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綺蘭

「你說同樣的季節,為什麼換了個國家,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呢?」客商打扮的秦長歌今天第二次解開上衣一個扣得嚴密的領扣,用手小小的扇風,透過時處冬季仍然深綠的叢木,很哀怨的對著那些雖然只是細碎的透過來,卻仍然顯得灼烈的陽光歎息。

穿著普通,也是行商裝扮的蕭玦從馬車中探出頭來,先仔細的盯了一眼那個解開的扣子,順便聯想了一下去年鳳儀宮斷橋雪地上,少女橫陳的晶瑩的玉體,胸前那一點艷紅如雪中梅……不由得喉頭有些發緊,目光向下延了延,心裡想著:這太陽不妨再大些……嘴上卻正色道:「北魏地處偏北,南閔卻是往南而行,自然越來越熱。」

秦長歌瞄他一眼,用目光逼得他紅著臉掉轉頭去,才若無其事笑道:「北魏十一月已經開始飄雪,南閔卻還是裌衣,可惜了新添置的那些皮襖和水貂圍脖,東燕進口,油光水滑,毛皮特別豐美,我本想還穿穿皮草找點貴夫人的感覺,這下沒戲了。」一邊轉頭對身後馬車裡道:「非歡,你若是熱,可別脫衣服,我把簾子給你支起來就成了。」

車裡楚非歡淡淡的唔一聲,再無動靜,蕭玦嫉妒的扭頭看一眼,卻親自過去支起車簾,一變笑秦長歌,「什麼貴婦人,秦太師,你自己現在已是天下最高層的人物之一,什麼貴夫人能及得你一根手指?」

「有,」秦長歌一揚馬鞭,笑吟吟道:「完顏純箴,純妃娘娘,還是及得上我的手指的。」

「她算什麼?」蕭玦立即搖頭,「心地下乘,草菅人命,這樣漠視蒼生的人,蒼生怎會選擇她?」

「群雄並起,枝高者的白鹿。」秦長歌微笑,仰首看天際浮雲飛捲,「說起貴夫人,我倒想起各國政壇的女子……非歡,建熹公主楚鳳曜,你那寶貝妹妹,如何?」

「她不是我的寶貝妹妹。」半響,車內楚非歡沉靜的答:「鳳曜個性剛厲,眼光高遠,她若真有心逐鹿天下,倒未必不是你的對手,只是我覺得她未必願意參與諸國之戰。」

「哦?」

「我說件事給你聽,」楚非歡聲音安詳的道:「父王當年五十大壽,諸子獻禮,鳳曜當時年紀最小,不過八歲,排在最後,二哥先獻,獻的是玉雕天下疆域圖,那圖上衣水晶為海,黃玉為地,碧璽為山巒,極其精緻,尤以離國疆域更為精美龐大,父王極喜,直贊諸子之中,唯二哥龍章鳳姿,深肖朕躬,眾臣也連連逢迎,說我離國疆域廣大,水軍雄厚,離國男兒尤其壯健,他日揮師天下,區區山海,不當健兒一踏矣,但當時我卻看出了,二哥故意將隔開離國和諸國之間的離海以及離山,都造得小了許多,看起來,我們離國並不是遠遠僻處海疆之一隅,也並無飛鳥難渡的高山阻隔,倒像戰船一啟,便可揮師西進,參與逐鹿一般。」

他語氣淡淡,卻有藏不住的諷刺,西梁的皇帝和太師興致勃勃的聽著海疆之國的皇室秘事,秦長歌笑問:「鳳曜做什麼了?」

「輪到她獻禮,她上前,從懷裡掏出一個繡帕,帕上繡著金龍飛舞,她立於殿中,昂然對父王道:陛下,這繡帕是鳳曜繡了整整一個月,和來自中川的最好繡娘學繡的,戳破手指很多次才繡成的。」

「父王當時很歡喜,他一向寵愛這個最小的女兒,便伸手去接,鳳曜卻突然扭身,將繡帕往還站在一邊洋洋得意的二哥眼睛上一蒙。」

兩人聽得都是一怔,對視一眼,秦長歌想了想,目中生出激賞之色。

「當時滿殿的人都怔住了,父王怒道,曜兒你這是做什麼?鳳曜不急不忙的答,女兒覺得,這個禮物,現在獻給二哥更合適。」

蕭玦咦了一聲。

楚非歡冷笑一聲,語調悠悠,「滿殿愕然中,鳳曜笑道,女兒是覺得,二哥被帝位這東西,給迷昏了頭,閉目塞聽,自以為是,看不見也不想看見離國真正的狀況,全國的人都知道離海茫茫,萬頃之遠,離山巍巍,萬仞之高;輪到他,離海就成了水池,離山就成了土坡,只看得見帝位看不見事實,他要眼睛何用?不如小妹把這飛金龍的遮眼布,直接送了他罷!」

