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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起疑,并不是没有道理,请想:当今万岁朱笔传谕,老驸马千岁冉兴、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分任正副钦差,二十名锦衣卫开路,五百名御林军殿后,声势是何等地浩大,阵容是何等地森严,没有特殊重大的使命,绝不会有此一来。所以李鸣听完了老驸马冉兴宣读让他奉旨完婚后,磕头谢恩已毕,不光自己不马上站起身来,也示意掌门师兄武凤楼不要马上站起,二人仍旧伏地听宣。

    果然老驸马冉兴真的又从背后取出了一道圣旨宣读道:“朕闻人必有忠孝,然后方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朕幼年失怙,赖东宫刘太妃抚养,终承大统,故于登基之后,尊之为皇太后。现太后身染重疾,饮食不进,除朕每日侍奉汤药外,召公主东方绮珠回宫,武皇兄身为驸马半子,理应入宫侍疾,旨到之日,立即来京,万勿迟误,钦此。”

    这道旨意一开,不光武凤楼大吃一惊,五岳三鸟相顾失色,连缺德十八手李鸣也急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内中必有隐情,等大哥武凤楼向上谢恩已毕,就把眼神投向了身为钦差副使的贾佛西学士。

    只见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眼珠一转,袍袖一展,示意武凤楼和李鸣兄弟二人站向一旁,然后他前跨两步,向所有在座的武林侠士、江湖豪客朗声说道:“先天无极派新任掌门人武凤楼奉旨立即进京,凡来参加庆祝百年大典者,一律请回,庆典到此为止,恕先天无极派的人不能相送。”

    有了大学士贾佛西的这一番话,所有的贺客,除去六指追魂久子伦、六阳毒煞战天雷、秦岭一豹许啸虹、少林醉圣普渡禅师和驼背神龙耿直、乾坤八掌陶旺等人之外,包括释、道、儒武林三圣在内,都一齐离开了中岳庙。

    老驸马冉兴身为皇亲国戚,又年过半百,大学士贾佛西也是文弱书生,两人攀登不了黄盖峰,都不能去嵩山黄叶观住宿,只好仍借宿在中岳庙内。

    晚饭之后,五百御林军由二十名锦衣卫军官统率自去庙外扎营,老驸马冉兴经不起奔波劳累,已提前安歇,只有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和五岳三鸟老哥儿仨,以及武凤楼、李鸣、曹玉小爷儿仨,外加云海芙蓉马小倩等八人相陪闲谈。

    缺德十八手李鸣正儿八经地拉着大哥武凤楼一齐来到贾学士的跟前,恭恭敬敬地又磕了三个大头,才站起身来,侍立在五岳三鸟身侧。

    心直口快的追云苍鹰白剑飞向李鸣喝斥道:“自家兄弟爷们,谁要你这么多礼,你贾叔父虽然身居高位,荣升武英殿大学士,还能争你这不值钱的三个头。”

    贾佛西也笑着训斥李鸣道:“你二师伯说得有理,谁希罕你小子这三个一文不值的贱头,真是欠揍。”

    缺德十八手李鸣叹了一口气说:“这话本来不应该我李鸣说,要讲贾大叔这次对先天无极派的恩德,就连我们的三位师长,也该给你老人家深打一躬。有些事,你老人家也就别瞒着我们了。”

    贾佛西故作希奇地问道:“你小子又给大叔我玩什么鬼把戏?胡嚼乱吣,我的官再升三级,也不敢承受萧大哥、白二哥的深深一礼。”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晃身,来到贾佛西的身畔,伸手就想去翻贾佛西随身携带的一条黄色锦囊,手法是既急且快。

    吓得一向文质彬彬的贾佛西学士脸色陡然一变,低喝了一声:“孺子大胆,赶快给我住手。”口中说着,身子也忽地站了起来。缺德十八手李鸣不是傻子,一经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也就缩手而退了。

    喘过了一口气来,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这才向五岳三鸟等人说道:“圣上此次降下的旨意,确实共有三道,指明让我单独向凤楼宣读一道。幸亏我平素多接近你们,熟知武林中的一些机密,又从万岁口中听出了一些情况,也知凤楼已接任了掌门,考虑对你们太为不利,所以才冒死将圣旨暂时扣留,并未对外宣读,现在让武凤楼接旨。”

