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今天即使沒見我,估計照他這勢頭,一個月內也會托人找上我,這人腦子活絡,說話有意思。我看你與那個林小姐談得很投機,你們的性格應該不是很相似啊。」

洛洛想了想,微笑道:「經歷相似。」

陸西透心說你們都是掉落凡間的精靈,但是嘴裡不敢說出來,多年高層管理的身份,已經養得他說話非常注意分寸,看似不對的話還是不說。「洛洛,春節準備哪裡去過?」

洛洛知道春節是人累親人團聚的日子,那麼自己是不是得回家與父母團聚呢?「我還沒決定,不過我有點想去芬蘭體驗冬天。」後面一句話沒說出來:順別或許可以去探望母親和兄弟姐妹。

陸西透笑道:「勇氣可嘉,不過北極的冬天可不是鬧著玩的。我已經答應盛放,春節時候陸念歸她養,我準備回去老家與父母團聚。我老家在廈門附近的農村,春節時候非常熱鬧,很多古舊的習俗還保留著,你如果沒別的打算的話,可以跟我一起去。如果你一起去,我就把車開回去,方便帶你在廈門附近玩玩。」

洛洛忍不住裝了個鬼臉,笑道:「我現在書看得多了,總算明白一個道理,春節是全家團圓的日子,我這個外人還是別在那個日子湊熱鬧去的好。」

陸西透笑了一笑,道:「洛洛,你自從跟著家教學習後,進步神速。不過我已後悔當年為你延請家教,我不喜歡看到原本璞玉一樣的你現在世故不少。」

洛洛聞言一怔,好久說不出話來,回想一下,自己現在的謹言慎行不正是以前自己最討厭的人類的虛偽嗎?「我也不想,可惜已經回不去了。我今天都在羨慕林下仙的活潑天真。」

陸西透又是一笑,笑得心不在焉,他在想,林下仙哪裡活潑天真了,即便是現在,洛洛都還比林下仙天真百倍。洛洛是真正的天使,而林下仙只是小妖精而已。因為洛洛的真實。

7

春節前夕,陸西透被招去北京開會,保姆又回家過年,盛放這個時候一點脫不開身,陸念只得托付給洛洛。不過陸念很喜歡與洛洛住一起,朋友多,比在家對著老保姆有意思。因為沒了陸西透的專車,兩人總要在網上發掘特色餐館,然後找地圖尋找最佳路線。別的不愁,只有在小區門口等出租車是最麻煩的事。他們的小區幾乎個個家庭有車,出租車司機都懶得過來,所以很多時候,都是兩人一起走出一段路,到外面大路上等車。走路的時候,尤其是過十字路口的時候,陸念都是很自覺的拉住洛洛的手,小小的胖手軟軟的,握著叫人心軟。

廿八那天,陸西透電話過來,說他們單位發了一些東西,叫洛洛在他家等著,他會叫司機送來。洛洛一向民主,立刻向陸念傳達,陸念卻是嚷著一定要過去爸爸的單位親取,看看爸爸有多威風。當然,陸西透願意放洛洛進去他的辦公室,並不意味著他拿單位當家,連兒子都可以直進直出,即使他做了老大他也不會那麼做。折中下來,是洛洛帶陸念去那座著名的大廈外面,等秘書雲出岫把東西拿出來。

卻說因為老闆不在,雲出岫這幾天特別輕鬆快活,天天中飯晚飯都是聚餐。整坐大樓都是差不多專業出來的人,大學同學比比皆是,校友更不必說。這天晚飯,他們大學同學約定在大樓附近的一家餐館聚餐,地點由最閒的雲出岫定,雲出岫便一帶兩便,把與洛洛接頭的地點也定在這個餐廳。

大學同學中,到這個年紀,出息的已經很多,很多已經要麼賺得缽滿盆滿,要麼已經躍居高位。想到同學中自己是最沒出息的,雲出岫心裡有點酸,要是往常,她是不願意答應這個飯局的,怕見了同學自卑。在外人看來,她這位置已經是很不錯的了,可是比上不足,尤其是同一起跑線的同學。

因為是她定的位置,所以她不得不一下班就去餐館等著,把陸西透的東西當然也帶下去,她很是不明白,叫司機送上去就是,何必還叫那個美女大冷天的跑一趟。所有同學進來,幾乎都要問一句「雲出岫,拿那麼個大袋幹什麼」,雲出岫懶得回答,做秘書已經夠糗了,還得業餘時間被老闆女朋友佔用,說出來沒面子得很。但又不好不說,顯得自己小家子氣,只得道:「老闆的小女朋友天姿國色,我特意約她來這兒見面,給你們開開眼界,知道知道什麼叫美女。」

