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丹生谷

    1
    小百合笑道:「哪能……」儘管原澤在政府部門幹過,但不可能懷疑最要好的朋友原澤聰與棟方崇殺人事件有牽連。
    雖然那樣認為,可小百合的心口好像針扎一樣刺痛。想想看吧,原在建設省的原澤在棟方死後不久,步棟方的後塵進了德南建設公司。那不過是命運安排,但從根本上說,正因為有了棟方的死,原澤才能坐上與棟方相同的位置。
    從那以後儘管過去了十二年,可棟方的形象還不能從小百合的記憶裡完全消失。對棟方的愛戀越來越強烈時,發生了飛來橫禍。當車子爬坡行駛時突然墜落山崖……這種思緒永遠朦朧地漂浮在腦海裡。
    她說服自己,與原澤的關係,就像現在這樣半空中懸著,如果結婚的活,躲藏在心中的棟方的「亡靈」,也許就要抬頭唱反調。
    這種想法不僅小百合有,說不定原澤的心裡也有。
    「那個男人,」原澤仰望著天空一動不動地說,「有什麼目的呢?」
    「你說什麼?」
    「不,譬如,站在反對拆除第十堰問題的立場,對我們制定的改造計劃橫挑鼻子豎挑眼,扯起過去的事件,這樣必須加以提防!」
    「與那可不一樣。我感到僅僅是調查那起事件,事件的背景是否有第十堰問題,與你那樣無端懷疑是不一樣的。」
    「沒有理由有那種背景,但……」原澤斷然否定,但語氣義微妙地表示動搖。
    「你說,是不是指有什麼可能性?」
    「嗯,不,不是那樣!」
    原澤彷彿特別慌張似地抬起身,從小百合的頭下抽出手臂,然後下了床走向浴室。
    小百合以少許不安的心情目送著原澤腰部四周長著許多贅肉的背影。此時此刻,小百合感覺像要發生什麼變化似的打了一個寒噤。
    小百合接著原澤後面沖了個淋浴,打扮好後回到房間,只見原澤草草地套件浴衣,坐在椅子上表情呆滯地抽著煙。與剛才的舉止判若兩人。小百合裝著沒看見,對著鏡子化妝。
    「是呀,那件事開始十二年前……」
    原澤自言自語地嘟囔著,「那件事」是指拆除第十堰和活動壩建設計劃立項設計吧。在他的腦海裡,那件事始終拖著個尾巴。
    「想想看,我進入德島建設,意味著填補了棟方不在的空缺,你也是這樣認為嗎?」
    「有一點!」小百合邊塗著口紅邊說。
    「那麼,比這更重要的是,公司把建設省年輕的精英挖過來,一定得有重要的意義!」
    「啊,我也有同感。許以好的職位和高薪,對公司來說是因為有恰如其分的長處,這是事實。可是,如果棟方不死,我想也沒有必要讓我進德南建設。這樣一想,彷彿是我逼死棟方似的,應該感到內疚。至少在社會上一定有人那麼認為。」
    小百合心想,事到如今還說那種話,多麼像原澤。若是平常,德南建設招聘的時間會引人注意,可是,原澤在當時大概什麼也沒有考慮,就進入了德南建設吧。
    不言而喻,棟方是一名優秀的工程師,在政府機關又有像原澤這樣的同屆學友,對公司無疑是一位重要人才。棟方沒了,可依靠的網絡就斷了,因此就「捕獲」了原澤。從德南建設來看,也許這是起死回生的大賭博,抑或像孤注一擲的大型投資。
    據說原澤加入德南建設後,德南公司在德島縣境內的建築業中間異軍突起,參與公共事業建設的機會增多。特別是吉野河的護堤和橋樑工程,以前都是雄踞德島市和鳴門市的大籐建設承建,這幾年卻是德南建設拔得頭籌。
    這些事情,都是小百合從原澤口中親自聽到的。原澤滿不在乎地炫耀自己。那時的原澤,少爺派頭十足。
    「吉野河的活動壩真的一定要建嗎?」小百合試探似地問道。
    「唉,像你這樣的反對派就不要問了。」
    「這跟反對無關,只是想知道,破壞現存的第十堰,重新建造活動壩,真有這個必要嗎?」
