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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吴国崛起

【楚平王好色酿大祸】

现在来说说楚国的事情。

随着楚平王政权的逐渐稳固,新的矛盾也在产生。公元前528年九月,令尹斗成然被杀。斗成然是扶助楚平王上台的关键人物,一度深受信任,然而居功自傲,与楚国的望族养氏(养由基的后结党营私,贪得无厌。楚平王杀斗成然,并灭养氏满门。随后又立斗成然的儿子斗辛为郧公,以示不忘旧功。

楚平王还是蔡公的时候,在蔡国娶妻,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为建。楚平王即位之后,立建为大子,命伍举的儿子伍奢为大傅,大夫费无极为少傅,共同负责教育大子建。

前面说到,伍举的父亲伍参与蔡国大师公子朝是好朋友,伍举与公子朝的儿子公孙归生曾经自幼相交,情同手足,两家乃是世交。公孙归生的儿子朝吴也是拥立楚平王的有功之臣,再加上有伍家这层关系,楚平王对朝吴格外恩宠,让其继续居住在蔡国,有事必问之。因此,朝吴在蔡国虽然只是大夫之职,地位却十分显赫。

天下本无事,自有来事之人,这个人便是费无极。

《左传》记载,费无极担任大子少傅,却不被大子建待见。这一来与他的人品卑劣有关,二来也与大傅伍奢过于强势有关。费无极既恨大子建看不起自己,且嫉妒伍奢得势,久而久之,怨念便变成了魔鬼。

公元前527年,费无极奉命出使蔡国,借机拜访了朝吴。

他对朝吴说:“大王对您的信任,普天之下无人不知,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放心让您呆在蔡国。”

朝吴笑而不语。费无极说的是实话,以朝吴的才能和在蔡国的影响力,楚平王还能让他呆在蔡国,无疑是极大的信任。

“但是,”费无极话锋一转,“令人深感不平的是,您这样的人物,如果在楚国,至少是个卿,在蔡国却还只是个大夫,实在有辱您的身份。我愿意为您去做工作,让您在蔡国也有个合适的地位,如何?”

朝吴一下子警惕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费无极向来无宝不落,怎么会无端端地替他考虑地位的问题呢?他立马站起来,朝费无极作了一个揖说:“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现在过得很满足,一点也不操心所谓的地位问题,您还是请回吧!”

费无极讪笑道:“我只是替您鸣不平,鸣不平。”告辞出来,就去了蔡国几位重臣的府上。

他对那几位说的又是另一套:“楚王宠信朝吴,所以让他留在蔡国。你们几位在楚王心中的分量远远比不上他,爵位却比他高,难道不觉得很危险吗?”

那几位本来就内心复杂——推翻楚灵王,恢复蔡国的独立,无疑是朝吴的首功。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朝吴曾与楚平王联手作战,竟然成为了楚平王的亲信,事情就有点尴尬了。一个身居重位的蔡国人,怎么可以和楚王保持这么良好的关系呢?这对于蔡国的国家安全难道不是一个严重的威胁?这种亲密的关系使得朝吴在蔡国成为了受防范的人,本来他应该受到英雄般拥戴,即便当上蔡国的大师也未尝不可(这个职务他的祖父曾经担任过),可人们故意不提这茬,只让他继续当大夫——经过费无极这样一提醒,那几位似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且明白该怎么做了。

公元前527年夏天,蔡国人群起而攻之,将朝吴驱逐出境。朝吴也不生气,跑到郑国过起了优哉游哉的流亡的日子。楚平王得知此事,勃然大怒,责问费无极:“寡人信任朝吴,所以将他安置在蔡国,日后还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而且如果没有朝吴,寡人也就没有今天。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挑拨蔡人将朝吴赶走?”

费无极说:“臣难道不想朝吴为楚国服务?然而臣早就知道,这个人只爱蔡国,对楚国并无忠心。只要他在蔡国,蔡国就会像鸟儿一样,很快飞离楚国的怀抱。我用计去除他,是想剪掉蔡国的羽翼,好让它飞不走啊!”

这样的解释,楚平王居然也接受了。

同年春天,吴王夷昧去世。前面说过,夷昧的父亲寿梦有四个儿子,老大叫诸樊,老二叫馀祭,夷昧是老三,老四就是那位“叹为观止”的季札。寿梦立下的遗嘱,是兄终弟及。因此诸樊死后,馀祭即位;馀祭被杀,夷昧上台;现在夷昧撒手而去,按道理应该轮到季札了。但是季札坚决不当这个吴王,群臣一定要他当,他便故伎重施,跑到乡下去种田。这种情况下,群臣只好改立寿梦的庶长子僚为君,也就是历史上的吴王僚。

吴王僚即位三年,率兵讨伐楚国。楚平王派令尹阳匄和司马公子鲂出战,在长岸(今安徽省境内)大败吴军,连吴王的乘舟“馀皇”也成为了楚军的战利品。

吴军大将、夷昧的长子阖闾为吴国挽回了一点面子,他对自己的部下说:“丧失了先王的乘舟,不是我阖闾一个人的罪过,你们大家都有份。让我们同心协力,把馀皇抢回来,以免除死罪!”部下都说:“我们听您的。”于是选派死士三人,穿上楚军的服装,混入楚军部队,潜伏在馀皇附近。阖闾亦率军尾随楚军,乘其不备发动攻击,里应外合,打了楚军一个措手不及,成功地将馀皇抢了回去。

长岸之战虽以楚军胜利而告终,但是吴军的战斗力也给楚平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长岸之战的第二年,公元前524年冬天,楚平王采纳左尹王子胜的建议,将居住在叶城(今河南省境内)的许人南迁至白羽,派重兵把守叶城,以防范晋国入侵。公元前523年春天,又派令尹阳匄修筑郏城(今河南省境内)。这也是当年楚庄王对付少数民族叛乱时采用的策略,先关好北大门,再腾出手来专心致志对付吴国人。当时就有人评论:“楚王的志向不在与晋国争夺诸侯,仅求自保而已。”

很难说楚平王是不是学着楚庄王依样画葫芦,关好北大门后,他马上派费无极前往秦国,向秦哀公求亲,为大子建迎娶秦哀公的女儿——回想当年,楚庄王平定百濮和庸人之乱,也是主动向秦国人靠拢,借助了秦国的力量才顺利完成的。

至此为止,楚平王作为一位君主的表现可圈可点。如若忽略其使用阴谋诡计诱使王子比和王子黑肱自杀这一史实,他甚至称得上是一位明君。可是,当他那位千娇百媚的儿媳妇千里迢迢从秦国来到郢都之后,他的人生出现了转折点。

费无极没有将她直接送到大子建的东宫,而是先安置在宾馆里住下,然后跑去对楚平王说:“下臣白活了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婀娜的女子。”

楚平王怦然心动,趁着夜色撩人,乔装改扮,跟着费无极去了宾馆偷看新媳妇。回来之后,他便不再说话,站在王宫的院子里,对着一轮明月沉默了足足半个时辰。

费无极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等到楚平王踱回殿内,他小心翼翼地跟上去,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莫非,大王很喜欢秦国公主?”

