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醒過來還是王是觀的功勞,他敲安仁裡的門沒人應聲,只好回到柴碧玉的地方借電話打進來。但他顯然是誤會了,還以為荷沅與祖海久別重逢,小別勝新婚,電話裡都是促狹的笑。荷沅一來沒這方面的機心,二來睡得迷迷糊糊,沒理會,洗臉刷牙後下樓放王是觀進門,然後立刻跑去飯桌邊看祖海有沒有留下紙條。果然有紙條,上面寫著:「這篇看著很好看。我搬出去了。」真的搬出去了?荷沅捏著紙條茫然若失。也不顧王是觀在屋子裡,跑上祖海的房間拉開櫥門,果然裡面清空了一半,那些夏天的衣服都不在了。

荷沅心裡不覺有些空落落的,蔫頭耷腦地走下來,見王是觀手中拿著她新寫的手稿,忙道:「這是我昨晚熬夜重新寫的,寫到凌晨呢。等下我讀給你聽,你聽著好不好,如果好的話,我們後面的文章也乾脆都照著這種模式寫。你等一會兒,我先吃一下早飯。」

王是觀詫異,那麼厚一疊稿子,趕出來需要多少時間?他想起來時柴碧玉曾暗示他可以追荷沅,說這個女孩子不錯,他當時推辭的理由是荷沅有祖海這樣住在一起的男友,他不願插足,柴碧玉當時笑說這兩個人之間沒關係,讓他放心追,現在看來,這兩人還真是沒關係,否則昨晚久別重逢,荷沅還哪來時間精力寫這些稿子?他是過來人,對同居戀人之間的關係清楚得很,反而對荷沅這個稀有品種刮目相看了,這天下還有這麼遲鈍的人。昨晚他看得出祖海對荷沅很有意思,所以看起來,問題出在荷沅身上。

王是觀好奇得很,雖然取出了今早剛從照相館沖印來的照片,眼睛卻忍不住圍著荷沅轉。荷沅被他看得心裡發毛,瞪眼問:「看什麼?你今天很有問題。」

王是觀乾咳一聲,笑道:「我覺得你這人很怪,可憐的祖海,不知怎麼在被你折騰。我很奇怪你們兩人之間的關係,這麼親密,又住在一起,卻什麼事都沒有。」

荷沅臉上一紅,認真地道:「你別胡說,我們這兒與你們那裡不一樣,這兒保守,而且我也還年輕著呢。」

王是觀想了想,道:「也有可能。不過總之我不能想像。來,看看我們的照片終於衝出來了,黑白的效果還是很好的,比彩照有味道多了。要是在我家裡的話,我就自己沖了。沖一卷照片竟然要三天,滑稽。對了,我剛剛經過一家商店,據說那裡明天有彩電到貨,難道彩電就那麼緊張了嗎?」

荷沅笑道:「你是見什麼都怪,這有什麼可以奇怪的。最早我很小的時候,好像還是讀小學的時候,買錄音機還要用兌換券呢。我這兒的電視機、電冰箱和洗衣機都是祖海托關係買的,進入今年後,好像商店裡東西多了,大家買的興致也大了,雖然不用再托關係,但供不應求的狀況還在,所以你如果有興趣,明天凌晨可以去那家有二十台彩電到貨的商店看看,肯定有人半夜排隊爭買彩電。」

王是觀狐疑地看著荷沅,問:「中國人生活現在都已經那麼好了嗎?都那麼有錢了?」

荷沅搖搖頭:「我不知道,但看報紙上說,當一件上品的價格降到當地家庭戶均月收入的兩三倍的時候,這件商品一定會轉為熱銷。估計電視機就是這麼回事。冰箱洗衣機也差不多。」

王是觀聽了睜大眼睛,好一會兒才笑道:「我明天開店門前去看看,肯定很好玩。」

荷沅飛快地吃完泡飯,收拾起碗筷回廚房,一邊道:「提醒你一點,王是觀,你不許帶著照相機過去拍,我最討厭外國人獵奇似地拍了中國落後的一面到國外去宣傳,然後讓人誤解中國一直沒發展。」

