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棟結婚

劉棟和柳三環結婚了。
    結婚前,劉棟回了趟家,他是去接母親。劉草和大寶結婚後,就搬到了大寶家,家裡只剩下母親一人。劉草本想把母親一同接到大寶家去生活,好說歹說母親也沒有同意。母親也是為劉草考慮,她不想讓女兒再因為自己受牽連,自己苦點累點不算啥,只要兒女幸福,她就感到踏實。
    劉棟結婚前,最大的心願就是把母親接來和自己生活。他和柳三環商量婚事時,就把接母親的想法說了,沒想到三環立刻答應了。
    當他又一次踏上生養他的小山村時,心裡就有了一種別樣的感受。自己在部隊終於要有一個家了,母親也要隨他走了,此時的他再看眼前的一切時,竟有一種惆悵瀰漫在心裡。
    他走進院子裡,心裡一熱,眼淚差點流了出來。
    他向母親說出要把她接走時,母親沉默了。劉棟著急地說:媽,您不願意?
    母親歎口氣道:你找的是師長家的閨女,人家是高幹,咱們是高攀了,能跟人家結婚就不容易了,咋還能搭上個媽?
    劉棟就勸母親:媽,我和三環說好了,她高興您去呢。
    母親搖搖頭,伸出手摸了摸劉棟的頭說:兒呀,你能有今天不容易,媽打心眼兒裡高興。你去和人家好好過日子吧,媽不連累你。結婚還帶著媽,讓人笑話。別看媽這樣,媽能照顧自己,你們經常看看我,我就知足了。
    聽了母親的話,劉棟一把抱住了母親。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把母親帶走,他跪在母親面前,帶著哭腔說:媽,您一定要跟我走,您不同意,我就不結婚。
    母親把頭朝向窗外,那裡有她能看見的亮光,她輕輕地哼起了一首歌,一邊哼著,一邊流淚。
    劉棟聽著熟悉的曲調,彷彿回到了兒時的記憶,他就是在這歌聲中一次次進入夢鄉的。最後,母親用衣襟擦了擦眼淚,無限美好地回憶道:以前的日子多好哇,那時你爸還活著,你們三個孩子在媽身邊跑來鬧去的,苦是苦點,可那日子才有滋味。現在呢,你們一個個地都離開媽了,別看媽不在你們身邊,我這顆心哪,一直和你們貼著。你們到哪兒,它就跟著你們到哪兒。
    劉棟跪在母親面前,在心裡說:我就是背,也要把媽背走。
    那次,劉棟在母親面前足足跪了兩個時辰,後來是母親扛不住了,她捉住劉棟的手,把兒子拉了起來。
    劉棟欣喜地問道:媽,您同意了?
    我要是不同意,你還要給媽跪下去呀?
    對。
    那我要是還不同意呢?
    劉棟咬著牙說:我背您走。
    那要是背我我也不走呢?
    劉棟堅定地說:那我也不走了,永遠在家裡陪您。
    母親長歎口氣,把劉棟攬到懷裡,伸手去揉兒子的腿,一邊揉一邊說:兒啊,媽是為你好,你咋就不領這個情呀。
    劉棟嗓子裡一熱,喊了聲:"媽——"
    母子二人就抱頭哭了起來。
    母親終於同意和劉棟一起走了。走之前,劉棟想把老屋賣了,母親說啥也不同意,最後她把屋裡屋外收拾得乾乾淨淨,然後在門上掛了鎖。
    劉棟不解地問道:媽,這次接您走,以後就不讓您回來了,您還留它幹嗎?
    母親站在院子裡,長久地打量著眼前的三間小屋,說:這房子是我和你爸結婚後蓋的,你們也都是住著它長大的。你哥不在了,你姐也嫁人了,你留在了部隊上,你們都不需要它了,萬一你弟哪天來找咱們,沒了這房子,讓他到哪裡去找哇——
    劉棟這才意識到,母親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忘記那個弟弟。這是她親口第一次當著他的面提到弟弟。
    他站在那裡,望一眼母親,再望一眼老屋,淚水就模糊了他的視線。母親最終在他的攙扶下,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母親一路上都對劉棟念叨著:你弟弟回來能找到老屋,就能找到咱們。
    劉棟被母親固執的想法感動著。
    接回母親後的第二天,劉棟和柳三環辦理了結婚手續。柳三環見王桂香的第一面就親熱地叫了一聲:媽——
    母親怔了怔,半晌才顫顫地應了。
    婚後,柳三環經常對婆婆說:媽,我母親去世早,我一直想有個媽,現在我總算又有個媽了,我真高興。
    母親聽了先是笑,接著就流出了眼淚。她高興地說:棟啊,媽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讓你娶了個賢惠媳婦兒。
    晚上,劉棟在睡不著時,望著身邊的柳三環,一時間恍然如夢。他不敢相信這一切會是真的。現在的他,家也有了,母親也接來了,這讓他感到滿足又幸福。
    柳三環的腿留下了一些後遺症,可他一直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這輩子能遇上她是自己的福分,有時他也會猛不丁地想,如果柳三環不出車禍,腿好好的,她還會嫁給自己嗎?他不知道。如果她不是柳師長的女兒,自己又會娶她嗎?答案他也不知道。
    他和柳三環的婚姻無疑是幸福的,現在十三師的人都知道,他是柳師長的女婿,別人看他的目光就多了層內容,他讀得懂那些目光,有羨慕、嫉妒,也有不屑。不屑的原因很簡單,就是他犧牲自己去攀師長家的高枝。他在這紛雜的目光中,漸漸地挺起了胸膛,不論別人怎麼看,他已經不在乎了。反正自己有家了,而母親又和他生活在一起,一想起這些,他的心裡就洋溢著幸福。現在的他才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踏實過。

《天下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