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暢飲敘舊
    王鐵山一走,新任秘書就來了。一大清早,高大山一進門,就看到一個年輕人刷的一聲給他立正敬禮:「司令員,早上好!」高大山一邊打量一邊問道:「你就是新來的胡秘書?」胡秘書回答說:「司令員,我是胡大維!」高大山往裡走,胡大維緊緊跟在後邊。
    「你是哪裡人?」
    「報告司令員,河北高家莊……高家莊農村的。」
    「你是農村兵?」
    「是,農村的,我家三代貧農。」
    「農村兵好,能吃苦,不忘本,我就喜歡農村兵。」
    胡大維從心裡樂了。
    高大山說:「知道王秘書為什麼離開我的嗎?」
    胡大維說:「不,不太清楚。」
    高大山說:「給我當秘書,沒啥大事可幹,只要我在辦公室,所有的電話都由我來接,另外,找我的人不准把他們擋在門外,都要熱情地迎進來。」
    「是,司令員,我記住了。」
    「還有,你平時的工作就是看報紙,把國內國外的大事都記下來,到時向我匯報。要是沒事就多看看書,看看報,你們年輕人有文化,多學習點兒東西沒啥壞處,不像我們,年輕時只顧著打仗了,要瞭解國家大事還得聽收音機,報紙都看不了。」
    「司令員,我明白了。」
    高大山沒做多少吩咐,就把胡秘書留在了辦公室裡,自己就下部隊去了。
    跟高大山當秘書的胡大維正感到無所事事,忽然看見窗外路上,秋英正提著一袋糧食走過。他靈機一動,跑了出去,從秋英手裡搶東西,嘴裡說:「秋主任,我來拿我來拿。」秋英說:「這不是胡秘書嘛,你沒跟老高一塊下部隊?」胡大維說:「沒有沒有。司令讓我留下。我幫你把東西拿回去!」秋英說:「這不好吧!」胡大維說:「秋主任,我是組織上派來為高司令服務的,幫你做點事也是為司令服務。以後有啥事你就找我,別客氣!」
    他背起東西就一溜小跑。秋英看著心裡暗暗高興,滿意有著這麼一位手腳勤快又會說話的新秘書。
    胡秘書把糧袋放下後,擦了汗要走,說:「秋主任沒事了吧?沒事我就走了!」
    秋英說:「你坐一會兒,忙什麼!」
    胡大維說:「司令辦公室沒有人不行,有事您一定打電話給我,啊!」
    說完轉身就走了,回他的辦公室去了。可是第二天,他看看辦公室裡沒事,就關了門,上高大山家來了。
    他告訴秋英:「司令員不在家,我想來看看,秋主任有事讓我辦沒有?」
    秋英想了半天,還真想起一事來。她說:「胡秘書,要說嘛……也沒啥大事兒……對了,還真是有一點事……二團有個幹部,愛人劉萍在守備區醫院工作,去年剛結婚,前兩天哭哭啼啼地來找我,想讓我幫忙把他愛人調到城裡……你知道我不能辦這種事,我們老高立過規矩……可是我這人心腸軟,那天我去醫院割雞眼,劉萍她當著我的面一哭吧,我這心裡就酸酸的……」
    「秋主任你甭說了,我明白了,這事交給我辦!」胡大維說。
    「我可不是讓你去辦啥犯紀律的事,真要是那樣,我們老高回來也不答應。對了,你是不是能先找人幫我問一問……」秋英欲蓋彌彰地說。
    胡大維說:「好好好,我知道了。秋主任,上級為啥給首長配一個秘書,那就是說,不管首長還是首長家屬,有了不好出面的事,就交給秘書去辦。以後這一類的事你就交給我辦就行了!秋主任,這就是我的事兒!」
    「那就謝謝你了胡秘書!」
    「小胡!小胡!以後叫我小胡!」胡大維邊說邊退出門。
    回到辦公室裡,胡大維就把腿蹺到辦公桌上,把電話打給了醫院的劉政委。「醫院劉政委嗎?我是高司令辦公室的胡秘書。有這麼一件事。你們那兒是不是有一個醫生叫劉萍?他們兩口子一直分居,有些實際困難。我想你們醫院乾脆把她愛人也調過去算了。」
    劉政委問:「這是高司令的意思嗎?」
    胡秘書說:「這你就別問了,不就是調個人嗎?我這就等你的回信了!」
    胡秘書能替人辦事的事,一下就都明裡暗裡地傳出去了。有人甚至不再打電話到高大山的辦公室,而是直接找到了胡大維的單身宿舍裡。這天,胡大維躺在床上聽收音機。有人敲門。
    胡大維說:「誰呀,進來!」
    一位軍官提著禮物進門。
    胡大維說:「喲,是你呀。你這是幹啥,還提著東西來了,咱們誰跟誰,你也太外氣了!」
