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去名羽

    第二天早晨,路子乘坐9點15分的電氣火車,踏上了去鳥羽的旅程。
    三個月前,江木應該也是乘這班列車去鳥羽的。
    找好座席坐下,路子眺望著車窗外面,開始考慮到了鳥羽之後應該怎麼辦。
    江木曾住過的是最近才建成的賓館,叫志摩塔拉薩賓館。
    路子記起三個月前,江木說去志摩半島要住哪家旅館時,兩人之間的對話。
    「志摩塔拉薩,這名字真聽不習慣,是家什麼樣的賓館?」
    對自己的問話,江木是這樣回答的:
    「是家剛開業的賓館,聽說服務不錯。你沒在週刊雜誌裡看過?據說特別受女士青睞,賓館裡有美容健身沙龍,還有海藻面膜和衝浪浴等等,很受歡迎。不過,我不是女士,和我沒關係。」
    路子想:我必須去那家賓館,住進他住過的房間,跟服務員聊聊,要是能打聽出他給誰打過電話,也許可以找到什麼線索。
    上午11點34分,列車到達鳥羽車站。
    「從京都來鳥羽,要比想像的近多了。兩小時多一點就到了。」
    路子想著,下了車,走出車站。
    她心中感慨無限:這景色江木也曾看過的啊!
    路子鑽進一輛出租車,說了旅館的名字。
    司機發動了車,然後開口聊了起來。
    「小姐,您是第一次來鳥羽嗎?」
    「以前曾經來過幾次,可最近沒有來。」
    「好不容易來一次,不如順便去珍珠島,或是去鳥羽水族館看看,然後去賓館。很近的。」
    「謝謝。我明天去,今天想早點去賓館。」
    「啊,那好。有沒有預約海水美容什麼的?」
    「沒有。需要預約嗎?」
    「眼下很受歡迎,不預約恐怕不行吧。現在這個時間,你進了賓館也無事可做的。」
    「有朋友在等我呢。」
    路子有點煩了。司機立刻說:「啊,是嗎?對不起了。」然後,加大了油門。
    看來司機以為自己說的是男朋友,路子臉上不由泛起一絲苦笑。
    看了看手錶,還不到12點。確實到了賓館也無事可做。
    路子突然改了主意:
    「司機師傅,這附近有沒有飯店?剛才看了看表,離約好的時間還早呢。我想先吃點飯。」
    司機繃緊的臉,立刻舒展了。
    「隨便吃點就行,麵條或盒飯什麼的。這附近有沒有什麼有名的小吃?」
    「呵,有的。這裡有家做撚手壽司和海藻面的店,挺不錯。」
    「海藻面是什麼?」
    「就是加了海藻的麵條。雖然說不上很好吃,但卻挺有名氣。撚手壽司也是加進了各種海產品做成的。你要是想吃,我帶你去。正好我也想吃午飯,到了那裡我關掉計價器,吃完飯你叫我,我再送你去賓館。」
    「那好,就拜託你吧。」
    司機帶路子去的,是離鳥羽車站不遠的一家叫七越茶屋的飯店。
    飯店比想像的要大一些,飯菜的種類也很豐盛。
    路子跟司機分手,找了個空座坐下,服務員拿來了菜單。
    伊勢面、撚手壽司、盅燒海螺套餐一份1400日元,炸蝦養麥面、撚手壽司、盅燒海螺套餐一份1500日元。還有海鮮盒飯、大蝦盒飯加伊勢面套餐。路子隨便點了一個,吃完後便直奔賓館。
    到了志摩塔拉薩賓館,一位年輕的賓館女服務員上前迎接路子。
    路子來到總服務台,遞上一張名片便急不可待地問:一周前有沒有一位叫江木昭彥的客人住過。
    「對不起,您和他是什麼關係?我們不可以隨便講客人的事情。」一位大堂男接待員溫和地說。
    路子無奈,只好說自己是江木的未婚妻,江木一周前來鳥羽出差,就下落不明瞭。
    其實她並沒有跟江木訂婚,但要打聽到情況只能這麼說。
    大堂接待員臉上現出驚訝的表情,問道:「去向不明,是真的嗎?」
    他心裡似乎在想:說不準是男的為了躲避女的,藏了起來,還是少說為佳。
    路子不由生氣了:
    「真的。你要是不信,可以打個電話問問他工作的報社,我想現在已經該報警了。」
    「是嗎?不過,現在還沒有什麼人來我們賓館調查過。」
    「那是因為還沒人知道他住過這個賓館,還在秘密調查階段。他說過三個月前出差住在這裡,這次他又來鳥羽,所以我想他可能還住這裡。報社不知他的去向,正在抓緊調查,估計他們還沒有來過。」
    大堂接待員好像明白了似的,說了聲請稍等,便走進了裡屋。
    他好像跟別的服務員商量過了,走出來後說:「他的確在這裡住過。」
    他拿出一本住宿記錄,上面有江木出發的星期三和第二天星期四的住宿登記。
