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樊勝美在上班,看了一天後,她的第二天不再完全是旁觀,而是可以伸手幫忙,她領悟很快。有同事告訴她有位陳先生以她介紹的名義來訂房,訂的是行政房。樊勝美心說她都還沒跟誰提起過,怎麼就有人打著她的旗號來訂房。她懷疑會不會是王柏川的朋友。

中飯後,樊勝美與同事在更衣室嘰嘰喳喳地補了妝,才回去繼續上班。不久,一位同事招呼她過去,「樊主管,你的客人。」

樊勝美疑惑地看著眼前取出身份證登記的年輕斯文客人,而那客人也是驚訝地看著她。「您好,陳先生,我是樊勝美。」

客人正是陳家康。陳家康心裡想著早晨小狐狸精一樣的女孩,眼睛看著眼前天鵝似的樊勝美,當即領悟過來,受狐狸精的騙,上狐狸精的當了,看起來狐狸精也來過這家酒店,當然記得酒店工作女孩的名字,難怪當時寫電話號碼時候還翻出VIP卡。但他很快收起驚訝,微笑道:「原來你是樊小姐。」他看看樊勝美的胸牌,還是臨時的,上面還沒有英文名。

「能不能請問一下,陳先生是哪位朋友介紹來的?」

陳家康當然不願意說被狐狸精耍的糗事,只微笑道:「我以前國外的朋友介紹。很高興認識你,樊小姐。以後再來,你得給我好折扣哦。」

樊勝美立刻想到了安迪,感覺這位陳先生的氣質應該是與安迪認識。她微笑道:「朋友的朋友,當然應該打折了。」

樊勝美的笑很嫵媚,是個嫵媚的天鵝。陳家康掏出名片,笑道:「樊小姐得記住我,我下次還來住這兒。」

樊勝美等陳家康走後,翻看陳家康的名片,果然,年輕的老闆,精英的模樣,應該就是安迪的朋友。而顯然該先生不願提起安迪的名字,那麼她也善解人意地不提。

邱瑩瑩發現,看上去很簡單的應勤提出問題來一個接著一個,沒完沒了,也不知他腦袋裡哪來那麼多的十萬個為什麼。問題全部圍繞著昨晚邱瑩瑩一見曲筱綃就如臨大敵的那些反常表現。兩個人吃晚飯的當兒,應勤幾乎是一口飯,提一個問題,問得邱瑩瑩頭大致死。可偏偏好奇寶寶應勤問個沒完沒了,「她為什麼喜歡搶別人男朋友?她長得好看,不會自己去找?」

「我怎麼知道啊。我要是知道原因,還需要防賊一樣防著她嗎?你怎麼沒完沒了,是不是對她有賊心了?」

「沒有。我只忠於你。」

「那就不許再問,我都懷疑你對她一見鍾情了。」

「不會。像我這種鋼筋水泥腦袋不可能一見鍾情,我們需要把人數字化,編程,再轉換為二進制機器碼,測試通過,才能最終接受。可麻煩了呢。瑩瑩,你簡直與我夢想中的虛擬情人一模一樣。可是,你為什麼怕我被那個小曲搶走?」

邱瑩瑩兩眼翻白,無力地一聲哀嚎。「有先例,還不夠嗎?」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一看上去就是只無縫的蛋,未必與先例相同。」

「你是無縫的蛋,沒錯。可要把雞蛋敲開一條縫,太容易了。敲開縫的雞蛋,隨便叮,人家就是有那愛好。」

「那倒是,有理。我離小曲遠點兒。今天罰我陪你去遠點兒的咖啡店跑業務。」

邱瑩瑩反問:「這不,你問了這麼多,還不是承認我最初的結論?」

應勤抓抓頭皮,「以後還是得聽你的。可是,不弄懂原理,掌握的結論不紮實,終究最後又被混淆。不像現在搞懂原理了,以後舉一反三,靈活應對,不用事事都來請教於你。」

邱瑩瑩被迫回答,「對,你說得對。以後,你還是繼續問吧。今天,還有問題嗎?」

「關於曲筱綃愛好創造條件叮雞蛋的問題,我問完了。謝謝老師。」

「哈哈哈。」邱瑩瑩被逗得大笑,「我剛才都被你問急了,恨不得摀住你的嘴。」

說到捂嘴,兩人不約而同想到昨晚。飯桌上頓時風光旖旎,鳥語花香。

樊勝美下班回家,想跟安迪道謝。可等不到人。安迪下班便飛北京了。安迪與曾經幫她找到弟弟的嚴呂明一起去。譚宗明不放心她一個人,一定要讓知情的嚴呂明跟著,以免安迪落單。飛機上,安迪說起自己的顧慮,擔心以後被魏國強纏上,也擔心魏太會不會順籐摸瓜找出她的身世。她問嚴呂明,「根據魏太掌握的有關我的有限資料,她查得出我的身世嗎?」

