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青樓相會(3)

遠處有百姓指指點點,掩口笑談——官府公開大規模召妓並派衙役站崗,大燕建國以來可算第一次,蔚為奇觀。

濃眉和黑臉下了馬,望了一陣,把馬栓在路邊樹上走過去。

在門口他們被攔住,對方甚至沒要求他們出示請柬,直接粗聲道:「男人不許進!」

黑臉手伸入懷中,衙役們警惕地瞧著,黑臉的手拿出來,緊握的指縫裡透出金光。衙役們的眼睛也亮了。

黑臉拳頭攥得緊緊遞過去,不想衙役在猛吞幾口口水之後,還是萬分不捨地拒絕,「不行,不能。」

黑臉愕然。衙役歎口氣,「男人不許進入是嚴令,裡頭全是女的,有限的男人互相都認識,進去一個陌生男人誰都能發現,我可不能為你的銀子丟了飯碗。你們要是女的還差不多。」

黑臉看濃眉,濃眉沒有表情地拉他轉身,兩人走到角落裡。

過了一會兒,月華樓內一個女子在一間房內找了個馬桶小解,順手將自己的請柬擱在一邊,等她從馬桶間出來,發現請柬不見了。

又過了一會兒,大門口駛來一輛馬車,此時姑娘們多半已經進去,眾守衛都很詫異,這姍姍來遲的該是何等美人?

車門開了,先跳下來一個丫鬟,眉目倒還清秀,就是半張臉上居然還有個胎記。

眾人更興奮——按照慣例,越是美人越喜歡用丑婢,對比鮮明嘛。

車門一開,先是一抹水藍色的裙角,裙子不長不短,正好遮住鞋子,裙角毫無紋飾,和那些姑娘們恨不得滿身插戴的風格不太一樣,不過衣料質料極好,隱隱透出月華般的暗光,使這遲來的美人,頓時透出幾分神秘的意蘊。

眾人直勾勾地瞧著,有心等待美人露出繡鞋、然後是手、然後是提裙的美妙姿態、然後是胸、然後是銷魂的臉……美人的妙處就在於,什麼動作都是風情的,都是亭亭曼妙值得欣賞的,尤其分解來看,是能看出千般迴旋的滋味的。

結果……

結果丫鬟並沒有伸手去扶反而走開了,美人也沒有款款提裙輕露繡鞋。

她唰一下跳下來了。

衙役們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白瞎了一場等候。

男人看女人,喜歡從下往上看,衙役們錯過了下車的美妙場景,就不想再錯過美人的身材和臉。

身材……嗯,算高挑的。

腰……嗯,扎束得很緊,算細,就是扎得太緊,少了幾分款款纖腰束一折的風情。

胸……呃,倒也還行,不過和剛才過去的那些比起來,似乎挺拔有餘高度不足……

脖頸……看不見。好高的領子。嘿!一個風塵女子,穿這個嚴實幹嘛?

不過嚴實也有嚴實的好,有些風塵女子故意裹得緊緊得,越發顯得挑逗呢。

視線向上移……向上移……

「哇嘔……」

門前吐了一大堆。

好一張花容月貌面如傅粉明眸皓齒雲鬢花顏點痣如丹娥眉淡掃的佳!人!臉!

花容月貌——花是喇叭花,月是下弦月。

面如傅粉——足足有一斤!粉還是劣質的,一邊走一邊簌簌往下掉。

明眸皓齒——眼睛應該算明亮吧,比一般人亮,不過被掉下的粉刺激,不停地眨。看著心裡也抖抖的。皓齒……如果黑色也可以用皓來形容的話。

雲鬢花顏——頭髮倒是又黑又密,可是那髮髻怎麼都歪到脖子那裡去了?花顏……額上貼上幾朵花算是花顏吧?可是那花怎麼也歪了?髮髻朝左歪,貼花朝右歪,倒是對稱。

點痣如丹——確實如丹!和一顆世面上賣得手指頭大的山楂丹差不多大!上頭還抖抖地豎著三根銷魂的毛!

好個佳人,令人一見銷魂,從此但願出家不做凡人……

衙役們捂著喉嚨,氣息奄奄上前來攔,「兩位,這裡今日不許散客……」

他的話停住,瞪著面前粉紅繡金箋,眼睛慢慢睜大。

這誰瞎眼了,連這樣的貨色都請來了?

這請柬偷的吧。

確實是偷的……

手執請柬的那個人,面無愧色,指尖夾著請柬,不耐煩地往衙役脖子上一抹。

那衙役抬頭,就看見她的目光,忽然不能自控地打了個寒戰。

明明劃過脖子的請柬毫無痛感,他卻覺得有瘆人的涼,好像這請柬真的如刀一樣越過咽喉。

或者,如刀逼來的不是請柬,不過是這個人的氣息。

衙役退開,有點茫然地看醜女進門,她不要丫鬟攙扶,行路的步子十分利落,把裙子也穿出了褲子的感覺。他忽然看見她的側面,分外挺直的背,明朗而微帶凌厲的線條,竟然有極特殊的風致。

只是這麼一眼,剛才的粉啊胭脂啊痣啊痣上的毛啊忽然統統不見,滿目裡都是她颯然而去的背影。

衙役們忽然覺得凜然。

太史闌進門,回頭瞧瞧衙役,衙役們正偷偷瞧她,兩邊目光對上,他們「唰」地轉頭,「哇——」

又吐了。

太史闌皺眉,心想趕時間,隨便闖進一家民居,要那老太婆給化的妝真那麼醜?

普通百姓家裡沒什麼胭脂水粉,她讓蘇亞在路邊攤買的,質量是差了點兒,塗得好像也多了點兒,不過她美貌如花的底子在這裡,不至於吧?蘇亞不是表情一直很正常嗎。

此時正好走到院子裡一水缸邊,她探頭瞧了瞧。

然後她摀住了胃……

這神馬化妝技術,這麼化妝比那些美人還顯眼!

她掬水就想洗掉,忽然院子裡一陣騷動,一大群美人從迴廊裡的小房間出來,急急往後堂去了。

太史闌停住手,瞅著那群女人,小眼神陰森森的。

一個大燕官員從她身後進來,步子急匆匆地,也沒瞧她,一邊走一邊吩咐屬下,「快快,再去找女人來,這位南齊大公真是難搞,搞女人就搞女人唄,還要過他的三關!」

「見過會嫖的,沒見過這麼會嫖的。」另一人兩眼發直有氣無力地道,「說是玩女人誰不會?但要玩出花樣,玩出水準,玩出情調,才叫真正的不辜負美人香。嘿,聽見這話我真想一巴掌煽死他,他娘的,我大燕女人憑什麼要給他這麼玩?」

《鳳傾天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