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烈血報復

她開門時候,又起風雪,她從風雪中走出,一霎臉容雪白。

易銘抬頭看她,厲笑撞上那雙微帶審視的眼眸時,心頭一緊,隨即便豎起眉毛,一臉微怒,叉腰站在門口,脆聲道:「阿銘,你竟然瞞著我,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和這女子相約!」

易銘怔了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側頭啼笑皆非地看了看桃花。

厲笑繼續大聲指控,「生怕我知道,還約到這深山野嶺她家裡來相會,銘……哥哥,你對得起我嗎!」

說到對得起三個字的時候,她心頭一酸,語氣一哽,硬生生咬牙忍住。

桃花一直呆呆跪在一邊,垂頭看著大牛落地的屍首,此刻忽然抬頭。

碎雪昏天之下,她臉容模糊,一雙眸子卻隱隱透著血一般的紅。

她盯著易銘,忽然啞聲一笑,對厲笑道:「喲,小娘子好厲害,這竟然抓奸抓到深山野嶺來了。別怨姐姐沒教你,這女人啊,得溫柔小意,才討人喜歡。這麼潑,難怪公子爺不喜歡你。」

她本是青樓艷女,業務熟練,此刻操起膩膩啞啞的嗓子說話,語氣神情都十分令人入戲,厲笑卻是知道這事是怎麼回事的,有點訝異地看了她一眼,卻看清了她眼底血紅的恨意。

她心底冷笑一聲。

看,多行不義的後果。

嘴裡卻立即接了上去,「呸,賤人,你也配和我姐妹相稱!」

抬起一腳便踢,桃花啊地一聲飛起,砰一聲落地,又順著未化的雪哧溜一下滑好遠,眼瞧著看不見了。

厲笑冷笑,看也不看,她腳上使了巧勁,把桃花踢遠一點。以免等會遭了易銘的毒手。

一轉頭撲到易銘身邊,一把揪住了她前襟,怒道:「咱們都快成親了,你還敢在外頭沾花惹草,你今日必得給我,給厲家一個交代!」

易銘聽得「厲家」兩字,眼神閃了閃,抓住她的手苦笑道:「阿笑,你這是想哪去了,我怎麼會和那等女子幽會……」

「那你深更半夜瞞著我跑這裡來做甚?總不會是來殺人吧?這荒山野嶺有什麼值得你親自出動的?」厲笑冷笑。

易銘不接,回頭看了看,道:「這麼晚,你怎麼一個人來了,你哥哥們呢。」

鼎國公厲響沒有女兒,卻有七個兒子,因此視兒子們如狗屎,卻對兄弟家這個小女兒珍若拱璧,因此送嫁厲笑,除了厲以書要去當過渡刺史去不了西川外,他其餘六個兄弟,一股腦都被踢來送小妹。

鼎國公家的七個葫蘆娃,生下來就被耳提面命要保護小妹,又出身將門,除了喜歡讀書的厲以書走了文官路子武功平平外,其餘都一身的彪肉,一字排開不用紋身也像路霸。

葫蘆娃們雖然一身橫肉,但鼎國公家教還不錯,並不愛惹事,但這個準則在他們小妹身上不適用。

小妹哭一鼻子,讓她哭鼻子的人等著斷腿,哭幾次斷幾次。

這樣六個大舅子,便是易銘也要發怵。

「我給哥哥們留書了,等他們來了揍你一頓狠的!」厲笑冷笑。

她其實留下了記號給自己的護衛,哥哥們今天卻不在,說是接到了三哥的信,然後便都出門了,厲笑也奇怪,一般哥哥們便是要出門,也會留幾人在她身邊,也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哥哥們一起走了。

但這話她現在當然不會對易銘講,這還要多謝易銘和她不親近,她這邊的情形他都不清楚。

易銘無奈地撫了撫厲笑的發,摟著她轉了個身,順勢將她一直緊緊揪住自己夾子的手捋了下來,一邊笑道:「那我們便走吧,回頭迎上大哥們,也省得他們夜裡走山路。」

厲笑忍住想要踢開他的衝動,冷笑道:「這麼乾脆?不和你的相好再聚聚?」

「笑笑,你又胡鬧。你明知道我有了你,怎麼可能看上別的庸脂俗粉。」易銘的語氣寵溺,「我這是過來有事,聽說這裡有位舊友想來拜訪而已。」

「裡頭沒人。」厲笑撇撇嘴,「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卻也沒有掙扎,任他攬著走,易銘對其餘屬下使了個眼色。