嚴呂明道:「對魏先生的擔心,我看你沒必要。他既然早已知道你的身份和你現有的資產,無論你有沒有繼承遺產,你都是塊肥肉,他如果有心勒索你,你繼承不繼承遺產一個樣。魏太的問題,我得回去仔細查查你還有多少蛛絲馬跡可以與你現在的身份牽涉到,現在還無法回答你。」

安迪歎息,嚴呂明言之有理。魏國強如果想勒索她,從知道她擔心身世被洩漏開始,便已將她掌握於股掌。她若繼承遺產,他得等風平浪靜後將遺產勒索回去,而且還得連本帶利勒索回去,因為他知道她的恐懼。她若放棄繼承,導致一半遺產被魏太瓜分去,魏國強得遷怒於她,總得將她的資產勒索走湊數才會甘心。所以她繼承不繼承遺產一個樣。惹上這個人了,只能面對。

既然如此,無論魏太未來打算如何對付她,她也只能面對。注定了。

既然眼前只有一條路可走,反倒心中坦然。

可事情總是節外生枝。正在河北走訪客戶的包奕凡沒等安迪抵達北京,已經問客戶借車先一步來到安迪落腳的賓館。安迪下飛機後本來只是遵囑給包奕凡打個電話報平安,結果包奕凡在電話裡得意地笑道:「我跟客戶溝通了一下,客戶完全理解我重色輕友的行為。哈哈。寶貝兒,我已經深刻體會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和望穿秋水的滋味。我們很快見面。」

安迪頓時頭大如斗,他來幹什麼。她沒準備。即使思慮了一路,趕到入住酒店見到等在大堂的包奕凡,安迪依然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訴包奕凡赴京實情。但見了面,才豁然想到,原來她這兩天很想包奕凡,看見他是如此的歡喜。想念,就是衝動地掙脫所有心理約束,在大庭廣眾,當著嚴呂明的面,將行李一扔,就衝到包奕凡的懷裡緊緊擁抱。

包奕凡欣喜開懷,「剛才,還有點擔心你不高興我來看你。」

「不是不想見你,而是這兩天發生一連串的私事,一言難盡,見面不知跟你從何說起。」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去服務台辦理登記的嚴呂明。包奕凡一眼就看出嚴呂明此人渾身掩藏著一股來自江湖的精氣,看上去不像是安迪的同事。「如果不方便,我可以不問。但我不想放棄我們在一起的機會。」

安迪回眸,定定看了包奕凡一會兒,這一小段時間的沉默有絲兒沉重。「有一筆莫名其妙的巨額遺產找上門來。老譚請老嚴護送我明天去做個DNA鑒定。有關詳情我也不甚瞭解,我只知道我從小就是孤兒。」

包奕凡想到週一早上安迪接到神秘電話時的神情,再看看嚴呂明,「明天我也陪你去,我不放心。」

「說實話,我不願你一起去。明天不知會發生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我自顧不暇,不知又該怎麼面對你的疑惑。」

「你不用費心面對我,我愛的是你,你這個人,其餘都是附屬,不影響宗旨。」

安迪不願撒謊,只能心裡暗歎一聲,「我不很知道我是誰,我來自誰,我身上攜帶什麼樣的DNA。就我目前瞭解的來看,不樂觀。我今天來,是被迫,我寧願什麼都不知道,他們也別來找我,或者給我遺產。」

巨額遺產、安迪的智商與美麗、以及連安迪這樣的人都被迫,包奕凡立刻想到那些個深宅大院不可言傳的秘辛,以及三十年前動盪歲月中無數人的身不由己。他以為自己瞭然。「我只在你身後支持你,必要時候保護你。」

