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水落石出

    隨著山腳下的村莊越來越近。下手的良機正從身邊一次次地溜走。再往前去或許還會有更理想的地方吧,川村這麼想著想著,把出現的好幾次機會都放過去了。而且往前走著走著。山路開始下坡。覺得路也漸漸地開闊起來。
    「這山道真是美極啦。就這麼走過去了。真有點依依不捨啊!
    荒井雅代天真地感歎道,此時。她根本不知道川村心裡深藏著險惡的用心。
    「那麼,咱們就在這兒歇一會兒吧。」
    川村邊勸雅代邊向四周張望。周圍是一片密度不大的人造杉木林帶,算不上是很理想的地方。但是。再往下走就靠近小山村了,也許就會永遠喪失良機。
    川村為了讓她到這兒來已經煞費苦心。由於明年他們倆人都要畢業,這種倆人結伴的郊遊。恐怕再也不會有第二次了。川村雖說是去二流公司,但就業已有著落。雅代也在別人的介紹下,定好了婚事,只等一畢業就成婚。
    雅代生怕讓未婚夫知道起疑心,就謊稱這次郊遊是集體組織的。川村和雅代都是東京一所私立大學的學生,兩個人不僅是同窗好友,而且都是大學俱樂部「旅行研究部」的成員。川村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和她既是同班同學,又是俱樂部成員的雙層關係。
    說是旅行研究,其實並不做任何專門研究,而只是喜歡旅行的一些同學聚集起來進行集體旅行。他們曾將這稱為「大眾觀光時代旅遊業界的新動向」,提出「在旅行中認識自我」。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其真正的用意是想邀女生共同旅行。
    而且,只要不參加這種俱樂部,光憑學生身份,是沒有機會與女生共同旅行的。女生也好,周圍的人也好,對這種」與男生共同旅行」的俱樂部活動,均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學生家長也因為那是「俱樂部活動」而十分放心。
    荒井雅代以身材勻稱、亭亭王立、充滿著現代美,而成為「旅行研究部」的偶像。作為一種義務,所有成員一年至少要參加兩次俱樂部組織的旅行活動,而由其他成員個人發起的旅行活動,則憑各自的興趣參加。
    不論是俱樂部組織的旅行活動,還是個人發起的旅行活動,只要有雅代參加,男生就會趨之若騖。特別是在個人組織旅行活動時,往往為邀雅代而爭得不亦樂乎。每當雅代參加時,部裡的眾多男生都跑到車站為她送行。雅代就有如此的魅力。
    部裡的男生之間。已逐漸達成了一種不成文的默契一一互相警告、相互牽制、不許搶頭功。
    在這之間,只有川村一個人始終在雅代左右,形影不離,這是因為他們是同班同學。在俱樂部裡,與雅代同一年級的只有川村一人,而且,即使不在俱樂部裡時,他和她一起也在班裡。雅代在班裡也是偶像。由於川村與雅代同是俱樂部成員。所以與班裡其他男生相比,他接近雅代的機會最多。
    至於雅代,她自己大概並沒有意識到會到如此程度,而川村卻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和她既是同班同學,又是俱樂部成員的雙層關係。
    因此,旅行研究部成員也好,同班同學也好,都接受了川村優先接近雅代的事實。當然,這種優先並不是容許他可以從雅代那兒得到比他人特別的恩典,而只是在他比其他人對雅代表現得更親熱時,他人顯得無可奈何。只好默認罷了。儘管如此。這對川村來說,卻也是極其珍貴的優先權。
    在校期間,川村充分地利用了這一優先權利,凡雅代參加的旅行,幾乎他都跟著去。而且自己組織的旅行,他也強邀雅代參加。