    听说还有一道圣旨,所有在座的人,心头无不一震,慌忙分两边跪下,单独让武凤楼跪在中间。

    贾学士取出圣旨,低声宣读道:“朕体念下情,稳定人心,虽由前朝钦定的锦衣卫人员由五万之众减少到五千之微,如无干员统率,也必将兴风作浪,故特钦封武凤楼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严令立即到任,倘如抗旨不遵,必处以大逆不道之罪,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饶让上一代掌门人展翅金雕萧剑秋为人沉稳老练,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变,这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说真的,这道旨意,要不是贾学士和钻天鹞子江剑臣是结盟兄弟,一切内情无一不知,冒着死罪将圣旨扣了下来,一经在百年大典上宣读,准会将武凤楼置之于万劫不复之地。

    缺德十八手李鸣不等贾佛西询问,就抢先说道:“下午老驸马宣读过两道圣旨以后,看了贾大叔一眼,我就知道还有一道圣旨。另外从刘太后染病,逼大哥入宫侍疾这一点上,我猜出了必然是峨嵋派的人又在扎我们的黑枪。又因百年大典期间,失去了咱们的头号对手蛇蝎美人冷酷心,所以我才敢断定必是这个狡猾的婆娘又在幕后策划。她这三枪,可都是朝我大哥的心窝上扎的呀!”

    听缺德十八手这么一解释,所有在场的人不光恍然大悟,也无不佩服缺德小于的心思周密,见解独到。

    大兵压境之下,暗箭乱射之时,展翅金雕萧剑秋只好向李鸣问道:“依你之见,应该如何才好?”

    缺德十八手李鸣纵声一笑说:“常言说得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是妮子是小子,抱出来看看。她无情剑冷酷心再厉害,总归是个妮子;我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再不济,也是个小子,我就不信这个邪,凭我这个大男人斗不过她这个小媳妇。”

    大家虽然满怀心事,让缺德鬼这么一胡嚼,都给逗笑了,云海芙蓉马小倩笑得伏入了江剑臣的怀中。

    缺德十八手李鸣这才说道:“事不宜迟,我和大哥必须马上动身进京,沿途观察峨嵋派的动静。老驸马千岁和贾大叔休息好了,随后也赶回京师,请我义父和醉禅师同去护送,防备敌人使坏。”停了片刻,又接着说道:“再请我六指大爷和大头二叔暗地随时接应我们,千万请他们老哥儿俩隐去形迹,别让兔崽子们发现了。”

    展翅金雕萧剑秋一面听着,一面频频点头,听到后来,突然问道:“你奉旨完婚,也是大事,不可儿戏,怎么不安排一下?”

    缺德十八手李鸣咧嘴一笑说:“这还不好办,请驼背神龙、乾坤八掌二前辈去开封风雷堡,请我岳父狮王雷震带女儿雷红英进京,再打发佟铁去南京告诉我父母一声,不就一切都成了。”

    要说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脑袋瓜,也真够灵敏的,不管多么大多么扎手的事情,只要临到了他,三下五去二,快刀斩乱麻地就一切决断了。

    得到了五岳三鸟的首肯,武凤楼和缺德十八手李鸣离开了中岳庙,驰行在茫茫的夜幕之中,武凤楼轻声问道:“对付峨嵋派,特别是对付狡猾如狐的无情剑冷酷心,你真的那么有把握?”

    缺德十八手李鸣象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说:“我哪里有什么把握,峨嵋派的势力太大了,一木怎能支大厦!我刚才所以那么说,不过是宽慰三位师长之心而已。试想:以我师父那盖世无双的功力,也只和峨嵋太上掌教司徒玄拼了个平手,听传言,现任掌教司徒平的功力,比太上掌教要高出一筹,最后决斗,是咱们极大的一道难关。”

    武凤楼愧然自责道:“愚兄自愧功力未成,让三位师长不能安心静修,此乃我一人之大过了。”说完,眼圈微红。

    缺德十八手扑哧一笑说:“大哥,你也真是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下自然直。没到时候,愁他干啥!不过从今以后,咱们弟兄绝对不能再行手软,能宰三个绝不杀俩,杀一个就少一个,这可是憨子傻子都能算清的大整帐呀。”

    二人的轻功虽未达到飞行绝迹的地步,也超过了一般奔马的速度,天色将近黎明,就来到了霸王城外。

    依着武凤楼绝对不去会见霸王城主项刚,毕竟以前曾仇视并动过手,但缺德十八手李鸣死活非要去不可,并说不打不成相识,项刚的为人爽直,胸无城府,说不定能查问出一些想不到的情况。武凤楼只好点头应允了。