楚平王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费无极说:“喜欢的话,娶过来就是。”

楚平王说:“这,难道可以吗?”

费无极说:“有什么不可以?整个楚国都是大王的,大王想要什么就是什么。”

楚平王说:“那大子怎么办?”

费无极说:“大子又没见过公主,您再为他说一门亲事不就解决了?”

楚平王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在中国历史上,楚平王不是第一位也绝不是最后一位抢儿子老婆的人。现在听起来,这件事情虽然离谱,但在当时并未引起多大轰动。

同年夏天,楚平王派水军讨伐居住在今湖北石首附近的濮人。费无极建议楚平王:“晋国之所以称霸多年,是因为地理位置靠近中原各国,而楚国偏远,所以未能与之争夺。如果趁这次讨伐的机会扩大城父(今河南省境内)的城墙,令大子镇守此地,加强与北方诸国的联系,而您则专心经略南方,天下唾手可得。”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事不正常。大子是未来的国君,按规定必须居住在国都,怎么能够派去戍边呢?但是楚平王很爽快地采纳了费无极的建议,命令大子建迁到城父去居住。原因很简单,据后宫传来的消息,嬴氏夫人,也就是秦国公主已经怀孕了。

同年冬天,楚平王和嬴氏的儿子熊珍诞生。

费无极非常体贴也非常及时地给楚平王送来一个情报:大子建和伍奢拥兵自重,密谋造反,并且与齐、晋串通,准备进攻楚国!

楚平王不假思索,立刻派人前往城父责问伍奢有没有这回事。

伍奢回答:“大王抢了大子的老婆,已经很过分了,现在居然听信这样的馋言,难道不是很可笑吗?”

使者当场将伍奢抓起来,送往郢都。

与此同时,城父司马(地方的军事长官,相当于现在的守备司令)奋扬接到了楚平王给他的密诏,上面只写了八个字:“大子叛国,执而杀之!”

奋扬派人将大子建护送去了宋国,然后将自己绑了起来,前往郢都谢罪。

楚平王十分恼怒,说:“命令是寡人亲手所写,是你亲眼所见,是谁走漏了风声,让大子逃跑了?”

奋扬如实回答:“是下臣所为。当初您命大子驻守城父,交代下臣说,要侍奉大子如同侍奉国君。下臣的智商有限,不能变通,严格执行了您的这道命令,对于您后来要杀大子那道命令,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将大子放走。后来下臣也很后悔,但已经来不及了。”

楚平王冷笑一声:“那你还敢来见我?”

奋扬说:“下臣没有完成您的使命,如果再不来向您请罪,那就是一错再错,逃到哪里都无处藏身。”

楚平王沉吟半晌,说:“你回去吧,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西汉刘向著《说苑》,其中有“立节”一篇,便将奋扬这件事收录其中。楚平王对奋扬的处理,说明人性的复杂:他听信费无极的馋言要杀大子建(实际上也是为了让熊珍成为大子),自是昏庸;有感于奋扬的忠义而宽赦其罪,又颇有明君之度。如果这件事到此为止,倒也没有酿成大错。但是,楚平王紧接着又做了一件事,导致楚国此后数十年的动荡不安,也为他本人死后被掘墓鞭尸埋下了伏笔。

他听从费无极的建议,处死了伍奢。

处死伍奢也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伍奢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叫伍员(yún),字子胥,历史上一般称其为伍子胥(xǔ)。

处死伍奢之前,费无极还向楚平王建议:“伍奢的两个儿子都很有才,万一跑到了吴国,必为楚国之患。请以赦免伍奢为名,召他们前来郢都,一网打尽,否则后患无穷。”

楚平王同意了,派使者去找伍奢,要他写信给两个儿子,说:“把他们叫过来,则放你一条生路,不然就要你死!”伍奢淡然一笑,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使者,说:“大王命令我写信,我岂能不从?只不过请你转告大王,知子莫若父。伍尚(伍奢的长子)为人仁厚,看到我的信必定会来;伍员为人刚戾隐忍,能成大事,他才不会轻易上当。”楚平王不听,还是派人将信送到了伍尚做官的棠地(今河南省境内),而且说:“来,则免你们的父亲一死;不来,马上处死他。”

当时伍子胥也在棠地。看到伍奢的亲笔信之后,伍尚便收拾行装,准备出发。伍子胥说:“大王召我兄弟,并不是真想放父亲一条生路,不过是想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罢了。我们去或不去,父亲都难逃一死,何必让我们也白白送死?如果连我们都死了,还有谁能够替父亲报仇?不如投奔吴国,借吴国的力量回来为父报仇。”

伍尚说:“我难道不知道这是个圈套?可是大王以父亲的性命为要挟,我如果不去,不就是抛弃了老父亲吗?天下人会怎么看待我们伍家?”

“可是……”伍子胥看着伍尚那张平静的脸,一时语塞。伍尚笑了,拍了拍伍子胥的肩膀说:“你去吧,我不阻拦你。咱们兄弟二人,你能替父报仇,我能陪他赴死,这不是挺好的吗?”

伍子胥还想再劝,伍尚将一张弓和一壶箭交到他手里,说:“你快走吧!”

伍尚跟着使者回到了郢都。楚平王听说伍子胥没来,派出十余名宫中卫士前去追捕伍子胥。

事实证明,他完全低估了伍子胥的能耐。

卫士们一度在一片沼泽地里追上伍子胥。伍子胥一看只有十几个人,三四辆车,不慌不忙地张弓搭箭,说:“你们听好了,我现在要射最前面那个驾车的。”话音未落,弓弦响动,第一辆车的车夫惨叫一声,坠地而死。

其余的人吓得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追。伍子胥又搭上一支箭:“还有不要命的吗?”几辆兵车一齐调头,去得比来得还快。伍子胥大笑道:“回去告诉楚王,如果想楚国不灭,就放了我父兄,否则的话,我会将楚国变成一片废墟!”说罢将箭插入壶中,从容离去。

卫士们回去报告楚平王,楚平王大为后悔,又派出一支数百人的部队前去追杀伍子胥,一直追到长江边上也没发现他的踪迹,无功而返。

据说,伍子胥在逃亡途中,遇到了好友申包胥。申包胥刚好从宋国访问回来,还不知道国内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见到伍子胥独自一人负弓而行,神情悲愤异常,不觉大吃一惊。问明了原委之后,申包胥同样感到愤怒,但是也不好说什么来安慰伍子胥,只能问他有什么打算。

伍子胥只说了八个字:“不灭楚国,誓不为人。”

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申包胥会认为那是异想天开。毕竟,楚国不是一般国家,自楚武王称霸江汉以来,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或一个同盟敢说要灭掉楚国,即便是齐桓公和晋文公也不敢,因为会让人笑掉大牙。但是,当伍子胥咬牙切齿地说出那八个字,申包胥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知道这个人如果想要做一件事,就一定做得到。“你要灭掉楚国,我不能为你鼓劲,因为我是楚国人,不能背叛自己的国家;但是你身负杀父之仇,我也不能阻止你,因为我是你的朋友,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申包胥说,“你走吧,我不会泄露你的行踪,但是请你记住一句话——如果你能灭掉楚国,我一定会恢复它。”

现代人很难理解古人那种从容和坦然,更难理解他们那种举重若轻的说话方式。“你要灭掉楚国?那好,我会恢复它。”轻飘飘的一句话,没有“你不要不自量力”或“你要以大局为重”之类的说教,就如同说“你要掀翻桌子?那好,我会扶起它”那么简单。

倒是伍奢说了一句狠话。

据《左传》记载,伍尚一到郢都,便被拉去和伍奢一同斩首。伍奢在临死之前说:“楚君,大夫,其旰(gān)食乎!”