    「關於活動壩的必要性,已經有了結論,所有的資料都備齊,也有模擬試驗的證據。持反對意見的只是一部分不懂科學的人和受其煽動的少數市民。」
    「我以為,所謂的資料啦,模擬試驗啦,都是政府部門預備好的吧?其基準數值是否有問題,棟方君已經展開調查。」
    「棟方是那樣說的嗎?」
    「沒有那樣明說,但……這是我不關心的事情,因沒有親耳聽到,所以不能斷定。驅車去祖谷溪旅行之前,為什麼那樣固執地要去祖谷溪和早明浦水庫,越想越覺得奇怪!」
    原以為原澤要反駁,可不知為什麼原澤陷入了沉思。
    小百合結束了打扮,站在原澤面前:
    「我回去了!」
    「啊……」原澤吃驚地抬頭望著小百合的臉,又機械地轉過頭去看了看牆上的鐘。
    「哎喲,都到了這個時辰啦?是啊,該回去了!」
    「真是個怪人!」小百合笑道,「想什麼呢?」
    「噢,不,別的事……是這樣,回想棟方的事情。現在突然想起最後一次同他喝酒時,他說了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是什麼?」
    「記不清了。說了什麼奇怪的事情,當時是記住了,但怎麼搞的卻想不起來。當時就那樣不分東西地喝醉了。」
    「經過了十二年,誰也差不多忘光了。」
    「噢,是呀!忘記是自然的,可總覺得有什麼……」
    原澤彷彿沉浸在思索的深淵,慌忙站起來,兩隻手臂擁住了小百合的肩頭,從那草草穿著的浴衣的胸口,湧出一股刺鼻的男人的氣味。
    2
    依據從德島新報的四宮建一那裡要來的資料,淺見決定拜訪棟方崇的家。事發當時棟方的住所在「那賀川町」,而他的出生地聽說在一個叫「上那賀町」的地方。都是位於那賀川流域的小鄉鎮。
    從德島市沿55號國道南下,過了小松島市就到了那賀川町,正如其名,此鎮位於那賀川入海口,隔著河與阿南市的北部毗連。
    那賀川發源於四國中部,北有劍山山脈,南有海部山區,幾乎與北邊的吉野河並行,由西向東奔騰而下,接近下游逶迤曲折,一路咆哮著流經那賀川町一帶的平原,然後河水流速放緩注入大海。較之於吉野河的「四國三郎」,那賀川稱之為「阿波八郎」,是一條給當地的經濟、文化帶來重要影響的大河。
    那賀川町的故事,甚至連鎮名淺見都是首次知道,根據四宮的解釋,「阿波幕府」是很有名氣的。
    所謂阿波幕府,那是足利氏後商的事情。應仁之亂時,第十代將軍足利義植被細川高國追殺,從淡路島移居阿波。最後企圖到京都去而失敗了。第十一代將軍義澄之子義冬就在阿波定居,其後歷經二百七十年,足利的後裔就在這塊土地上繁衍生息,因此人們就稱之為「阿波幕府」。
    現在似乎還有阿波幕府的遺跡,但看了之後使人感到那賀川町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地區性鄉鎮。除了鎮公所和學校,看不到一處高大建築。
    沿靠近那賀川的國道55號線向右拐,經堤壩上的道路向上遊方向行駛,越過鐵路橋附近,就到了棟方的舊居。
    四宮介紹說,這附近曾經是那賀川的木排運送木材的集散地,同時還是木加工業的工廠,曾經繁榮一時。現在河壩下面靜靜地躺著大片的宅基地,一家挨一家,房屋用地相當寬闊,建築物也高大,這可是當時富商們的遺跡。
    棟方當時在阿南市內的德南建沒公司工作,寄居在棟方家族的本家——他的親戚家。棟方家族素有「阿波的山林王」之稱。聽說那起事件發生時,本家就在這裡一手處理從那賀川上游送下來的木材,經營著制材業、與工廠相連的房屋用地——周圍有五、六家房屋加起來那樣寬大。可是,淺見訪問的場所,建築物已經基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空地上只剩下破舊不堪的倉庫。多虧四宮知道以前的事情。
