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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在达尔富的第一夜,由于疲累,司琪几乎一倒下就睡着了,却在凌晨两点被“砰!砰!”声响惊醒过来,并很快意识到那是枪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她正想跳下床一路逃回台湾去,临床的司爸爸却对她摇摇头,然后蒙上被子继续睡他的。

  虽然司爸爸表现得毫不在意,但司琪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再入眠,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听到真正的枪声呢!

  直至听到守卫巡视的脚步声,她才逐渐安心下来,闭上眼再次睡过去。

  早上五点左右,远处的回教寺院传来伊斯兰教徒的颂祷声,正式宣告一天的开始,七点前,所有工作人员在一起享用早餐,当地面包抹上果酱配茶或咖啡,不可口,但起码能填饱肚子。

  “爸,爸,昨晚那真是枪声吗?”她有点兴奋地问。“大家怎么都不害怕?”

  司爸爸莞尔。“在这里每晚都会有枪声,你最好不要大惊小怪。”

  “是喔,原来大家都习惯了。”眸子飞向身旁。“那你呢?文飏,你也不害怕吗?”

  “我是男人。”文飏沉静的回道。

  “男人就很了不起?”

  “……不,男人害怕也不能说出来。”

  标准见风转舵的回答,司爸爸不禁失笑,司琪娇嗔地横他一眼。

  “爸,有什么好笑的嘛!”

  “没什么、没什么,我要去工作了,你们自己逛逛吧,可别跑太远了哦!”

  在这里,早上的道路相当繁忙,联合国和各个救援组织的汽车来来往往,司琪拿数位相机拍了几张,随即拉上文飏跟着司爸爸搭一趟顺风车。

  随后,在难民营里,她在无比震惊的感受下拍下一张张令人心酸的照片,营内一万两千名难民中有很多妇女和小孩都是家里的唯一幸存者,大部分男人和大一点的少年都在阿拉伯民兵的袭击中被杀。

  同时,透过文飏的翻译,她了解了战争到底因何而起,开战之后他们又经历多少灾难、失去多少亲人,将来更不知究竟会如何?

  “她说——”文飏低沉地道。“她爸爸和姊姊被政府的阿拉伯民兵杀死,她被强暴生了一个孩子不到一岁就死了,但她们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哭叫,被强奸时不会,生产时不会,孩子死了也不会,如果她们允许自己感到痛苦,就会不知道如何生存下去了!”

  目注那位用宽大的布巾包裹住头和全身的年轻黑女人,司琪鼻头愈来愈酸涩。

  如此坚忍的毅力,强悍的生命力,无论多么艰辛的环境,多么困顿的生活,她们依然尽全力挣扎,努力要多活过一秒钟、一分钟,从来没想过要放弃,这才是生命的真谛呀!

  而所谓的“文明人”却只要稍微遭受一点挫折,就会想到“活不下去了”这几个字,是那样软弱又无力,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她们——好坚强!”司琪的声音有点哽咽。

  “你了解了?”文飏温柔地环住她肩头。

  “我开始有点了解了。”

  “还要再看吗?”

  “当然要,既然开始了解了,我就要彻底了解!”

  “好,那我们走吧!”

  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与驴子拖拉的水车交错而过,黑人小孩拿着各种不同的塑胶器皿去装水,对他们来说,光是那个可以盛装干净食用水的器皿就是比黄金更值钱的奢侈品。

  “文飏。”

  “嗯?”

  “你会买那么多食物和水来,是因为你早就知道这里的状况吗?”

  “这里最缺乏的就是食物和干净的食用水,我们没有权利到这里来分走他们的配给。”

  “所以,你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嗯。”

  这点倒不奇怪,毕竟国际间也报导了下少苏丹难民营的状况,只要看过那种报导,就会知道这里最缺乏的是水和食物,难得的是他能考虑到这点,她就没有,当时她一心只思量着要如何尽快找到爸爸。

  然而她感到纳闷的并不是这点,而是——

  “也不感到震惊?不感到骇异?”

  “嗯。”

  “为什么?”

  “……因为我也经历过同样悲惨的境况。”

  说是一个星期,结果那位接手的同事在两个星期后才到达。

  不过在这两个星期里,司琪并没有浪费一分一秒,她很认真的去了解一切,用眼睛把一切都看进心里去,然后,她开始拉着文飏到处去帮忙,从营地里帮到诊所内,再从诊所帮到难民营里,只要能帮上忙的,她就过去报到。

  在诊所里帮忙两天后,她才知道由于其他救援组织也在区内提供医疗服务,所以无国界医生的诊所集中资源为这里被忽略的一群——妇女提供医疗服务,多半是性暴力方面的问题,不过仍不时有受枪伤的男性患者被紧急送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