楚君自然是指楚平王,大夫则是指费无极,当然也可以泛指楚国君臣。旰食即晚食,意思是你们等着伍员的报复来临,到时疲于奔命,想按时吃饭都难啰!

【伍子胥的神奇复仇路】

伍子胥的复仇,无疑是春秋战国史上最具有戏剧性的故事。众所周知,他后来借助吴国的力量,果然达到了消灭楚国的目的。但是关于这一段历史,《左传》的记载很简洁。比如说,伍子胥离开楚国之后是如何来到吴国的,《左传》仅有“员如吴”三个字,简洁之至。司马迁想必看了很不过瘾,于是在《史记》的“伍子胥列传”中加了很长一段传说。而东汉的赵晔更是煞有介事地整了一部《吴越春秋》,将伍子胥的故事说得有滋有味。另外还有一部至今查不出作者的《越绝,也对伍子胥多有描述。

综合各家之言,伍子胥的复仇之路应该是这样的——

他首先去到宋国,找到了流亡在那里的大子建。这个决定说明伍子胥是相当有政治头脑的。要想找楚平王复仇,手里头必须有一张王牌,而大子建无疑是他能拿到的最好的王牌。但是他的运气显然不太好,宋国当时正是宋元公时期,华、向二氏作乱,政局动荡不安,没有人顾得上大子建这位落魄的楚国王子。伍子胥和大子建商量,与其呆在宋国耗费时间,不如到其他地方碰碰运气,于是两个人又来到了郑国。

郑定公倒是相当礼遇大子建和伍子胥,让他们住在宾馆里,衣食住行都有专人照顾。也许在郑定公看来,大子建毕竟是楚平王的亲骨肉,说不定哪一天楚平王回心转意要大子建回去呢!这样的客人不能得罪,得好好供着。

但是对于大子建来说,锦衣玉食并非所求,寻回失去的地位才是最迫切的需要。他在新郑住了几个月,按捺不住寂寞,偷偷跑到晋国去见晋顷公。

这个时候的晋国,已经是日薄西山,根本没心思插手楚国的内政。晋顷公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岌岌可危,但他还是摆出大国元首的架子接见了大子建。倾听了大子建的哭诉之后,晋顷公提出一个相当坑爹的建议:“既然郑伯那么信任你,你何不回到郑国去发动一场政变?到时候晋国出兵帮助你,里应外合,把郑国给灭了,你就是郑国的主人。”

大子建怦然心动。回到郑国,他便紧锣密鼓地准备政变。郑定公发现不对劲,派人跟踪大子建的行踪,很快发现他在图谋不轨。结果大子建被抓起来砍了头,伍子胥侥幸逃脱,带着大子建的儿子熊胜偷偷离开了新郑。

以上遭遇使得伍子胥明白,要想报杀父之仇,宋国、郑国甚至晋国都靠不住,非得找吴国不可。但是去吴国的路途充满凶险,因为从河南到江苏,必须经过安徽的大部分地区,这一带,当时正是楚国的版图。而且楚国方面得知伍子胥从郑国逃出,也加强了搜查力度,严防他从眼皮底下逃脱。

诸多传奇故事发生在这一次冒险的旅途中。

在昭关(今安徽省含山县境内),伍子胥遇到了最严密的盘查。当地守将把他的画像挂在关前,过关的行人必须站到画像前,一个个接受对照检查盘问。伍子胥在附近的村落中躲了四五天,一直想不到过关的良策,急得头发都白了。正在这时,一个被称为东皋公的好心老头认出了他,将他和熊胜接到自己家里,又叫来自己的好朋友皇甫讷与伍子胥相见。

原来皇甫讷长得和伍子胥很相似,加上伍子胥一夜白头,使得皇甫讷看起来更像是正版的伍子胥。三个人商议好之后,由皇甫讷假扮伍子胥去过昭关。守关的士兵看到皇甫讷那副紧张的神情,再对照画像一看,立马认定他就是伍子胥,不由分说,将他抓了起来送到长官那里。而真正的伍子胥则趁乱跟着人群通过了昭关。

等到伍子胥走远了,东皋公才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来到关里找守将,向他表示祝贺,并提出要看看伍子胥。东皋公在当地很有人望,守将和他也很熟,于是将“伍子胥”提出来。东皋公一看便笑了:“兄弟你搞错了,这个不是伍子胥,他叫皇甫讷,是糟老头我的好朋友,今天约好了去郊游,怎么被你给抓起来了呢?”

守将大吃一惊,盘问了皇甫讷几个问题,又对着画像反复看了几次,终于承认了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这个“伍子胥”是山寨版的。没办法,他只好把皇甫讷放了。

伍子胥带着熊胜继续东行,一路餐风宿露,还要躲避搜捕,艰辛自不待言。某一日来到长江边上,后有追兵,前有大江,两人只能躲在芦苇荡里,形势十分危急。恰在此时,伍子胥看到一叶扁舟,摇摇晃晃顺流而下。舟上一位渔翁,悠然自得地唱着当地的情歌:

〖日月昭昭乎寝已驰,与子期乎芦之漪。〗

芦之漪就是芦苇荡。歌词大意是,情哥哥你呀别着急,等到太阳下山月亮上来,妹妹和你相约在芦苇荡。伍子胥一听便明白了,于是在芦苇荡里一直躲到太阳落山。月亮刚刚挂上天幕,果然又听到渔翁摇着小船回来,这一次唱的是:

〖日已夕兮,予心忧悲;月已驰兮,何不渡为?事寖急兮,当奈何?〗

太阳下山了,我心悲伤;月亮高挂了,你怎么还不渡江?伍子胥带着熊胜走出来,上了渔翁的船。他朝着渔翁作了一揖,刚想说话,渔翁制止了他:“我知道你是谁,我帮你不为别的,只是同情你的遭遇。”又问:“饿了吧?”伍子胥和熊胜都不由自主地点头。从上午到天黑,他们粒米未进,何止是饿?简直是要饿晕了。渔翁说:“你们还在这里再等一下,我先给你们弄点吃的来。”

渔翁去后半个多时辰仍没有回来,伍子胥越想越不对劲,这渔翁该不会是故意使诈,诱他们出来,然后去报官了吧?他不禁打了个冷战,想要离开,却又浑身乏力,估计也走不远,干脆又回到芦苇从中躲起来。又过了一会儿,听到渔翁的声音:“芦中人啊芦中人,难道你已经离开了吗?”伍子胥不敢吱声,直到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才又现身。

渔翁责备道:“我看你们面有饥色,才为你们回去拿食物,你们却躲了起来,难道是看不起我?”