    家丁报进去不久,人高马大的项刚果然亲自迎了出来。

    相见寒喧毕,武凤楼告辞要走,项刚双眉紧锁地挽留道:“项刚愚蠢,误信峨嵋派的巧言令色,无故向贵派寻衅,幸亏李鸣小弟以玩笑点醒于我,开项某人的茅塞。时至今日,方才知道,与虎狼同居,早晚必受其害。我的两位结义兄弟病罗汉、瘦达摩受其拉拢,已离我而去,霸王城中,仅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几天前的一个上午,有一个名叫石磊的人登门求见,恳求我收为仆从,我见他体魄雄健,内功不弱,有心收留,又担心他来历不明,怕引狼入室。可叹先祖的西楚雄风,临到我项刚头上,几乎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愧杀先祖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一动,连忙问道:“这个名叫石磊的人,是否年近半百,右颊上带有寸许刀疤?鹰鼻阔口,满嘴黄牙?”

    铁狮子项刚愕然一惊;点头问道:“听李小弟这么一说,似乎很知道此人的来历,请替项某做主,是否该收留此人?”

    缺德十八手李鸣没有马上答复铁狮子的问话,不客气地说道:“我们弟兄奔走半宿,饥饿交加,请赏赐一饱如何?”

    武凤楼心急如焚,哪肯在霸王城停留,刚想催李鸣赶路,缺德十八手李鸣已率先举步向城中走去。他只好跟着抬脚了。

    这项刚不光是西楚霸王项羽的后代,而且还是小福王的至亲,家资豪万,虎视一方,为人粗犷豪迈,极肯和江湖人物接纳。他将武、李二人让进大厅后,因为时间太早,只令厨下为他们二人送上了精制的点心和细粥。武凤楼略微有些拘束,缺德十八手李鸣可不管这些,大啖精点,大喝细粥。

    吃完早点后,缺德十八手就嚷着要休息,武凤楼也不好训斥。一觉睡足,项刚已备下丰盛的酒宴,直吃到日沉西山。李鸣醉眼难睁,倒头睡不醒,气得武凤楼恨不得扯着耳朵拽他起来。

    次日清晨,不光早点更为精美,就连细米粥也变成了燕窝粥,看李鸣似乎有“此间乐,不思蜀也”的意思,武凤楼更加着急了。

    中午酒席刚刚摆好,项刚正在让武凤楼李鸣二人入座,突然一个家丁跑进来禀道:“几天前来的那个石磊又来登门求见。”缺德十八手李鸣一把将大哥武凤楼扯起躲进了屏风后面,示意项刚快把那人请进来。

    躲在大厅屏风后面的武凤楼向缺德十八手问道:“这个名叫石磊的人,究竟是谁,值得你这样对付吗?”

    缺德十八手李鸣说:“如果天从人愿,我再猜测的不错,准会有很好的收成。”

    话未落音,项刚已陪着一个年约五十岁上下的人走了进来,只见这人面如镔铁,黑森森地吓人,一双豹子眼,鹰鼻阔口,一副难看的黄板牙齿,左边面颊之上,果然带有一大块刀疤。武凤楼刚想再一次去问李鸣,到底这个人是谁时,身边一空,缺德十八手李鸣已闪了出去,并且堵住了大厅门口。

    这就叫光棍的眼,赛过夹剪。那个名叫石磊的人一眼看见有人堵住了大厅门口,嘴角的肌肉就微微收缩了一下,随即又安然自若了。他伸手刚想去摸桌子上的酒壶,缺德十八手李鸣冷然一笑说:“姓石的,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已经十二年不曾公开露面了。听说你已经娶妻生子,抱胳膊一忍,不再踏入江湖了,爷们才放开你一马,没抓你归案。如今你老小子竟然又重作冯妇,瞅上了霸王城这块大肥肉。

    没别的,十二年前的官司,你跟我打去吧!”说完,身形一塌,作势就要向名叫石磊的那人扑去。

    听了李鸣的这一番话,可能是做贼心虚,那名叫石磊的人脸色大变,左手一按桌面,身子陡地飘起,一晃身刚想向屏风后面蹿去,武凤楼虽然不知真正底细,但他毕竟是聪明异常的一代人杰,见师弟李鸣一堵大厅门口,就知道是让自己在屏风后堵住此人,不准许他从这个地方逃逸,当下手腕一翻,抓住五凤朝阳刀的刀把,拇指一按绷簧,顿时一红一紫两道颤巍巍的光华,喷射在石磊的眼前。

    石磊吓得一声惊呼:“五凤朝阳刀!”缩头退回,再想觅路出逃时,缺德十八手李鸣抬手一招义父六阳毒煞战天雷的“阳光普照”劈面向那人拍去。那人见李鸣的一掌拍到,身躯一颤,几乎不克自制,连躲闪逃避都忘了个干干净净,颤声问道:“你是何人,从哪里学到的这一招掌法?”