    軍官說:「老胡,你幫別人辦了那麼多事,也幫我辦件事兒!」
    胡大維說:「啥事兒?」軍官說:「你是本地人,在這兒干多久都行,我是南方人,吃不慣這兒的高粱米,過不慣這裡的冬天,我想請你幫我調到南方我老家的部隊去!」胡大維說:「這是跨軍區調動,難哪。」軍官說:「你哄誰呀,這種事你也不是沒有辦過!」胡大維說:「試試是可以試試,不過我到底只是個秘書,人微言輕,你最好先去找找高司令家的老秋!」軍官冷笑說:「算了吧,我就找你!你打著老秋的旗號給別人辦了多少事,當我不知道?你怎麼跟別人辦的,這一回就怎麼跟我辦,行不?」
    胡大維無奈地說:「好吧好吧,誰叫咱們是老戰友呢!」
    軍官眉開眼笑了,說:「那我走了!」
    胡大維看著送來的那些禮物,心裡美滋滋的。……
    高大山是到伍亮他們那裡去了。伍亮早就騎著馬在那裡等著了,伍亮的手裡帶著一匹馬,高大山一看就知道了。高大山說:「小伍子,還是你知道我的心思,當了司令,整天坐那個破車,把我腦袋都坐糊塗了!」說著上馬奔往前邊的山林。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痛快過了,辦公室和小車,早就有點讓他憋得難受了。
    高大山說:「伍子,自打我當上司令,就沒這麼痛快過了!」
    伍亮說:「是嘛!」
    高大山說:「我想回來呀!只有回到這裡,回到邊防陣地上,我才覺得自己又回到戰場上,聞到了硝煙味,聽到了槍聲和衝鋒號!」
    伍亮說:「司令員,我也是。離開了你,不知咋地就覺得日子過得沒滋沒味了!你一回來,我也像又跟著你跨馬提槍上了戰場似的,一身連骨頭縫都是舒坦的!」
    高大山餘興未盡地說:「我們跑一段咋樣?像在戰場上,咱們賽一回馬。」
    伍亮說:「賽就賽,誰怕誰呀!」
    高大山一聲大吼,兩人策馬向前,一直跑到前邊的山林才停下。
    夕陽正在西下,看著滿目的青山,高大山一時感慨萬端。
    「真是好戰場啊!伍子,我真想在這裡打一仗!」
    「就在這裡?」
    「對……啊,不是真的打仗,是想在這裡搞一場大規模的實兵演習,跟真的打仗一樣!」
    伍亮笑了,說:「司令員,你哪是要組織大演習,你是叫沒仗打的日子憋壞了,你想再過一過打仗的癮!你就是想打仗!」
    高大山不願承認被人看破了心思,回頭責怪地說:「你知道啥呀,又亂猜首長意圖!」
    伍亮又笑了。
    兩人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伍亮掏出一樣東西,說:「司令員,你看我帶啥來了?」
    是兩瓶酒和一隻燒雞。高大山笑道:「還是你小伍子,就知道我老高好這一口。」伍亮說:「司令員,自從你走後,我好久沒有痛快地喝過一次酒了。」高大山說:「咋地,找不到對手?」伍亮說:「對手倒是有,沒那個心情了。」高大山說:「可不咋地,我跟你一樣,下了班一回到家,就想部隊。」伍亮說:「還和嫂子吵架嗎?」高大山說:「吵,天天吵。」伍亮說:「我知道,吵也是假吵,哪回不是你讓著嫂子。」
    高大山說:「唉,一到真吵的時候,我就老想,她也怪不容易的,她跟我那個凍死的妹子同歲,要是我妹子活著,也跟她這麼大了,妹子沒救回來,卻救了她,你說這不是緣分是啥。當年我也就一狠心娶了她,離開了林醫生,要是和林醫生結婚,你說會啥樣?」說著動起了感情來。
    伍亮打斷了高大山的話說:「司令員,過去的事就不提了,來,咱們喝酒。」
    「喝酒,喝酒。」
    「司令員,還記得打四平時,咱倆打賭吃大肉片子的事不?」
    「那咋不記得,那次我吃了三碗半大肉片子,你吃了三碗,害得咱倆躥了一天的稀。」
    「司令員,你說也怪,正躥呢,仗打起來了,咱倆都跟沒事人似的,等打完仗了,你往茅房跑的速度比我還快。」
    「哈哈,那稀躥得,我掉了足有五斤肉。」
    「司令員,你還說呢,我褲子都提不上了。」
    兩人就這麼說笑著暢飲著。
    伍亮說:「司令員,這次能多呆兩天嗎?」
    高大山說:「這次就是檢查一下佈防落實情況,完了我就回去。」
    2.高大山暴怒
    高大山回家的那一天,胡大維就跑前跑後地幫著提東西。
