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連三天我都沒去醫院。
  我在公司也見不到蘇陽,他也從不給我打電話。我們之間這張曾經生動激越的碟,中途卡住,猝然掐斷。
  第四天,「殺人吧」。唐顯催促蘇陽盡快帶著車隊熟悉賽段,所以蘇陽給我和狗子、小剛發來一個短信,要我們晚上去「殺人吧」見面商量春節後的行程。我看了短信,從語氣上判定是群發。
  我和蘇陽的再次見面如此平靜,甚至坐下來玩牌前我倆還握了一下手,但我晴空霹靂地發現,他的手腕上戴著那串水晶,這使我握著他的手像刀子般鋒利。
  那天蘇陽是喝了酒來的,但他在殺人遊戲中表演得無比出色,無論是「警察」、「殺手」還是「良民」,他都一一過關,無論我說真話還是假話他都一眼洞穿我的心理,大有把我殺個片甲不留的狠勁……他對戰勝我很滿意,不停把手中裝著冰塊的酒杯搖得「當當」作響。後來狗子和小剛他們來了,大家就說去隔壁打會兒桌球。
  蘇陽仍然神勇無比,即使在他的「中袋」弱項也打得風聲水起,幾乎每一桿薄削每一次定點球都拿捏得分毫不差。按我們的老規矩,連輸三局的我掏了三百塊錢扔到絨布台上,蘇陽喝著「黑方」驕傲地走過來用桿頭碰了碰我的腦袋:「怎麼樣,服氣嗎?不服再來……」我沒有理他,他可能喝醉了,喋喋不休地對狗子和小剛述說著剛才戰勝我的種種心得,我忍不住說「這就叫做小人得志」,他突然暴怒,瞪著眼睛對我吼道:「孫子你還別不服,你什麼都爭不過我的,只要我想贏,就一定是我的。」我讓他再說一遍,他加重語氣說,「北漂有那麼容易嗎,沒有我,你現在還不知在北京哪個角落流浪。」
  我抄起球桿向他打去,狗子使勁抱住我,而蘇陽趁勢拿起一根球桿朝我頭部打來,血,流下來,並不多,但猶如一場洪水淹紅了我的雙眼,他手腕上那串水晶的顏色在我眼中變成了刺激內心狂躁的猩紅。我大吼「操你媽」撲上去。蘇陽好像突然冷靜下來,他一邊看著在狗子和小剛懷裡掙扎的我,一邊說:「對不起,我真的不該打你,算了,狗子你們把他放開,讓他打死我好了,誰讓我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呢。」
  我掙脫包圍,高舉球桿猶如一桿標槍對著他的咽喉,但久久難以刺下……我已完敗,刺下去毫無用處。
  可是,那天晚上我們居然有和好的跡象,因為狗子和小剛一直在勸我們,訴說著過去我們那些足以唏噓的往事。我們曾在一起喝酒,在一起飆車,還有一次在酒吧碰到一群玩場地賽的車手,對方譏笑我們土得掉渣,我們就說他們開的其實就是高科技玩具,然後就打起來,我們四個人一起背對著牆角打他們八九個人,盡量減小防守面積,盡量消耗對手體力,最後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
  蘇陽說著說著就哭了,他抱著我的肩說:「你丫打架挺狠的,我一直挺佩服你。」
  我笑笑,說:「龜兒子的,你把我的鞋穿走了,我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他很警惕,咬咬牙說:「楊一,全世界我都可以讓給你,只有她我堅決不讓。」
  我看得出狗子他們看我的眼神中有一絲同情,但我突然覺得為了一個女人和哥們翻臉很不值,於是端起酒杯和蘇陽碰了,一口氣幹掉:「等這次從沙漠回來後,我們的恩怨也一筆勾銷。」
  離開酒吧時,我突然覺得總算解脫了一件事情,我身後,一個冬天的冰雪土崩瓦解。

《你是我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