伍子胥连忙赔礼:“在下的性命本来属于老天,现在全仗您相救,岂敢看不起!”

渔翁笑笑,奉上鱼汤泡饭。伍子胥和熊胜顾不得优雅,就坐在船头狼吞虎咽起来。渔翁荡起双桨,小船轻快地划开波浪,朝着江那边游去。等到船靠岸,伍子胥和熊胜也吃饱了。伍子胥解下随身佩带的七星宝剑送给渔翁,说:“我现在身无分文,无以为报,只有这把祖传的宝剑,价值百金,就送给您做个纪念吧!”

渔翁看都没看那宝剑,说:“我要是贪图回报的话,大王悬赏抓你,但凡活捉你的,赏谷五万石,封大夫爵,难道不比你这百金值钱?”伍子胥大为惭愧,将宝剑收起来,又问渔翁姓名。渔翁说:“就叫我渔丈人吧!”伍子胥只好再三道谢。渔翁摇船离岸,伍子胥挥手作别,又嘱咐渔翁:“请务必掩藏好我们用过的器具,免得被人发现。”

所谓用过的器具,不过就是几只陶碗,洗洗即可,哪里用得着掩藏?渔翁从伍子胥的话中听出:他还是不放心,怕我泄露他的行踪。渔翁长叹一声,道:“我这样对你,你却不相信我,罢了罢了,我就让你彻底放心吧!”说罢弄翻渔船,自沉于江中。

伍子胥心思缜密,对人缺乏信任感,由此可见一斑。但是,这个故事,很有可能是后人编造的。《吴越春秋》写到这里,接着又写道:伍子胥来到吴国,在溧阳(今江苏省南部)城内沿街乞讨,有一个女人拿出食物让他和熊胜吃饱,他又对这个女人说了同样的话,“请掩藏好餐具,不要让别人看到了。”那个女人也受不了,毅然跳江自尽。这个故事的不合理之处在于,伍子胥在楚国境内说这样的话还情有可原,到了吴国还这样说就没有任何理由了——吴国又没有悬赏要他的人头,怕什么呢?

不管怎么样,伍子胥经历了千辛万苦,最终抵达了吴国的首都,而且很快见到了吴王僚,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向吴王僚陈述了进攻楚国的诸多好处。吴王僚本来就对当年长岸之战的失利耿耿于怀,一直想找机会挽回面子,听了伍子胥的分析,未免心动。如果不是阖闾从中插一杠,伍子胥的复仇计划似乎马上就能成为现实了。

阖闾对吴王僚说:“这个人不过是想利用吴国的力量为自己报仇罢了,无缘无故讨伐楚国,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吴王僚被浇了一盆冷水,清醒了许多。伍子胥不由得多看了阖闾几眼,只见这个年轻人长着一张养尊处优的脸,白白净净,胡须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着打扮十分华丽,一副公子哥儿的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长岸之战中勇夺馀皇的吴军英雄。

“此人不简单。”伍子胥暗想。吴王僚确实是一个值得投靠的人物,但是相比之下,阖闾似乎更让伍子胥一见倾心。而且,从阖闾的眼神中,伍子胥还读到了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欲望:阖闾并不甘居于吴王僚之下,他想成为吴国的主人。

阖闾有这种欲望是不难理解的。按照吴国“兄终弟及”的传统,夷昧死后,王位本应由季札继承,但是季札拒不接受,那就应该按“父死子替”的原则,由夷昧的长子阖闾即位。没想到僚这个伯父捷足先登,以先王寿梦庶子的身份抢占了王位,阖闾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没费多少思量,伍子胥便作出一个重大决定:他要成为阖闾的朋友,而不是敌人。于是话锋一转,对吴王僚说:“这位公子言之有理,您身为国君,确实不应该为了某一个人的私欲而兴兵。”

吴王僚很不悦:“你跟我说了一大通进攻楚国的好处,不就是要鼓动我讨伐楚国吗?”

伍子胥说:“国君是一国之人的国君,不能意气用事,军国大事尤其如此。如果为了下臣而兴兵,不是为君之道,请您三思。”

阖闾意味深长地看了伍子胥一眼,伍子胥的眼神和他一接触,赶紧闪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一看一闪,两个人便勾搭上了。吴王僚却没有注意到这一幕,更没有想到这次会面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伍子胥见过吴王僚之后,便主动引退,带着熊胜过起了躬耕于野的隐居生活。当然,所谓躬耕,恐怕只是掩人耳目,每个月都有人从阖闾府上给他们送来吃用之物,日子过得还是蛮惬意的。

伍子胥给阖闾的回报是一个人。

这个人名叫专诸。据《吴越春秋》记载,伍子胥在逃亡途中,见到专诸在路上和人发生争执,对方人多势众,专诸浑然不惧,怒目圆睁,“有万人之气”,把对方逼得节节后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专诸的老婆倚在门口娇滴滴地唤了一声:“诸,你还不回家吃饭?”专诸立马泄了气,顾不得打人,老老实实回家吃饭。伍子胥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拦住他问:“你一个大男人,刚刚还在大发雷霆,怎么老婆一句话就把你弄得服服帖帖了呢?”专诸横了他一眼:“你看看我,看仔细点,我像是个傻瓜吗?不像,那你说话为什么那么粗鲁?告诉你,我是屈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白吗?”伍子胥一听,满肚子不屑立马化为敬佩之情,当即向专诸赔礼道歉。专诸见伍子胥仪表堂堂,想必不是一般人,也请他到家中一叙,两人竟成莫逆之交。

自古以来怕老婆还振振有词的,专诸当属第一人。冯梦龙写《东周列国志》到这一节,也许觉得怕老婆这种事非英雄所为,便将那女人的身份改为专诸的老母。这样一来,百善孝为先,专诸头上的光环便又增加一圈了。

伍子胥将专诸引见给阖闾,阖闾天天给他吃好的喝好的,小心伺候着,甚为谦恭。如此过了一段日子,专诸终于对阖闾说:“您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开口吧!我一介野人,能得公子如此礼遇,便是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阖闾等的便是这句“在所不惜”,当下摒退左右,直截了当地告诉专诸:“吴王之位本该是我的,现在却被他人占据,我想请您杀了他,帮我夺回王位。”

阖闾说得轻松,专诸却知道这真是要拿他的性命去报答这段日子的养尊处优——吴王僚身边护卫众多,防备周密,无论刺杀成功与否,刺客活着回来的概率基本为零。他沉吟了片刻,一个大胆的计划出现在脑子里,问道:“吴王最喜欢吃什么?”