王是觀聽了敲著桌子駁斥:「大妹子,我也是華人,不要歧視我。」

荷沅聽著「大妹子」三個字好笑,也不知道王是觀是哪裡聽來的怪調。不與他爭論,兩人反正說話都是吵吵鬧鬧沒個正經的。出來廚房,便給只知道說中文不認識中國字的王是觀讀她昨晚重寫的文章。讀完後,王是觀想了一會兒,道:「你再讀一遍,我錄下來,晚上我回去照你寫的翻譯,還是你寫的吸引人。」

荷沅得意地聲明:「這是昨晚祖海看了原稿後給我的主意,他告訴我文章該怎麼抓人心。所以可見,未必初中文化的人水平也是初中,祖海還是很不錯的。」

兩人討論了一下照片該插在文章的哪一部分後,安仁裡軍閥段告一段落,開始接下來的漢奸段。

一整個暑假,荷沅與王是觀整整整理出安仁裡、柴碧玉的房子、寧老的房子等九幢房子的資料。王是觀趕著回家前,與荷沅一起連夜設計出照片插圖的文字說明,一一編出照片的號碼,將號碼添在文章的相應段落,以便未來印刷時候可以對號入座。柴碧玉則是孩子們寫完一篇,她審核一篇,還叫來在市裡的老友一起研究探討,非常認真,往往能在文章外又提出非常有價值的新料。

王是觀回家後,荷沅也上學了,所以接下來的工作都交給了柴碧玉去完成。好在她的能量似乎很大,不到一個月,她便找人將文稿校對印刷出來,文字和照片粘貼都一絲不差,雖然因為沒有出版號,還是白皮書,但看上去厚厚一本,已是非常可觀。

這以後,只要有旅港同鄉回來接受領導接見,她都要大張旗鼓地送上這麼一本。偏偏那些老年同鄉都對此書大有好感,老年人懷舊,受市領導接見時候屢屢提及,快到寒假時,終於事情一錘定音,由市委宣傳部接手文章的出版和印刷,製作出市面上罕見的精裝大開本,不僅上書店銷售,還作為政府對外宣傳的禮物,荷沅一下財源廣進。連祖海都不得不哀歎,為什麼有人傻運氣就是這麼好。

王是觀的英文版因為故事懷舊經典,照片也是懷舊唯美,正好迎合了當時的懷舊風,所以文章也得以出版。他享用了國外的版權,他沒想到愛好原來可以變成叮噹作響的金錢,大喜,打電話回來給荷沅的時候,十分鐘的電話倒有五分鐘全是他爽快的大笑聲,另外三分鐘是荷沅的大笑,兩人都不知道說了一些什麼,但兩個人心中都很有成就感。

可是荷沅的安仁裡遭了殃,時時有好奇的人按圖索驥上門乞求參觀,柴碧玉以前帶著朋友到家裡坐,現在改為到安仁裡坐。因安仁裡的環境更寬敞更美觀,她總是笑稱這是遠房外孫女的地盤,久而久之,別人都把荷沅與柴碧玉聯繫到了一起。

荷沅最先還有興趣客人上門時候端茶倒水,但後來厭煩,乾脆交代了祖海給請的保姆傅姐,白天時候任柴碧玉處置。從傅姐的嘴裡,荷沅知道了,竟然連高不可攀的市領導都來過安仁裡,宣傳部長是專門過來參觀的,而市長是接見一個懷舊的香港什麼大王來的。荷沅只要進門聞到煙味,就知道白天來的是男人,聞到香水味,就知道白天來的是柴碧玉的手帕交。好在柴碧玉是個要面子的人,見荷沅不會收拾房間,總是接見或會面結束後讓青婆幫傅姐的忙,把荷沅的地方打掃一遍,免得下回有事時候,荷沅的窩裡還是原來一副亂樣,傅姐不是很會收拾,收拾了也不體面。

稿費的錢,荷沅賺得極有成就感,比炒股票莫名其妙地發財榮耀多了。拿到錢後,她得意洋洋地給父母添了三大件,裝了電話機。自己也終於買了夢寐以求的整套音箱,徹底淘汰了原來的收錄兩用機。