    「謝謝。看來我找對了。他跟報社請了星期三、四、五三天假,加上星期六和星期天共五天。可到了星期一還不見回來,報社裡便找開了。他的同事們都說,他是個辦事認真的人,應該跟報社聯繫。但事到如今卻一點音信也沒有,所以大家都覺得很奇怪。」
    大堂接待員一邊聽,一邊點頭。
    「那麼他離開賓館時,是哪位給他結賬的?」
    路子問到這裡時,大堂接待員說是他。他胸前的名牌上的姓是林。
    「當時,他是個什麼樣子?」
    「沒有什麼特別的。」
    「他有沒有說,以後去哪裡?」
    「沒有。他只是使用信用卡付了賬,就走了。」
    「他是一個人嗎?」
    「是的,一個人。付完賬,他就去出租車站了。」
    路子什麼線索也沒找到,不由焦躁起來:「他有沒有從賓館往外打過電話,能不能告訴我都往哪裡打過?還有,如果曾經有什麼電話打進來過,也請告訴我好嗎?」
    「晤,打進來的電話由總台轉,我們不清楚。他打過哪些電話,倒是有記錄,但有些是私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林的臉上顯出為難的表情。
    這時,另一個接待員走過來。
    「哎,你不是在電視裡做過採訪的大原路子小姐嗎?有什麼事情嗎?」
    來人好像是林的上司,林慌忙讓開了。
    「可不是,我今天不是來工作的,我是來找我未婚夫的。」
    路子遇到一個認識自己的人,不由鬆了一口氣,然後又講述一遍江木失蹤的事。
    「那可不得了。不過,聽你剛才講的,他是出了我們賓館之後去向不明的。」
    這位大堂接待員沉著地說道。他彷彿在暗自慶幸江木不是在賓館裡失蹤的。
    「好像是這樣。所以,我想知道他在賓館裡曾給誰打過電話。能告訴我嗎?我決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路子緊迫不放。
    這位大堂接待員想了想之後對林說:如果有記錄不妨告訴她。
    林走進電腦室,不一會兒拿來一張紙。
    「他打過兩個電話。這是號碼。」
    「謝謝。我不會說是你們告訴我的。還有,當時的房間服務員如果在的話,我想見一見。」
    路子堅決地要求道。
    「明白了。我先帶你去房間,請在房間等一會。我讓當時的房問服務員去房間找你。只是我們這裡不同於一般旅館,房間服務員跟客人沒有什麼接觸。」
    「那也行。」
    路子說完,跟服務員來到十樓的一個單問。
    旅館是新建的,屋裡很乾淨,而且比京都和東京的旅館單問要寬敞得多。
    路子進了房間,不一會兒一位女房間服務員敲門進來。
    路子又從頭到尾跟她講了一遍江木失蹤的經過,問服務員是否記得他。
    「記得。那位客人三個月前來過,那時,我和他說過幾次話。」
    「真的!他說過什麼來著?」
    路子不失時機地問道。
    「是呵,他說過要安裝傳真機,我安排的。他還說因為寫字要檯燈,也是我拿去的。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他是報社記者。前幾天見他時,我問要不要傳真機,他說這次不要。」
    「是嗎,就這些?他是一個人來的吧。」
    「什麼?這次嗎?」她困惑地說。
    「不,上一次。」
    「是的。上次他一個人住了個單間。」
    「那麼這次呢?」
    「我……不太清楚。」
    「怎麼?住的不是單間嗎?」
    「不,這次是雙人間。」
    「那麼,女的是誰呢?」
    「不,好像沒有在房間裡休息過。因為床罩沒有開過。」
    「哎,這麼說他也沒有在房間裡唾過?」
    房間服務員沒有回答。
    她好像知道些什麼,卻又不願意說,路子無奈只得付了小費,跟她告別。
    之後,路子決定撥通江木曾經打過的兩個電話,試試運氣。
    第一個電話,是一家珍珠養殖公司。路子問:「請問,京都的一位叫江木的報社記者,曾給你們公司來過電話嗎?」
    對方說了聲請稍等,隨後聽筒裡傳出音樂,過了一會兒,另一個聲音說:「我們不認識姓江木的人。」
    然後,就掛上了電話。
    撥通另一個電話時,聽筒傳出女人的聲音:「這是島家。」
    「島太太嗎?對不起,請問您認識有個叫江木的嗎?」
    「什麼,江木先生?他今天不在。呵,請稍等一下。」
    接著,聽筒裡傳來「太太,太太——」的喊聲。