    旅行研究部成員已達成一種心用不宣的默契,大家誰都不「獨佔」雅代,但只有川村例外。雅代對川村也並非有什麼特殊的情感,只因倆人既是同班同學又是俱樂部成員,對他有一種親近感,所以倆人一起去旅行的機會比較多。
    「同窗四年的美好時光」轉眼兒就要過去了,而雅代和川村依然僅是一般要好的朋友,男女間的友情還是空白,什麼也談不上。特別是對作為異性單方面極力奉獻情感的一方來說,沒有被認識和理解,等於完全被忽視了。明明是男性或者女性,卻被當作中性來看待。
    川村對雅代的立場就是如此。的確,雅代一直非常信任川村,經常同他一起去旅行。但是,她這樣做正是因為沒有把川村當作男性看待。既然不是男的。無論到哪裡。都是可以很放心地跟著一起去的。
    正因為如此,他們同窗四年,並一直以朋友友好相處,卻連手都沒拉過。如果川村對雅代沒有什麼想法的話,那也就算了,可是他豈止是想法,而是愛她愛得很深很深。這雖然是一起在校共度了四年時光。
    然而,他卻一次也沒有敞開過自己的心扉,表白過自己的愛,因為他們作為要好的朋友相處得太和睦了。男女之間的這種事,一旦失去最初的機會,就很難再成為男女之好。由於是「好朋友」,現在就更羞於啟齒,不能傾訴自己的愛慕之情。
    高尚無暇的中性朋友,是不可能成為那屬於本能的充滿性慾味的朋友的。但是,不管怎麼說,川村在雅代這樣性感的女人身邊呆了整整四年,卻連手都沒能握過一次,這實在是……
    川村連自己都覺得好可憐。看來,雅代是把川村當作貼身保鏢來利用的。由於川村在她旁邊,遏制住了其他男人的非分之想。她作為旅行研究部的「公主」而受寵的同時,卻又不冒風險地享受自己青春的快樂。
    而且她飽嘗了青春快樂後,正要作為一個女人邁向新的人生之路。聽說她的未婚夫畢業於東京大學,現在是一流商業公司的精英。結婚後,她也許會把川村等人當作是「青春時期的中性朋友」而很快地忘卻的吧。
    「總而言之,我們都是雅代的青春衛士,職責是保證將她完好無損地奉獻給她未來的丈夫。」
    當川村他們聽到雅代訂婚的消息時,個個都感到萬分遺憾。
    「這純屬一種騙吃騙喝行為。」
    一位熱戀雅代的單相思者憤憤他說,他非常巧妙地道出了大家的共同心聲。
    雅代作為旅行研究部的女王一直高高在上,並把女王的可愛公平地撒給大家分享。但在要畢業時,她僅說一句「青春與結婚並不是一碼事」使要要迅速地改變自己的人生道路。
    圍著雅代打轉的這些男生,不管他們對她是如何傾心愛慕,但他們尚不具相應的經濟實力。實際上他們連稱心的職業都沒有定下來,憑這種身份,還根本談不上誠惶誠恐地去向女王求愛。
    而且,雅代也似乎徹底看透了這一點,決定投入到那位東京大學畢業的企業精英的懷抱裡。這樣做似乎在告訴大家。像我這樣的女王,豈能下嫁那些薪俸微薄的剛參加工作的職員!?說起來,這是她非常巧妙地將青春時代陪自己玩耍的夥伴,與自己托付終身的男人完全區別加以對待了。這真是絕妙的如意算計。
    「決不能就這樣便宜了她。」川村暗暗下定了決心。要是雅代能下嫁給自己同伴中的某個朋友,即使感到嫉妒,那也還可以容忍。可是,只將青春時代的夥伴當作臨時衛士,而自己要嫁到企業精英那兒去,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其實,他非常清楚女人總是追求穩定安全的生活,但他又覺得,不在自己的同伴中找,而到別的地方去尋找結婚對象,這不證明她內心中根本不承認同伴具有男人的生活能力嗎?
    我們曾是一起共度過多愁善感的青春時代的夥伴,但她卻毫不留戀地將我們拋棄了,如此輕易地便將自己的今後托付給那只見過一兩次面的對象,就因為他是企業精英,將來有望得到安定的生活。女人這種自作聰明的算計真是太可恨啦!