    缺德十八手李鸣理也不理,只将快要拍到对方面门的手掌猛地抽回,身子一翻,又一招六阳掌法中的“夕阳西斜”拍向了那人的左肩。

    那人不光身躯抖颤,脸色也一变再变,躲也不躲地岔声问道:“尊驾到底是谁?和我家主人是什么关系?”

    到这个时候,武凤楼才有几分明白了,知道这个名叫石磊的半百老者,必是六阳毒煞战天雷昔日的手下,怪不得师弟李鸣有此一举。尽管那人岔声要求,缺德十八手李鸣还是理都不理,突然手掌一翻,不拍对方的左肩头,改为“烈日炎炎”朝那人的天灵盖上闪电般地拍落。

    死星照命,大难临头,那人还是一躲不躲地将双眼一闭,流出两串泪水,任凭缺德十八手掌震天灵,丝毫不作逃避的打算。

    武凤楼刚想喝令师弟李鸣住手,缺德十八手已悬崖勒马,收招后退了。

    候了片刻,不见手掌拍下,那个名叫石磊的人方才睁开双眼,扑到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身前,双膝一屈,痛哭失声地求道:“从小爷刚才的三招手法上来看,确实是我家主人的亲身传授,看小爷的年纪,不会超过二十,何时何地会遇见我家主人,糊涂死我了,可怜我家老主人已仙去一十二年了。”说完后,伏地大哭了起来。

    武凤楼素性仁慈,实在不忍心看那人再受师弟李鸣刁难,沉声喝道:“你家主人现在仍活得健健壮壮,逍遥自在,你怎么倒咒起他老人家来了?”

    可能石磊已从那口五凤朝阳刀上认出了武凤楼,知道他新任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绝对不会乱打诳语,听说主人仍活在人世,惊喜得一下子爬起来,躬身求道:“请二位小爷别再让小人发急了,我家主人到底怎么样了?”言下之意,还是有些不相信六阳毒煞战天雷活在人世之上。

    缺德十八手这才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将自己如何在古彭徐州得见六阳毒煞,怎么拜为义父,以及义父战天雷和少林醉圣结拜同游,又和六指追魂久子伦化敌为友等情况,一字不漏地完全告诉了石磊。只喜得石磊双手合十,连念了三声:“阿弥陀佛!”他流着泪重新和李鸣、武凤楼见了礼,呼喊李鸣为少主人。

    缺德十八手这才面色一肃,追问石磊奉何人之命前来投靠霸王城。石磊更为伤心地说:“十二年前主人和六指追魂一齐坠落到接天台下后,小的寻遍了附近的沟沟涧涧,也没有找到主人的尸首,只好偷偷地返回了原籍河南。幸好当年老主人素喜独来独往,手底下只有我石磊一个踩盘子的伙计,很少引起人们的注意,所以我才安然在家乡洛阳附近住下。因我厌世至极,不想再去刀头舔血,就娶了妻室,还生下了一个儿子。哪里料到,峨嵋派设在中州一带的分舵主,瞧出了我石磊的身份,邀之入伙,被我严词拒绝,最终对方以杀死我的妻儿来威胁,迫使我供他们驱使。不过时至今日,峨嵋派的人还不知道我石磊是六阳毒煞战天雷的手下。”

    事情一弄清楚,缺德十八手就命令石磊不要急于脱离峨嵋派,趁机在内里卧底,一候时机成熟,就将他的妻儿一起接去北京,让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收留他们一家,再安排他和主人战天雷见面。石磊听罢喜出望外,刚想叩谢,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禀知少主人,小的暗中发现,在荥阳城中有一座赌场,凡属峨嵋派的徒众路过中州一带,几乎都在那里出入,那里可能是他们的一处暗窟,请少主人定夺。”

    缺德十八手李鸣怜借石磊对自己义父战天雷异常的忠心,又知他现有家口之累,不想牵连上他,只请求项刚收下石磊,让他不动声色地虚与峨嵋派周旋,自己和大哥吃过了中午饭,就离开了霸王城。

    路上,武凤楼摇着头说:“峨嵋派的爪牙竟然遍及各地,愚兄真自愧小瞧他们了。荥阳城内的这座赌场,今天趁机踩平了它,也不枉在此耽误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