    秋英站在門口說:「哎喲喲,看你這一身,弄得跟個土地爺似的,進屋就給我脫下來!」
    高大山從車後備箱取出一袋東西,樂顛顛地說:「瞧,小伍子媳婦親手醃的酸白菜,
    兩口子知道我好這一口,非讓我帶點回來!高權,趕快拿到廚房裡去,等會兒讓你媽做上一鍋酸菜竄白肉!」
    高權捂著鼻子,將一袋酸白菜提進去。
    高大山已洗了澡,換了一套家常穿的軍裝,打開收音機,端著茶杯坐下來,忽然抽抽鼻子說:「嗯,好香!」他站起來,沖廚房裡喊道:「家裡還有酒嗎?」
    秋英在廚房裡忙活,隨口應一聲說:「壁櫥裡有!」剛說完,忽然想起什麼,慌忙從廚房裡趕出來。但高大山已經打開壁櫥,看著一壁櫥的東遼大曲,瞪大了眼睛。
    他回過頭來,臉色已經變了。
    秋英要轉身回去,高大山一聲大喊:「你給我站住!」
    秋英背對著他站住了。高大山說:「壁櫥裡這些東西都是哪來的?」
    「啥東西?」
    高大山兩瓶兩瓶地把酒全提出來,逮到了賊贓一樣重重放下。「我是問你,這些東西哪來的!」
    秋英身子哆嗦了起來,不敢說話。
    高大山炸雷似的吼了一聲說:「你說話呀!怎麼突然啞巴了!」
    秋英又哆嗦一下,老老實實地說:「有兩瓶是服務社小張送來的,那兩瓶後勤部李參謀的愛人送來的,還有兩瓶……」說著說著,她突然害怕地住下口來。
    高大山哼哼著,上下打量著秋英:「我說過多少回了,不准收禮,不准收禮,你還是收了!我今天才發現啊,你這個人很壞!你言行不一!……今兒你你你一定要給我講清楚,他們為啥給你送禮,是不是你替他們辦事了?說!」
    秋英開始哭了,但嘴裡卻說:「誰言行不一?誰是壞人?東西是他們送來的,我叫他們拿走,他們不聽!我替他們辦事怎麼啦?我辦事決不是圖他們這點禮,我堂堂一個服務社的主任還沒這麼賤!我是覺得他們家裡確實有困難,我不幫他們沒人幫他們!我是助人為樂!我是學雷鋒!」
    高大山暴跳如雷,說:「就你?學雷鋒?知道不知道,你這就叫受賄,早幾年憑這就能槍斃你!在舊軍隊裡人把這叫做刮地皮,喝兵血!……好了,東西都是誰拿來的,你先給我一家一家退回去,還要當面道歉!這件事完了,我再跟你算賬!」
    高大山坐在沙發上,感到全身都軟了。他說:「整個部隊都知道我高大山愛喝兩口,他們就投其所好,想把我灌暈,好睜隻眼閉只眼。這是打我的軟肋。」他說著突然站起,走到櫃子前,從裡面拿出幾瓶酒。「這都是我自己買的。從今以後,我不喝酒了,再喝酒我就不姓這個高。」
    說完提著酒走出家門,來到院子裡,大聲吼道:
    「從今天起,我高大山戒酒了!」
    說完,一揮手摔掉一瓶,一揮手,又摔掉了一瓶,整個院裡都是摔酒瓶的聲音。許多軍官和家屬都遠遠地停下來,遠遠地看著。
    「我戒酒了,以後我再沾一滴酒我就不姓高!」
    說完,就跑辦公室去了。
    晚上,做好飯,秋英沒看到高大山回來,便把高敏叫到了跟前,叫她偷偷地到父親的辦公室去看一看,看他在那幹啥。
    高敏到父親的辦公室外往裡一看,裡邊的警衛員正幫父親往一張床上鋪著被褥。
    警衛員說:「司令員,你就睡這兒了?」
    高大山說:「嗯,睡這兒!」
    警衛員說:「也不回去吃飯了?」
    高大山說:「不回去!」
    警衛員便暗暗地笑著。
    高敏沒有露面,就一溜煙跑回去告訴了母親。
    高敏說:「媽,我爸正在辦公室裡鋪床呢,他說以後就在那裡住了,不回家吃你做的飯了!」
    秋英怔了怔,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高敏說:「媽,媽,你是咋啦?」
    秋英一下抱住高敏,哭著說:「高敏哪,你爸這一回是鐵了心不要媽了,咱這個家要散了!」
    高敏卻覺得問題好像沒有這麼嚴重,她看著母親,沒有說話。
    夜裡,秋英看著那些別人送來的禮物,把孩子們都叫到面前,說:「高敏,好閨女,你跟媽走,咱把這些東西給人家送去。」
    高敏說:「媽,這事兒夠丟人的,我不去!」一扭身子上樓去了。
    秋英只好求高權,說:「高權,好兒子,你跟媽去!」
    高權卻陰陽怪氣的說:「別人不幹的事兒,我也不幹!」也上樓去了。秋英只好看著高嶺,說:「高嶺,媽犯大錯誤了。」