厲笑上了車,看了一眼那小院,放下簾子。

車子轆轆離開,卻有十來人留了下來。

那些人對看一眼,正要進門,桃花卻忽然從旁邊爬了出來,道:「你們要找的人,不住在這裡。他們受了傷,我夫君臨走時,另給他們指了我們藏東西的一個洞,就在這附近。」

當先一人狐疑地看她一眼,冷哼一聲道:「誰信你這賤人!」

桃花卻啞啞地笑起來,伸手道:「答應我的金子給我,另外再給我一錠金子,我就帶你們去。不然啊,這深山裡,你轉上一個月,你也找不到地方。」

當先一人盯著他,一偏頭示意其餘人進去,便有幾人衝進了院子,簡單找了一圈道:「沒有人!」

「屋子裡被子整齊,是冷的,油燈是冷的,廚房也沒有開火痕跡。」

當先那易家護衛頭領這才信了,扔下兩錠金子,「人在哪裡?」

桃花不顧那地面濕冷,一把抓住金子,貪婪地咬了咬,才呵呵地笑起來,蹣跚地爬起來向外走。

易家護衛將她圍在中間,刀劍齊出,只要她稍有異動,便能成個篩子。

桃花一路發著抖,緊緊抓著金子,跌跌撞撞走上一條岔路。

易家護衛見她路途熟悉,倒也信了,跟著她走了一陣,在那院子不遠處一處草叢裡,桃花蹲下來,掀開一個木頭蓋子,露出底下一個黑黝黝的洞口,有個梯子搭在洞口,桃花道:「就在裡面。」

領頭的便示意一人留在上面,明晃晃的長劍對著桃花。

「你要耍什麼花樣,我們未必有事,先死的人是你。」

桃花訕笑,捏緊了手中的金子,「你看我像是不要錢不要命的人嗎?」

易家護衛哈哈笑起來,有人伸手捏了一把桃花的屁股,道:「像你這樣的騷浪材兒,就算命不要,錢也是一定要的。」

桃花也不氣,拋個媚眼兒,「爺們若是這趟得了功勞,也給我沾沾光。」

護衛們便曖昧地笑著,哈哈地順著梯子下去,有人燃起了火把照明,抽抽鼻子道:「還真有騷味兒。」

忽然有人腳不知道踢到了什麼,匡啷一聲,什麼東西灑了。

桃花忽然發瘋一般撲過去,竟從懷裡掏出一個迎風燃的火折子扔下去,幾乎立刻,噗地一聲便燃起大火!

有人驚叫,「油!油!」

地洞裡專門存放大牛用獵物熬的油,滿滿一桶還沒完全凝結,正被一腳踢翻,一點火星上去,都能瞬間燒光這地洞。

有人大叫:「這賤娘們!上當了!梯子!梯子!」

桃花一把將梯子推倒,狠狠關上蓋子,一邊大笑一邊整個人都撲了上去。

「噗嗤。」

冰冷的劍鋒穿透了她的後心。

那守在上頭的最後一個人猝不及防,一開始驚怔住了,反應過來想也不想便是一劍。

桃花大口的血噴出來,濺在灌木叢上零碎的白雪上,深綠深紅,雪光映血。

她大聲慘叫,卻沒動,死死抱住那蓋子,啪嗒一聲插上插栓。

只這片刻工夫,底下已經慘嚎聲一片,隔著地面聽來,像是十八層地獄裡傳來的被車輪撕裂的惡鬼狂嘶,在深山裡悶悶迴響,空寂幽深,撕心裂肺。

那唯一的倖存者驚得渾身發軟,好半晌都反應不過來,直到聽見底下慘叫呼救喝罵,才猛地衝上前,長劍又劈又砍,「讓開!讓開!」

鮮血伴碎肉飛濺,刀刃砍在皮肉和脊椎上的聲音伴隨著那些慘叫,在這靜寂山野聽來令人頭皮發麻,桃花卻死死扒住那蓋子絕不鬆手,忽然轉過臉來。

雪光月光下她的半邊臉都是血跡,眼珠子也濺了黏膩的紅,這樣看人的時候也似惡鬼從泥地裡爬了出來,那人下意識後退一步。

聽得她呸地一口,吐出半邊被敲碎的牙齒,喃喃道:「殺我大牛,敢殺我大牛!我燒死你們!燒死你們——」

《山河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