嚴呂明過來,將安迪的護照送回,微笑道:「我出去見個朋友,你們請自便。」

包奕凡瞭然,笑道:「謝謝嚴先生。」安迪則是訕笑,「不好意思,老嚴。」嚴呂明笑笑,自顧自走了。安迪目送,等嚴呂明出門,才道:「真對不起老嚴,你一來,就把他給扔了。我們上樓吧。」

包奕凡一笑,拉起安迪的行李,猶豫了一下,道:「那邊沙發上有個人,一直在關注我們。我從你進門就留意到,他跟我一起枯坐在沙發上等了有段時間。」

安迪看了一眼,不認識。她將行程通知了魏國強夫妻雙方,她懷疑是其中哪方派人來盯梢。她還真是進門就眼中只有包奕凡,居然一點兒都沒察覺。不過她此行就是打算公開,不作偽,那麼,隨便盯梢。但包奕凡握緊安迪的手,巨額異常,夠讓許多人失去理智,他必須時刻警惕。安全起見,兩人當晚沒有離開酒店。

關雎爾的上司送她兩張今晚的話劇門票。關雎爾試圖彌補上回漏請樊勝美的遺憾,第一個電話先打給樊勝美,詢問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看。樊勝美驚訝關雎爾的邀約,但想了想,拒絕了,「小關,真對不起,我剛約了新同事去逛街。新同事不方便爽約。謝謝你記著我。需要我幫你帶些什麼回來嗎?」

「好像沒什麼需要帶的,謝謝樊姐。那我去問問小邱,不知道她肯不肯陪我一起去。」

樊勝美聽了挺開心,看起來關雎爾是第一個通知她。關雎爾則是鬆了一口氣,總算彌補了一個過失。她給邱瑩瑩打電話,果然,邱瑩瑩一找到男朋友,就又眼裡只有了男朋友,專注得很。她只能抱著瞎貓撞死老鼠的心,不抱希望地找曲筱綃。想不到,曲筱綃一口答應,「同去。」

關雎爾反而心裡不踏實了,「你好像說過不喜歡那種東西。」

「我當然不喜歡,但我現在要學裝逼,你知道嗎,我今天打聽了一圈,發現很多人嘴裡口口聲聲說什麼古典樂經典管理,其實內心沒比我懂多少,不過是人云亦云,為了人前裝逼。這一套我得學。你等著,我去接你。」

關雎爾不禁想到中午時候曲筱綃找她討論報考MBA,難道也是為了裝逼?「等你一來一回,到劇院恐怕時間很趕了。你沒吃飯吧,要不要我給你帶吃的。我這附近有麥當勞和賽百味,你喜歡哪種?什麼口味的?」

曲筱綃在車裡翻白眼,「隨便,你吃什麼,給我同樣來一份。」

等兩人見面,曲筱綃將方向盤扔給關雎爾,她吃,關雎爾開車。關雎爾見曲筱綃吃得專心,道:「我還真擔心你挑食。」

「你們這些所謂的正經人,都是心胸狹隘的刻薄人。我是富二代怎麼了,富二代就一定挑食懶惰愚蠢殘酷嗎。」

「哪兒吃刀子了,到我這兒撒氣,欺負我不是富二代嗎。」

「你官二代呢,比我富二代還不堪。你才欺負我呢。不說了,抱歉,今天給氣壞了。什麼鳥人,有點兒文化怎麼了,不過是書看多點兒。看書多有什麼好神氣的,小關你說是吧?」

「有些人只不過恰巧有些看書的愛好,因此多看了幾本書,讓愛好有個安靜發洩的地方。如此而已,果然沒什麼了不起。何況還有『書上得來總覺淺』之說呢。」

「哼哼,關關寶貝你最好了。你這話吧,你書看得多,當然說出來理直氣壯的。我說起來嘛,嘻嘻,就有點兒心虛了。好像看書還真有點兒像正經事。我還是讀MBA去吧。」

「我一下午都沒搞明白,你到底為什麼去讀MBA啊。有不少人抱著認識人的想法去讀MBA,你不會也是吧?」

「像我這麼不單純的傻富二代,怎麼可能好好讀MBA呢…」

「得,又找我發洩了。你有完沒完。」

「沒完,我今天鬱悶。嘻嘻。說真的,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讀得下來,我一向不愛好讀書。可是呢,你說的去結交一些朋友,是條路子,他們以前也跟我提起過。但我最想學點兒唬人的詞兒。這世道啊,別人不會有耐心看你的真本事,也沒幾個人真懂,你只要能熟練玩幾個高深莫測的詞兒,把人唬住,什麼事都好辦。」