    高嶺說:「媽,我們小孩子會犯錯誤,你都這麼大了,咋也犯錯誤呀!」
    秋英說:「都是媽覺悟不高,平時學習不夠,一不留神,就把錯誤犯下了。」
    高嶺說:「媽,老師說了,犯了錯誤不要緊,改了就是好孩子。你改了吧!」
    秋英說:「我也想改。可是沒人幫我。高嶺,好兒子,你能幫我嗎?」
    高嶺說:「媽,我能。」
    秋英忽然就振奮了起來,她說:「好兒子,你聽媽說,這些東西都不是咱家的,你媽要是不把它們給人家送回去,你爸那個一根筋非跟媽沒完沒了不行!你爸他這會兒就不回咱這個家了,說不定他還要跟媽離婚。好孩子,你不幫媽就沒人幫媽了,聽媽的話,抱上東西,跟媽走!」說完,倆人提著一包包的東西往外走去。一路上秋英吩咐高嶺,每到一家門前,先敲門,然後叫一聲阿姨,等裡邊有人出來,就把懷裡的東西放下,然後回身就跑,要是被抓住了,要是問是誰叫你送的,就讓高嶺說,是我媽讓送的。
    高嶺有點膽怯,說:「媽,那你呢?你自己咋不去呀?」
    秋英說:「你媽不是怕丟人嗎?你媽大小是個領導幹部,這事兒說出去了不好聽。你是小孩,你去送沒有事兒。」
    高嶺卻遲疑了,他說:「媽,我害怕,咱咋跟做賊似的呀。」
    秋英只好軟硬兼施,說:「真膽小!還是男孩子呢!快去,回頭媽給你烙一塊大油餅,高敏高權誰都不讓吃!」
    高嶺說:「今兒我不想吃油餅!」
    秋英一把從他懷裡奪過了東西,說:「好,媽自己去,媽這張臉反正也被你爸撕下來了!」
    高嶺一下就感動了,他抓住媽的手,說:「媽,還是我去。」
    「你真願意去?」
    「媽,我願意。把東西給我!」
    秋英的眼淚吧嗒就落了下來,將高嶺緊緊摟在懷裡。
    第二天一早,胡大維哼著二人轉剛一走進辦公室,高大山就把他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裡,然後在桌上猛地一拍,把胡大維嚇了一跳。
    高大山說:「你老實講,這段日子,你以我的名義,幫助我們家老秋幹了多少違反紀律的事兒!」
    胡大維頓時臉色煞白,說:「司令,我……我……」
    高大山又一拍桌子說:「快說!」
    胡大維說:「司令員,也沒做幾回。你別發火,我說還不行嗎?」
    高大山說:「說吧!老尚,你記一下!」
    胡大維說完,高大山吩咐尚守志,說:「胡秘書剛才講的這些人的調動,只要人還在白山守備區,統統作廢,原先在哪兒的還給我回哪兒去!」然後憤怒地盯著胡大維,說:「還有你,也給我下邊防一線連隊去當兵!」
    「司令員,我……」胡大維突然驚慌起來。
    「我什麼?我看你就欠下連隊當兵!當三個月兵對你沒壞處!你回去準備吧!明天就走!」
    胡大維乖乖地退了出去。
    胡大維一走,尚守志問道:「司令員,胡秘書這個人怎麼辦?」高大山說:「什麼怎麼辦?」尚守志說:「他身上這麼多毛病,當兵回來也不適合在你身邊工作了,還是換一個秘書吧!」高大山說:「這不好!他是我身邊的人,出問題我也有份。就是換他,也不能讓他這麼走。算了,反正當秘書事兒也不多,再說跟我高大山的人,沒有一個灰溜溜地離開的,就是走,也得像模像樣的走!」
    尚守志說:「那好吧。可是這段時間,還是找個人替他吧。」
    高大山說:「行。但是你要對胡秘書說清楚,三個月過後,我還要他回來!」
    尚守志說:「知道了!」
    3.家鄉人來求助
    高大山一直不回家,這給秋英的打擊是極其沉重的,她已經整整三天沒吃東西了。
    高敏說:「媽,你和爸好好談談。」
    秋英說:「你們爸,這回是真生氣了,他不會原諒我了,我找他談也沒用。」高嶺說:「那以後爸爸永遠也不回來了?」秋英說:「要想讓你們爸回來,只有一個辦法。」高權
    說:「啥辦法?」
    秋英說:「你們去求你們爸去。」
    高權說:「他能聽我們的話嗎?」秋英說:「別看你們爸平時對你們嚴厲,他還是疼你們的,這一點我知道,你們都是他的心肝,這我比你們明白。」高敏說:「我們咋求呢?」秋英說:「你們啥也別說,進門就給他跪下。」高權說:「我不能去,要去讓他們兩個去。要是給爸惹急了,他首先踢的是我,還不得一腳把我踹出來。」秋英說:「你們要不去,那就等著媽死吧,到時候讓你們爸給你找個後媽,看這日子咋過。」
