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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不,那种话不要随便说,如果你不是真心的。”

  “你……”季清儒快气疯了。“你这个世上最固执的笨女人,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

  单少翼与瑞香躲在小楼外垂檐下,听着楼内传出阵阵怒吼,面面相觑。

  这几日以来,天天听他们……不,听季清儒又吼又骂,而惜惜总是很冷静地拒绝了他的求亲,因为她不希望他日后懊悔。

  “你放心,我会尽快帮你找到一个你会喜欢的姑娘,大脚丫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没错吧?”用那种哄孩童似的语气,惜惜温言软语“规劝”他。“喏!等我找到以后,届时你就会庆幸……”

  “我就是要妳!”

  “……好好好,季二少爷,你想要我的时候就来找我,我不会拒绝你的。”这回又换成了容忍大少爷任性需求的口气。“不过我相信将来你成亲之后,便不会再对我感到兴趣了。”

  “你你你……你到底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

  楼外的单少翼与瑞香和楼内的季清儒同样感到极度不可思议。

  “惜惜姑娘到底在想什么呀?”

  “她……”单少翼直摇头。“太傻了!”

  “那现在怎么办?”

  “唔……既然她只为清儒着想嘛!”单少翼眼珠子开始乱转,片刻后,嘴角悄然勾起一抹狡诈的笑。“好,那咱们就要她好好为清儒着想一下,嘿嘿嘿,这下子看她不自投罗网才怪!”

  是夜,当惜惜正准备就寝时,季清儒竟然真的跑来找她了。

  “我要妳!”凭着这一句话,他就死赖在她床上不走了。

  好吧!既然是她自己说出口的话,自然不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最多明儿一早在瑞香来伺候她起床梳洗之前,尽快把他打发走也就是了。

  然而翌日一早,当惜惜正在死劝活拉那个不但仍赖在她床上不肯走,而且也不让她下床的男人赶紧滚蛋之际,那个瑞香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居然提早了半个时辰出现,而且砰一下就自行开门撞进来了。

  “惜惜姑娘,瑞香来伺候您……啊~~二少爷怎么在您床上?”

  只见瑞香捧着一脸夸张的惊容,活像唱戏的丑旦似的,还死命尖叫,骇得惜惜差点没跌到床下去,然后在惜惜回过神来正想亡羊补一下牢之际,瑞香已然挥舞着两条手臂,扯着更高昂的嗓门尖叫出去了。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二少爷强奸咱们惜惜姑娘啦!二少爷强奸咱们惜惜姑娘啦!惜惜姑娘流了好多好多血,快死啦!”

  强奸?!

  谁啊?

  流血?!

  哪里?

  快死了?!

  她到底在说哪里的谁啊?

  惜惜听得张口结舌,一脸错愕。

  “好极了,”两臂枕在脑后,双眸悠哉悠哉地眯着,季清儒好整以暇地说。“这下子我的名誉可真要臭到粪坑底了,如此一来,大概也不会什么好姑娘敢嫁给我了吧?”

  “不、不会吧?”惜惜惊恐地喃喃道。“好歹你也是上官家的二少爷,他们不敢随便乱说话吧?”

  “是吗?”

  “我、我想是。”好勉强的肯定句。光凭适才瑞香那一番加油添醋又炒辣椒的尖叫,就不太可能“是”。

  “好啊!那咱们就来看看上官家的威名堵不堵得住那些三姑六婆的嘴吧!”

  那恐怕只有砍了她们的脑袋才有用!

  “季清儒。”

  “嗯?”

  “我们……我们成亲吧!”

  医仙的徒弟要嫁给季清儒,上官鸿自然举十手赞成──从此后,慕容惜惜就是上官家的特约大夫了。虽然上官慧极力反对到底,但她毕竟是泼出去的水,上官家的事她已经没资格插嘴干涉了。

  七夕夜、情人夜,这样的新婚夜应该是格外的浓情蜜意,但自揭下盖头巾开始,惜惜就摆着一张愁眉苦脸的娇靥给季清儒看。

  季清儒蹲在她面前,双掌包住她的柔荑。

  现在,她终于肯乖乖听他诉情了,不似先前,她总是听不到半句话就坚拒他的求亲,顽固地认定他只是为了负责任才决定娶她。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对你的心意呢?难道这几个月来你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吗?因为你,我终于能放下对大嫂的怨怼而释怀了;因为你,我终于不再需要依赖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痛苦;因为你,我终于又能展颜而笑:因为你,我终于能再拾回欢愉的心,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难道你真的都不明白吗?”