阖闾说:“鱼。”

专诸说:“那就请您派我去太湖学厨艺吧,给我三个月时间,我一定做出吴王最爱吃的鱼。”

阖闾说:“好。”

专诸从此在太湖学习厨艺,伍子胥依旧在装模作样地“躬耕”。

这期间,吴国加快了进攻楚国的步伐。

公元前519年,吴王僚亲率大军进攻楚国的州来。楚平王派令尹阳匄和司马薳(wěi)越带领楚、顿、胡、沈、蔡、陈、许七国联军救援,在钟离(今安徽省境内)与吴军相遇。大战在即,楚军统帅阳匄突然发病身亡,联军气势为之一挫。阖闾对吴王僚说:“诸侯从楚者甚众,然而都是小国,害怕楚国迫害自己,所以不得不来。现在我军在人数上比敌军少,但是我听说,胡、沈之君年少轻狂,陈国大夫年富力强却顽固不化,顿、许两国早就对楚国心怀不满,七国同赴一役却各安心思,没什么可怕的。如果集中力量先打击胡、沈、陈三国军队,必定可以将他们击溃。三国先败,其他各国就动摇了,楚军也将失去控制。请派人装出防备不周的样子引诱敌军进攻,将精兵强将留在后方给予痛击。”

吴王僚接受了阖闾的建议。

同年七月,两军在鸡父(今河南省境内)交战。吴王僚从国内调来囚犯三千人,让他们作为先锋进攻胡、沈、陈三军。

囚犯哪有什么军纪?胡乱披着盔甲,乱哄哄地冲过来,刚一接触便溃不成军,有的还知道逃跑,有的竟然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等死。三国军队一看,原来是个软柿子,不由得喜出望外,也乱哄哄地跑出来抓俘虏和争抢战利品。就在此时,吴军突然发动进攻,以吴王僚为中军,阖闾为右军,公子掩馀(亦为吴王寿梦之子)为左军,猛扑向三国军队。三国军队措手不及,败下阵去。

吴军却不急于抓俘虏,将败军驱赶着冲击许、蔡、顿三国阵地,这三国军队也很快崩溃。楚国人一看大势已去,走为上计,不等吴军进攻便“大奔”了。

这一战,史称鸡父之战。吴国夺取了军事重镇州来,从此“去江路而阻淮为固,扼楚咽喉为进战退守之资”,在战略上对楚国处于攻势。

且说大子建被楚平王废黜后,他的母亲也被遣返蔡国的郹(jú)阳(今河南省新蔡附近)居住。这一年八月,这个女人给吴王僚写了一封密信,请吴国人进攻郹阳,她愿意当内应开启城门。于是同年十月,阖闾带兵奔袭郹阳,将楚国存放在当地的宝器席卷一空,而且将大子建的母亲迎回了吴国。

不难看出,鸡父之战后,吴军有了深入楚国腹地作战的能力,楚国的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司马薳越率众追击阖闾。吴军来去如风,等他赶到新蔡,阖闾已经安然返回吴国了。

薳越作为司马,防备不周,追敌不及,按照楚的法律当处死。部下劝他讨伐吴国以求获胜免死,薳越却没有了勇气,说:“国君夫人都被人抢走了,我死罪难免。如果再跑到吴国去打一次败仗,就算是多死一次都不够抵罪了。”于是自缢身亡。司马尚且如此,可见楚国在遭受了连续两次重大打击之后,上下都弥漫在一种失败的情绪之中,士气萎靡不振。

阳匄死后,囊瓦接任令尹。囊瓦是公子贞的孙子(公子贞是楚共王的弟弟,曾在楚共王和楚康王年间担任令尹),这位贵胄之后生得玉树临风,却是外强中干。据说楚灵王年间,晏婴出访楚国,囊瓦当时担任楚灵王的戎车车夫,曾向晏婴挑衅:“我听说王侯将相,都有魁梧俊美之相,因而能立功当代,留名后世。您身长五尺,力不能缚鸡,不觉得羞愧吗?”晏婴回答:“当年侨如身长九尺,而被鲁国所杀;南宫长万神力盖世,却死于宋国。你长得那么高大,还不是只能为楚王御马吗?”将囊瓦弄了个大红脸。

囊瓦上台的第一件事便是加固郢都的城墙,这也是时势所逼——谁知道那些不要命的吴国人会不会突然杀到郢都来呢?但是左司马沈尹戌对囊瓦的未雨绸缪持批评意见:“子常(囊瓦字子常)这样做,不是保护郢都,而是灭亡郢都。如果人不能卫国,就算城墙加得再高也是无益。现在关键任务是提振士气,克服对吴国的恐惧之心,这个时候修城,不是加重了大家的恐惧么?”

囊瓦小心翼翼,楚平王却又过于冲动。公元前518年十月,楚平王亲率水军巡视吴楚边境,想为去年的两次失败挽回一点面子。沈尹戌又提出批评:“这一次行动,楚国必定失地。不安抚百姓而滥用民力,吴国动态不明而轻举妄动。如果吴军发动突袭,又没有应变的预案,怎么能够不吃亏?”

楚平王不理会这些,在豫章(今江西省境内)接受了越国人的犒劳后才返回楚国。吴国人趁其不备,突然袭击了钟离和居巢(今安微省境内),将这两座城市焚为灰烬。

这一次,楚平王也吓坏了,马上派人加高州屈(今安徽省境内)和丘皇(今河南省境内)的城墙,修复居巢和卷地(今河南省境内)的外城。一时之间,楚国人心惶惶,如临大敌。这个自古以来给中原带来战栗的国家,现在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公元前516年九月,楚平王去世,他和秦国公主所生的儿子熊珍时年八岁。囊瓦想立楚平王的庶兄宜申为君,对群臣说:“大子年幼,其母也不是先王的嫡妻,本来是先大子建的女人。子西(宜申字子西)年长,而且品德高尚,不立他立谁?”没想到第一个起来反对的便是宜申本人,他怒斥囊瓦:“你这完全是乱来!大子是先王确立的,岂能说废就废?他的母亲乃是堂堂的秦国公主,可以为楚国带来强大的外援,不是嫡妻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这不是为我好,是想把我往火坑里推。如果你再在这件事上说三道四的话,我就发动楚国人起来杀了你!”囊瓦被骂得狗血淋头,不敢反驳,最终决定还是立熊珍为君,也就是历史上的楚昭王。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楚平王既死,伍子胥心头的怨恨本来也应该烟消云散,但是据《吴越春秋》记载,伍子胥得知楚平王去世,大笑三声,大哭三声,对熊胜说:“没想到他现在就死了,我该找谁去报仇?不过没关系,只要楚国还在,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言下之意,楚平王死了没关系,他的账可以算到楚国头上。

熊胜听了,默然不语。

【刺客助阖闾上位】

公元前515年春天,楚平王尸骨未寒,吴国再度对楚国发动进攻。吴王僚的两个同胞弟弟——公子掩馀和公子烛庸奉命包围潜城(今安徽省境内)。此前连续几次重大军事胜利使得吴王僚信心爆棚,除了进攻楚国,还派一向不理政事的公子季札出使晋国,“以观诸侯”,大有问鼎中原之势。

然而他忽略了两个重要的问题:第一,此前的军事胜利,都是阖闾为他取得的;第二,阖闾觊觎王位已久,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下手。

楚国人对吴国的进攻采取积极防御。莠尹然、王尹麇先行救援潜城,左司马沈尹戌亲率精锐的王卒作为后应,令尹囊瓦率领水师沿江东下。就在掩馀和烛庸犹豫不决之际,楚将左尹郤宛和工尹寿抄了吴军的后路,将他们包了饺子。

消息传到吴国,阖闾的第一反应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将专诸找来说:“我听说中原有句古话,求人不如靠自己。自己不去索取,就不会有收获。吴王这个位置,本来就应该是我的,现在该是行动的时候了。”

专诸说:“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准备了两年,您再不动手,我就只好改行做厨子去了。但是有一件事必须提醒您,就算我杀了他,只要季札反对,您还是当不了吴王。”

季札在吴国德高望重,而且比阖闾更有继承权,他如果有意见的话,阖闾确实难以如愿。但是对于阖闾来说,这事早已考虑过了,而且不成为问题:“季札?他不是被派去出访晋国了么?等到他回来,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他还能废掉我?”