    秋英說著嗚嗚地哭了起來。
    高權說:「媽,你別哭了,我們去。」
    三個孩子就這樣出現在了高大山的辦公室裡,一線地跪在他的面前。
    高大山說:「是你們媽讓你們來的?」
    高敏說:「是我們自己來的。爸,我們想你,讓你跟我們回去。」
    高嶺說:「媽說,進門就給你跪下。」
    高大山說:「你們媽犯啥錯誤了,你們知道不?她犯的是原則性錯誤,是大錯誤,是不可原諒的錯誤。」
    高權說:「我媽都三天沒吃東西了。」
    高大山一聽沉默了下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你們都起來。」然後在屋裡來回地踱步,半晌,說:「讓我原諒她也不難,你們回去讓她寫保證書來,保證以後不犯類似的錯誤。」
    三個孩子轉身就跑回了屋裡。高敏從書包裡拿出紙筆,對母親說:「媽,你現在就寫,爸還等著呢。」
    秋英看著高敏遞上來的紙筆,說:「媽是睜眼瞎,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出來,你們不知道?高權,你替媽寫,你都上中學了。」高權說:「我寫不好,錯誤又不是我犯的。你不是天天看報紙嗎,連個保證書都不會寫了?」秋英說:「那不是媽做給別人看的嗎,這時候了,你還想拿媽整一把?」
    高權不情願地拿過了紙筆,說:「咋寫?」
    秋英說:「媽說,你寫。」
    高權說:「那你說吧。」
    秋英慢慢地就說了起來:「我犯了一個原則性錯誤,不該收禮,怪我平時學習不夠,思想覺悟低,我今後要痛改前非,絕不犯類似的錯誤了,請高大山同志原諒。此致,敬禮。」
    當夜,高大山就離開了辦公室,回到了家裡。可是,第二天一早,倆人就又吵起來了,但這一次不是因為收禮,而是因為連降暴雨,遼河中下游一帶遭遇了特大的水災。這消息,高大山最先在手裡的那個破收音機裡聽到的,他的心頓時就難受了起來。他坐在飯桌邊,飯也不想再吃了,只是不停地拍著他的收音機,要把水災的消息聽下去。然後他把收音機關掉,長吁短歎起來。看他的樣子,秋英聽著難受,說:「一家子老小好好的,你歎的是哪門子氣呀你!」
    高大山說:「啥好好的?誰好好的?遼河發大水了你知不知道!多少人要過不了冬!你心裡就只有你自己一家子人!」
    秋英說:「遼河發大水自有政府救濟,你著的是哪門子急,輪得著你著急嗎?要是你著急上火能幫災民過冬,你就接著急!」
    高大山猛地就跳了起來,他盯著秋英說:「我說你這個人怎麼回事?我現在懷疑你出身有問題!」
    秋英的眼睛一下也大了。「我出身有問題?我三代貧農,我爺被地主老財逼得上了吊,奶奶被狗腿子逼得跳了河!我爹媽是國民黨兵害死的!我根紅苗正!你說這話要負責!」
    高大山不吃飯了,他背著手就往外走,回頭說:
    「我看你就不像勞動人民家出身的人!你感情有問題!」
    他氣得哼哼地走出去。
    秋英看見三個孩子都在愣愣地看著他們,便吼道:「快吃快吃!吃了趕快去上學!你爸他是個神經病!」
    三個孩子都在暗裡偷偷地笑了。
    這天晚上,高大山忽然想起了林晚,便給林晚裝一盒餃子,讓高敏給送去。但被秋英聽到了。夜裡躺在床上的時候,秋英說話了。她說:「老高,有句話我說了,你別生氣呀。我知道,這麼多年,你一直沒有忘記林軍醫。」
    高大山忽然就坐了起來,想說什麼,最後嚥下了。
    秋英說:「你看看,還沒等我說什麼呢,你就急了。」
    高大山說:「不急,不急,我急啥。你說,你接著說。」
    秋英說:「你是個男人,有情有意,這點我都看出來了。要是當初我不來部隊上找你,說不定你早就和她成為一家人了。」
    高大山說:「事都過去那麼多年了,還磨嘰個啥。」
    秋英說:「我倒不擔心她能從我身邊把你奪走,我都當你老婆這麼多年了,這我還不知道。現在,有時我老是在想,要是當初我不來找你,就是找你,我走了,你的日子就該跟她過了。我不知道她會不會給你生三個孩子,有沒有現在這樣幸福。」
    高大山說:「你越說越不像話了,按你的話說,我老高成啥人了。」