  “可是……”惜惜可怜兮兮地瞅住他。“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爱的呢?”

  她还是不明白!

  季清儒无奈地摇摇头。“你要我老实说吗?”

  惜惜勇敢地点点头。“我要听老实话。”

  “那么……”季清儒扶住她的下颔,炯亮的眼在她脸上端详。“因为你太可爱了!”

  “嗄?”

  “你的人儿可爱,你的个性可爱,你的痴情可爱,你的一举一动可爱,你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爱,可爱得让我无法不心动。”他的双掌再次包回她的柔荑,柔情的眼眸深深凝住她。“虽然你是勇敢又坚强的,我却只想怜爱你、宠昵你,因为你是这么的可爱!”

  虽因他的甜蜜诉情而面飞红霞,但惜惜仍是困惑的。“我不懂。”

  季清儒微微一笑,在她的柔荑上亲了一下,“以后你就会懂了。”然后起身到衣柜旁的箱子里取出一个方型盒子。“婚期决定之后,我便出外了半个月,回来后又躲在水烟苑里半个月,你可猜得到我在做什么?”

  惜惜好奇地打量那个盒子,摇头。“猜不到。”

  把盒子放在桌上,季清儒对惜惜勾勾手指头。“过来。”

  惜惜立刻起身至他身边,他对她笑了一下,然后打开盒子取出一个玉杯……不,那不能算是一个玉杯,而是……

  “我找了半个月才找到这块玉,又花了半个月雕妥这个玉杯,”说着,他在杯里注入赭红色的葡萄酒。“这是我俩专用的合卺杯,不只今夜,我们可以夜夜合卺、夜夜情浓,直至发白齿摇,这合卺杯亦会与我们同眠一处,永不分离。”

  “好、好美啊!”双手捧住玉杯,惜惜惊叹着,更感动。

  那是由最名贵的羊脂玉所雕刻而成的合卺杯,滋薀光润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由两个圆筒形杯并连而成的杯底以六兽面作足,玉材局部有隐隐约约的紫斑,这本是瑕疵,但雕者慧眼独识,将其凸雕作盘绕爬行状双螭,任其在玉杯外壁自然舒展,弄拙成巧,化瑕斑为神奇。

  更别致的是那玉杯白若截脂近乎透明,杯中酒色隐透而出,衬上相对于凸雕双螭另一面的镂雕凤形,只一轻轻摇曳便仿佛真有一尾红凤在杯中游动,由此更可见雕者的心机和巧思。

  在这一刻,惜惜终于能感受到季清儒的心意。

  同甘共苦,患难与共;(卺是一种匏瓜,俗称苦葫芦,其味苦不可食)

  琴瑟和鸣,永偕白头。(匏亦是古代八音乐器之一,故又含有音韵调和之意)

  这是他的期望,所以亲手雕这合卺玉杯,在这红烛夜里交杯共饮,从此合而为一,不分你我。

  他是个重情的人,倘若不是真对她有情,如果只是为了负责任而不得不娶她进门,他不会对她抱有这种期望,更不会特地亲手雕这合卺玉杯要与她在这红烛夜里共饮。

  这合卺玉杯是他的心意,也是他的情意,如同他雕给凌嘉嘉的首饰一样,但涵义更深刻、更长远──雕给凌嘉嘉的首饰是表达他的心意,而雕这合卺玉杯却是期许能与她同甘共苦。

  她可不像凌嘉嘉那样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于是,惜惜濡湿了眼眶,绽开美丽的微笑;季清儒见状,也扬起笑容,靠上前,俯首,在爆蕊烛光下,两条身影迭成了一副,共饮交杯,交心又交意。

  合卺杯深,永结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