    向在道上偶遇到的附近的老人一打聽,才知道早在七、八年前制材公司就已停業,棟方的本家移居東京。
    據那老人說,棟方家族以那賀川町的主支為首,在那賀川流域的幾個鎮村都有分支,曾有一時經營山林和制材業,在本地的經濟界佔據統治地位。
    「過去木排和七零八落的木材順河而下,在這一帶集結。」
    老人瞇著眼回憶過去的往事。船舶可從入海口進來,在這裡裝載木材,不僅運到日本國內,而且出口到國外。這是老人二十歲左右時的事情。
    可是木材業在外材的打壓下迅速衰退,與此同時山林也荒廢了。在那賀川上游,相繼建了三座水庫,木筏漂流也成了遙遠的童話。
    「水庫建起來了,洪水沒有了,那賀川變成了溫順的河!」
    老人溫和地說道。
    包括老人,在附近問了棟方崇的事情,對棟方被殺事件的記憶,雖然只剩下「有那麼回事」的程度,但意外的是對棟方本人的情況誰也不知道。棟方本家擁有很大的住宅,每天出入的人員也多。不知道寄居在那裡的食客的情況也是理所當然的。
    淺見暫且停止了這裡的「採訪」,決定前往棟方的出生地——上那賀町。
    從那賀川町出發,沿那賀川溯行,依次有鷲敷町、相生町、上那賀町、木澤村、木頭村等鎮村相連。沿那賀川的五個鎮村統稱「丹生谷」。
    國道195號線一路上山巒疊嶂,綠陰遮蔽,在德島縣公佈的「阿渡歷史文化長廊構想」中,與北部的「藍色長廊」相呼應,這一條路線命名為「綠色長廊」倒是可以理解的。
    從那賀川町出發,在沿河的公路上行駛大約一小時,左側看到因水庫而形成的細長的湖面,不久便出現一處靠近v字形谷底的小村落,這裡便是上那賀町的中心。
    上那賀町位於那賀川的中游。鄉鎮面積的百分之九五都是山地,在「丹生谷」的鎮村中,地形最為險峻。
    與村落的小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此地有一個白牆黑瓦、規模頗大的醫院,醫院旁邊稍小的建築便是村公所。
    去村公所一打聽,立即就知道棟方崇的家在哪裡了。與那賀川町的人們不一樣,不愧為本地人,棟方的事情和那起事件至今仍記憶猶新一。戶籍管理員年齡與棟方不相上下,或許與棟方崇是中學同學,說起「十二年前被殺」,他皺起眉頭,指點著棟方家的地點。
    棟方家位於離村公所不遠的叫「音谷」的村落。這裡比村公所周圍更加具有鄉村風貌,除棟方家外,僅有的幾戶人家稀稀疏疏地散落在四周,登上搓衣板似的狹窄的道路,在坡度更陡的斜面上,壘築起整齊的石牆。在那上面建起的宛如城堡般的白色住宅便是棟方的家。但是,曾經是乳白色的牆壁,現在已不復當初,牆壁的表面到處斑駁陸離。
    儘管那樣,住宅的樣子仍十分威嚴,淺見要想駕車進入院內,仍然需要勇氣。車子熄了火,四周又恢復了平靜,僅能聽到遠處山谷裡傳來的潺潺流水聲。淺見下了車剛走到院門前,未曾想到此時在院裡面卻靜悄悄地佇立著一位女性,瞪著一雙憂慮而警惕的眼睛。
    3
    她的年齡大概靠近五十歲了吧?她懷著幾分戒心似的,朝不認識的「客人」似笑非笑地走近。
    淺見恭恭敬敬地低下頭說:「請問,這裡是棟方祟先生的家嗎?」
    突然,那女子表情僵硬,膽怯似地向後退了一步,發出了嘶啞而低沉的聲音:
    「有什麼事嗎?」
    淺見掏出了有《旅行與歷史》編輯部頭銜的名片。
    「是這樣的,我是巡迴採訪德島縣觀光勝地的記者。旅途中,在祖谷溪偶爾聽說了崇君的事件,真相究竟如何?我打算調查看看。」坦率地說明來意,並告訴她與市來小百合會面的情形。