专诸说:“那就好。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如果我不在了,谁来照顾他们?”

阖闾郑重其事地说:“我,就是你。只在我活在这个世上,就好比你活在世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专诸想不干都不行了。同年四月,阖闾请吴王僚到家里赴宴:“下臣新近得了一个厨子,做得一手好菜,尤其善于做鱼,堪称天下一绝。恳请大王屈尊光临寒舍,尝尝他做的太湖烩鲤鱼,不是一般美味!”吴王僚欣然应允。

宴会那天,阖闾在地下室埋伏了数百名死士。吴王僚也不是吃素的,从宫中至阖闾府上,全线封路警备;阖闾家中从门至阶,从阶至户内,以至于户内之席,全部派有全副武装的王宫卫士守卫。厨子传菜进来,在门口先脱光衣服接受检查,然后穿上宫里带来的衣服,双手举案,跪行而入。而且两侧各有数名卫士,手执铜铍(一种双刃剑,外表类似于刀)夹送,刀刃直抵厨子的肌肤,只要厨子稍有异动,即刻可将其碎尸万段。

等到专诸将要上鱼的时候,阖闾上前给吴王僚敬酒,突然失足摔倒在地。吴王僚忙将他扶起来。阖闾致歉说:“昨日下车不小心崴了脚,医生给敷了药,今天还没有痊愈,请大王原谅,下臣出去叫医生再看一下,马上回来。”

吴王僚喝了不少酒,已经放松了警惕,道:“快去看看。”阖闾刚退下,室外飘来一阵鱼香,吴王僚一闻到那香味便食指大动,肚子里那条馋虫已经被勾了起来。只见专诸换好了衣服,在四名卫士的“挟持”下端着菜跪行进来。

吴王僚斜着眼看了专诸一眼:“你就是那个做鱼的专诸?”

专诸低着头说:“是。”

吴王僚又问:“这菜叫什么?”

专诸说:“是小人独创的太湖烩鲤鱼。”说着将案举高,给吴王僚详视。这鱼显然比一般的鲤鱼大,虽然已经被烹饪得香气四溢,却又栩栩如生,令吴王僚好不惊奇。四名卫士也放松了警惕。说时迟,那时快,专诸突然手一翻,从鱼嘴中抽出一把精光闪闪的短刃,送入吴王僚的咽喉,直至没柄。

吴王僚立刻断气,专诸则被一拥而上的王宫卫士剁成了肉酱。阖闾的伏兵从地下室冲出来,经过一场恶斗,将吴王僚的随从全部杀尽。从此中国的历史上多了一把名刃——“鱼肠剑”,后人写到此剑,无不将其说得神乎其神,即便是倚天屠龙也难望其项背。然而那仅仅是一把普通的剑,而且此后便杳无踪迹,如果有人宣称发现了鱼肠剑,定是山寨产品。

专诸若死后有知,应当感到欣慰的是,阖闾当上吴王之后,立刻将他那未成年的儿子专毅封为上卿,也算是言而有信了。而伍子胥也获封“行人”,即帮办外交的官员。但是这位行人可以自由出入阖闾宫中,参与军国大事,显然不是一般的待遇。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果如阖闾所料,季札从晋国回来,对阖闾自立为王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反而说:“只要先王的祭祀不断,社稷有人主持,国家没有被颠覆,就是我的君王,我能有什么怨言?只能哀悼死者,侍奉生者,听从天命的安排。”

有人说:“那阖闾以下犯上,弑君为王,您也能接受吗?”

季札说:“人又不是我杀的,我只知道服从现任君王,这也是先王之道。”于是到吴王僚的墓前哭祭复命,然后到阖闾的朝堂上听命。

毫无疑问,季札的这种姿态,对于稳定阖闾政权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关于阖闾与刺客,还有一个故事流传甚广。

吴王僚在命掩馀、烛庸进攻楚国的同时,不但派季札出使晋国,还派自己的儿子庆忌出使郑、卫等国,以求外援。后来吴王僚被杀,庆忌开始并不知情,使命完成后如期回国。阖闾亲率大军在长江边上截杀,庆忌发觉不对劲,掉头就跑,速度之快,连马车都赶不上。阖闾急命弓箭手乱箭追射,庆忌头也不回,以手接箭,竟然没有一支箭能够射到他身上。

庆忌逃到卫国,成为阖闾的一块心病。但是要除去庆忌,比杀死吴王僚还难上一百倍。阖闾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又去找伍子胥帮忙。

这一次,伍子胥表现得不太乐意,原因很简单:专诸只有一个,已经《:文:》跟吴王僚同归于《:人:尽了,现在又《:书:要杀庆忌,那庆《:屋:忌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不在国内,怎么杀得了呢?于是对阖闾说:“下臣使用阴谋诡计,为大王杀死了僚,今天又商量着要杀他的儿子,恐怕天理不容。”

伍子胥话说得很重,阖闾却毫不在意地说:“当年周武王灭商,诛杀纣王,后来又处死了纣王的儿子武庚,天下有谁认为他做错了?庆忌一天不死,寡人一天不安,随时得防着他回来抢夺王位,还怎么为你报仇?”

这句话点中了伍子胥的死穴。他思索片刻,对阖闾说:“大王一定要杀庆忌,那下臣再推荐一人。”《吴越春秋》记载,伍子胥就像一个兜里装满大杀器的哆啦A梦,只等阖闾来索取。这一次他推荐的杀手名叫要离。

要离是吴国人。但是要介绍要离,还得从一个名叫椒丘欣的人开始说起。

椒丘欣是东海人氏,受齐侯之命出使吴国。经过淮河渡口的时候,命人牵着马到淮河饮水。守渡口的官吏好心提醒:“水中有神,特别喜欢吃马,您还是别在这里饮马,等过了淮河再说。”椒丘欣不以为然:“怕什么,有我这样的壮士在此,神哪里敢动手?”于是坚持饮马。不料马刚碰到水,突然刮起一阵怪风,将四匹马席卷而去,沉入河中。官吏说:“您看,不听我的,这下好了,马都被神拿走了吧!”椒丘欣大怒,脱了衣服,持剑入水,找神决战。一时间,江面上狂风大作,巨浪滔天,持续了三日三夜,等到椒丘欣从水中出来才平息。

人们关切地问:“战果如何?”

