏魚烤麵包,圍繞著主導世界經濟的美國應該如何促進環境保護這個話題,熱烈討論著。
  非常例外地,莫頓沒有加入這場討論。他癱坐在機艙後部,看起來焦躁不安,陰鬱消沉。埃文斯坐在旁邊陪著他。莫頓喝著未經稀釋的伏特加。這已經是第二瓶了。
  「我把你取消捐款的文件帶來了,」埃文斯說著,把文件從公文包裡取出來。「如果你仍然想這麼做的話。」
  「我仍然想。」莫頓幾乎看也設看,就筆跡潦草地簽了字。他說,「好好把它保存到明天。」他向身後看了看自己的客人。
  客人們正在談論著隨著世界上熱帶雨林的砍伐。多少物種已經滅絕了。
  在另一邊較遠的地方,特德·布拉德利,那個演過總統的演員,正在談論著他是多麼喜歡他的電動汽車——他說他擁有這部車已經很多年了——而不喜歡那部現在非常流行的混合型汽車。「沒法比較,」他說,「混合型雖然不錯,但它們並不是真正的汽車。」
  在中間那張桌邊,坐著環保基金會董事,安·加內兒,她說洛杉磯應該提供更多的公共交通設施,這樣人們才有可能走出他們的小汽車。美國人。她說,釋放出的二氧化碳比其他任何國家的人都多,這是很丟人的。安是一位著名律師的漂亮夫人,對什麼事情都非常熱心,尤其是環保。
  莫頓歎了一口氣。他轉向埃文斯:「你知道就在這一分鐘我們製造了多少污染嗎?十二個人飛往舊金山要燃燒四百五十加侖的航空燃料。僅僅這一趟,每個人平均製造的污染就多於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一年製造的污染。」
  他喝完伏特加,憤然地把杯子裡的冰塊搖得嘩啦嘩啦響。他把杯子遞給埃文斯,埃文斯把這個信號理解為再來一杯。
  「如果有比高級轎車自由主義者更糟糕的人的話,」莫頓說,「那就是『灣流』環保主義者。」
  「但是喬治,」埃文斯說,「你是『灣流』環保主義者。」
  「我知道,」莫頓說。「我希望它讓我更加不安。但是你知道嗎?我沒有不安。我喜歡坐著自己的飛機滿世界地飛。」
  埃文斯說:「我聽說你在北達科他州和芝加哥呆過。」
  「對,呆過。」
  「在那兒幹什麼?」
  「花錢。花了很多錢,很多。」
  埃文斯說:「你買了一些藝術品,」
  「沒有。我買了一些比藝術品貴得多的東西。我買了誠實。」
  「你一慣正直誠實。」埃文斯說。
  「噢,不是我自己的誠實。」莫頓說。「我把別人的誠實買來了。」
  埃文斯不知如何回答。片刻之後,他想莫頓是在開玩笑。
  「讓我慢慢道來,」莫頓繼續說道,「我搞到了一串數字,孩子,我想讓你把它給科內爾。它非常——呆會兒再說。你好,安!」
  安·加內兒向他們走來:「喬治,你回來一會兒了嗎,我們現在需要你。瓦努圖訴訟案,謝天謝地,得到你的支持,關於氣候變化的會議時間,尼克已經確定,這次會議非常重要——天啊,喬治。關鍵的時刻到了。」
  埃文斯準備站起來讓安坐在他的位置上,可莫頓把他推回到座位上。
  「安,」他說,「我必須說,你看起來比以前更加可愛,可彼得正跟我談一樁小買賣兒。」
  她瞅了一眼那份文件和埃文斯打開的公文包,「噢,我不知道打攪你們了。」
  「哪裡,哪裡,給我們一分鐘時間。」
  「當然。對不起。」但她仍徘徊在側,「這不像你,喬治,在飛機上談生意。」
  「我知道,」莫頓說,「但是,你應該知道,這些天來,我覺得自己相當不像自己。」
  她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如何接話,於是笑了笑,點點頭,走開了。
  莫頓說,「她看起來不錯。我在想是誰給她做的手術。」
  「給她做手術?」
  「她在過去幾個月中做了整容手術。我想是眼睛。也許是下巴。反正做過。」他說著,揮了揮手,「關於這些數字,不要告訴任何人,彼得。任何人都不要告訴。不要告訴律師事務所的人,特別是不要告訴——」
  「喬治,該死的,你為什麼躲在這裡?」埃文斯從自己的肩上看去,看見特德·布拉德利正向他們走來。
  特德已經喝得差不多了,即使在中午也是這樣。「沒有你,喬治,這世界還是一樣的。天啊,這個世界要是沒有布拉德利那就枯燥無味了。啊呀,我是說,沒有喬治·莫頓,這個世界就枯燥乏味了。來吧,喬治。別縮在那兒了。那個人只不過是個律師而已。來喝一杯吧。」
  莫頓讓他們領著走了。他回頭瞥了埃文斯一眼。「以後再說。」他說。

《恐懼狀態(恐懼之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