「好!」蕭玦大笑,「久傳鳳曜公主女中豪傑,智勇雙全,如今聽來,果然不虛!」

「鳳曜說完,不管慢點靜寂,又是一笑道:給父王的壽禮,雖然給二哥搶去了,但不獻禮是女兒不恭,女兒現金就送上女兒認為的最好,最合適,最珍貴的禮物!」

「她霍然拔出腰間短劍,一劍砍碎玉雕典圖!」

蕭玦啊了一聲,秦長歌短暫的讚歎了一句。

「真乃非凡女兒也!」

「……當時滿殿人都呆住了,鳳曜的母親華妃幾乎急暈過去,真要請罪,便聽八歲小女朗聲道:父王,女兒今日為你,碎去這用心惡毒,完全失真的典圖,是為免我離國上下夜郎自大,自嬌自矜自我迷醉,對著這假圖,忘記離海離山的艱險難越,擴張之心無謂膨脹,最終以區區僻處海疆之國,區區六十萬軍力,棄長久短,擅動刀兵,妄圖以水軍翻越陸地高山,再參與陸戰,最終導致滅國之禍!」

「這就是女兒送您的禮物!」

「……她踩著滿地碎玉,跨前一步,盯著父王,問:此禮,救我六十萬軍,救我三千萬民,救我離國兩萬里國土,父王,可好?可珍貴?可喜歡?」

「父王,可好?可珍貴?可喜歡?」

長空之下,驕陽之中,南閔的微笑潮濕粘膩氣息的風裡,那些天下最強,從無畏懼的人物,於縱論世間奇女子的此時,恍惚間聽見很多年前,那個碧海萬頃的國度,金瓦珠牆的大殿之上,八歲女童,挺著筆直幼小的身軀,目光如劍聲琅琅,寥寥數語以風雷之聲不斷迴盪於高遠金殿,一句凜然無畏的問話,便問啞了那許多年長兄長,問啞了滿殿文武,問啞了君臨一國的離國老王。

少女英姿,凜然天下,英風豪越,令人神往。

「可惜遠隔高山大海,否則與這樣的女子於沙場放懷一戰,倒也未必不是人生快事!」蕭玦三句話不離打仗,目光灼灼亮如星辰。

「你大約是沒機會了,也許可以指望下你兒子。」秦長歌微笑,「溶兒對離國很感興趣。」

蕭玦的臉黑了一黑,他自然知道為什麼蕭溶對離國感興趣,這令他著實有些郁卒,太不公平了,只因為自己在蕭溶的生命中出現得稍微遲了一點,「父親」那個最偉大的位置,便被人捷足先登了,在蕭溶心裡,只怕乾爹要比親爹還要重要些吧?

乾爹當然好做,乾爹只負責寵他就得了,親爹要逼著他學史學武學政務,親爹要在她做錯事的時候吹鬍子打屁股,親爹這個差事,吃力不討好,早把太子爺得罪很了。

何況這次,把太子爺繼續丟在御書房監國,自己賴著長歌跟來南閔,溶兒要是沒在御書房指天大罵砸東西踩奏章,他就不姓蕭!

踩就踩吧,早知道會各州,遞上奏章時記得用結實一點的牛皮紙,不怕踩。

自北魏戰事告一段落,偷溜三人組在昶城就離開了大軍,昶城和南閔接壤,秦長歌早就打算從這裡取道南閔,去為楚非歡尋「踏香珈藍」,據說南閔大祭司哪裡珍藏有一株,上次因為幽州暴亂事件,無暇他顧,很可惜的被陰離突破圍困逃脫,這次秦長歌只好親自來了。

其實偷溜三人組根本不是同時離開軍營的,最先跑掉的是非歡,經過昶城時,他說出去吹吹風,吹著吹著便不見了,可惜秦長歌何許人也?她早知道非歡不願拖累她的心意,別說楚非歡去吹風,就是說去方便,她也毫不臉紅絕對照跟,而蕭玦,時時刻刻將秦長歌念在心上寫在眼睛裡,秦長歌失蹤不過一刻鐘他便發覺了,他比秦太師有良心,秦太師連個招呼都沒打就跑了,他還記得打個招呼,不過也就是在主帳內的軍報上胡亂畫了個「我走也」,便也丟下六十萬大軍和一大堆戰後事務,溜之乎也。

他走後,妖嬈的紅衣男子,聽著軍士惶然的回報皇帝和副帥都失蹤的事宜,對著那個幾乎辨認不出的三個字,妖嬈的剔了剔指甲,將紙揉成一團,溫柔的塞進來報的士兵嘴裡,媚笑到:「記住,千萬記住,人沒丟,人在大營裡班師回朝了,萬一你記錯了,我下次塞進你嘴裡的,就不是紙團,是火炭和砒霜。」