春節又拎著祖海給她備下的禮物去給柴碧玉拜早年的時候,她已非當年的沒話找話,無話可說,而是窩在柴碧玉的絲絨大沙發裡嘰嘰呱呱聊了一晚上。荷沅說柴碧玉提攜後進,愛護年輕人,祖海說像荷沅這樣大方爽氣,連房子都會讓出去隨便柴碧玉支配的人,柴碧玉還有什麼可嫌的。

從柴碧玉嘴裡聽到很好的消息,政府部門已經將安仁裡周圍的環境劃入未來的整治規劃,準備逐步著手恢復以往的綠水環抱,楊柳垂蔭,魚躍人歌的舊貌。柴碧玉等老人已經被內部定為規劃顧問。荷沅心想,是不是安仁裡就可永久保全了?

三年級有了基礎課,課程很緊,荷沅經常住在學校不回家,與祖海見面的機會也少,差不多一個月才見一次,不過只要荷沅回安仁裡住的時候,經常可以接到祖海的電話。他還是老樣子,出差回來,總會給荷沅帶來一些當地的特產,於是,安仁裡的大櫥慢慢地滿了起來,諸如牆上掛的,桌上擺的,家常用的。祖海肯花錢,買的都是好東西,當然看上去都不差。荷沅非常內疚,但屢次勸阻無效,祖海總是笑說這是他寄在荷沅這兒。但荷沅心說,他搬出去後連電視機什麼的都沒搬走,怎麼可能會是單純的寄放?但她說不過祖海,祖海總有一大堆道理,繞得荷沅最後幫著祖海說話。

青巒結束澳大利亞的考察,被帶隊教授看中,轉到美國繼續學業。荷沅千叮嚀萬囑咐地要王是觀有機會去探望一下青巒,匯報青巒的學習生活情況,有必要的話資助青巒一把,等王是觀暑假來國內考察時候由荷沅結算人民幣給他。但王是觀去看了後,說青巒拿著全額獎學金,日子過得很滋潤,住得也不錯,讓荷沅不要擔心。從青巒的信中得知,青巒和王是觀成了朋友,常有電話來往,王是觀成了青巒初入美國的生活指導。荷沅有點擔心,不知道王是觀會不會誤解青巒的友誼。

這一年,荷沅身邊不斷有追求的人。都說大學女生一年嬌,二年俏,三年急,四年沒人要,但荷沅三年級了,好像還是很俏。不過荷沅想著既然跟父母說了讀書時候不考慮,當然得遵守諾言。而且讀書不忙的時候她又常回安仁裡,與男生少了接觸互動的機會,所以系裡男生都覺得荷沅神秘得很,背後給了她一個冷美人的雅號。

宋妍的老莫也出了國,宋妍一下像是失了魂似地,神智恍惚了好幾周。嚇得寢室裡大家都輪著陪宋妍玩。荷沅帶著宋妍好幾次週末回安仁裡好吃好喝,看著宋妍總是失魂落魄地提到老莫,心中則是不住地想,青巒離開的時候,她雖然牽掛,但好像沒那麼激烈,按說她與青巒在一起的時候只有更長。荷沅開始懷疑,她和青巒之間的關係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愛情。

三年紀結束的暑假,王是觀又來,這回他有稿費撐腰,財大氣粗,不用再接受柴碧玉資助。這個暑假對於他來說,是最後一個假期。他與荷沅兩人相約天馬行空地游了鳳凰,平遙,屯溪,和無數江南小鎮,帶回來不少磚雕木刻,趁王是觀回美國前,兩人把磚雕貼在安仁裡的外牆,木刻貼在安仁裡內牆。王是觀眼光獨到,磚雕木刻總是貼得畫龍點睛。荷沅甚至認為,這下的安仁裡才真正有了雅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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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四年級開學,荷沅與同學們跳上火車,去外省實習。因為跳上的是過路車,所以同學們一核計,男生分兩部分各從一個車廂的兩頭包抄,堵住其他想進入這個車廂的旅客,順利地先放帶隊老師和女生坐下,然後他們自己各自佔了位置。沒佔上位置的大家擠一擠。所以等到火車出站,個個都坐著開始掏出紙牌打拖拉機打拱豬。