    一一一說是東京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其實又有什麼了不起呢!這些高材生,把出人頭地當作自己人生目的這種無聊的人多啦。為貪圖名牌的虛榮而投進這種男人的懷抱,與高級娼妓又有什麼同樣。
    「反正是賣身,在那之前我何不捷足先登……」——
    他是個無聊至極的臭尖子,自己無形之中卻當了他未婚妻的保護人,真讓人憤怒。在這種意識的驅使下,川村不露聲色地邀雅代參加「倆人郊遊」。
    「好吧,作為學生時代的最後紀念,那咱們就倆人去吧。」雅代開始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接受了他的邀請。同川村兩個人去郊遊,她沒有半點戒心,這足以證明她根本沒有把他作為男人來看待。她開始有點猶豫,那只不過是對未婚夫有所顧慮罷了。因為即使是中性朋友,與男人結伴倆人郊遊,若讓未婚夫知道了,也總是有點不好。
    總之,雅代跟著川村出來郊遊,既不知他深藏著險惡的用心,也毫無防備之意。因為以前,也有過他倆結伴出去當天返回的旅行,所以雅代十分放心。
    川村這次邀她去的地方,是奧多摩的淺間尾根。這裡海拔約800米,山峰低矮,山脊連綿起伏,是女人和孩子的最佳去處。但因交通不便,遊人稀少,不是節假日或公休日,平日幾乎沒有行人,這是川村達到目的的絕好場所。
    川村是想把雅代領到這種山區中來盡情地享樂一番,無論她怎樣哭喊,也不會有人來相救。他心裡明白,即使自己強暴了她,她也決不會聲張出去的。若那樣做,真正受害的只能是她自己。如果她知道反正難以逃脫,可能會很順從,並將這作為倆人之間永久的秘密,若無其事地出嫁。
    在婚姻上。她算計得是如此精明,因此也許她還會將此作為「青春的秘密」而樂意接受。這樣做,「騙吃騙喝、白享青春」的目標雖然落空,但也可得到了珍貴的經驗。
    他選擇了「平日」,果然山道上沒有一個人影。真是名不虛傳,從這兒的山脊向四周眺望,奧多摩的美景盡收回底。
    一一是在那片樹林裡好呢。還是在這片灌木叢的斜坡上好呢!在山道上,川村一直在進行著險惡的選擇,雅代對此則全然不知。不時地為那展現在賜前的壯觀的恰人景色而發出陣陣感歎。
    獵物明明已經入網,但卻還我不到動手的機會。原因是對方處於毫無戒備的狀態,所以自己遲遲下不了這個手。
    就這樣猶豫不決地走著,旅行路線眼看快要走到頭了。
    一一一再也不能猶豫了……
    川村終於下了最後的決心,將雅代邀到垂蓋著下山道的人造杉樹林中。在這之前本來有幾個極理想的地方,現在看來越是再往前走,就越難找到更理想的地方了。
    「你聽,山澗那兒有流水聲。」川村想把她引到樹林深處去。
    「我口不渴呀。」
    「可以用清澈的溪水洗洗臉嘛。」
    「對呀,我已經渾身是汗啦。」雅代並未深疑就跟著川村走進杉樹林裡去了。
    「啊呀,涼冰冰的,真舒服!」她跑到小翼邊上彎下腰撩著水說道。太陽透過樹枝縫隙射了進來,雅代瞇起眼睛看著樹林上空。從太陽的位置來看,離太陽落山雖然還早,但已經漸漸帶紅色了。
    一一一時不再來,還待何時?!
