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4章 大結局(10)

一開始眾人也在等著復活的奇跡,人們總是無法相信,那麼強大的,絕慧的,天縱英才的榮昌郡王,在無數次朝爭戰場暗殺之中都屹立不動的名臣,會莫名其妙,這麼輕易地死在一次呼吸之間。

內心深處,他們覺得太史闌在等,他們也在等,懷著暗暗的希望,想著這也許是郡王的又一次奇謀。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再大膽會幻想的人,也不得不絕望地承認——世事,有時候就是這麼不按常理,奇跡,沒道理每次都幸運降臨。

似乎現在只剩下了太史闌一個人,堅持著等待,或者說固執地不願相信。

她的理由是容楚心口還有一絲熱度。眾人無聲地在牆角歎息「她定然整日將郡王抱著,如何沒有一絲熱度?」

她的理由是容楚似乎對這樣的情況早有預知,所以他一定會自己找到醒來的辦法。

但時間似乎不肯印證她這樣的推論。

雖然沒有人知道她在幹什麼,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沒幹什麼。晚間的燈火會將她的影子投射在帳篷上,人們可以看見,她盤膝打坐,緊緊握著容楚的手,似乎在將自己有限的那點真力傳給他。

南齊乃至天下都知道,太史闌是唯一一個不會武功的大帥。她經脈不通,好容易調整好些之後,卻因為後期受創太重,終究毀了體質,之後再怎麼練,也不過練就一點粗淺的內氣。

好在她自有天生勝人之處,光輝不損,反因此更成傳奇。

然而此刻眾人瞧著她努力將那點稀薄真氣不知疲倦地輸送,想要喚醒自己的愛人,都覺心酸,忍不住要快步走開,不忍再看。

此刻,大帥心中一定蒼涼,像午夜孤身醒來,看見落在膝上的冷月光。

她一定痛恨自己的無能,不能練就雄厚的內力,為挽回愛人生命多一份寄托和希望。

其實眾人都知,有內力也救不了詭異異術,南齊軍中何嘗沒高手?但到了此刻,每一分缺失,都似乎是不能彌補的終生之憾。

暮色蒼茫,雲天四合,人們仰望著陰霾的頭頂,看不見微光和雲路,只覺得喘不過氣來。

「二娘。」花尋歡看著前方村莊中越民族的標誌,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身後琳夫人也長長舒出一口氣,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因為她已經看見了出迎的隊伍。

她的腐爛已經蔓延到了臉上,以至於那一笑嘴角險些裂到耳根,令人望之生怖。

迎接的人馬已經到了面前,第一眼看見她,驚呼,第二眼看見花尋歡,又是一聲驚呼。

「族女!」領頭一個老者一臉喜色。

琳夫人怔了怔,斑駁的臉色陰沉下來。

五越繼承人向來不分男女,花尋歡少年時個性開朗,武功出眾,待人心誠,在族中人緣極好。她當年為了弱弟破門而出,留下所有親信護衛護持弟弟,族中長老都心中有數,讚她誠孝友愛,如今見她忽然回來,頓時連琳夫人的重傷都忘記了。

花尋歡倒是淡淡的,將琳夫人送回去,情況簡單一說,族中長老有的皺眉有的憤怒,花尋歡看在眼裡,頓時明白,中越族內,立場依舊是不一致的。

她也不參與族中議事,站在門口,慢慢打量族長府的一花一木。

闊別多年,今日重來,再見著已經不是昔日花草。

一路的僕傭們,很多人用驚喜詫異交織的眼光,偷偷打量她,她一一報以微笑。

她並沒有要求第一時間見弟弟。反而等著琳夫人和長老議事完畢,親自扶她入後院治傷。

琳夫人的毒傷,其實已經救無可救,大夫搖頭歎氣走開,琳夫人在床上怔怔躺著。

花尋歡走了進來。

琳夫人敏銳地注意到,她的護衛並沒有阻攔這位名正言順的族長大小姐。

這令她心中咯登一聲,勉強支起身子,警惕地注視著她。

「你總是這個樣子。」花尋歡不屑地注視著她,「你防了我一輩子,如今都快死了,還防什麼?」

琳夫人沉默,半晌道:「你找我要解藥?」

「嗯。」花尋歡目光在屋內掠過,「你說我送你回來,就給我解藥,另外,我還要能解決南齊士兵疫病的解藥,別說你沒有,中越最擅毒。」

「騙你的話,你也當真!到底是當初沒好好學!」琳夫人忽然笑起來,「系魂之術,在沒完全發作之前,是有可能改變,但一旦施術者死亡,那麼,回天無力,必死無疑!」

花尋歡臉色一變,隨即冷笑,「是嗎?」

她忽然跳起來,三步兩步就奔上了榻,一把當胸抓起琳夫人衣服,喝道:「解藥!」

「沒有!」琳夫人怒得臉上肌肉扭曲,腐爛的皮膚灰質唰唰地往下掉,「你敢挾持我!來人!來人!」

一隊護衛衝了進來,看見榻上這一對的造型,齊齊怔住。

「滾出去!」花尋歡頭也不回。

「殺了這以下犯上的賤人!」琳夫人大叫,「她不是族女……她是逐出族門的叛徒……你們猶豫什麼!」

「滾出去!我不說第三次!」花尋歡大喝,一把拔出腰間的刀,狠狠向前一捅。

撲哧一聲,鮮血飛濺,琳夫人肩上頓時出現了一個對穿的血洞,可以看見對面的牆壁。

刀出的一刻,花尋歡忽然也打個顫,覺得自己肩上也似乎一痛。

琳夫人的怒罵變成慘叫,聲音淒厲,整座府中卻靜悄悄的。

「你們……你們……」琳夫人眼神拚命尋找自己那些親信護衛,卻發現不知何時,人竟然都已經無聲無息退了下去。

「呸!」花尋歡一口唾沫吐在她臉上,「找什麼找!你以為你這麼多年,真的已經把持了府內,把持了中越?你也不想想,會趨炎附勢投靠你一個妾的,能是什麼忠誠可靠的人?這些人如今眼看你必死,我或者弟弟必定繼承族長位,憑什麼還替你賣命?」她舉著血淋淋的刀,毫不猶豫又是一刀挺出,「解藥!」

慘叫聲似衝破屋頂,鮮血潑在臉上,花尋歡隨意抹一把,想起當年,一個頭磕在家門,額頭上也曾血跡淋漓。

《鳳傾天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