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我殺了你們,我殺了你們——」隱約有人在尖叫,似乎還在又踢又打的掙扎,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打開了,清晨的涼風一陣陣撲進來,舒爽而催人清醒。

孟扶搖打個呵欠,懶懶的伸了個世紀最長的懶腰,胡亂揉了揉睡糊的眼睛,正在考慮用哪種酷刑來整治這個擾人清夢的惡客,忽聽得有人清清涼涼道,「孟姑娘既然能一夜大戰,大抵這身子是好了,看來我來是多餘了。」

聽見這聲音,孟扶搖僵住,小心翼翼睜開一隻眼一看……果然,毒舌男回來了。

白衣潔淨的宗越立在窗前,深紅九重葛的背景下像一抔晶瑩的高山深雪,手裡卻拎著一團花花綠綠的……雅蘭珠。

孟扶搖張口結舌的看著那兩人,心說這是咋回事,這兩人怎麼會湊一起去,又怎麼這麼湊巧一起出現?

這一看她睡得遲鈍的腦袋又覺得哪裡不對勁,研究了半天發現雅蘭珠和宗越的眼光不對勁,前者憤怒如一隻野貓,後者冰涼,還帶點譏誚。

譏誚?

孟扶搖後知後覺的順著兩人眼光看回來,看到自己床上,然後……

「啊!」

「辣塊媽媽個戰北野,你他媽的睡覺就睡覺,幹嘛還脫衣服!」孟扶搖怒火蹭蹭上冒,抓起被子就對著戰北野劈頭蓋臉的砸,「你個暴露狂!」

軟緞面被子閃著光,落在戰北野身上——該王爺渾身上下只穿了件犢鼻褲,裸著肌肉分明肌膚潤澤呈漂亮的倒三角狀的上身,兩條長腿毫不客氣的架在孟扶搖身上——剛才孟扶搖覺得被子特別重,蓋因那是某王爺的腿也。

換句話說,就在剛才,一幕「春光」落入了戰北野的女性追逐者和孟扶搖的男性朋友眼中——孟扶搖和戰北野同臥一床,衣衫不整,大面積裸露。

啊啊啊啊英名不保啊,啊啊啊啊做人就是不能心軟啊,孟扶搖悲憤得催心肝,操起被褥在那兩人異樣的目光中大力的砸。

孟扶搖的被子砸下來,酣然高臥的戰北野才懶懶的睜開眼,他剛睡醒的眼眸晶亮如琉璃,漂亮得驚人,斜著眼睛對那兩人瞟了瞟,一把抓住瘋狂砸人的孟扶搖,戰北野毫不意外的打招呼,「兩位,來得真早。」

「戰戰戰戰……」雅蘭珠張牙舞爪的尖叫,「你你你你——」

「我在睡覺,就這樣。」戰北野接得很快,「小公主,你失禮了,一大早闖入人家睡房,好像不是你尊貴的身份所應該做的。」

他又掃宗越一眼,宗越漠然道,「作為大夫,我心急治病,趕往自己病人的房間是正常的,而王爺你——好像這不是你的睡房吧?」

孟扶搖插嘴,「對,我不知道他怎麼來的,更不知道他怎麼脫衣服的——」

「在下沒問你。」宗越不看孟扶搖,「你反正『睡覺都睡覺了』,問你也是多餘。」

孟扶搖鬱悶的閉了嘴,摸了摸鼻子,想著今天怎麼這麼倒霉,為什麼這些八字不合的人一來就是一大堆,還有,宗越做啥那麼生氣啊,雖然他看起來好像很累很辛苦的樣子,可他很累很辛苦跟咱有什麼關係,也不能衝著俺發火啊。

