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章 國公怒揍(4)

他轉身,四顧殿中,笑道:「諸位,有誰接到太史總督的好消息了嗎?或者,有誰聽說了靜海任何捷報?」

四面靜寂,有人細聲道:「自然是沒有的。陛下,靜海關乎我南齊安危,一旦東堂下靜海,快馬行進,三日之內便可接近麗京地域!此事……必須有所決議,若再耽擱,影響的便是我南齊國運,百姓民生……」

眾臣紛紛附議,不乏三公派系的正直大臣。

無論如何,社稷為重。無論太史闌之前建立多少功勳,最起碼現在,靜海在她手中危殆,她本人還毫不露面是事實,換成別的大臣,這樣的罪早已鎖拿進京。

這種情形,即使三公和容楚,在毫無憑據的情形下,也無法為太史闌開罪,最起碼,調查都是要調查的。

景泰藍將最後一絲希冀的目光投向容楚。

容楚對他輕輕搖了搖頭。他眼下也掛著青黑的大眼圈,很明顯最近也沒睡好。

景泰藍失望的垂下眼,又看見容楚對他點點頭。

他一怔,隨即明白了容楚的意思,竟然是要他同意康王的要求了。

容楚確實是這個意思,此刻情勢,已經不能強硬地保下太史闌,既然如此,那就先順應朝臣之意,先罷了太史闌吧。他相信太史闌必然有難言之隱,到時候他自有辦法給她脫罪。從內心深處,他還寧願太史闌能借此機會甩掉她背負的責任,從此安穩地和他在一起。

說到底,景泰藍也不是沒想過這麼做,只不過他如此深愛太史闌,根本不願她受任何挫折,更不願處罰她的旨意,從自己口中發出去罷了。

此刻無可奈何,景泰藍抿緊唇,恨恨盯了康王一眼,終於道:「三日之期已過,朕自然遵守諾言。靜海總督擅離職守,戰事失利,有失察之罪,現予罷免……」

忽然殿外傳來一陣翅膀撲扇的聲音。這聲音很細微,很多人沒聽見,容楚卻忽然轉頭。

一直緊緊盯著容楚的康王起初也沒聽見,然而看見容楚的動作他也立即轉頭,他的位置比較靠近開著的殿門,就看見外頭湛藍的天空下,一隻鴿子正振翅飛來。

訓練戰鴿和信鴿,是少數軍中大佬才能做到的事,康王掌握部分軍權之後,也花費了很多心思訓練了兩隻,此刻一看見那只鴿子,心中就砰然一跳。

這應該是容楚的信鴿!容楚一定對靜海的情勢十分關注,消息也來得比別人快,此刻出現的這信鴿……

景泰藍已經從御座上站了起來,眼睛發亮,盯著那只飛進殿門的鴿子。

容楚的眼睛更亮,因為他看見信鴿腿上綁著的小筒是紅色的。他的信鴿,紅色是喜訊,黑色是噩耗。

一邊盯著信鴿,一邊盯著容楚的康王臉色一變,忽然對身邊一個男子使了個眼色。

他身邊是內五衛中的翊衛總指揮使,也是即將合併的總五衛指揮使的有力競爭者,一身傳承自武林世家的好功夫。

此時那鴿子正從兩人身邊飛過,那男子忽然躍起,一把抓下了鴿子!

「哪來的鴿子!」他大叫,「小心刺客,借鴿子散佈毒物!」

康王立即撲了過去,也去抓那鴿子,伸手去扯那鴿子腿上的小筒。

這兩下突如其來,其餘大臣傻在那裡還沒反應過來,容楚已經閃電般掠出。

站在康王背後的章凝抬腳就踹上了康王后心,啪一下好大一個腳印子,章凝大叫,「放開那隻鳥!」

康王被踹得向前栽倒,居然一聲不吭,手中緊緊抓著鴿子,迅速扯下那小筒,一邊拔開小筒直接把裡面東西往嘴裡倒,一邊大叫,「誰敢動我!誰敢……」

驀然一股大力拉住了他的頭髮,他的腦袋被狠狠向後拉去,一瞬間他頸骨劇痛格格作響,他險些以為自己骨頭給拉斷了。

這麼一拉,想倒入嘴裡的東西自然落空,小筒落了下去。

一道小影子旋風般捲過,一把抓住那小筒,「我敢!」

康王頭皮劇痛,生怕脖子被拉斷,拚命把頭向後仰,嘶聲大叫,「誰!誰!容楚!我跟你沒完……」

喉嚨被拉直,他的聲音聽起來像只垂死的山羊。

拉著他髮髻的容楚忽然鬆手,把他腦袋向前狠狠一撞。

「咚。」康王的腦門重重撞在殿門的黃銅紐子上,伴隨「啊」地一聲慘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驀然一聲狂笑蓋過了他的慘呼,那笑聲如此巨大,驚得大臣們齊齊原地一跳。