大家都沒太當一回事,陸西透在行內的名聲算好了,單身漢有個女朋友又沒什麼,即使他不要,女孩子也都趕著往前湊呢。沒有女朋友才怪。他們這些人少年得志,找的女朋友也是一個賽一個漂亮。

同學之間本來話題就多,何況又是在同一行業工作,坐下來幾乎都沒有什麼八卦時間,與工作會餐差不多感覺。雲出岫沒有直接投入戰場,所以聽著索然無味,正無聊間,一個電話進來,「雲小姐,我看見你啦。不急,你管自己吃飯,我不打擾你,我也正好吃飯呢。」

雲出岫忍不住四處看看,沒見胡洛洛大美女,只得道:「也好,很不好意思,我們同學春節前非要聚會。」

才放下電話,只聽一個同學道:「看看,那邊那個女孩如何?長得好,身材也是一流,剛才坐下去的時候已經脫掉大衣,簡直是魔鬼身材。」眾人紛紛扭頭看去,果然,美女。見餐廳其他桌人幾乎也是一致的動作,看來對美女的認知,天下一統。

雲出岫看過去,可不正是胡洛洛,不由得意地道:「這個就是我們老闆的女友,剛剛說她漂亮你們還不信。」

不知誰說了句:「拜託,雲出岫,他們才坐下,還沒開始點菜,你叫她過來一起吃吧,給我們見識見識什麼叫美女。」

雲出岫只覺得自己得意得很,笑道:「胡說,我們聚會,干她什麼事,你們喜歡就扭頭看,扭傷脖子我免費提供傷膏。我可不敢拉老闆的女友進你們這群狼窩,人家是有主的。」

洛洛與陸念早就習慣被人盯著吃飯,兩人商量一下,點了黑椒鐵板牛柳,軟煎西檸鱈魚,北極貝,和一個牛尾湯。服務生走後,陸念環視一下周圍道:「又都看著你啦,洛洛姐姐。今天的西檸鱈魚好的話,我們給曬貓和娜娜貓打包回去好嗎?她們一定會喜歡的。」

「可是我今天得一手拿你爸爸那個大包,一手拉你,除非打包的東西你來拿。」洛洛不是真的拿不下,她只是喜歡與陸念討價還價,看他皺著眉頭為難。

陸念果然為難,道:「可是爸爸說了,男生要給女生開車門的啊,我要是手上拿著東西,還怎麼給你開門呢?要不我裝進口袋裡行嗎?」

洛洛笑嘻嘻地道:「不可以,保姆阿姨不在,沒人給你洗衣服,我才懶得給你洗。」

陸念苦惱著臉拚命想,忽然拍手道:「我有辦法了,我就學非洲人把魚頂在頭上,反正頭是每天要洗的。」

洛洛聽了大笑,半天才說得出話來,「好辦法,等下回去一定要告訴曬貓和娜娜貓,叫她們感動一下。陸念啊,等下菜上來了我們得快吃,否則天太暗了回家危險。」

陸念還沒回答,身後有人沉聲道:「別擔心,我會送你們回去。」

洛洛嚇了一跳,回身看去,居然是賭徒,胡賭徒!賭徒微笑著看著她。洛洛心中大震,手中的叉子應聲落地,驚訝的小嘴張著卻說不出話來。

賭徒,大家都這麼叫他,反而都忘記了他的真名。今天同學聚會,雖然他大學三年的時候便被看中去了國外學習,但畢竟同班過一場不是?不過他被雜事纏身,過來晚了一點。進來餐廳一見洛洛,頓時神為之奪,兩隻腳不聽話地自動移動到洛洛身邊,聽著她與小孩子的對話,聽著她無拘無束的大笑,終於忍不住插了一句。他少年得志,性格本就狂妄,再加他這賭徒之名得來非虛,做事向來是該出手時就出手,追求女孩子自然也不例外。

可他不知道洛洛一早就認識他,只是苦於沒有機會和他說上話,見洛洛目瞪口呆的樣子,還以為是自己唐突了佳人,忙蹲下去撿起地上的叉子,一邊連連道歉:「對不起,突然說話驚著你們。我姓胡,這是我的名片,我可以坐在這兒嗎?」