「安迪跟我說起過,做事,還是得靠日久見人心,純粹唬人一把,只能玩得了一時。」

「你這書獃子。你要是一臉痘痘,即使你心靈再美,誰耐煩看你一眼?就像化妝是為了把人吸引過來瞭解我內心,我嘴邊掛幾個高深莫測的詞兒也是為了把客戶吸引過來看我實力。明白嗎?我一早上想通的。比如你,你看都不想看我,以為我是個草包富二代。而你身為優秀員工,剛剛過五關斬六將留在公司,可你知道報關怎麼報才最省錢嗎,你知道運輸線路怎麼安排才又快又省錢嗎,你知道怎麼做才能保證貨物貨損率最低嗎,你知道約束配套供應商才能保證最終供貨質量嗎?你都不懂,是吧?我懂。因為我都親手做過,我甚至跟車吃灰驗證每一站的路費。可你看得出來嗎?你只知道我是嬌滴滴的富二代,我還會挑食。媽的,都是成見。咦,寶貝關關,你臉上痘痘呢?」

「看起來今天還真受委屈了。我臉上痘痘…真的不明顯了?」但是曲筱綃的手在黑暗中摸上了臉,關雎爾立馬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你,住手。」

「正確,寧可被男人摸臉,也千萬別讓女人摸,太怪了。我看不清,摸一下,果然痘痘褪了。恭喜你,這事兒最要緊了。我臉上要是有個痘痘,晚上都睡不著。」

「你剛才說得那麼激動,我差點兒以為上錯車了。還好,你總算回來了。」

「哈哈,關關寶貝,你也會使壞丫。我告訴你我爸嘴裡念叨一輩子的訣竅,對你最有用。做人真正經呢,自己最累。比如你;做人假正經呢,身邊人最累。比如樊大姐;做人沒正經,但只要有真本事,人家就說是真性情。比如安迪…」

「安迪哪兒沒正經了?」

「安迪怎麼正經了?她飆車,你敢嗎?她酗酒,你敢嗎?她找男朋友沒幾天就上床,你敢嗎?換個角度,她跟我一樣,太妹一個。她跟你不一樣,你這人,年紀小小,框框很多,正經得我都替你累。安迪跟我一樣沒正經,心裡沒框框,做事只要不害人,就隨心所欲了。」

「她的底線是不害人,你的底線是不害死人。不一樣,好伐?」

「嘿嘿,我的底線要真是不害死人,你還敢這麼跟我說話?你這傢伙就是死板,枉我寶貝你一場。」

「我渾身雞皮疙瘩。你呢,你也是不正經人?」

「哈哈,我沒正經,這還有異議嗎?看你好像要跟我爭似的,又框框了吧。我還有一條沒說呢,有人做人不正經,而不是沒正經,就像臭臭以前的男朋友。這下明白了吧?沒正經跟不正經不是一回事,書白讀了吧?還是我爸草根有智慧吧,哈哈。」

關雎爾悻悻地,「我又要專心開車,又要應付你這滑頭,腦子哪兒忙得過來。我電話,你幫我看看是誰。」

曲筱綃順籐摸瓜找出來一看,是關家媽媽。得關雎爾授權,她幫忙接聽了電話。但關母才跟她可以地寒暄了幾句,曲筱綃就自作主張地對關母道:「阿姨,我們都跟那個舒展吃飯了,您該不是專門來電話問這件事吧,哈哈,我來匯報給阿姨。那就是個敗家子兒。花錢跟我一樣大手大腳,可賺錢肯定不及花錢的零頭。人倒是看上去挺老實,就是悶騷,看見我和安迪兩個美女就轉不開眼睛,當場烈火試真金,被我試出來了…」

關雎爾聽得曲筱綃亂說,急得直揮拳頭。可惜手裡抓著方向盤,沒法跟曲筱綃搶。等好不容易找到個能停車的地方,她連忙跳下來,將曲筱綃拽去駕駛室,搶回自己的手機。可等媽媽一抱怨曲筱綃胡說八道,她忽然想到,曲筱綃說得一點兒沒錯,換她自己說就沒這麼直接大膽明瞭。她沒什麼可擔心的,應該讓曲筱綃一口氣說到底,說出她的心聲。