    川村強行壓住臨到達時刻還在猶豫不決的心情。
    「雅代!」
    叫聲顯得特別興奮激動。
    「幹什麼呀?」雅代轉過臉來。
    「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呀。」
    雅代誤解了川村「喜歡」的意思。
    「我從很久以前就想得到你。」
    「你又突然說些什麼呀!雅代笑了起來,這笑顯然是對他不屑一回。」
    「所以,把你給我吧。」
    「別開玩笑了。」
    「不是開玩笑!」川村忽地站了起來。
    「川村,難道你……」
    雅代的笑容從臉上消失了,但她還沒顯出害怕與不安,只是對自己一直深信不疑地認為是中性的朋友,突然露出了男人的猙獰面目而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這一瞬間,川村猛地向雅代撲了上去,想用男人的暴力把女人按倒在地上。
    「求求你,別這樣!」
    雅代這才感到害怕。
    「只要你不說,誰也不會知道,答應我吧。」
    「不行,你真是個禽獸,住手!快來人哪,救人啊!」
    雅代一邊拚命反抗,一邊大聲呼喊。川村壓根兒未曾料到雅代的反抗會如此強烈,一時使他有點不知所措。他原來想得很簡單,認為憑他們多年的「友好關係」,頂多開始時她反抗一下。然後就會迎合自己,誰知完全打錯了如意算盤。
    「住手吧,求求你啦!我都要去結婚了。」
    「那又怎麼樣,即使給我一兩次,那也沒什麼。」
    雅代的奮力反抗促使男人更加凶暴。你到底在為誰保護貞潔?盡可能用高價出售自己,這種貞潔和那種骯髒的商業算計不是完全一樣嗎?!
    川村感到她很可惡,這種可惡更加刺激著他的行動,他開始毫不留情地蹂躪對方。男人和女人的搏鬥在繼續;這樣下去,將由體力的強弱決定最後的結局。眼下這種體力的差別,正使女方漸漸陷入絕望的境地。
    「哎喲!」
    川村突然驚叫了一聲。雅代在拚命反抗中冷不防狠狠咬了他胳膊一口。胳膊上留下了明顯的齒痕,並滲出了鮮血。川村一時痛得鬆開了手。
    雅代抓住時機,一把推開正痛得發憎的男人,不問東南西北,順著斜坡拚命地跑了起來。此時此刻,她已顧不上擔心迷路。山並不那麼深,只要一直朝著山下跑,總會跑到有人家的地方吧。雅代在樹林中狂亂地猛跑,荊棘刺傷了她的身體,她也毫無感覺。前方茂富的灌木叢中,有什麼東西在移動,由於她猛烈的奔跑,黑色的影子呼啦一下被驚得飛向了四面八方。原來是一群烏鴉。她嚇了一跳,一下呆住了。但馬上感到川村從後面追上來了,便連忙撥開灌木準備往前跑。就在這一瞬間。她發出了撕裂心肺般的慘叫聲,猛然轉回身,朝剛才逃過來的、有男人追來的方向跑了回去。
    11月23日下午3點左右,一對徒步旅行的情侶,在東京都西多摩郡檜原村人家附近的山林裡,發現了一具腐爛的女屍。
    這對情侶面無人色地跑進村落的一戶人家,那家人立即與附近的巡警崗亭取得聯繫,崗亭的巡警又立即報告了五日市町警署。為了保護現場,警察讓這對情侶的男方帶路前往現場。而他的女伴。由於受刺激太深正處於虛脫狀態,就讓她在村民家中休息。
    女屍本來埋在土中,後來被野狗或山裡的野獸扒出來,讓烏鴉啄得不成樣子,慘不忍睹。在與警視廳進行聯繫後,搜查一課的刑警和驗屍官也很快趕到了現場。經過驗屍之後,女屍暫時移至五日市署的太平間。
    由於時間大晚。決定第二天進行正式的現場查證,現場由五日市吝署的警察嚴格地保護起來。