景泰藍抓著一張紙,雙手叉腰,仰天大笑,小胸膛一鼓一鼓,連腮幫子都在發亮。

小皇帝平日裡乖巧機靈,有時候還羞澀甜蜜,秉持皇家尊貴教養,說笑不露齒也不為過,此刻笑得瘋癲狂放,所有大臣心中都驚悚地飄過四個字「皇帝瘋了!」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景泰藍唰一下跳過來,騎在康王身上,啪的一聲把那張紙,惡狠狠拍在他臉上。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他尖聲叫道,「捷報!捷報!太史總督於九月二十四,抵達黑水峪,士氣大振,反攻東堂,逐東堂出黑水峪海域!九月三十,兩國第二次接戰,太史闌親自督戰,南齊再勝。擊沉東堂戰船兩艘,擊傷南洋炮戰船指揮統領畢鑫!」

朝野寂靜如死,康王瞪大眼睛,眼底剛才被撞出的漩渦,此刻換成痛恨和驚恐。

他腦門上,一顆和黃銅紐差不多大的包,正慢慢冒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景泰藍把三天的焦慮、擔憂、壓抑和憤怒都在此刻笑了出來,「他娘的什麼叛國潛逃,什麼嫁往東堂,什麼連戰連敗,什麼辜負皇恩……誰讓你們停止治療的?統統給朕滾回去吃藥!」

他把那張紙再次從康王臉上抓下來,龍爪手用盡全力,康王的臉皮子上頓時多了五個深紅的爪印。

群臣噤聲,只敢低頭看地板,那張捷報拍在康王臉上,何嘗不是拍在他們臉上?

景泰藍騎在康王身上,大聲道:「傳旨!太史闌升一等伯爵,賞帶刀御前行走。並麾下將官各升一級。賞黃金千兩,錦緞百匹……」一口氣滔滔不絕說下去,直到章凝拉他袍子提醒,「陛下,不能再賞了,再賞您過年就沒錢做新衣了」才肯住口。

「陛下……」被景泰藍騎得胸口發麻的康王,不得不小心翼翼提醒,「請讓微臣起身……」

景泰藍眼睛一瞪。

「你為什麼要起來?」他道,「你現在不應該趁勢鑽入地洞裡去嗎?」

康王一張小白臉漲成紫紅色,吭哧半晌才道:「陛下,您怎能對王叔如此?剛才容楚還重手毆打我……」

景泰藍這才想起什麼,隨手將小筒遞給容楚,對他眨了眨眼睛。容楚手一顫,將小筒攥緊。

「微臣毆打殿下了嗎?」容楚詫然道,「微臣是在救殿下啊。」

「放你娘……」康王差點也學景泰藍爆粗口,趕緊收住,怒道,「你救我,有你這麼救的?」

「那王叔你要不要解釋下,你剛才在做什麼?」景泰藍騎在他胸口,居高臨下問他。

康王窒了窒,立即義正詞嚴地道:「這是議事大殿,國家中樞,陛下和群臣都聚集在此,何等重要的地方,怎麼能容許鴿子隨意進入,這萬一鴿子是刺客放的呢?這萬一鴿子身上帶毒呢?這萬一鴿子動動翅膀,有毒粉落下來,傷及陛下,微臣等萬死也不足以贖罪,所以微臣奮不顧身,冒死攔下鴿子……」

「所以你還無比忠誠地把信筒搶下來,怕信筒有毒,為了保證朕的安全和群臣的安全,冒死先把毒給吃了下去?」景泰藍聲音清晰,群臣們頭垂得更低。

饒是康王臉皮厚如城牆,此刻小白臉也變成了紫紅臉,卻仍咬牙道:「是!微臣待陛下拳拳之心,可昭日月……」

「所以國公是在救你啊!」景泰藍立即奶聲奶氣地道,「你如此忠誠,竟然為朕冒死服毒,國公和朕都不忍心王叔您如此為國捐軀,所以國公及時阻止了你,你應該向國公道謝才是。」

康王胸脯顫抖——氣的。

但此刻話趕話到了這兒,他想不認容楚「恩情」都不成,否則自己也無法脫罪。只得低聲道:「陛下,那您先讓我起身啊……」

「哦,是。」景泰藍笑嘻嘻盯著他,「不過朕很怕王叔餘毒未清啊……」忽然笑容一收,身子往下一趴,壓住了他的腦袋,勒緊了他的脖子,大叫:「吐出來!吐出來!」

《鳳傾天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