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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这样的凛然、决绝的杀气,让空桑人都为之惊叹不已。

不见日月更替,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伽楼罗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啸。

城中的百姓已经逐渐稀少,等最后一条银索收起来后,伽楼罗底舱的门无声无息的闭合了,巨大的金色机械振翅长啸,霍然一个转身,飞上了九天!

“不好,它要逃跑!”黑王大惊,拍马直追过去。

“小心!不要追!”真岚一声厉喝,只见伽楼罗陡然一个回旋,发出了一道耀眼的金光,直击向追来的人——那种力量是如此强悍,竟然将黑王的整个身形都淹没了!

黑王玄羽发出了一声惨叫,从虚空中直坠下来,冥灵的身躯几乎被震得碎裂开来。

真岚回身飞速赶去,将其接住。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伽楼罗居然没有对他发起攻击,只是呼啸着盘绕了一圈便离开了,带着舱里的数万百姓。

“空桑之王,感谢你的手下留情。”一个声音悄悄传入了真岚的心底,难道是伽楼罗在秘密传话么?

城头上的血战还在继续。

不知道已经砍杀了多少个敌人,季航疯狂而盲目地砍杀着一切试图靠近自己的人,他的双眼已经被血糊住了,却依旧如疯兽一样地大声狂呼,号令周围的下属和他一起战斗。

然而,渐渐地,身边那些应和他的声音也微弱了下去。

季航血流满面,不顾一切地拼杀着,直到听到了伽楼罗离去的呼啸声,他只觉得心中一宽,再也无法支撑,一刀劈空,整个人便从高高的城头坠落了下去。

没有为他惊呼和哀悼。

落地的瞬间仿佛极其漫长,一生中所有的片断都慢慢地从眼前掠过——童年时的自己,被姑母提拔时的自己,勾心斗角时的自己…门阀里的种种腐臭和芬芳再度扑面而来,他忽然觉得极其疲倦,轻轻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其实,能有这样一个结束,已经很好了。

他这样出身贫贱的人能够以这样的方式战死,已经是少年时不敢梦想的结局。他并不是适合当族长的人,握刀的手不擅争夺,尚有温暖的感情不能应付那些权谋。

在头颅撞到铁城坚硬地面的瞬间,他恍惚间居然有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这样熟悉的气息…童年时的故乡铁城啊,我挣扎着从你这里离开,进入了禁城和皇城。直到数月之前当上了一族的族长,还曾以为一步踏上了云霄。却没料到如今,在最后一刻,我却又重新回到了你的怀抱。

看来,我这个出身贫贱的孩子,还是更适合这里…

真岚站在城下,远远地看着从高城上力竭而落的沧流将领,缓缓低下了头,掉转剑柄指向地面,不易觉察地致意——无论与冰族有着怎样的世代深仇,但,作为一个战士,他们最后的死亡却是荣耀无比的。

空桑皇太子站在血和火之间,凝视着这最后一场大战的结束,眼里充满了深深的悲伤。

“禀殿下,禁城已经攻破!”有下属奔来,跪告。

他点点头,翻身上马,大呼:“入城!我们回家了!”

“天佑空桑!”巨大的欢呼声响了起来,空桑六部齐集在城头,看着轰然洞开的禁城城门,一起举起了双手,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呼声,然后仿佛疯了一样地争先恐后地奔入,踉跄着跪倒在久别的土地上,亲吻着泥土。

仿佛被这样的欢呼声惊动了,连笼罩天空的黑暗都开始有了退却的迹象。空桑的皇太子勒马停在虚空里,俯视着帝都里万众狂欢的景象,眼里却没有丝毫赢得最后胜利的欢喜。

一百年后重新夺回这里时,每一寸土地里都渗透了血的味道。

十四、光辉岁月

伽蓝帝都的最后一战极为惨烈,空海双方联手围困禁城多日,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城中四十余万人在城破之日只余不足万人——沧流十多万军人战死,近十万百姓被伽楼罗金翅鸟带走了,而剩下的十余万人,却是生生死于饥寒和战乱。