    「是嗎?小百合……」
    女子疑惑似地看看名片,又看看淺見的臉。
    「對不起!請問您是崇君的……」淺見問。
    「啊,我是他姐姐!」
    「請問大名?」
    『朱美!」
    棟方的姐姐呆在家裡是怎樣的情形呢?淺見為這個問題大傷腦筋。是至今未出嫁?或者是偶爾走娘家?還是代替亡故的弟弟繼承家產?——各種各樣的假設在頭腦裡亂轉,最後還是忍住了沒有問「貴姓」。
    「前天是令弟的第十二個忌日吧?」
    嗅到了飄浮在空氣中的淡淡的檀香味,淺見低下頭小聲說。
    「唉,是的!……站在這裡幹啥,請進!」
    朱美終於把淺見讓了進去。她想總不能冷冰冰地讓遠道而來的客人掃興而歸吧。
    今天有陽光,是一個溫暖和煦的天氣。但家裡卻陰森森、冷嗖嗖的,走進一間磨得發亮的鋪地板房間,換上拖鞋,再進入隔壁房間。這是一間日西合璧的會客室,裡面擺著一套古色古香的招待客人用的傢俱和擺設。
    朱美把客人引到裡面,端上了茶水和點心。
    「《旅行與歷史》我父親定期購買。噢,知道了,雜誌社的人要調查我弟弟的事件,是嗎?」她疑惑地問道。
    「不,這與工作沒有關係。」淺見盡量擺出一副誠摯的樣子,講述弄清事情真相的意圖,「調查後,並不是把它寫成報道,僅僅是想知道事件的本來面目。當然,調查的結果是期盼事件的解決,以及逮捕罪犯。」
    朱美再次看了看淺見的名片。
    「可是,因此要多少……」
    「啊,您有疑問,想問需要多少錢?」淺見臉上掛著笑容,「我不要報酬,沒有別的任何企圖,只是想知道真相。僅此而已!」
    「但是,警察不是正在調查嗎?」
    「那當然。可是警方已經費了十二年時間,沒有取得什麼成果,這都是事實吧?為什麼偵查沒有進展?我想從別的視角來重新調查整個事件!」
    「那樣的事情……不過,也許失敬了,連警察都不行的事,像你這樣的……」
    「您是想說,外行怎麼能行?」淺見見她吞吞吐吐,就搶先說了,臉上露出了和善的微笑並接著說道,「我認為,警方的搜查陷入僵局,其根本的原因是警方從一開始就弄錯了方向。警方視此事件是飆車族團伙所為的偶發性殺人事件,因此把搜查對像集中到縣內外的飆車族團伙和非法團伙身上。特別是幾乎完全忽視怨恨關係,結果導致搜查工作早早陷於停頓。」
    「哦!照你這麼說,小崇的事件是因為怨仇關係?」朱美射來彷彿譴責似的目光,說,「果真那樣的話,警方也進行了詳細調查,我們也接受了幾次調查取證,結果弄清了,沒有任何怨仇關係。當然,我們誰也無法想像小崇招旁人怨恨的事情。」
    「我明白!」淺見雙手放在膝蓋上,慢慢地垂下頭去,「令弟是一個工作狂,是個誰都喜歡的認真的人,他的情況我已經從小百合以及報社當時的記者那裡聽說了。」
    「哦?那是四宮先生吧?事件之後,得到四宮先生多方幫助。是啊,你認識四宮先生?」為此,她的情緒好像稍許和緩下來。
    「我想,令弟恐怕沒有招惹誰,得罪別人。可足要說因為是好人,或者雖說不幹壞事,也不得罪他人,就決無那樣的事,做正事,反而被人當做歹意的場合也不少。你不這樣認為?」
    「這……喔,確實如此!……不過,小崇如此招怨怎麼也想不到。究竟小崇做了什麼招人仇恨的事情?」
    「我就是想調查那些事情,所以來打擾您了!」
    「可是,問我什麼也不知道,知道的都向警察講了。」
    對十分為難的朱美,淺見趁熱打鐵說道:「也就是說,不知道的事情,還沒有認識到的事情,就沒有說。」
    「嗨?是啊!不知道的事情不能說。」
    朱美木然地瞪大了跟睛。如果不是「悲慘」性話題,淺見也許就要笑出聲來。
    4