    與屍體埋在一起的有個手提包,裝在手提包裡的東西,洩露了死者的身份。死者名叫小山田文枝,26歲,住在東京都K市官前街48號。她9月26日前後失蹤,其丈夫曾向警方提出過搜索請求。
    警方立即與死者家屬進行聯繫,確認了死者的真實身份。她丈夫看到妻子那面目皆非的樣子。只低聲他說了句「果然是……」,便當場呆住了。
    經過第二大的解剖分析,確認死亡時間已經過了40至60天,死因是由於全身跌打和內臟破裂致死,屍體的損傷屬典型的交通事故造成。直到這時,小山田原先提出的上訴才有了重要的意義。他在訴狀中說,妻子被軋後,又被運到何處藏了起來。
    警方也曾認同了小山田的上訴。到肇事現場一一一K市牌樓前進行了搜索。現在,她的屍體恰好證實了丈夫的上訴。於是警方再一次對發現屍體的現場進行了細緻的勘察,但一無所獲。
    獸方又進一步擴大了搜索的範圍。一位刑警從草叢中撿到個東西,同事意識到有用立即湊過來研究。這是一隻天鵝絨面的小扁盤子,一柄生了銹的金屬機關,它就像煙盒一樣被打開了,裡面貼著很柔軟的一層像擦鏡頭布那樣的布料。
    「這肯定是個裝什麼的盒子。」
    「盒子這麼小,它究竟是裝什麼的呢?」
    兩個刑警冥思苦索,琢磨來琢磨去也弄不清到底是裝什麼的東西,只好上交。這是從現場附近找到的唯一的一件東西。
    上司也不知道這盒子是裝什麼用的。在參加這次現場勘察的刑警中,有一位刑警盯著這盒子看了一會兒後說。這東面可能是裝隱型眼鏡的盒子。
    「你戴隱型眼鏡嗎?」上司看了看這個不戴眼鏡的刑警後說道。
    「沒有,我眼睛很好,根本沒必要為了瀟灑去戴那玩藝兒。我親戚家有位年輕姑娘戴這東西,我曾見她有這麼個盒子。」
    這果真是兇手留下的東西嗎,目前還不能妄加斷定,但是從盒子經過風吹日曬後的退色程度看,認為與死者死後經過的時間基本相吻合。
    盒子上刻有「金龜堂」東京-銀座的字樣,大家認為這是銷售商店的名稱。如果這確屬兇手落下的東西,那將是一個重要的證據。於是,一名刑警馬上帶著這只盒子趕赴銀座去了。
    「我已掌握了你犯罪的全部證據」。新見威脅地他說道。恭平聽到後嚇了一跳,只感到自己的視野一下子變得模糊起來,周圍的景像似乎全部蒙上了霧靄失去了輪廓,只有新見那堅鏘有力的聲音還在耳中迴盪。肇事後,由於自己對汽車解體是個外行,拖了一天又一天,最終造成了致命的後果。
    現在被他窮追到這兒.已經是逼上絕路了。恭平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會緊追不捨地追到紐約來。
    一一郡陽平和八杉恭子的長子軋死行人後銷屍滅跡;——
    「母子通信」模範家庭背後的醜惡。
    諸如此類的報刊標題,在恭平的腦子裡不時地閃現著。
    這下不僅自己不行了,而且連母親也要名聲掃地,還會對父親的政治前途產生影響。他十分明白,儘管自己蔑視父母,但沒有他們的庇護,自己一事無成。
    在喪失一切之後,一切再從零開始的生活,自己是絕對忍受不了的吧。這並不是討厭貧困,而是生來還未經歷過,自從應事以來,就一直生活在豐富的物質環境中,想要什麼,有什麼。在物質方面。從來沒有得不到滿足的經歷和感受。
    然而,這一切突如其來地就要被剝奪了。不僅自己那得天獨厚的生活環境要被剝奪,而且還要作為囚犯去償還自己所犯的罪責。
