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到了外面,天色已暗,找到公用電話亭,我打電話給橫山。
    「你到底逛到哪裡去了?我一直在找你。」
    「別火氣那麼大,又不是經營加油站。」
    「加油站又怎麼了?」
    「我是說,我又不是閒著沒事。」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原稿如何了?」
    「福地有什麼消息?」
    「他說警方仍未下結論。但我不放心。」
    「那你呢?」
    「我還要去一處地方調查。之後,我會再跟你聯絡。」
    「我要去追查兇手的線索。」
    「兇手?那麼警方已下他殺的結論了?」
    「是他殺。」
    「福地那傢伙究竟在幹什麼?他在10分鐘前聯絡時,並未提及這點。」
    「別對福地發火。下他殺結論的並非警方,而是我。」
    「喂……」
    但我已聽不到下文,因為限時3分鐘的通話時間已到。這是我第一次覺得限時3分鐘通話的好處!
    我朝飯店方向走去。
    櫃檯的負責人是叫神田的男性。
    我問:「花村比奈子以前曾住過貴飯店嗎?」
    「這得查一查之後才知。因為我們並未使用電腦,需要一一查對。」
    「預訂房間時,會問對方住址吧?」
    「會問聯絡處。」
    「她呢?」
    「應該問過。」
    我請他查一查。5分鐘後,神田回來了,告訴我一個電話號碼。
    我試著撥號。
    「喂、喂……」是新籐的聲音。
    我一句話不說地掛上電話。時間寶貴!
    「你們打過電話確認過沒?」
    「應該沒有。預訂的人在日期到後仍未住進時,才會以電話聯絡,否則不會打電話,因為有些客人可能因此造成困擾。」
    「當天在櫃檯值班的人在嗎?」
    神田點點頭,叫來一位年輕男性。
    「花村比奈子到達時,你記得她穿什麼樣的服裝嗎?」
    「這……我只記得是洋裝……」
    「臉孔呢?」
    「是長髮美人。」
    「她曾外出又回來,當時交給她鑰匙的人是你?」
    「我們飯店每六小時輪一次班,8點左右,我已離開,不知誰交給她鑰匙。」
    「現在見到花村比奈子,你認得嗎?」
    「現在?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你見過屍體沒?」
    「見過了。」
    「有什麼不同的印象嗎?」
    「這個嘛……」他沉吟著,「人類活著的時候和死後給人的感受不一樣;不過,接待她的服務生說感覺不同。」
    我感到自己的緊張度升高了。
    第一次進入509號房的人並非花村比奈子!
    飯店每天都有許多客人和外來者出入,工作人員不可能一一記得長相,這是兇手的著眼點。
    但還是有問題存在。一是鑰匙的事,另一個則是比奈子進入房間的經過。鑰匙方面有可能解決,可是,第二個問題就難了。由狀況來判斷,比奈子和兇手認識,而且,絕非普通的關係。
    她一定和兇手在飯店房間見過面。不過,最大的可能是,兇手要她8點至櫃檯拿509號房間的鑰匙,自行前往房間。
    換句話說,兇手和她事先約好相見。但目的何在?
    不可能是情吧!沒錯,依世俗的眼光來看,她可能是不道德的女人,只要願意,就毫不躊躇地和不認識的男人上床,她漠視世間一般的倫理!
    可是,即便這樣,和新籐共同生活之後,應該不可能再和其他男人有肉體關係。
    但男方——亦即兇手——可能有此慾望。不過,主要的目的並非在此。他預訂房間,精心佈置,只是為了殺死比奈子!此時,兇手必須運用某種借口讓她主動前來,因為,兇手必然相當瞭解她的個性。
    比奈子為何來呢?
    是錢!她打算為新籐籌錢,但不會想用身體交易,換句話說,她企圖白拿!
    當然,沒有男人會平白給她錢。若是石狩,倒可能二話不說地給她,但不是石狩,他無法下手殺害比奈子,截至目前,他仍深愛著比奈子。
    男人並不一定不會為愛殺害女人,但石狩並非事後能神色自若的人,若兇手是他,就算不自殺,也會自首。
    剩下的就是荒山和桑崎兩人了。
    這項犯罪行動,需要有女性共犯,打電話預訂房間、最先住進飯店的就是那女人。符合此條件的,就是桑崎,難怪金谷不想讓我見到桑崎。
    剩下的疑問是鑰匙,兇手如何拿到鑰匙配製呢?
    現在的飯店大多是自動鎖,只要隨手一關,門就自動上鎖。
    但那樣一來,對兇手又會造成困擾,自動鎖就構成不了密室,亦即比奈子不一定是自內側鎖上門。
    桑崎從金谷手上接過鑰匙後,馬上找鎖匠複製,只要五分鐘就夠了,然後將飯店的鑰匙還給櫃檯。這時,只要隨手將鑰匙丟進鑰匙箱就行了。
    桑崎一定考慮過這些因素,才選定那家飯店吧!
    當晚,我去找羽根,說出自己的推測。
    羽根籌眉說:「我試試看!不過,你為何如此深入追究這件案子呢?不只是職業因素吧?」
    「我喜歡那女孩。」
    「喜歡?怎麼說?」
    「知道她死了,我才喜歡她,當她活著時,我從未有過這種想法。」
    「算了,這和我無關,但如果桑崎是兇手,其動機何在?」
    「這該是你的職責吧?」
    「真是亂來!」羽根一笑。
    動機後來明白了。
    比奈子為得到新籐開個人展的費用,向昔日有過肉體關係的桑崎勒索。
    桑崎利用理事長的職位,私下侵吞醫院約一千多萬元的公款。整形外科未參加保險,而且女人為了讓自己變漂亮,對錢不會計較,往往都付現款。
    比奈子知道這項內幕。
    她似乎不覺得勒索是一種罪惡,而認為桑崎以非法手段拿到錢,付給她一部分保密費乃是理所當然。
    桑崎表面上答應,卻暗中擬定殺人計劃。他判斷如果答應比奈子,以後必然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勒索,直到他完全一文不名為止。惟一的辦法就是:永遠封住對方的嘴。
    安眠藥是醫院裡所使用的藥物。桑崎將藥摻入威士忌內。預訂兩天的飯店房間,目的是延遲屍體被發現的時間。
    他讓金谷離去後。再叫比奈子前來。他告訴比奈子,只要向櫃檯說是509號房的花村,對方就會給她鑰匙。然後,他帶著威士忌至509號房。
    「我們乾一杯。」
    「不!」比奈子說。
    「為什麼?」
    「你可能在酒中下毒。」
    「你害怕?」
    「我才不怕呢!」
    比奈子一口氣將酒喝光了。
    桑崎也很瞭解她的個性。
    但他並沒有完全瞭解。他做夢也沒想到比奈子會將過去和男人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新籐。就是因為比奈子告訴了新籐,才可能追查到桑崎身上。
    上述的這一切,我並未完全寫入原稿內,因為,那會揭露比奈子過去的秘密。
    如果報道登出來,可能是獨家新聞。但我只是配合警方發表的內容報道。
    或許這和拿了國仕無雙的牌聽十三張,明明能和牌,卻又和不了時的心境一脈相通吧!
    (張玉萍譯)

《十九歲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