空桑皇太子站在城头,看着最后一道城门被撞开,战士们汹涌而入,对穷途末路的敌人进行最后的清剿,发出狂喜的欢呼——埋藏百年的仇恨终于在今日爆发了,这种爆发出来的愤怒和憎恨,令整座城池都在颤抖。

——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已经是一场屠杀了。

真岚看着族人狂呼着冲入帝都,看着报仇雪恨的一幕在眼前上演。然而,他眼里没有丝毫的快意,手指颤抖着握紧了辟天剑的剑柄,血、复仇、杀戮的腥味刺得他不能呼吸。

禁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倒塌的、布满了乱箭的房子,火苗在那些房子里明灭地燃烧,伴随着鲜血和脂肪燃烧的味道。这一座城池,在相隔了百年之后,再度遭到了灭顶的灾难。

“妈妈…妈妈!”有孩子凄厉的哭声传来。真岚回过头,看到那个衣着华丽的妇人横死在大路旁,头骨破裂,面容扭曲,手里却紧紧地握着一截断裂的银索——显然,她是在抱着孩子攀爬上伽楼罗逃生时,银索因为承载不住那么多人的重量而断裂了,于是这一对母子就从百尺的高空生生摔了下来。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尽管母亲摔得脑浆飞溅,而怀里的孩子却只是擦破了点儿皮。

“十巫!”认出了那个女人衣服上双菱形的族徽,空桑人发出了一阵怒喝,无数战靴朝着那个孩子踢去。

——仿佛知道死亡就在顷刻间,那个不到十岁的男孩儿停止了哭叫,靠着母亲的尸首,用冰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没有面孔的冥灵战士。

那双稚嫩的眼睛里有愤怒,有悲痛,却独独没有恐惧。

“住手!”在刀剑一起举起的瞬间,却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都给我住手!”

“太子妃!”所有的刀剑顿时归鞘,战士们齐齐俯首。

“战斗已经结束了,”白衣白发的女子拦在了士兵面前,声音低哑,“胜利已经到来,可以收起你们的刀剑了,战士们!屠戮妇孺不是空桑人的光荣。”

冥灵战士们没有回答,仿佛还在和内心的愤怒憎恨做着搏斗。

“收起刀剑吧。”王者的声音忽然响起,抵达众人的耳畔,“战斗的确已经结束了。”

倒转辟天长剑,“刷”的一声归入鞘中,皇太子真岚从虚空中落下,踏上了百年未曾踏足的伽蓝帝都的地面,声音威严而低沉:“所有人,归队。”

“是!”虽然心有不甘,但毕竟不敢违抗皇太子的命令,六王低声领命。白璎看了真岚一眼,手轻轻扶上了光剑的剑柄,对着丈夫悄然颔首致意。

“谢谢。”她在他走过自己身边时,轻声道。

“不用。”真岚的唇角微微扬起,“你看,我——”然而,话音未落,他的脸色忽然变了,来不及多想便一把将妻子猛然往路旁一推,随后侧身覆住了他。只听“嚓”的一声响,一道银光直接钉入了他的后背!

“殿下!”四周的战士齐齐回首,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惊呼声。

那个十来岁的孩子手里握着一支从母亲尸体上拔出的箭,死死盯着他们,冰蓝色的眼珠里透出了某种令人恐惧的光芒。

“谁说战斗结束了?才没有结束!”那个孩子握着箭,对着空桑的王者大叫起来,声音颤抖而愤怒,“还有我呢!还有我呢!只要有一个冰族人还活着你们就没有赢…你们这群杀不尽的卑贱的空桑人!”

军士哗然,四周传来一阵刀剑出鞘的可怕之声。

然而,空桑皇太子看着那个站在母亲尸体前的孩子,眼前却涌出了某种痛苦的光。摇了摇头,阻止了周围军士的异动。

是的…没有结束。永远也不会结束。

冰族和空桑,这两个民族本是同根而生,却在几千年里背道而驰,越走越远,最终成为誓不两立的敌人。两族间的仇恨已经绵延了上千年,葬送过成千上万的人,如今也不会终结——它还会延续下去,驱使一代又一代的人手握武器,前赴后继地投入战斗,相互厮杀,直到最后一个人死去!