    這意味著。自己將要告別人世間一切美好、快樂、甜美和舒適的東西,而去面對被關進牢獄、完全失去人生自由、過黑暗骯髒生活的現實。只考慮這些,恭平就已經感到脊背冷颼颼的。
    不,如果是進監獄服刑那還算是好的;由於犯罪性質惡劣。說不定還會被判處死刑。
    死刑?眼前立即浮現出以前曾在電影中見到的電椅和絞刑架場面,而且它與現實的景象逐漸重疊,使自己分不清哪是電影場面,哪是現實了。
    「喂,跟我過來。」新見以得勝自豪的口吻命令道——
    不能讓他抓住!這種想法突然從恭平的心底裡冒了上來。
    這兒是美國。可不是日本。追到這裡來的也只是他一個人。我得逃走。只要有一口氣就得逃。想到這裡,恭平立即行動,轉身就跑。新見雖然沒有大意,但設想到他會拋下自己的女友獨自逃走。結果措手不及。
    等到新見醒悟過來再去追趕時已經晚了。恭平已穿過飯店大廳向大門出口處跑去。為了防止外面的空氣直接進入有空調的飯店內,出口處設了兩道門。從外面進來的第一道門是個旋轉門,將大廳與外面隔開的第二道門是裝有透明玻璃的自動門。
    恭平拚命往外跑,只看到通向大街的第一道旋轉門。此時。正巧有幾位客人推著旋轉門從外往裡走。
    恭平的眼睛只盯在旋轉門上,而且由於眼睛高度近視,看得不很清楚,忘了那兒還有一道透明玻璃的自動門。這是透明玻璃隔門常令人產生的錯覺。
    恭平頭腦中只閃著一個念頭——快逃。他以極其迅猛之勢向自動門撞去。自動門感應到恭平的接近正要打開,但卻趕不上他的速度。
    咚!發出了一聲沉重的聲音;恭平被厚厚的透明自動門一下子反彈了回來。加速度全都變成了反作用力,他的身體受到了猛烈的衝擊。
    恭平受到達重重一擊,瞬間神志開始模糊起來。
    「怎麼回事?」正在大廳裡的人們聽到響聲後大吃一驚,不約而同地把視線投向了出口處。飯店服務員趕緊跑了過來。
    恭平聽到跑動聲音。硬是站了起來,但覺兩眼發黑,便又倒了下去。完全失去了知覺。
    恭平在意識漸漸失去的最後時刻,還在深深地悔恨自己。當初要是早點將那遺失了的隱型眼鏡配好就好了。
    他眼睛高度近視,但又不願戴眼鏡,就用隱型眼鏡。可是,大約在三個月前,他外出時從眼睛裡取下的隱型眼鏡不慎彈出去丟了。正想早點去配副新的,就出了那起交通事故。
    如果早點配上隱型眼鏡視力得到矯正的話,也許就會避免發生如此慘痛的事故。
    現在受到了自作自受的嚴厲懲罰,在眼鏡丟失、視野模糊不清的時候。突如其來追蹤者,把自己嚇得魂不附體。一下子撞在了透明玻璃門上,並受到了透明「空間」的劇烈反彈。這種反彈使恭平感到自己彷彿是受到了世間的唾棄。
    金龜堂是頗有名氣的眼鏡店,坐落在銀座六號街上,店裡的主要商品是眼鏡,同時還經營高檔手錶。
    刑警到這兒後,馬上就確認那盒子是該店最近作為隱型眼鏡專用盒而新設計的產品。
    刑警又從顧客名單中找到了「郡恭平」的名字,這個名字。小山田早就作為軋了妻子的嫌疑人告到K警署了。
    小山田在推斷案犯就是郡恭平的過程中,有許多跳躍之處。證據也有些含糊,鑒於此,K警署暫時採取了保留態度。搜查本部卻很重視這種吻合,重新追查郡恭平的下落,確認了他已去了美國的事實。
    幾乎同時,千代田區二號街郡陽平的宅邸也接到了聯絡。從紐約漂洋過海傳來的兒子郡恭平負傷的消息,另一方面,小山田和K警署也都從新見那兒得到報告說,已拿到郡恭平就是肇事兇犯的證據。

《人性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