荷沅與宋妍兩個死黨當然是坐在一起,宋妍經過一個暑假的調整後,狀態恢復,又開始有說有笑,但荷沅看得出,她的笑容不再是以前的沒心沒肺。又一想,她自己經過與那麼多老人接觸訪談,觀察瞭解了那些老人的言行舉止,潛移默化間,難道就沒有改變?起碼,現在與柴外婆說話的時候,柴外婆已經不再拿她當孩子看待。不錯,她的思想不再單純,她已經知道了觀察和思考。

大家都是剛從家裡來校,上了火車除了打牌看書,就是竄來竄去分發土特產,鬧哄哄的引得列車上其他乘客厭煩有之,看熱鬧有之。荷沅沒有土特產,她這個本地人只有帶著大量零食,還是祖海叮囑她帶上說實習過程中可以消遣,結果沒到目的地,零食早就被年輕的胃們全部消化殆盡。總算宋妍搶救下一包魚片干,是那種半透明韌性極好的魚片干,兩人分而食之,半夜下火車之後腮幫子都累得說不來話。

實習住的地方是一所高中的宿舍,中學只提供高低床,好在是夏天,只要帶上草蓆與薄毯子即可。同學們反正到哪兒都是住宿舍,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同,反而因為換了環境,都嘻嘻哈哈地非常高興。最開始幾天白天實習,晚上打牌,男生女生混一起玩,熱鬧得不得了,那些本來想以大學生哥哥姐姐為榜樣的中學生看著都詫異得不得了,怎麼他們這些考上重點大學的好學生都不用讀書?於是有一個同學過去一語道破天機:中學刻苦學習,是為以後上大學了名正言順地玩得痛快。這下那些中學的孩子們一下看到窗外無限生機,有了讀書的旺盛動力。

美中不足,是中學食堂的伙食太差。中學生們還有家中帶來的吃食,大學生們的好吃好喝都沒節制地在火車上消耗一空,所以中午不得不帶兩個饅頭上山,晚上到處找小飯店覓食。荷沅算是富婆,帶著宋妍等同寢室的下了好幾天的館子。而那些男生則是就地取材,偷雞摸狗,藉著豐富的生物知識,將周圍田間的青蛙搜羅一空。據說,已經瞄上了晚上在燈光下密集得可以撞人好幾個包的蝗蟲。

第一個週末,帶隊老師沒有安排休息,第二個週末才開恩放了一天的假。大家都乘上公共汽車進城閒逛。荷沅去郵局給父母打電話報了平安,又給祖海打電話,連笑帶比劃地說了實習的地方大家有多吃不飽,男生最後買了醬油鹽,從實習的地方搬了木材烤青蛙烤蝗蟲吃,最後說她得在市裡好好找可以做乾糧的東西,明天以後可以帶著中午裹饅頭吃,真快吃不消每天中午兩隻白胖饅頭了。不過大家都苦中作樂,一點沒有想回學校的意思,可惜實習時間還只剩沒多久了。說到吃蝗蟲的時候,祖海都忍不住問了荷沅吃過沒有,荷沅沒有否認,吃就吃了,而且味道不差。放下電話,買了煮熟的鹹鴨蛋和香腸回校,總算不用再淡口吃饅頭。

沒想到第二天傍晚實習回中學,看到祖海笑瞇瞇地等在傳達室門口,夕陽正好照在他的身上,荷沅驚訝地發現,祖海現在居然變得很白了,不再是以前混在非洲可以當土著的樣子了。荷沅忍不住快跑了幾步,跑到祖海面前,驚奇地問:「你怎麼會來?」眼睛瞟到了祖海身邊老大一隻包。

祖海與遠遠走過來的宋妍等人打了招呼,荷沅的寢室同學到過安仁裡幾次,他遇見過一次已經熟記。這才對荷沅道:「聽說你們吃蝗蟲,老天,你們這些大學生怎麼什麼都吃。給你們帶吃的來了。」

荷沅聽了大笑,正好一隻蝗蟲出沒,荷沅仰手便一抓在手,用另一隻手拎了蝗蟲的兩隻大腿,送到祖海面前,笑道:「你還怕這個?以前我們都比賽捉過毛毛蟲,那才是真可怕呢。你瞧,這兒的蝗蟲個頭大,只要剪掉翅膀,拉掉肚子,剩下部分吃起來還是不錯的。紅燒的不如熏烤的好吃。」