    秋英說:「話是那麼說,理可不是那個理,現在弄得我好像欠她的,也欠你的。」
    高大山說:「你心眼太小了,給林醫生送碗餃子咋地了?她一個人,我看著她總是吃食堂太膩歪了。」
    秋英說:「我可沒那麼小心眼,我以後還要把她請到家裡吃飯呢。」
    高大山驚詫地望著秋英,半晌,他抱起了秋英。
    「你說的話可是真的?」
    「誰敢騙你呀。」
    高大山的秘書胡大維又回來了。他依然回到高大山的辦公室裡,他正坐下來看報紙,高大山老家的劉二蛋出現在辦公室的門口。跟劉二蛋一起來的還有會計。劉二蛋說:「俺們是打高司令他老家靠山屯來的呀。俺們那疙瘩今年遭災了,莊稼叫水沖得嘛也不剩,還有幾十家子人房子也叫沖塌啦,衣裳被子啥的沖得嘛也不剩……」
    胡大維好像有點不太相信,說:「你們說是高司令的老鄉,有證明信嗎?」
    劉二蛋和會計一下眼睛大了,說:「我說同志呀,俺們真是高司令他老家那疙瘩的,你咋就不信俺哩!」
    胡大維說:「就是信你們今天也見不著高司令,他下部隊了,今天不會回來,明天也不會回來,後天還是不會。算了,我還是打個電話給高司令的家屬,問問她認不認識你們吧!」
    劉二蛋說:「你是說他家裡的吧?那也好那也好。」
    胡大維吩咐劉二蛋和會計先出去一下,然後把電話打給秋英。秋英一聽就怕了。「不認識。」秋英說道。
    胡大維說:「那叫他們走吧?」
    秋英說:「行,叫他們走吧!」
    胡大維放下電話便走出傳達室,吩咐劉二蛋和會計:「司令的家裡說,她也不認識你們。你們還是趕快走吧。要不呆會兒糾察會把你們抓起來的!」
    劉二蛋和會計一時無法,倆人直吸溜鼻子,只好失望地離開。但他們並不走遠,他們就蹲在營區外的自行車棚下,瑟縮在一個旮旯裡,等待著高大山的出現。
    會計說:「高司令要是不回來咋辦哩?」
    劉二蛋說:「老不回來也得死等呀!咱要是就這樣回去了,屯子裡兩百多口子人咋過冬哩!死等!」
    等到第三天的時候,高大山坐著一輛嘎斯車回來了。他一眼就看到了他們,他怔了怔,急忙喊車停下。
    劉二蛋一看就撲了上去。
    高大山著急地說:「你們啥時候來的,咋在這蹲著哩,咋不進家呢!」
    劉二蛋說:「俺們三天前就來了,說你不在家,不讓進,俺就蹲在這疙瘩等你。沒啥,沒啥,才等了三天!」
    高大山說:「你們沒找過我家裡的?她叫秋英,二蛋你來過的,該認識她呀!」
    劉二蛋說:「前兩天那個啥的,是個秘書吧,給你家裡的打個電話,沒叫俺進去。這事也不能怪她,都怪俺們來得太急促,也沒拿個介紹信啥的!」
    高大山說:「你們是我高大山老家來的人,還要啥介紹信哩?走。回家喝酒去。」然後把他們帶回了家裡,二蛋卻不喝酒,他告訴高大山:「大山哥,我們來不是喝酒的,是來求你來了。」說著,眼淚就吧嗒地落了下來。二蛋說:「大山哥,可不得了啦,今年咱老家又遭災了,鄉親們沒吃沒穿,眼看就是冬天,雖說政府給了救濟糧,可是沒有棉的,這一冬咋過哩!大山哥,一想起這個,這麼好的飯食,我都吃不下去了!」
    「你們倆就是為這個來找我?」
    二人說:「嗯哪。」
    高大山立即從桌邊站了起來,在屋裡來回地兜著圈子。
    「咱靠山屯有多少戶沒有過冬棉衣?」他問。
    劉二蛋說:「少說也有七八十戶吧?」
    「咱那裡的冬天我知道的。」想起老家,高大山不由傷心起來,「當年俺那妹子小英就是因為沒有棉褲,給凍死在冰窠子裡的。這樣吧,我想辦法給你們弄五百套部隊換裝換下來的舊棉衣棉褲,一百床舊棉被,你估摸著大伙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一個你也不能給凍了。」
    劉二蛋和會計呼一下就趴在地上給高大山磕頭。
    劉二蛋說:「大山哥,靠山屯幾百口子人給你磕頭了!你能弄到這些棉衣棉被,讓鄉親們平安過了這個冬,你就是積了大德。等日子好了,俺們一定在家鄉給你立碑,讓子子孫孫都記住你的大恩!」
    4.高大山的軍大衣
    高大山也感動了,他掉著淚,把他們倆一一地扶了起來。
    夜裡,高大山突然想起了他的大奎,問了一聲二蛋:「我說二蛋兄弟,大奎家裡咋樣?」