椒丘欣得意地说:“打了个平手。我斩断他的一只手,他刺伤我的一只眼。”人们这才留意到,椒丘欣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

椒丘欣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来到了吴国。有一天跟一群朋友坐在一起吃饭,说起在淮河大战水神的故事,椒丘欣洋洋得意,盛气凌人,言语之间对吴国的诸位君子多有冒犯。当时要离也在座,脸上露出不屑之色,对椒丘欣说:“我听说勇士是这样的,与太阳作战面不改色,与鬼神作战毫不腿软,与人作战默默无声。要么战胜,要么战死,不受其辱。现在您与河神作战,马也丢了,眼睛也瞎了,落了个身体残废,徒有虚名。真正的勇士,是看不起您的。我实在不理解,您为什么不与河神作战至死,反而好意思在我们面前吹嘘?”椒丘欣闹了个大红脸,当场就要打要离,被大伙劝住,酒席不欢而散。

要离回到家,对老婆说:“我今天得罪了一个狂人,他咽不下这口气,晚上肯定会来找麻烦,你千万别关门,关门就显得我怕他了。”

那天晚上,椒丘欣果然摸到了要离家。只见大门敞开,二门不闭,连卧室的门都没关,要离直挺挺地睡在榻上,睡得正香。椒丘欣拔出宝剑,抵着要离的咽喉说:“你有三个必死的理由,现在我就来取你的人头,你还在这里装睡?”

要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睁开眼说:“哪三个?”

椒丘欣说:“第一,你当着大家的面侮辱我;第二,夜不闭户;第三,睡觉不防备偷袭。这三条理由,够你死一千次了,别怨我。”

要离还是不慌不忙:“我有三个必死的理由,你却有三大不肖之处,想听听吗?”

椒丘欣“哼”了一声,道:“剑在我手上,什么时候杀你取决于我,你就说吧!”

要离说:“第一,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侮辱你,你却没有当场杀死我,胆儿小;第二,你偷偷进我家的门,既不在门口咳嗽一声,也不故意放重脚步让我知道,形同窃贼;第三,我手无寸铁,你拿着宝剑还要抵着我的咽喉才敢跟我说话。有这三条理由,你敢说自己不是宵小之辈吗?”

椒丘欣大为惭愧,将剑扔在地上说:“我自恃勇敢,别人都不敢正视我,您的勇气还在我之上啊!”

伍子胥跟阖闾讲了要离的故事,阖闾觉得这个人正是刺杀庆忌的不二人选——庆忌武功盖世,找高手去杀他是不现实的,一旦引起他的怀疑,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倒是要离这种武艺平平的,胆大心细,很有可能接近庆忌,可以杀他个出其不意。

但是当阖闾见到要离本人,对他能否完成任务还是产生了怀疑。因为要离实在是太瘦了,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要离看出了阖闾的担心,说:“下臣身体单薄,迎着风站一会儿就僵硬了,背对着风则一下被吹倒。但是只要大王有令,我就一定能完成。”

阖闾干笑两声,沉默良久,说:“庆忌的武勇,举世闻名,万夫莫当。先生有心替寡人解忧,寡人心领了,只不过这件事对您来说恐怕太难了。”

要离说:“说难也不难,只要您下定决心,没有办不到的事。”

阖闾说:“庆忌不但武勇,而且聪颖过人,警惕性很高,只怕您难以接近。”

要离说了一句此后遗臭万年的话:“我听说,安于家庭之乐,不为君王服务,乃是不忠之义之人。请让我装作得罪您,您杀了我的妻儿,斩断我的右手,再放我逃跑,这样的话,庆忌必定会相信我。”

读史至此,倒吸一口凉气。

阖闾却大为愉悦。对于统治者来说,需要的不就是这种视妻儿如草芥的“忠义之士”吗?他走下朝堂,对着要离深深作了一揖,道:“那就拜托先生了。”

不久之后,要离因为在朝堂上出言不逊顶撞阖闾,被斩断右手,驱逐出境。他的老婆和孩子也被逮捕,“焚弃于市”。

要离一路走,一路向别人诉说他的冤情,辗转来到卫国,求见庆忌,说:“阖闾无道,世人皆知,我不过是当面劝谏了他两句,便落得如此下场。”庆忌一看,这个人被阖闾整得家破人亡,半身残废,真是够惨的,便将他留下。过了一段日子,庆忌对要离越来越信任,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

有一天庆忌乘船渡过黄河,只带了要离和几名卫士。庆忌立于船头欣赏黄河壮观的景色,要离有意无意站到上风的位置。趁其不备,悄悄拿起短矛,借着风势狠狠地刺穿了庆忌的身体。庆忌突然受此重创,竟然屹立不倒,反手抽出短矛,鲜血喷涌而出,迅速染红了船板。要离死死抓住矛柄,还想再刺。庆忌单手一使劲,将要离连人带矛提起,浸入河中,连浸三次,然后提上来,扔在甲板上。这时候,庆忌也因失血过多,快撑不住了。卫士们一拥而上,拿刀抵着要离。庆忌脸色苍白,不怒反笑,对左右说:“天下敢行刺我的人,恐怕只有这小子了!”卫士们想杀了要离,庆忌阻止道:“这是勇士啊,岂可一日而杀二勇士?我死之后,你们切不可为难他,让他回去复命。”

庆忌死后,要离果然被放走,庆忌的卫士还护送着一路南下。乘船渡过长江的时候,要离站在船头,默默无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船到江心,他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说给旁人:“我牺牲了自己的老婆孩子来侍奉君王,是不仁;为了新君而杀死旧君的儿子,是不忠;受了人家的恩惠而侥幸活命,是不义。有这三条罪状,我哪里还有脸活在世上?”说完跳江而死。

要离刺庆忌的故事,在中国历史上流传很广,而且常常被引为信史,但严肃的历史学家一般认为编造的成分居多,甚至可能完全是出自杜撰。

不管怎么样,阖闾最终铲除了国内的反对力量和潜在威胁,坐稳了吴王的宝座。伍子胥也因此立功,成了阖闾的亲信。

据说,阖闾曾经问伍子胥:“寡人想要使吴国变得更加强大,称霸天下,您有什么建议?”伍子胥的反应是下跪,流泪,磕头,说:“下臣不过是从楚国流亡而来的外乡人,抛弃了自己的父兄,让他们死无葬所,魂无祭祀。在楚国获罪受辱来投奔大王,您不加以责备就万幸了,哪里敢参与政事?”阖闾心想,别装了,你做梦都想着利用吴国的力量来为自己报仇,怎么突然谦虚起来了?但嘴里说得依然很客气:“如果不是您,寡人现在还屈居人下。今天诚心向您请教,您怎么打起了退堂鼓呢?”伍子胥继续撒娇:“下臣听说给君王排忧解难的人,看似风光,其实危险。只要问题解决了,就会被君王抛弃。”阖闾一听,有点不耐烦:“您放心好了,寡人不是那种人。说正经事,吴国偏安东南,交通不便,沼泽众多,常闹水灾,国家无险可守,老百姓没有依靠,仓库里没有几颗存粮,田地都荒废在那里,该怎么办?”