这一瞬,某种深不见底的悲哀攫住了空桑的王者,真岚望向白璎,两人的眼里都有着悲痛的光芒。

“可恶的冰夷小崽子…”黑王玄羽怒极喃喃,手里的长刀铮然出鞘。

“不!”白璎回过神,飞身扑出,在千钧一发之际格挡住玄羽。然而身后却随即传来稚嫩的惨叫和怒骂——后面的士兵一见黑王带头,立刻便朝着那个袭击皇太子的孩子扑去。

“不,不…”白璎失声喃喃却无法直视战士们愤怒的眼睛。

“呸,空桑人!”那个孩子在冷笑,带着冰族军人特有的冷酷表情,“听着,才没有结束呢…才没有结束!”

空桑战士被彻底地激怒了,长矛瞬间刺穿了孩子的身体,将那个小小的身体挑在矛尖上,抛向了天空。

孩子的血从头顶洒落下来,六部发出了疯狂的呐喊。

那是怎样一种仇恨…世代相传,深刻入骨。

“妈妈。”那个孩子掉落在母亲脚边,轻轻抽搐了两下,便没了气息。

白璎捂住脸,不忍在看。

刚刚平息下来的事态再度激化了,孩子的死点燃了原本已经准备束手就擒的冰族人的怒火,虽然已经是筋疲力尽,但是所有幸存的冰族在城破之后陡然聚到了一起,随手拿起一切能拿到的东西,发出了困兽一样的呐喊,和包围他们的空桑士兵缠斗在了一起。

局势急转直下,六部战士也重新拔出了战刀,冲向那些暴乱的人群。

这已经是一场众寡悬殊的镇压和屠戮,残留在城中来不及撤退的大都是老弱孩童——没有武器,赤手空拳的人们甚至捡起了石头和木块,掷向那些入侵者。

而空桑战士骑着天马,长刀挥舞之外,血肉横飞。

“住手!”真岚再也无法看下去,踏前一步,厉声大喝,“都住手!战争已经结束了!”

但是杀戮和复仇令所有的空桑人仿佛疯了一样,爆发的怒喝和惨叫将他的声音淹没了。

“不,殿下,您无法令他们在此刻住手,”大司命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身后,低声道,“百年来,战士们心里积累了太多的恨意,必须要用敌人的血才能浇灭,就算您是君主,但若是此刻背离了民心,恐怕…”

真岚一震,握紧了辟天长剑,久久不语。

王者必须顺从人民的呼唤和意愿,可是,又有谁来关心他内心的意愿呀?

仇恨的力量,是不是永远都那么强大?

沧流历九十三年十一月十五日,黑暗依旧笼罩着天空,而云荒大地上的战尘终于落定了。

血腥的最后一战后,伽楼罗金翅鸟带走了大半帝都的冰族,飞向了西荒尽头,和空寂之城的族人会合。在飞廉和狼朗的带领下,这一部分劫后余生的冰族人趁着敌方尚未追杀而来,不顾危险,驾舟入海,离开了云荒。因为在洪水之中受过对方的恩惠,沿路的西荒部落破天荒地没有为难这些穷途末路的冰族人,任凭他们穿过了大漠和猛兽横行的狷之原,回归那曾经漂流过千年的西海之上。

而伽蓝帝都里剩余的冰族人面对强敌,顽强抗争,最后竟无一人投降。

入城的时候,万众欢腾,空桑的六部之王坐在高大的骏马上,在战士的簇拥之下回到了故国帝都,个个眼里都含着激动的泪水。头顶的黑夜还在继续,冥灵们点燃了无数蜡烛,照彻了这座被血泪浸泡了百年的古城。