    劉二蛋掃了屋裡一眼,看見秋英不在一旁,說:「大奎家裡好著哩。」可又覺得不妥
    ,就慢慢地靠近了高大山,低聲說道:「嗨,還不是跟大家一樣。」
    「那他咋沒來找我哩?」高大山說。
    劉二蛋說:「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他咋不來找你。大奎是個孝順孩子,他是怕拖累你吧。不過他到底咋想的,我也不知道。」
    想起大奎,高大山就心裡難受,於是轉了一個話題,說:「二蛋兄弟,別的地方遭災,咱家鄉也遭災,別的地方不遭災,咱家鄉還遭災,這都因為啥呢?」劉二蛋忽然就歎氣了,說:「大山哥你咋就忘了哩。靠山屯靠山屯,不就是靠著個大山溝子嘛。地都在溝裡頭,年年夏天山洪一下來,地就被淹了,哪年水下來得小,咱就能收成點兒,下來得大,收成就差,像今年下來的山水是幾十年不遇呀,哪還能有一丁點收成啊!」
    高大山說:「就不能想個法子,從根上治治?」
    劉二蛋說:「咋沒想哩。想過!去年還從縣裡請來個技術員,在大山溝子上頭設計了一個水庫,想著把每年的山水都擋在水庫裡,旱了再拿它澆地……」
    高大山說:「這是好事呀,趕快上馬呀!」
    劉二蛋說:「誰不想啊?出力咱不怕,咱就是出力的人哪。可就是沒炸藥,開山修水庫沒那玩意兒不行啊,一來也沒錢,就是有錢,也沒地方買去呀!」
    高大山說:「當年小日本進中國,在咱那疙瘩屯田,還種出過水稻哩。二蛋兄弟,我支持你把這個水庫修起來!有了水庫咱也能種水稻,讓靠山屯的人能吃上南方的大米!」
    劉二蛋說:「那敢情好!可這炸藥的事兒……」
    高大山說:「炸藥的事兒我幫你解決。可我給你解決了,你們回去一定得把水庫修起來!」
    劉二蛋呼地就蹦起來,說:「大山哥哎我又想給你磕頭了!我劉二蛋先在這裡給你表個態,有了炸藥咱靠山屯的人再修不起個水庫,俺頭一個就不活了!活著幹啥哩,給你大山哥丟人哩!給咱的先人丟人哩!」
    第二天,高大山把李滿屯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李滿屯說:「司令,這麼急喊我,還讓我跑步來!」
    高大山走過去關門說:「老李,給我弄兩噸炸藥!」
    李滿屯說:「炸藥?哪兒用?」
    高大山說:「你甭問了。你給我弄到,再派輛車,拉到我老家靠山屯去,不要聲張!」
    李滿屯說:「哎呀司令,我自個兒哪有炸藥啊。戰備倉庫裡的炸藥都是有數的,動不得!」
    高大山說:「你少糊弄我。我還不知道你?雁過拔毛,一斤糠也能搾出四兩油來。不用戰備倉庫裡的,用你自己藏的私貨!」
    李滿屯笑說:「司令,有是有一點,早年搞營建,修路,我一點點摳,倒是有一點,你到底想弄回老家幹啥?」
    高大山望著窗外,心情沉重起來,說:「想讓他們修個水庫,年年不再遭災也能吃到大米。你到底給不給!」
    李滿屯說:「司令要,我不給行嗎?」
    高大山說:「好,那就快點!今天夜裡就裝車,出發。一定注意安全!」
    李滿屯轉身就給高大山辦事去了。
    回到家裡,高大山又把自己的衣櫃打開,望著各種年代自己穿過的軍服,最後拿出了一件校官的呢大衣交給劉二蛋。吩咐他說:「二蛋兄弟,這件是我當年授銜時穿過的校官大衣,替我給大奎捎回去吧。」
    劉二蛋說:「好的,好的。這麼威風,大奎怕都穿不出來咧!」
    「穿不出來就當被子蓋。」高大山說,「棉衣棉被我也沒有多的送給他。」
    「司令看你說的。大奎也是咱屯子裡有名有姓的一戶人家,你幫俺們弄到的那些舊棉衣棉被,別人家能分到,大奎也能分到!」
    「那就好。二蛋兄弟,舊棉衣棉被和炸藥我都讓人裝車上了,夜裡你們倆就坐車走。回到家替我問鄉親們好!開春了好好修水庫,爭取明年不再讓我聽到靠山屯又遭災的消息。過幾年我還真想回去嘗嘗鄉親們種的大米呢!」
    劉二蛋和會計叭的一聲又給高大山跪了下來。
    二蛋他們一走,秋英就發現高大山的那件軍大衣不見了。
    她說:「高大山,那件校官大衣哪去啦?」高大山說:「我送人啦!」秋英說:「你送人啦?你怎麼沒跟我說一聲就送人啦?你送給誰啦?你怎麼敢亂把家裡的東西送人?」高大山說:「我自己的東西,我又不能穿了,不送人留著幹啥!」秋英卻不依不饒地纏住他,說:「你到底送給誰了?你今兒要不說明白,我跟你沒完!你穿不著了,孩子可穿得著,那件呢大衣我還打算改改給高權穿呢,你竟一聲不吭就送了人!」