「媽,小曲說的都是真的。我的想法跟小曲的一模一樣。」

曲筱綃拍著方向盤大樂,可惜因為關雎爾說她好話,她只好不搞破壞,只是干張著嘴做前仰後合大笑狀,而不出聲。

但關母不信,「我們那天看著小伙子很不錯,而且人家是正經讀出來的MBA,元旦那天你們不是也談得挺好?怎麼一轉身被你們說得這麼糟糕了。你可別跟鄰居串通起來騙我。」

關雎爾一聽,還真是,難怪媽媽不相信。「可實情就是這樣啊,我幹嘛騙你。我想編也編不出這麼精彩吧。」

曲筱綃聽著直咬牙,這是什麼回答,太軟弱可欺了,應該理直氣壯問一句,「你相信你女兒嗎,不信就不要認我是你女兒」,那麼什麼問題都解決。可她沒法插嘴,那是關家的家務事,插嘴只有讓關雎爾處境更麻煩。

好不容易等關雎爾辯解再辯解地結束通話,兩人也車到了劇院門口,曲筱綃拉住關雎爾,忍不住憤而傾情指點做女兒的該如何反擊父母的權威。對,這世上只有爹媽是天生欠女兒的,最怕女兒甩手脫離關係,所以做女兒的一定要拿出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勁頭,才有可能跟出錢又出力的爹媽的權威相抗衡。比如說剛才那一句該怎麼辯解,這一句又該怎麼反擊,人不能一直做順民,要不然人善被人欺,而且是被欺負到底。

關雎爾聽得只會幹瞪眼,可心中震撼之極。因為曲筱綃是逐句針對地解說,她發現,原來她還可以對媽媽這麼說,而又不失尊重。她並非不知道這麼說,只是,她忍讓慣了,總覺得違背一下便是忤逆,她甚至從未想過違背一下媽媽的意願。

曲筱綃卻趁機在認真聽取講座的關雎爾臉上摸一把,滿足地道:「總算有好孩子聽我的話了。難怪人人都喜歡你關關寶貝,這招我得學了。就這麼45°角仰望著說話的人,還得一臉嚴肅,換誰都願意車轱轆的話全掏心掏肺地說給你聽。」

關雎爾心中存滿的感激頓時嗤地一聲全滅了,對曲筱綃這個人就是正經不起來。

可是關雎爾想到該再跟媽媽打個電話,說明自己想法,才只是心中推個沙盤,又有點兒理不直氣不壯了。她覺得自己真是窩囊廢。難得的,她坐在席位上心思不屬,看話劇還不如曲筱綃認真。

等一場話劇下來,關雎爾一臉迷惘,曲筱綃更是一臉迷惘。關雎爾迷惘的是自己何以如此不爭氣,對媽媽就是說不出一個「不」。而曲筱綃則是為劇情迷惘,可她這張伶俐的嘴硬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她底子太薄,除了抓住關雎爾使勁說「看著鬱悶,真是鬱悶死了」,卻無法表達她究竟因何而鬱悶。

關雎爾站到曲筱綃車前,忽然叫住曲筱綃,道:「你可以去問趙醫生,他可能懂。」

「你怎麼知道他懂。」

「我有這個感覺。」

曲筱綃不疑有他,笑道:「你就該拿這種態度跟你媽說話。好了,你滿師。明天我找他去問。」

「何不趁熱打鐵?正好45°角熱辣辣地仰望。」

「深更半夜不送小姑娘回家不夠義氣。」其實是曲筱綃心裡沒底。她不知道趙醫生家住何方,但絕對知道這個鐘點找趙醫生,一准電話關機。人家經常有手術伺候呢,需要養精蓄銳好睡好眠。

關雎爾則是感激上了。她忍痛割愛,而以為曲筱綃也為她忍痛割愛,她覺得與曲筱綃有了真摯感情。

樊勝美最近處於培訓期,上班比較早。她收拾妥當出發的時候,正好關雎爾與邱瑩瑩起來搶衛生間。邱瑩瑩落後了一步,正好見到樊勝美婀娜多姿地走出小黑屋,就順口問一句:「王總這幾天不在嗎?」

「嗯,他出差呢。」

《歡樂頌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