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她的心理不年輕,然而身體卻是十八九歲的少女之身,思春年紀,精力充沛,直覺的貪戀那些內心喜歡的溫暖和溫柔,要這具青春萌動的身體不斷抗拒來自他的誘惑,實在難能,一旦意志出現一絲鬆動,她遲早都會一步步滑入錯亂之淵。

孟扶搖咬著嘴唇,又想了想先前那混賬到底進行到了什麼程度,她先前摒棄雜念專心調動真氣,剎那間關閉了外界感知,而兩世處子也使她對於某些事只知概念不知真實感受,要說痛,她鎖情發作哪裡不痛?至於流血……那是沒有,但是那不代表沒有接觸!

想到這個孟扶搖便覺得要崩潰,清白身體,怎可被陌生男人輕薄玷污?

她轟隆一聲,抬手就再次拉下板壁,手中「弒天」一劃,無聲無息將板床切成兩半,又轟隆轟隆的將床拖到艙房那一面,離隔壁遠遠。

她做這些事的時候隔壁毫無動靜,長孫無極也沒有再試圖拉下板壁,孟扶搖此刻心情糟糕透頂,討厭這船討厭那莫名見鬼男人討厭五洲大陸討厭眼前看見的所有一切,當然,最討厭自己!

是她不夠堅決耽於沉溺才會出現這見鬼的事,從今以後她要做石頭一塊!

她騰騰爬上床,被子蒙頭一蓋,將自己真的裹成石頭一塊,月光從小舷窗裡正正照上那團石頭,一動不動,亙古僵硬。

月光慢慢的移過去,移到隔壁舷窗之內,長孫無極靠著板壁,靜靜坐在被割裂的剩下半邊床上,亦凝成含傷於內,默痛在心的化石。

自從那夜那個「長孫無極」搞了那麼一出之後,孟扶搖和正版長孫無極就陷入了尷尬期,當晚孟扶搖埋頭做鴕鳥,連隔壁的元寶大人撓開門都被她碰的一聲關上門差點撞扁了塌鼻子,之後孟扶搖身周氣溫下降二十度,見者辟易噤若寒蟬,沙丁魚們已經不需要任何威脅便自動的跳進罐頭,倒省了鐵成不少力氣。

對於孟扶搖來說,不存在遷怒誰,只是懊惱憤怒自己的無用以及對於那件事極其噁心排斥所帶來的低氣壓情緒,對於長孫無極來說,則難免自責一生裡萬事在握,卻在這樣一件事上出了險些讓自己後悔一生的岔子,其間還有一份難以出口的憤怒,這憤怒陌生而刺心,他過往二十六年歲月再沒經受過,一貫的沉穩平衡被打破,連長孫無極都失了往日從容的笑意。

孟扶搖和長孫無極自然沒放棄對那混賬進行追查,但是當晚除了那些漕幫幫眾便是沒有武功的廚子船夫,人多卻又沒有明顯目標,孟扶搖懶得去一個個試有沒有高深武功——就那晚交手的情況來看,此人牛叉得很,她孟扶搖都不是對手,真要掩飾武功,根本看不出。

到得現在,孟扶搖和長孫無極都隱約知道這人大概是誰——當一個人縱橫天下三十年,所見之人不知凡幾,卻連他是男是女都沒有人知道的話,這個人的神秘和善於偽裝,自然是天下第一。

所以與其花功夫慢慢去查他以什麼身份潛伏在船上,現在還在不在船中,還不如等他再次繼續。

那晚救的那個孩子也查問過,鐵成第一時間就去開了他的艙門,那孩子靜靜睡著毫無動靜,直到第二天才醒過來,說自己是下游昌縣漁民家的孩子,家裡交不出護船費,便賣了他給漕幫幫主打雜,簽的是生死契,從此後死活不論,今年漕幫行船諸事不利,又遭朝廷打壓,幫中便商議著舉行廢止數十年的活祭,在奴婢中抽籤,他正好倒霉抽中。

這孩子還處於變聲期,又出語遲鈍,雜七雜八的講了許久才講清楚,孟扶搖聽著,也沒聽出什麼破綻來,便命人打發他回家。

船行一晝夜,在廣成縣靠岸,孟扶搖揣著一團邪火,心中充滿對整個璇璣皇族的痛恨,拎著漕幫那個副幫主大踏步上岸,她一路上目不斜視,長孫無極沉默著跟在她身後,鐵成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兩人一夜過來怎麼就天翻地覆,卻也樂見其成高高興興隨著。

孟扶搖拎著人,雄赳赳氣昂昂直奔城外九嶺山綠林聚會地,她今天就是來搶盟主的,不管得罪她的那個是不是鳳淨睿,她都要給他找點岔子!