    不一會兒,電話聽筒裡傳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喂,我是夕子。」
    那女人的聲音軟綿綿的,還有點鼻音。
    「我叫大原路子,江木他是不是去您那兒了。」
    「誰,江木?他是幹什麼的?」
    「在報社工作的江木呀。」
    「不,他不在。你怎麼知道他在我這兒的?」
    「是他說過要去你那兒的呀。」
    「他為什麼要說這些呢?你是誰,是他的女朋友?」
    「我和他訂了婚,他說要去鳥羽出差,還說過要去你那兒,但去了以後一直不見回來。請告訴我事情的真相。老不見他回來,報社的人都急了。」
    「可是,我也不知道呀!」
    「可我看不是。我一提到江木,你就問我是不是江木的女朋友。這說明你肯定知道江木是男的了。」
    「那是因為你說過他在報社裡工作。一提到在報社工作的,誰都會以為是男的。」
    她得意地說。
    「不過,一般人會回答;你是他的太太嗎。對吧?他為人穩重,給人的印象是有妻室的人。可是你卻問:你是他的女朋友嗎。這說明你知道他是單身。不是嗎?」
    路子生氣地問道。
    「哎,真麻煩了。我該怎麼說才好呢。」
    「剛才接電話的那位大概是女傭人吧。她說江木今天沒來。這不是說明江木經常來這兒嗎?」
    路子緊追不捨。
    對方沉默片刻,接著又說:
    「哦,我看你是誤會了。我們公司有個叫江木的職員,經常來我家。所以,女傭人以為你說的就是那位江木。我一聽說江木,自然也想到了他,所以以為是男的。這會兒你該明白了吧!」
    「不管怎麼回事,請你見見我。我愛他,我想找到他。他從志摩塔拉薩賓館給你打過電話,你不會否認吧。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請你告訴我。求你了,見見我吧。」
    這是唯一的線索,路子真害怕她掛斷電話。
    「真纏人啊。」自稱夕子的女人彷彿面對一個撒嬌的孩子,「那好吧。你叫路子,是嗎?你現在在哪裡?」
    「志摩塔拉薩賓館。」
    「那你就來我家吧。」
    「府上在哪裡?」
    「你不知道我家?那就在外面見吧。你對鳥羽熟悉嗎?」
    「不,不過你說個地方,我會找得到的。」
    「得找個最容易找的地方,對了,水族館怎麼樣?水族館有兩個,那我就在新館門前等你,半個小時後見,怎麼樣?」
    「好的。」
    路子掛斷電話,看了看手錶。
    跟夕子約好了見面,路子感到總算模到了頭緒。
    她開始說不認識江木是在說謊。因為她如果真的不認識江木,肯定會說我不認識這個人,然後掛斷電話。
    路子心裡不停地想: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呢?
    家中雇著女傭,還說我們公司如何如何,大概是個公司經理的夫人。
    她說話不帶關西口音,而且信口撤謊,看來是個不好對付的女人。
    路子比約好的時間提前來到水族館,站在門前盯著外面。一輛「奔馳」準時在門前停住,一個身著毛皮外衣的女人下了車。
    路子憑直覺知道:她就是那個叫夕子的女人。
    路子暗自思忖:說不定她認識我呢。
    「你是路子小姐嗎?」
    「是的,那你是島夕子太太了。」
    「是的,請上車吧。」
    她長得的確十分漂亮,一頭黑髮向上梳著,脖子上一條黑色的珍珠項鏈在閃閃發亮。年齡大約有三十五六歲,大眼睛長睫毛,像白種人一般的雪白皮膚。
    跟這樣一位貴婦人在水族館前見面,路子心裡覺得有些不協調,但她繼續問道:「你喜歡海嗎?」
    「是的,夏天經常去游泳。」路子雖然不情願,但還是隨著她的話說下去。
    「據說,地球是唯一有海洋的行星。距今大約40億年前,地球上誕生了海洋。有了海洋之後,不久後就有了初級的生物。之後,開始了漫長的進化歷史。我們今天因海洋而產生的感動與恐懼,很可能與這些依稀留在我們心裡的原始記憶有關。」
    二人走到一隻在水中嬉戲游泳的海狗跟前。
    「江木他,現在怎麼樣?他好嗎?如果他平安無事,就是不回來也無所謂。請告訴我,好嗎?」
    路子盯著夕子的眼睛問道。
    「三個月前,我見過江木,是去志摩塔拉薩賓館健康沙龍的時候。他好像正在追蹤一個女犯人,他懷疑犯人可能在沙龍裡。」夕子看著海狗,談談地說。