    這時,高權在門口插話說:「媽,我爸把它送給靠山屯來的那兩個人,捎給大奎穿了!」
    秋英的怒火呼地就上來了。她說:「好啊高大山,你人在這個家,心還想著那個家啊!高權不是你親生的?你心裡就只有一個大奎!俺們娘幾個不能再跟你過了,反正你也沒把俺看成一家子人!」
    高大山不由勃然大怒,說:「我就是把它送給大奎了,你能咋地了吧你?大奎不是你生的,可他也是我的兒!你知道不知道,靠山屯今年遭了災,這個冬天都過不去,急得劉二蛋都來找我,可大奎沒來!我是他爹,家裡遭了難最該來找我的是他,可他沒有來!他連一句遭災的話也沒讓劉二蛋捎給我!一想到這個我這個當爹的心裡就不好受!這孩子從小到大我都沒有養過他,這會兒遭了這麼大災,我再裝著啥也不知道,還是個人嗎?」
    秋英頓時理屈詞虧,只好說道:「那你吼啥哩?這些事你跟我說過嗎?你要是說了,我就不是他的親娘,還捨不得一件軍大衣嗎?說到底還是你不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不把我當成你老婆,你的家在靠山屯,不在這兒!」說著嗚嗚嗚地就哭了。
    老家遭了災,靠山屯遭了災,那一陣子,高大山的心情很不好,他看啥都不順眼。這天,他到營地的基建工地走了一圈,看看怎麼停工了。李滿屯說:「原來買的一批水泥標號不夠,新水泥還沒運到,現在是停工待料,建築工人都放假回家了。」高大山一下就生氣了,他說:「這得損失多少?」
    「我有責任,第一批水泥我沒把好關。」李滿屯說。
    「說句有責任就夠了?你這後勤部長是咋當的,嗯?現在有多少受災農民都吃不上,喝不上,還不知咋過冬呢,你你……你竟給部隊造成這麼大損失。」不等李滿屯回過神來,他盯著李滿屯的臉忽地就給了一個耳光。
    然後,他轉身走了。可一回到辦公室,他馬上讓胡秘書替自己寫檢查。說自己是軍閥作風,以後在工作中一定改正,希望同志們監督。想想還不夠,第二天,又跑了一趟李滿屯的辦公室。
    李滿屯一看見高司令進來,嚇了一跳,說:「高司令,有啥事打個電話我就過去了,你還親自來了。」
    高大山說:「這事打電話解決不了,我老高登門向你檢查來了。」說著把檢查放在李滿屯的面前。「你看一下,看我檢查過沒過關,要是不行,我重新檢查。」
    李滿屯頓時感動得流下了淚來,說:「司令員,你這樣我如何是好,我給部隊造成了損失,別說你打我一巴掌,要是在戰爭年代,你槍斃我都不為過。」
    高大山說:「這不是和平年代了嘛,我這人是大老粗,軍閥作風,以後我一定改,給你檢查是第一步,我還要在黨委會上檢查,接受組織的處理。」
    李滿屯一時不知如何言語。
    時間一晃,三年過去了。
    高大山一直精心準備的大演習後來沒有搞成,卻成了守備區「單純軍事觀點」的代表,開始在人生路上走背字兒。而這時候的高敏已經長大了,原先曾有幾個文工團看上了她,還有個電影廠要挑她去當演員,高敏還動過心,可是她爸爸堅定不移地叫她去當了兵。高大山認為這世界上最好的職業就是當兵。在他手裡安排到部隊的戰友子女,成排上連。他高興這樣,他覺得只有這樣部隊才後繼有人,英雄輩出,高敏參軍到了守備區醫院,她人長得漂亮,熱情大方,作風潑辣,很快成了眾人矚目的人物。這時,陳剛的兒子建國,也當兵到了守備區警衛連。暗暗地,秋英和桔梗,便商量起了他們倆的終身大事起來。
    秋英在電話裡問桔梗:「你看這事咋辦呢?」
    桔梗說:「還是先讓他們多接觸接觸吧。」
    秋英說:「好,那就先讓他們多接觸接觸。」
    桔梗說:「就怕你高敏瞧不上我們建國唄。」
    秋英說:「你說啥呀,高敏還會瞧不上建國,我還怕俺高敏攀不上你家這個高枝兒呢!」
    然而,這時候的高敏,已經暗暗的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了,那就是愛上了住院的王鐵山。

《軍歌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