聚會地是在一個隱秘的半山腰的平台上,幾人還沒走到地點,突聽上頭喧嘩聲響,隨即有紛紛怒罵之聲。

「什麼玩意!夾七纏八的!」

「滾出去!」

「莫不是個朝廷派來的奸細?」

「搜身!」

半晌聽得砰砰乓乓幾響,一人哎喲連聲,大叫:「都是男人,摸什麼摸!」

過了一會又叫:「區區不過前來遊山誤入此地,衝撞各位賠了禮便是……你們……好生無禮!」

過一會叫:「區區生氣了!」

再過一會又叫:「區區真的生氣了!」

撕擄之聲愈烈,夾雜哄笑之聲,一人輕蔑的道:「讀書人!」

「扔出去!」

「啪」一聲一道影子一閃,一個白影子骨碌碌滾出來,直直砸向走在最前面的孟扶搖和鐵成。

鐵成袖手——他家主子好動,肯定會接的。

孟扶搖抬手——一巴掌就把那影子給煽了出去。

男人!

只穿內衣的男人!

白皮膚只穿內衣的男人!

連犯孟大王三大忌!

孟扶搖滿心厭惡將之煽飛,目不斜視大踏步走過去,直直踩在那個哎呀喂喲的傢伙身上,讓也不讓的跨過。

元寶大人從長孫無極懷中鑽出來,含著爪子抖抖索索,看來主子要它及時轉移陣地是正確的,孟大王現在對男性生物過敏!

那人踩在孟扶搖腳下,大叫:「骨頭斷了!」

孟扶搖順手砸下一錠金子。

「醫藥費!」

醫藥費砸在肋骨上啪的一聲——這回好像真斷了……

那人痛得絲絲吸氣,抓著那錠金子便砸出去:「區區真的真的生氣了!」

鐵成低頭看看那張還有點娃娃氣的漂亮臉兒,皺眉罵一聲:「繡花枕頭。」再次鄙視的跨過去。

長孫無極乾脆就沒看腳底,那一大坨就混若無物的被扔下……

轉過山道便是那個平台,一大群形形色色衣著各異的漢子們正聚在一起吵得不可開交,看見孟扶搖幾人進來都停了嘴詫然看過來,有人皺眉道:「又什麼人亂闖,打出去!」

立即有人反唇相譏:「黑煞牛老大,好像你還沒坐上這盟主之位吧?咋就自說自話的命令上了?」

那牛老大牛眼一瞪:「手下敗將,有臉說話?」

那人漲得臉通紅,脖子一梗,道:「你不也是白山舵總舵主的手下敗將?你有臉?」

轟然一聲又吵了起來,大抵就是誰是誰的手下敗將再延伸到誰和誰的媽媽姐姐姨媽奶奶發生某些友好深度接觸最後上升到對那些友好接觸過的媽媽姐姐姨媽奶奶的人體器官的富有民間藝術性和想像擬人化的精彩形容……

「閉嘴!」

一聲大喝驚得所有人霍然回首,這才想起新一波的盟主之爭一起,把剛才的那幾個闖入者又忘記了,當即有人大吼:「你什麼玩意,有你大呼小叫的?」

「我?」孟扶搖指指自己鼻子,將那漕幫副幫主往地下一頓,「你們新盟主!」

滿山坳裡靜了一靜,隨即爆發出響徹雲霄的大笑,這些刀頭舔血的粗莽漢子們連罵都懶得罵了,看稀奇似的看著這個清清瘦瘦的少年——孟扶搖一向不在人多的地方以真面目示人,面具又戴起來了。

「我來教你們這一盤散沙烏合之眾怎麼和朝廷對抗,怎麼在朝廷擠壓之下獲取更多的生存空間。」孟扶搖彷彿沒聽見那些哄笑聲,大馬金刀的在一塊山石上坐下,「在此之前,我先教教你們什麼是對盟主的規矩。」

她對著那個白山舵主,那個牛老大招招手,道:「來,來挨揍。」

白山舵主看起來倒是個斯斯文文的中年人,並不參與粗漢子們的污言穢語,一直面帶不屑之色坐在一邊,此時也矜持的笑一笑,道:「小子狂妄,容你多活一刻,牛幫主,還是你去教訓教訓吧。」

那牛老大對他倒是服氣,嗡聲嗡氣應了一句,提著兩把特製的厚重朴刀上前來,他雙腿粗短青筋畢露,一個腳印便是一道深坑,看出來外家功夫不錯,底盤功夫也好。

刀光一揚,白光灼眼,牛老大咧開一嘴大牙,喝聲如雷:「那小子,來挨揍!」

「啪!」

「揍」字尾音未落,滿地裡突然蹦出白花花的大牙,大牙在黑色石頭地面上珠子似的亂蹦,蹦出無數驚訝駭然的目光和突如其來的靜默。

長孫無極懷裡剛剛探頭的元寶大人霍地摀住了自己的嘴——偶滴大牙……

「學我一個字,一顆牙!」孟扶搖好像根本就沒動過,繼續冷笑著坐在石頭上,「三顆!自己記著!」

隨即她聽見深深呼吸之聲,一轉頭,卻見那呼聲最高的白山總舵主正慢慢起身,撣撣乾乾淨淨的青衫,一步步向她行過來。

《扶搖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