戰北野還是在笑,笑得牙白森森的,「這裡現在不是我的睡房,但很快就是了,而且,」他「溫和」的看著宗越,「很快,孟扶搖睡過的所有房間,都會成為我的睡房。」

「啊啊啊啊你們這對姦夫**……」雅蘭珠這輩子只會罵這一句,這是她腦子中能掏出來的最厲害的一句。

「世人相傳,天煞烈王文武雙全,在下看來還漏了一句。」宗越不緊不慢的走過來,毫不客氣的拉過孟扶搖的手把脈。

戰北野抿緊唇,不問,孟扶搖好奇的看著這兩個一見面就殺氣騰騰的男人,很合作的問,「還有句什麼?」

她話一出口戰北野的眼光就惡狠狠殺過來,與此同時宗越很滿意的答,「哦,一廂情願。」

孟扶搖哈的一聲笑出來,戰北野黑著臉,冷冷道,「宗先生來得真是及時,就是不知道假如扶搖自刎了,醫術通神的宗先生,能不能把脖子給接上?」

「戰王爺來得也及時得很。」宗越閒閒答,「就是不知道無極國的萊蕪山的風景是不是特別的好?以至於王爺在山中流連半個月之久?」

戰北野不說話了,狠狠瞪著宗越,宗越平靜的給孟扶搖把脈,看也不看他一眼。

第三回合,依舊平手。

好不容易一群人才坐下來說話,花野貓雅蘭珠罵累了,宗越看完診了,戰北野穿好衣服了,吵架罵架唇槍舌劍都告一段落,孟扶搖命人把人都給拉出去,一人一杯冷茶,消氣。

雖然她不知道他們氣什麼——她還覺得自己倒霉呢。

冷茶喝完,事情也搞個清楚,雅蘭珠是追著戰北野來的,反正她的人生目標就是追逐戰北野,並且她一進姚城就聽說了孟扶搖詐降闖營城門喋血的壯烈事跡,膜拜之心大起,一大早就興沖沖的來拜訪孟扶搖,姚迅看見她就發毛,哪裡敢攔她,結果雅蘭珠便撞見了「姦夫**」。這孩子現在就坐在座位上,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死瞪著孟扶搖,看得孟扶搖渾身不適,一趟趟跑廁所。

至於宗越,他說得很輕描淡寫,他到穹蒼的深山裡去採藥了,回來半路上接到姚城的消息,緊趕慢趕趕回來的。

孟扶搖盯著他,忽然道,「宗越,你不是給德王治病的嗎?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我知道你要我在藥中投毒,要一個醫生投毒你真是說得出口,」宗越垂下眼喝茶,孟扶搖訕訕的笑,宗越卻又道,「其實你不說我原本也打算這麼幹,可惜,做不成。」

「怎麼?」

「德王根本沒有病。」宗越一語石破天驚,「什麼走火入魔,下身經脈不暢都是他欺瞞世人的謊言,從頭到尾,我所治病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德王。」

「啊?」

「這人本來就是個謊話簍子。」戰北野忽然冷笑道,「比如他那個王妃,明明是被長孫無極逼瘋的,他竟然一把攬到自己身上,對外說是自己責罵王妃,把她罵瘋的——遇上這種『不計榮辱的皇室宗親』,『忠心耿耿不惜替太子背黑鍋的忠臣」,忠義無雙盛名在外,想為難他都師出無名,長孫無極運氣還真好。」

孟扶搖怔了怔,想起那一系列事件的起源——德王瘋妃,原來她是長孫無極逼瘋的,那麼,傳說中鶼鰈情深的德王有異心也是正常了,難為他苦心隱忍了那麼多年,直到今日才開始動作。

「既然你沒機會下毒,那就我自己來吧。」孟扶搖細白的牙齒咬著下唇,冷笑道,「害人者人恆害之,等著吧。」

「不成。」戰北野立即反對,「有我在,怎麼會再讓你涉險!我來!」

「你來,你來個屁啊。」孟扶搖一看他就不順眼,「你以為你是無極烈王?還是準備帶著你的黑風騎去砍德王?你不怕引起國際糾紛,我還怕我成貽害百姓的罪人哪。」

她趴在桌子上興致勃勃的討論著計劃,那兩男人一邊用目光互殺一邊給她提建議,正說著,孟扶搖忽聽見窗欞微響,走過去一看,長孫無極留下的那最後一個暗衛,正臉色煞白的站在窗下。

「孟姑娘,」他等孟扶搖出來走到暗處,滿頭大汗,來不及寒暄便疾聲道,「主子離開東線海岸,丟下戰事,往回趕來了!」

「啊?」孟扶搖猛地往上一躥,就差沒躥到房頂上,「回來了?居然回來了?在哪裡在哪裡?已經到了?」她東張西望四處亂轉——不是找長孫無極,是準備找個地洞去鑽,她怕挨揍。

暗衛默然半晌,道,「主子還在路上……沒人知道他在哪裡。」

「啊……」孟扶搖立即鎮靜下來,隨即想起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他回來幹嘛?他為什麼要回來?現在他怎麼能回來?」

不是吧,東線戰事未畢,主帥拋下大軍溜營?長孫無極拿國家大事這麼兒戲?

她搔搔臉,覺得長孫無極怎麼看來也不像個玩忽軍情拿戰事當兒戲的人啊,還有,他為啥要回來?這個這個……那個那個……不是為了我吧?

孟扶搖堅決拒絕自己往那個方向想——別自戀了,當自己是根蔥咧,以為長孫無極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愛德華八世啊?再說自己都沒事了,他跑回來做啥。

「都是屬下的錯……」暗衛十分自責,「那天城門口,我以為孟姑娘和我都是必死,按照慣例,暗衛死前會盡可能留下線索供同伴追索,我便在城門口留下了我們暗衛隊伍才能看懂的印記,然後那天孟姑娘被救,我氣力一鬆便昏過去了,被抬回城救治,孟姑娘也不在城中,有聞訊趕來潛近的兄弟看見那個標記……震驚之下立即將消息傳了上去……主子收到消息,當夜就離開了東線軍營……」

《扶搖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