    「警察調查詢問,」淺見說,「是不是招誰怨恨,除了詢問大家之外,對住宅有沒有進行搜查取證?」
    「唉,住宅搜查?」朱美吃了一驚,「沒有進行。因為小崇是被害人!」
    被害人為什麼必須接受警察的住宅搜查?一一這個問題是相當尖銳的。
    果不其然,警察最初判斷系飆車族所為,放棄弄清怨恨等原因的努力,泛泛地聽取情況,難以挖掘深層次的事實。不管問到誰,都會浮現被害人的總體印象:「認真,受到眾人喜愛」。
    「十二年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崇君沒有留下什麼遺物?」淺見忐忑不安地問道。
    「小崇的東西都留著。包括弟弟的房問都原封未動。從弟弟進入德島市高校學生宿舍起幾乎沒有什麼變化,連住在那賀川町公寓時的東西拿回來後,也一直放在房間裡未動。」
    一直不想去動遺物,可以想像親屬的悲痛心情。
    「或許應整理一下遺物了。」
    「唉,如你所說,其中還有捆紮好的東西。」
    「是信還是日記之類的東西?」
    「書信警察大概都看過了,都是與事件無關的東西吧。日記不曾寫過,剩下的淨是與工作有關的筆記本和記事簿,以及設計計算和圖紙。」
    「其中有關於第十堰的東西嗎?」
    「第十堰……是最近成為熱門話題的吉野河的事情?不,我想沒有……那怎麼啦?」
    「令弟當時有可能參與活動壩建設計劃的基礎調查和設計。」
    「啊,是嗎?……」朱美並不驚訝,「不,也許那樣。我弟弟對土木工程啦,建築工程啦都認真鑽研,我曾經看到他描繪橋樑和堤壩的設計圖計算強度。據說弟弟在進入德南建設之前,公司沒有那方面的人才。因此,公司通過縣裡的土木部負責人和大學老師一再打招呼,弟弟才決定進入那家公司」朱美對亡弟的才華讚不絕口。
    「您最後一次見到崇君是什麼時候?」
    「那是死前一周的休息日。我記得他突然回到家,與父親說了些什麼。臨回去的時候,他說下周休息日,把小百合帶來。我想,他大概打算從祖谷到高知轉一圈吧。以後就沒有下文了……」
    抑或喚醒了悲慘的記憶,朱美臉色暗淡下來。淺見雖意識到一種罪惡感,但仍舊問道:「當時崇君與令尊說了些什麼?您還記得嗎?」
    「噢,他們兩人在裡面父親的房裡談話。」
    「令尊現在在家嗎?」
    「不,父親八年前就去世了。」
    「哦,謝世了?……」
    「嗯,剛好七十歲。小崇死後好像大傷元氣。三年後,母親也隨父而去了。」
    「那樣的話,現在誰住在這宅子裡?」
    「我一人!」
    朱美微笑著說。她剛一說完,淺見就感到住宅的空氣剎那間變得寂然無聲,那令人窒息的空寂彷彿從她的背後襲來。
    「唉,偌大的一所房子就你一個人住?對不起,請問沒有其他家人嗎?」
    本意是想問「有沒有男人和孩子」,但沒有那樣說。
    「我有一個哥哥,年輕時就去了東京。」
    「是嗎一一?」
    好像有十分複雜的家庭背景。淺見已經失去刨根問底的勇氣。
    「如果允許的話,我想看一看崇君的筆記本和記事簿。」
    對此要求,朱美不由得退縮起來,默默地沉思片刻。雖說是已故人的東西,是否可以允許毫不相識的陌生人闖人個人隱私的領地呢?她茫然了。
    「看了又怎麼樣?」她彷彿尋找回絕的借口似地問道。
    「當然是為了解開令弟的事件的真相。還有三年的有效期,必須趕緊!」淺見認真地說道。
    「是呀……」朱美一面踟躇不前,一面彷彿下了決心似地點了點頭,「好吧,我帶你去!」說著站了起來。

《藍色長廊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