六王在伽蓝白塔的废墟前齐齐下马,跪倒在地,个个泣不成声。太子妃手抚泥士,轻声向着战死城下的父亲祷告。

是的,是的…历经百年,她终于重新回到了这里。

当年的战鼓还在耳边擂响,异族的铁蹄声还在镜湖的水面上回荡,年老的父亲白发苍苍的头颅似乎还悬挂在城头上——一切的血和火,似乎都并未远去,然而,当她跪倒在伽蓝白塔的废墟下,满含热泪亲吻这片染血的土地时,无论这个国家还是她自己,都已经是劫后重生。

而在空桑军团入城的时候,复国军战士悄无声息地撤离了伽蓝帝都,在龙神的带领下回到水底深处,为回归万里之外的碧落海做着准备。

即便是曾经默契配合过,但长达千年的压迫和奴役打下的烙印无法消除。两族之间积存了太多的敌意,一旦共同的外敌瓦解,那些仇恨便会显露出来,仿佛火药一般,一触即发。

作为海国的最高精神领袖,龙神也明白这一矛盾是多么危险。然而,即使是神祇也无法迅速消弭这累积了千年的仇恨。因此,带着族人从云荒大陆上离开,回到那片碧海蓝天之下,这也许是最正确的决定。

毕竟,能化解仇恨的,除了爱,或许还有时间。

黑暗还在继续,但云荒大地的历史却已经出现了转折。

入城后,六王齐齐出列,在白塔之下辞别皇太子真岚,准备去往九嶷的宗庙,在传国宝鼎前完成“六星”最后的使命。皇太子真岚率领族人为六王送别,甚至对身为太子妃的白王也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因为他知道,这是她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和使命。

然而,当六部之王乘坐天马离去后,他却独自站在白塔顶上凝望了北方很久,直至风寒露冷,依旧不肯离去。

他知道,大难过后,无色城重新闭合,空桑得以重见天日。那么,作为冥灵的六星的使命便告完结,当年的誓愿完结后,六位守护空桑六部的王者便将化为暗星陨落。

——没有轮回,不入来世,永远地消失在时空的黑暗河流中。

所以,在这次出发去宗庙拜祭前,六部之王都已经挑选好了自己的继承人,唯有白族已然无一人幸存。

从此以后,六部便只余下五部。

真岚站在白塔顶上,被撞倒的白塔依然高耸,天风呼啸。

他一直凝视着北方,直到那一行人消失在漆黑的天幕里,再也看不见。

就如他不曾挽留她一样,她在离别的时候也未说过一句眷恋的话。那个白族唯一的王,因为少女时代的某个错误为空桑浴血奋战了上百年,才算是赎完了自己的罪。如今的她,虽然是六王之中唯一获得血肉之躯的活人,然而,却也可能是唯一一个死了心的人。

——在那个人消失于怒潮之中后,她已然再无眷恋。

“请陛下不必忧心。”大司命站在身侧,仿佛明白帝王的担忧,低声道,“白族和王族世代通婚,帝王之血千年来本就融合了母族的血统——若是太子妃也不幸死于六星之数,臣建议将来皇太子可将自己的一个女儿册封为白王,与其他五部贵族联姻,而使白之一族的血脉不至于断绝。”

“什么?”空桑的新帝王怔了一怔,忽然苦笑起来。血脉断绝?这个教导了自己多年的太傅,以为自己此刻在考虑的是这种事情么?

“不会有女儿,也不会有儿子,”他微微摇头,声音平静,“因为不会有皇后。”

“殿下?”大司命怔住了,定定地看了王者半天,仿佛才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震惊得大叫起来,花白的长眉颤抖不已,“陛下您说什么?您说什么!”

“我说,不会再有新的皇后,”真岚淡然答道,“如果白璎死了的话。”

“殿下!”大司命重重跪倒在地,“白王死后您可以从各族里遴选皇后,云荒之大,肯定有足以成为皇后的高贵女子,或许——”

“不会有了。”真岚断然截断了大傅的自豪感,“或许空桑有过无数个皇后,但千秋万载,历代各国,都不会再有第二个白璎。”

大司命呆住了,脱口道:“可是那个红衣的西荒女子…”

“什么?”真岚一怔,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师,您竟然偷看了我的水镜?”

