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保幸福(3)

眾人不安的同時,也有些奇怪,總督手握著當初眾將立下的契約,回來第一件事就該組建援海大營,為什麼這事不急,反而先拿了折威軍開刀?

但無論如何,很明顯折威軍現在是遭了刀。

遭刀的不僅是折威軍,還有城中大小勢力。閉城禁商的政策,所有人都會因此受到損失,總督府又沒有說這政策什麼時候開禁,這要一直禁下去,這些地頭蛇就可能斷掉一直的海上商路,後患無窮。

其實這麼做,總督府乃至整個靜海都受損失,但眾人都多少有點瞭解太史闌,覺得以她的兇惡瘋狂性子,為了報復,做這樣的兩敗俱傷舉動一點都不奇怪。

總督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一開始靜海城的地頭蛇們還在看折威軍的笑話,隨即發現自己也受到了波及,總督府隱隱傳出風聲,說總督大人下一步,就要拿那些敢於追殺她下屬的幫派開刀了。

這下靜海的地頭蛇們慌了,他們尋思著要做些什麼,此刻靜海群龍無首,誰也不服氣誰,想來想去,竟然都覺得,此刻被兩大當地軍隊擠兌的折威軍主帥,應該和他們同仇敵愾,會為他們做主。如果雙方聯合給總督府施壓,應該可以令狂妄的總督有所收斂。

於是他們托人和黃萬兩拉上了關係,給黃萬兩悄悄遞了帖子,黃萬兩也放下了元帥的架子,表示願意和他們接觸。次日,靜海諸勢力頭目連同折威軍主帥黃萬兩,秘密會晤於「十九樓」。

十九樓者,妓院也。

總督回靜海後,在靜海城製造了黑色恐怖氣氛,一到晚上就人影來去,刀光隱隱,整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這些人的秘密會晤因此便倍加小心,不僅選了妓院,還選了一個三等的妓院,裡面都是一些歪瓜裂棗,販夫走卒才會光顧的地方。

「十九樓之會」後來成為靜海歷史上,人數最多,集合當地權勢者最多,最詭奇最反覆的一次會議。

這次會議的真相,到很久之後,都只有寥寥幾人才知曉。

當晚,本地首領們在十九樓後院會晤,黃元帥也早早來了,會議在熱烈友好的氣氛中進行,就發展雙邊關係,鞏固彼此地位,一致對外和共同合作等方面,提出了有效、有力、有發展前景的諸多措施,並形成了初步意見——說人話就是這群人決定發動自身的所有力量,牽制上府和水師提督,影響總督府,改變總督府的現有決策云云。

會議進行到一半,忽然燈滅了。

燈滅了原本也沒什麼,誰知道地忽然也陷了。

地面忽然翻了板,將這一群人下餃子一般下到了下面一層。等眾人再次睜開眼睛看見亮光,面對的已經是兩排柵欄。

眾人又驚又怒,一開始以為是黃萬兩下的手,轉頭一看,黃元帥不也在被下的餃子裡?

隨即上頭響起狂笑,笑聲幾分熟悉,話卻說得譏諷。說這群宵小聚在這裡商量什麼大事兒,到頭來還不是被人包了圓兒?當初投靠新總督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扎堆老鼠般混在一起,商量賣了他老海鯊?

眾人一聽,心中一驚——海鯊?

再聽上頭海鯊語氣,心中發涼——海鯊沒走?一直潛伏在城裡?等機會懲罰那些曾經背叛他的舊日手下?

眾人在太史闌就任總督,查抄海鯊府的時候,都是表過忠心的。飛龍罩海的沉香照壁下架的柴,也給添過火。海二爺滿門抄斬時,也沒去救。

這確實是背叛。

再回頭想想海鯊行事,睚眥必報,善於隱忍,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海鯊弄走了總督,怎麼可能在這關鍵時候離開?果然是潛伏在城中,眼看總督竟然回來,氣憤不過,乾脆先來處置了他們這些叛徒?

眾人心慌,沉默的有,告饒的有,怒罵的有,上頭海鯊譏嘲他們一頓後,卻不再說話。然後就開始餓他們。

沒吃沒喝,老鼠滋擾,日夜噪聲,上下漏水。

這些大小豪強,過慣了奢靡的日子,哪裡吃得這樣的苦,不過一兩天,便有人開始告饒。這些告饒的人被一個個拎出去,之後再也沒回來。

到後來出去的人越來越多,那牢裡也就漸漸空了。出去的人也就回了自己的府裡,偶爾出門,遇見十九樓的難友,都忍不住問一聲,「你被掏了什麼?」

答的人必然捶胸頓足痛心疾首,「我那積攢了數代的心血啊……」

然後互相木著臉,瞧一瞧,做個揖,怏怏地回去。

這些險些被掏空家底贖身的地頭蛇們,心中揣著一懷對海鯊的恨,無處發洩,只得縮起脖子做人。

城禁政策終究還是推行了下去,黃萬兩也灰溜溜地準備去黑山海峪了,眾人原本還懷疑他搞鬼,此刻看他那喪氣模樣,終於確定,果然是海鯊那老不死,下的狠手!

就在眾人都在暗恨海鯊,憋足勁等著海鯊公開露面,合力咬他一口,並同情著黃萬兩的時候,黃萬兩正蹲在總督府的後院密室,對著滿滿一庫的珠玉寶貝古董笑瞇了眼。

「要得,要得。」他歡歡喜喜搓著手,「吃一點苦頭,賺這許多銀子,跟您做生意,不虧!」

密密簾子後看書的人笑了笑,對外頭望了望,又對身邊蔣樂打個手勢。

蔣樂又學著太史闌的腔調道:「大帥,切莫貪心。這裡面只有三分之一是你的。」

黃萬兩咂咂嘴,有點心疼地看了看那一大堆,隨即高高興興摟了自己那一小堆,「三分之一也夠了,意外之財嘛哈哈。」

容楚放下書,看著簾外黃萬兩放光的臉,心裡一個疑問浮了出來。

他讓蔣樂問:「您貴為元帥,一生富貴,為什麼還要這麼費心費力地掙錢?」

黃萬兩忽然沉默。

再過了一會,他抬起臉,平凡的臉上,有一抹思索和懷念的神情。

「我是黃家獨子,母親早逝,自小在軍中,我是在馬背和軍中伯叔們的背上長大的。我從三歲開始被捆在馬背上參加戰役,到三十歲接替折威元帥位,這二十七年中,我歷經大小戰役近百,受傷一百餘次,瀕臨死亡十餘次。」

《鳳傾天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