祖海忍不住咧嘴,低聲嘀咕:「又跟我搞鬼,你真敢吃?你這人只有比我難弄。」

宋妍過來笑道:「我作證,我們都吃過,就跟吃蝦一樣。現在想想有點噁心,但大家一起圍著起哄,吃起來就不是難事了。」

祖海笑對宋妍道:「小宋,你把這包吃的拿回去宿舍吧,我找荷沅有點事情要談。」 荷沅對寢室室友道:「這裡面據說都是吃的,你們先偷偷吃起來,我跟祖海出去一下。」

眾人歡呼一聲,兩個人才拎得動那個大包,呼嘯而走。祖海這才領著荷沅走出校門,轉了個彎,荷沅看見一輛車停在那兒。祖海解釋說:「我在這兒有個客戶,問他借一下車,我想停在學校門口有點炫耀,所以停到這兒,他們看不見。走,我們去市裡吃頓好的,可憐的,想起你吃蝗蟲,我胃酸都會冒。」

荷沅笑道:「我晚上要是饞了會出來下館子,不會餓著自己。謝謝你帶來那麼多吃的,我們全班同學都有口福了。」

祖海發動車子,帶了荷沅上路。「我要是帶少了,你又是個疏爽大方的人,到時輪到你手上只有一隻雞翅膀了都難說。你不在的時候我在安仁裡住了幾天,你猜猜我接到了誰的電話?」

「王是觀?」荷沅幾乎都不用考慮。王是觀說他回去後要把他們暑假旅遊的文章送去投稿。他覺得這回的遊記一點不比上回的老房子差。荷沅認為他可能是來報告好消息,好消息來得可真快。

祖海搖頭,笑道:「不對,是青巒。沒想到吧?他是從王是觀那裡得來安仁裡的電話號碼,他說王是觀現在他讀書的城市工作,兩人經常在一起玩。」

荷沅心中升起警覺,一時沒有喜悅,只是急切地問:「祖海,你留下青巒的電話號碼了沒有?」

祖海發覺荷沅的反應與他想像的不同,既不是他不願看見的喜悅,也不是他很想看到的冷淡,心中有疑問,道:「我問青巒的電話了,但是他說他還住在租屋裡,沒有申請通電話,他那天是在王是觀的地方打的電話。」

「那你問他要王是觀的電話了沒有?王是觀不是說在他家附近找的工作嗎?怎麼去了青巒那裡?」荷沅心中升起非常不好的預感。

祖海有點莫名其妙地看著荷沅,奇道:「你不想有人照顧到青巒嗎?怎麼了?我看王是觀不是個不好的人。」

荷沅不便將實情跟祖海說,猶豫了一會,對祖海道:「聽說現在手機在開通漫遊了,你的手機能在這兒用嗎?」

祖海搖頭:「不行,我們市的手機要到明年才開通全省漫遊。你如果急的話,等下去我住的地方打電話。」

荷沅看看手錶,略微沮喪地道:「吃了飯再去你那兒吧。很要命。祖海,你看我,光顧著著急,都忘了和你說謝謝了。」

祖海笑了一笑,「跟我說謝謝,見外了吧。你那麼感謝我,等下吃飯你會鈔就是。」 荷沅笑道:「不行,我的鈔票每天請客下館子,已經快見底了,今天的晚飯算是你接濟窮人。」

祖海笑道:「不行,我寧可把這個月的錢先給你,今晚請客非得你掏錢不可,這是原則性問題。」

「也行,我只要不餓肚子,請客就請客。」老房子書的發行居然非常好,荷沅每半年都可以收到一筆不菲的稿費。 「小富婆,你怎麼運氣能這麼好。」

暮色漸漸籠罩大地,隨著越接近城市,路上的車輛變小變多。終於看見前面的路燈漸漸亮了起來,路邊的房子漸漸多了起來,騎車的人也越來越多。城市到了。祖海將車停在一家金壁輝煌的賓館停車場。

