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補天的容楚(4)

太史闌聽了,「哦」一聲,臨走時說府中缺個好刑名師爺,順手將董曠府中刑名師爺要走一個,說帶回去讓自己的幕僚們跟著學,出了總督府,她便問那師爺,「以民告官,有何說法?」

「要看該官員品級如何,」師爺道,「三品以下,狀紙屬實,無罪;三品以上,便是罪名屬實,告官的百姓也要流配千里。」

「王侯呢?」

「大人說笑了,誰敢告王侯?」

「那就是沒有律令規定,告王侯者的處罰?」

「沒有,因為便是有這樣的事,第一告不倒,第二就算千辛萬苦告著了,王侯的餘黨,親友,想必都是位高權重的人物,隨便誰伸一伸手指,首告者也死了。」

「那麼假如真有人告王侯,什麼樣的品級可以接狀紙?」

師爺笑了起來。

「大人今天問的事情,真是我南齊自立國以來都沒有的事。」他道,「《齊律》有雲,接狀者品級當在被告之上,否則有罪;如果首告的是王侯,那麼最起碼接狀的也是王侯,這一條其實根本不成立,咱南齊現在哪有那麼多王侯?」

「王侯接狀,之後審理會是由誰安排?」

「如某位王侯接了首告另一位王侯的狀紙,那麼兩位王侯都不能介入案件,案件立即列入國家級重大案件,由朝廷三公會同刑部以及案發當地府縣首官共同會審。」

「如此,多謝。」

總督府回答完問題的師爺被帶回昭陽府,隨後他便沒有了人身自由,太史闌以「需要師爺日夜授課,以助昭陽府諸位文案幕僚早日進入工作狀態」為由,將這位倒霉師爺給留在了昭陽府內,連家都不能回,每日寧可另外派人回家替他處理家事,也絕不讓他出府一步。

太史闌自己也很忙碌,因為一日後,康王王駕就要抵達昭陽府外十里驛亭,她第二天一大早要帶人迎到驛亭。

這一晚,康王一行將在離昭陽城十五里的東平縣住宿。

這一晚,太史闌府中有人輕身外出,對方輕功極高,守在太史闌院子四周的西局探子,愣是沒能追上。

這一夜,東平縣衙內,知縣大人的書房內,忽然閃進了一條黑影,遞給知縣大人一封書信,知縣大人看信之後,神色變幻,最終無奈點了點頭。

那黑影滿意點點頭,閃身而出,片刻又回來,這回身後帶了一個蒙面人,披風從頭蒙到腳,看不出男女,但走動時的姿態,如風拂柳,水流波,哪怕穿得嚴嚴實實,也不能掩住那般動人的線條和步態,知縣大人在後頭看著,眼睛都直了。

那黑影將這披風人交給他,隨即離開,知縣大人對著披風人凝望半晌,終於還是輕輕對她道:「跟我來。」

知縣大人帶著這人往內院去的時候,心中充滿不安——晉國公為什麼忽然要有這樣的舉動?好端端地送禮給康王?這些大人物之間到底有什麼交易?自己一個小小的七品官可不要捲入京城權貴的糾葛,可是拒絕晉國公一樣會倒霉,唉,難啊……

半刻鐘之後,他經過通報,在護衛的虎視眈眈之下,戰戰兢兢敲響了自家後院最好的一座精舍的房門,康王殿下今晚就暫住在這裡。

門打開了,有護衛警惕地閃出來,再之後就是康王懶懶帶笑,充滿上位者雍容氣質的聲音,「唐知縣?這麼晚是來做什麼?」

「殿下……卑職有薄禮相送……」唐知縣笑著,將披風人輕輕向前一推。

披風人一聲輕笑,青緞披風如流水般一滑,已經滑入了室內,康王一怔,剛說了句「這是什麼意思……」披風人手指輕輕一抬,青色的披風便再次如水般,滑到了地下。

堆輕雪、砌玉山、娥眉粉膩綴櫻花,卻化身姿如玉脂。

室內燈光似被那雪光照亮,又瞬間暗去似被那艷光逼得自慚形穢。

披風下,那女子不著寸縷,卻笑得尊榮高貴如神仙妃子。

康王的眼睛亮了,不由自主伸手來拉她。

唐知縣悄悄退了出去,掩上門。

簾子一層層放下,門戶一道道掩上,緊閉的門戶裡隱約女子的嬌笑和男子的喘息,一聲聲旖旎婉轉,襯這夜的氣息,靜而深濃。

同樣玉堂金馬,華堂深深,另一處的府邸,燈火通明。

明亮的書房內,容楚在看信。一封封的文書,最上面的都標明「昭陽」。

來自昭陽城的文書信箋,現在是最重要的,文四很清楚這點,從來不會搞錯。

容楚看得很仔細,忽然「咦」了一聲。

文四立即俯下身。

「十三受傷了,怎麼回事?」

「正在查出手的人是誰,十三武功在咱們十八人中最高,否則也不能做您的貼身護衛頭兒,這回可算吃了大虧了,他說……」

文四的話忽然被容楚截斷,「等下,這封裡說,太史闌向十三借人,要他幫忙找一個美人是怎麼回事?」

「十三來信說了,他也不明白,他說太史闌揪著他領子,要給找個傾國傾城國色天香比花解語比玉生香而且經過特殊訓練絕對忠誠可靠的美人來,十三說沒有,太史闌說沒有也得有,十三隻得從咱們訓練的那批姑娘中緊急抽了一個人來,他也委屈得很,說他也不想這樣,說這是咱們秘密武器之一,主子您關照過不能給太史姑娘知道的,不知道她怎麼就曉得了。」

容楚靜靜聽著,展顏一笑,道:「太史闌腦袋本就長得和別人不一樣,她似乎很熟悉歷代朝廷高層建立實力,培植私人的手段,她能猜出我有類似的屬下也不奇怪。另外,」他挑起了眉,「我的秘密實力,從來不需要瞞著太史闌,這些女人的存在,我之所以瞞她,是不希望她有誤會,既然她已經猜到了,又這個態度向我借人,以後便不必再對她躲躲藏藏了。」

「是。」文思嘀咕一聲,「太史姑娘真是少見,這種事也猜得著……」

「是我低估她,也瞧輕她了。」容楚一笑,「她本就不是平常女子,我不該怕她多心的。」

《鳳傾天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