「可以啊,可以啊,」洛洛沒想到天上掉餡餅,而且還是夢寐以求的香噴噴的大餡餅,只知道連連點頭表示自己很願意。

賭徒一向受女孩歡迎,但是對洛洛的歡迎他卻是非常樂在其中,樂陶陶地拉椅子坐下,手忙腳亂之際,腳絆在椅子腳上差點摔一下,有點尷尬。抬頭見洛洛一臉關切,心裡立刻釋然。

洛洛覺得機會難得,非得好好說說不可,主動道:「我叫胡洛洛,你還記得嗎?我到你辦公室去過一趟,還留下『洛洛到此一遊』的紙條。」

賭徒一聽惘然,道:「不可能,我要是以前見過你的話,不可能不記得你。而我不在辦公室的時候,外人是不能進去的,除非是秘書和打掃衛生的阿姨。或者你走錯地方。」

要換了別人,或許就不會把糗事說出來了,但是洛洛就是洛洛,此刻只是想著叫賭徒想起她,不及其他,只是急切地道:「我一定不會走錯,你座位上面掛著一條橫幅,上書『賭徒是天生的』,而你說我留的紙條是半文盲才寫得出來的字,你還記得嗎?我叫胡洛洛,所以我寫的是『洛洛到此一遊』,很難看的字。」

賭徒瞪著眼睛拚命回憶,終於想起一個月前的那件事,當時以為是愛慕他的小阿姨寫的,根本就沒怎麼在意,沒想到卻是眼前這個胡洛洛留下,再好的腦子一時也反應不過來,愣了半天才道:「奇怪,你怎麼知道那天我說的話?是我同事跟你說了?也是他放你進去的?」

洛洛一聽心裡大叫糟糕,這怎麼跟他說,撒謊好像還不是她的強項,只得尷尬地支支吾吾道:「我可以不說嗎?」

賭徒哪裡捨得追究,毫不猶豫地道:「沒事,沒事,原來你早知道我,為什麼不再找過來?你剝奪我一個月快樂的時光,你要早一個月認識我,我將是那一個月中天下最快樂的人。不過不晚,來日方長,你得給我留出位置,我今天開始追求你。給我機會。」

洛洛聞言怔住,這是什麼話,好像從來沒在亦舒的書上看見過,更不用說在二十四史上,好像只在一些叫人毛骨悚然的白癡肥皂劇裡看見過類似的話,一時答不出來。

此時雲出岫等早看到賭徒,被賭徒一連串動作驚住,雖然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但身體語言在在說明一切,早有人出手去拉賭徒,賭徒很不願意離開,不得不對洛洛道:「洛洛,你千萬等著我,我送你回家。」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到這邊一桌。

才一坐下,立刻有人道:「賭徒,你出格了,這種大美女都是有主的,這個的是你樓下大佬陸西透的,你沒見旁邊的小孩就是陸西透的兒子嗎?雖然你不是一個單位,畢竟是一個圈子裡的人,為一個女人得罪他不合算。」

賭徒一聽,如一頭冰水劈面潑來,呆坐當地,好久才想起,問雲出岫:「這是真的?」眼神中滿是期待,希望雲出岫一口否認。

雲出岫心裡很不是味道,同樣是女人,胡洛洛不就長的漂亮一點嘛,怎麼所有出色男人都拜到在她石榴裙下?天下就是那麼不公平。見問,只得點頭道:「應該是,不過我不便說上司是非。」

賭徒無言,神色頓時黯淡下去,扭頭看向洛洛,見她正看著他笑,很開心的樣子。難道她在取笑他賭徒自作多情?或者說是他被她一騙就中?心裡非常不舒服。

陸念莫名其妙地看著兩個大人的互動,道:「這個叔叔好可怕,看洛洛姐姐的時候恨不得把你吞了似的。」這話要是被賭徒聽見了又得吐血,洛洛是姐姐,他賭徒卻是叔叔,不存心給他們拉開距離嘛?

洛洛正不解於賭徒去那一桌後神情的變化,見說,回想一下剛才賭徒的眼神,心裡患得患失,咦,賭徒這究竟是什麼意思?甜言蜜語呢?鮮花水果呢?怎麼反而是苦大仇深的樣子?或者是自己會錯意?這一想,洛洛心裡那根如泥螺般剛伸出的觸角又縮了回去,苦惱地想,會不會是自己剛才失言說到去他辦公室一遊,還留下這麼難看的半文盲水平的字,被賭徒輕視掉了?她有點灰心喪氣,出師不利,原本就不該如此貿然出師,又不是不知道人類的複雜。「陸念,我們別管賭徒叔叔,吃完還是早點回去。」洛洛都沒勇氣再面對賭徒,剛才已經夠糗了,瞧人家現在這臉色,多黑。

洛洛與陸念吃飯一直都是搶著吃的,唯恐最好的一口菜沒落進自己嘴裡,陸西透胃口沒他們那麼好,一般都是笑嘻嘻在一邊看著。今天也不例外,上一個菜吃完一個菜,雖然洛洛有心事胃口稍微受點影響。所以很快吃完,洛洛為拖時間,還勉為其難與陸念一起吃完一盤水果。「洛洛姐姐,我們還等賭徒叔叔嗎?」

《最後的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