伍子胥不敢再废话,老老实实回答:“治国之道,安君治民是上策。吴国的起步较晚,基础设施不完善,必须先修缮城池,加强守备,发展经济,整顿武库。”

阖闾很高兴:“寡人便将任务交给您了,大胆去干吧!”

伍子胥于是主持修建了吴国的首都,也就是后来的姑苏城。这座城的特别之处,不在于大,在于其因地制宜,暗合风水,借天地之气威慑邻国。据《吴越春秋》和《越绝介绍,伍子胥修建的姑苏城,其实是一大一小两座城。大城周长四十七里,设城门八座,水门八座。小城周长十二里,设城门三座,皆有门楼,分别位于西、南、北三个方位。小城的西门称为阊(chāng)门,因传说中的天门阊阖而得名,又名破楚门(楚国在吴国西面);南门称为蛇门,门上有木蛇,头在北尾在南,象征着越国向吴国臣服(越国在吴国东南)。

姑苏城建好之后,吴国终于有了个像样的都城。阖闾又请来名匠干将为他铸造兵器。干将是吴国人,以善铸剑闻名于世,他的老婆莫邪也是铸剑高手,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夫妻二人接受阖闾的委托,要为他打造一把盖世神兵。他们使用上等好铁,采日月之精,集天地之华,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竟然达不到沸点,无法使铁熔化。

干将很郁闷,心想碰到鬼了,不可能啊!莫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说:“您以善于铸剑而闻名天下,大王请您造剑,却是三月不成,难道是老天有意阻挠?”

干将垂头丧气道:“我也这是这么怀疑。”

莫邪说:“我听说自古以来,神物出现在世上,必须要有人点化,您是不是忘了这茬儿了?”

干将一拍脑袋:“是哦!当年我师傅造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最后他们夫妻两个都投入冶炉中,拿身体当燃料,才将金铁熔化。我们是不是少放了点什么?”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直盯着莫邪看。

莫邪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说:“这有何难?”操起一把剪刀,刷刷剪下一把头发,又将手指甲剪下,一把扔在冶炉中。说来也奇,那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干将一看,有戏!连忙驱使童男童女三百人加炭鼓风。眼见火苗越蹿越高,那坨黑乎乎的金属物终于开始熔化。夫妻二人大喜,趁热打铁,日夜赶工,最终铸造出一对宝剑。人有夫妻,剑有阴阳,这对宝剑分别被名为干将、莫邪。干将略长,剑身装饰阳文;莫邪略短,剑身装饰阴文。

人干将留了点心眼,将剑莫邪献给了阖闾,偷偷留下了剑干将。阖闾是识货之人,一看这剑便喜欢上了,佩在自己身上。但是令人不解的是,有一年鲁国的权臣季孙意如访问吴国,阖闾竟然主动割爱,要将莫邪赠予季孙意如!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季孙意如将剑拔出仔细端详,竟然发现剑锋居然有一粒黍米大小的残缺!但这残缺并不影响莫邪给季孙意如带来的震撼,他感叹道:“即便是中原最高明的剑师,也不能造出这等好剑!此剑出世,吴国必成霸业。只不过剑有残缺,乃亡国之兆。我虽然爱不释手,哪里敢接受?”将剑奉还阖闾。

《吴越春秋》写的这个故事已经相当怪异,相比之下,《搜神记》的记载更为离奇。

《搜神记》中,干将、莫邪变成了楚国人,不是给阖闾铸剑,而是给楚王(也不是知道是哪一任)铸剑,花了三年功夫才铸成雌雄二柄。当时莫邪怀孕快要生产了,干将说:“我知道楚王的为人,为了不让我给别人铸剑,他一定会杀掉我。孩子出生后,如果是男的,长大成人后让他给我报仇。”

干将拿着雌剑去见楚王。楚王叫人去仔细查看。验剑的人是个高手,看出了问题,说:“剑有两把,一雌一雄,雌剑带来了,雄剑没有带来。”楚王大怒,就把干将给杀了。

莫邪生下的儿子叫赤。后来长大了,从莫邪那里听到了父亲的故事,成天想着要找楚王报仇。可巧的是,楚王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一个男子,眉间广阔,约一尺宽(真够有面子),拿着干将铸的雄剑,要找他报仇。梦醒之后,楚王悬重赏捉拿这个男子。赤听说这件事,赶紧逃到山里(没办法,这副尊荣太好认了)。

赤在山里遇到一位侠客。侠客听说了他的遭遇,深表同情。侠客说:“我也听说楚王以千金重赏购买你的脑袋,你想接近他就难了。但是如果把你的脑袋和剑都交给我,我一定可以为你报仇。”赤想都没想就说:“太好了!”挥剑自杀,双手捧着脑袋和剑,交给了侠客。

侠客提着赤的脑袋去见楚王。楚王一看,正是梦中人,十分高兴。侠客说:“这是勇士的头,应当用大汤锅煮。煮烂了,它才不会作怪。”楚王照他的做了,结果三天三夜也没煮烂。那头还不时跳出汤锅,瞪着眼睛充满愤怒地看着他,好不吓人!侠客说:“请大王亲自到锅边一看,就一定能煮烂。”楚王信以为真,走近去看,侠客突然拔出雄剑,把楚王的脑袋也砍落了汤锅。两个头在锅里就互相咬起来。不等卫士们上前,侠客又将自己的头砍了下去。三个头咬了一阵,都煮烂了,没法分辨。人们只好把这锅肉汤分成三份埋葬了,笼统称为“三王墓”。据说到了东晋年间,这三王墓还在。这样的故事,姑妄听之吧。

《吴越春秋》还记载,阖闾得到莫邪后,还不满足,又命人在国中制造金钩,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吴钩。他下令说,能够造出好钩的,赏百金。一时间,吴国全民造钩,大有当年大炼钢铁之势。

有一个人特别向往成功,剑走偏锋,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杀了,以血祭炉,造了两把钩,拿去献给阖闾,请求得百金之赏。阖闾说:“这么多人给寡人献钩,只有你敢主动求赏,你这钩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那人说:“我为了造这对钩,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您说特不特别?”阖闾将钩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看不出名堂。那人长啸一声,对着钩呼喊两个儿子的名字:“吴鸿,扈稽,我在这里,让大王看看你们的神奇。”话音刚落,两把钩从阖闾手中挣脱而出,飞向那人,贴在他的胸前。阖闾大惊,说:“哎呀,寡人实在是对不起你。”于是赏了那人百金,将那两把钩佩在自己腰间,从不离身。

上述故事,荒诞不经,仅供参考。在此笔者想说的是,中国人其实没那么不择手段。

【战神孙武的第一堂训练课】

阖闾终于如愿以偿,铲除了国内外的政敌,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吴王的宝座上。但是,仍然有两个人让他不放心,那就是吴王僚的两个亲弟弟公子掩馀和公子烛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