    「當時,我看到一個男人朝只允許女人進的沙龍裡張望,就提醒管理員注意他。後來,他向我道歉,我們就認識了。聽了江木說的,我想起來在衝浪浴那兒見過他說的那個女人,便告訴了他。等了大約一個小時,那個女人走了出來,他想去找那女人談談,卻讓她給溜掉了。」
    夕子不知想起了什麼,微微笑了。
    「那他後采呢?」
    「犯人給溜掉了,沒事可做,他就來到了我家。他說話特別風趣,我們很談得來。」
    「然後呢?」
    「就這些了。」
    「那他回到京都之後呢?」
    「來過一兩次電話,大概是抓到了犯人,案子了結了之後吧。」
    「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面嗎?」
    「我去京都見過一次。那時我見到了你,你們從咖啡館裡出來。」
    路子的腦袋好像挨了重重一棒。
    路子記起有一次,江木心不在焉直看手錶,後來兩人為此吵了起來,江木怒氣沖沖跑出了咖啡館。
    「那麼這次,他也來找你了?」
    「是的,他給我打電話說來這裡了,我們約好在水族館前見面。因為那天我有要緊的事脫不開身,只能在外面見面。」
    聽說他們見面的地方是水族館,路子不由地鬆了一口氣。如果是情人,肯定會在旅館裡見面的。
    「然後呢?」
    「就這些,我以為他會再來電話,結果沒有打來。」
    「你估計他會去哪裡了?」
    兩人走著走著,停住了腳。
    「誰知道呢?」之後,兩人在水族館中走著,陷人了沉默。6「呵,對了。江木在這裡買了一個長毛絨的海脈。」
    夕子在一個小賣店前停住說。
    店面上擺著長毛絨做的小海脈和小海脈。
    「那是個小孩抱著的長毛絨海脈,嗨,好像就是那種。」夕子指著一個長毛絨海脈說,「我當時想,也許是給你買的。」
    路子走到櫃檯前,買了一隻白色的長毛絨海脈。
    「可你為什麼一開始要撒謊說,不認識江木呢?」
    走出水族館時,路子問道。
    「接電話時,我就猜出是你,是怕你擔心才那樣說的。」
    「擔心什麼呢?」
    「擔心你也許會以為我和他有什麼關係,會因此而煩惱。不過,聽說江木失蹤了,又想告訴你實情。我還以為他回京都了呢。我以為你和他又吵了嘴,他才跑來的,所以他才打來電話的。」
    「你真的在水族館跟他分了手,就再也沒見面?」
    路子盯著夕子問。
    「真的。我當時還跟他說過以後不要再見面了,他生氣地走了。所以我一直很在意。」
    「你為什麼要說以後不要再見面呢?」
    「因為他有你呀,再跟他見面,對不住你。即便是朋友,在別人看來也是男女啊。所以我想,還是分手的好。」
    「也就是說在別人看來,江木和你就是那種關係。如果不是,又何必說:算了吧別再見了呢?」
    路子心情黯淡地說。
    路子憑直覺感到:他們就是那種關係,根本不需要證實。
    「那麼你跟江木訂婚了嗎?」
    被戳到了痛處,路子軟了。
    路子沒有和江木訂婚,而且最近她也清楚地感覺到,江木對自己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熱情。
    看到路子沉默了,夕子靜靜地說:
    「他是單身,我也沒結婚。如果他訂了婚,我和他相愛應該受到限制。但如果不是這樣,我覺得我是自由的。」
    路子心想,她這是婉轉地告訴我:他們已經發生了關係。
    而且不是夕子單方面的愛,江木也深深地被她而吸引。
    「我明白了。如果說他喜歡你勝過我,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請你讓他先回來,我想聽他親口說清楚。他在你家嗎?」
    「他不在我家。如果你不相信,隨你的便,什麼時候到我家來看好了。給,這是地址。」
    夕子拿出一張名片給路子,開車走了。
    路子想乘出租車盯梢,但一輛車也沒有。
    路子下了決心:明天得去她家看看!她約我在這裡見面,而不是家裡,說不準江木就在她家裡呢。
    等了20多分鐘,路子總算搭上了一輛出租車。
    在車裡,路子意識到自己對夕子其實毫無瞭解。
    出租車在路口停住時,路子注意到車上有電話,便向司機借電話。
    司機拿起電話遞過來時,路子感到從後面受到了猛烈的撞擊。
    路子心想:大概被後面的車撞上了。接著便失去了知覺。

《仿真珍珠殺人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