「先去我房間打電話嗎?」

「飯後吧。」荷沅回答了後,又忍不住笑道:「還是去一下你的房間,那麼熱的天,給我洗把臉,或者柴外婆手中有王是觀的新電話,我先問她一下也好。」

祖海終於忍不住問:「荷沅,你究竟是關心青巒,還是擔心王是觀?你怕他們兩個在一起為你起衝突?」

荷沅皺眉,這話叫她怎麼解釋得出口?她想了一會兒,才對著電梯鏡子裡的祖海輕道:「你放心,我和王是觀不會有什麼,以後也不會有什麼。我跟他是兄弟姐妹。青巒……你說呢?」

祖海聞言怔住,電梯適時停下,祖海試探著伸出手握住荷沅的,拉她走出電梯。見荷沅沒有拒絕,心中大喜,就這麼牽著她來到他的房間,看著荷沅進去洗手間關上門洗臉,他情不自禁地倒出冷水瓶裡面的水盡情喝個痛快。跟喝啤酒一樣爽快。

柴碧玉那裡沒有王是觀最新的電話,不出荷沅所料。

吃飯時候,祖海一直握著荷沅的一隻手,看得服務員小姐都偷偷抿著嘴笑。荷沅看著一直衝著她傻笑的祖海,心中也是溫情蕩漾,傍晚看見祖海出現在中學門口的時候,她的心中早就廢棄了不在讀書時候談戀愛的自我約束。兩個人這個時候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一向伶牙俐齒的祖海也似乎被封了口,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荷沅,你知道最近房子漲價很快嗎?差不多翻倍地漲。」

「不知道,是安仁裡嗎?再漲價我也不會賣掉安仁裡,這是我的窩。」 「不,是你名下所有的房子,我替你管著的。」

「啊,對,我只知道每月從你手中拿房租,都快忘了還有這四套房子。你的房子也漲了?我很不好意思,都還沒去你住的地方參觀一下。」

「回去的時候你跟我說一下時間,我去火車站接你,直接帶你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很簡單,我對住的吃的要求不高,過得去就行。」

荷沅不由笑道:「不用去接我,我不想搞特殊化。我還是做我安穩本分的學生。」 「你還怎麼可能安穩本分得起來?報紙都連載過你們的老房子系列,同學還能不知道你?」

「是,非常苦惱,已經有高處不勝寒的感覺,都沒人來追求我了,寂寞啊。」荷沅一邊說,一邊先笑了出來,挑戰似地看著祖海的反應,眼睛彎彎的,非常嫵媚。

祖海欣喜地看著荷沅,只是笑,知道荷沅只是說說而已,要真是有,才不會直接說出來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吃完飯又回去祖海的房間,荷沅進去就直奔電話,打給王是觀的父母。沒想到,他們不在家,開啟的是錄音電話。荷沅失望,跟錄音電話說了又有什麼用,她等下就得離開這個房間這台電話。只有實習結束回家後再說了。她只得擱下電話,看看手錶,道:「送我回去吧,中學校門不像大學一樣整天開著,晚去了不好。」

祖海原本坐在荷沅對面看她打電話,見荷沅起身,他也跟著起身,走到門口時候,他忍不住一手推在門上,輕而急促地問:「就這麼走了嗎?荷沅,給我抱一下。」

荷沅害羞,不敢搭話,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不語。祖海見她沒有拒絕,喜極,大力抱住荷沅的纖腰,緊緊將她抱在懷裡。心願終於得償了。他耐不住激動的心情,摸索著抬起荷沅的臉,熱吻在她臉上流連再三,終於印在她的櫻唇上面。他感覺,荷沅此時也伸手緊緊抱住了他,這是第一次,荷沅伸手抱他。

許久,荷沅才推開祖海的臉,輕道:「送我回去吧。」

祖海「嗯」了一聲,卻不移開,只是將臉埋在荷沅的脖子上,粗重地喘息,呼出的氣吹得荷沅脖子發癢,忍不住笑道:「你把頭移開,我最怕癢了,你還專門找我空門呵癢。」

祖海終於抬起臉,急切地看著荷沅,道:「不回去行嗎?我不捨得你走,不放你走。我們再開一個房間,今晚你住賓館,我們多說會兒話。」

《好山好水好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