大司命布满皱纹的老脸红了一下,“是,殿下。您在水镜里时时凝望的那个女子,难道不是您心里最重要的人么?她难道不足以成为新的太子妃?”

“最重要的人…”真岚喃喃重复,语气中忽然充满了无奈。

“难道不是么?”大司命反问。

“也算是吧。”真岚苦笑起来,看着黑暗笼罩的西方尽头,“在叶赛尔身上,我看到了母亲血脉的延续…”

大司命怔住了,定定地看着空桑皇太子,仿佛对方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母亲的血脉?”

“是啊,”真岚笑了起来,“你以为是什么?”

大司命脸色一白,想起皇太子的母亲本是霍图部的公主,被承光帝西巡时看中强行临幸,竟然珠胎暗结,生下了承光帝唯一的儿子——后来的皇太子真岚,而她的所有亲从都留在了西荒,和皇太子再无相见之日。

“那个叫叶赛尔的姑娘…”

“是的,她是我母亲的转世,”真岚摇了摇头,凝望着西方,“我非常想念她…所以当我拥有了皇天的力量后,通过水镜找到了她的今世。”

大司命终于明白过来,长久地沉默了下去,苍白的须发在夜风里飞扬。沉默良久,他还是颤抖着嘴唇,劝说道:“陛下,您…您是皇室的最后一个嫡系子孙,难道您打算空桑的帝王之血自此断绝么?”

“那就让它断绝吧。”真岚淡淡道,语气中并无波澜,“以血统来甄别一个人的高贵和低贱,本身就是可笑的——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西荒牧民的孩子而已。”

大司命还是不肯放弃:“可是若陛下无后,帝王之血的力量就要失传…”

“帝王之血?”真岚顿了一下,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银白色的戒指,忽地笑了起来,“后土已经不在皇后的手上,那皇天又有什么意义?如今的云荒上神魔皆灭,从此将是‘人’的天下,没有宿命,没有神魔,也不再有帝王之血。”

“破军用魔的力量摧毁了一切,但他只知破坏却无力重建,而我,却要在废墟上建立起一个新云荒。老师,我想我这一生最重大的使命,或许就在于此。”空桑的新帝王立在塔顶,凝望着黑色的云荒,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决断,“我已为此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但却不包括要为了延续血统而娶一个陌生的女人。”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是,数日之后,无色城重新关闭,六王居然平安无恙地归来了!

沧流历九十三年十二月一日,在传国宝鼎前,六王纷纷就位,开始完成“六星”之约的另一半仪式——天地的一切发生了逆转,无色城再度打开,阴阳两界开启了,无数的魂魄从虚幻的世界里被释放出来。

镜湖仿佛沸腾了一般,水面上一个接着一个地浮起了白色的石棺。而每一个石棺里,都坐起了一个沉睡了百年的空桑人!

在冥界幽灵全数被送回了云荒后,伽蓝城在湖面上的倒影发出了一阵的扭曲,无色城的门重新闭合了,那个存在于虚无之中的城市一瞬间消失了。

按照上古书卷上的记载,在镜像再度倒转、生死重新复位的瞬间,作为祭品的六个王者的魂魄将被强大的涡流吸出,永久地封印在重新闭合的无色城里。

在仪式完成的瞬间,九嶷神庙前的传国宝鼎忽然发出了一道刺眼的白光。白光过后,所有人惊骇地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传国宝鼎里的六颗头颅齐齐反跳,准确无误地接回到了原来的身体之上。六位王者震惊无比地看着这一幕,然而却觉得灵体忽然被一种无比强烈的力量吸住了,情不自禁地朝着死去的躯体奔去。

只是一瞬间,六具已经死去多年的身体重新复活了!

六位王者怔怔地站在传国宝鼎前,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作梦一般。

“原来是这样…”只有白王白樱抬头看着黑色的天幕,喃喃,“因为宿命已经被改变了…是因为他的缘故啊…一切的宿命和预言,都已经化为了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