於是西梁皇帝和太師失蹤之事,硬生生被壓了下來,於是三人組在打下北魏三分之一版圖之後,瀟灑的揮揮袖子,去南閔旅遊了。

秦長歌看見追上來的蕭玦,很是無奈了一陣子,問他:「你來幹嘛?」

「我來報仇。」蕭玦答的臉不紅氣不喘,「去年施家村之事你忘記了?我生平未曾吃過那般大的虧,我得找回來。」

「你策兵八十萬,踏平南閔就是,」秦長歌攤手,「豈不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蕭玦搖頭,語氣鏗鏘,「大丈夫報仇,當親身為之!」

秦長歌懶得理蕭皇帝的借口,報仇?報什麼仇?倒是要去陰離的玄鏡宮,會先路過南閔綺蘭谷,蕭玦,想必是不放心吧。

此地,已經進入南閔腹地,向前三十里,便是綺蘭谷的勢力範圍。

當初,施家村雨夜,楚非歡對中年男子的一番預言,令他急急回宮,這段時間卻一直未曾聽見「上善家族」有何異動,出了陰離前段日子出現在西梁邊境有些異樣之外,南閔政局,

看來風平浪靜。

秦長歌卻不認為楚非歡當日之言是為了救她而胡謅,因為那日之後,楚非歡又狠狠病了一場,何況,若非是在有根有據,中年人,豈是為人一言逼走之人?

淡若梨花的水三公子,雅致如蘭的水三公子,天下最好性兒的水三公子,上善之族的光輝所在,全天下景仰推崇的白璧般無暇明珠般璀璨的水三公子。

哪一個,才是真的水三公子?

他在整個事件,甚至在三年前那場迷霧般的謀殺案中,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

一個他國巨族的非凡人物,一個和秦長歌前世只有一面之緣並無仇怨的人物,一個聖人之名傳遍天下,如珍惜自己羽毛一般珍惜名譽的人物。

為何會在三年之後,選擇踏入這趟渾水,以絕殺手段,將本就亂麻一般的纏局,攪得更亂了幾分?

也許,這將是注定要糾纏很多的謎團,也許,南閔之行,很快便能將答案揭曉。

秦長歌瞇著眼,看著傍晚南閔山野之間,慢慢升起的霧氣,那些本就油綠葉子越發深翠,葉尖帶著點妖異的暗紅,彷如一雙雙詭異的眼,在漸漸混沌的夜色裡,將來往行人不住窺視。

「還好,這個季節,大約是沒有瘴氣的,」秦長歌端詳了一下,確定那霧氣只是山間嵐氣,「不過據說再往南走,玄鏡宮所在,一年四季都有瘴氣,尤以冬春兩季最為厲害,那裡沒有蒼翠蓊鬱的樹木,只有大片亂石堆積成山嶺,長久的雨淋日炙,濕熱重蒸,加上無數毒蛇讀物的痰涎矢糞灑布其間,釀成毒氣,聽說連溪水都色澤不對,不是濃綠就是深紅,腥穢逼人,彩蠱教的妖功,就是在那裡煉成的。」

「總是要見識一下的,」蕭玦無所謂的道:「陰離那個武功,我看我還能對付……」

他說道一半突然止住,與此同時秦長歌豎起手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四周的環境立時安靜下來。

一靜下來,便感覺四周流動的空氣粘膩,風裡似乎都帶著嘶嘶的聲音,昏黃的夕陽一輪殘照,掛在奇形怪狀的飛鳥撲飛的翅膀上,那些翅膀每次扇動,都響起輕微而遙遠的鈴聲。

鈴聲輕細,卻帶著梵唱般的高遠空靈節奏,隨鳥的高飛而振動不休,在雲端和樹梢漫天遍野的響,那些鳥姿態宛轉,在半空中不住蹈舞,越舞越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晰,聽來宛如佛光沐浴裡,黑髮潔淨的女子們,正啟唇齊聲吟唱。

「鈴鳥。」

秦長歌和蕭玦對視一眼,以此同時車簾一掀,楚非歡蒼白的臉靜靜的探出來,向背那黑壓壓鳥兒遮沒的天空看了一眼,輕輕道:「不宜再向前,這是南閔大族發生巨變,阻止閒人前進的禮節。」

「眾鳥所舞,行人止步,若有違背,眾神所詛。」

蕭玦冷笑一聲,「好大的口氣,眾神?他是哪門子的神?」

楚非歡只是靜靜看著那鳥的數量,皺眉道:「放出這許多鳥,三十里外阻客,一定是大事,看這樣子,短期之內,要麼繞道,再想前進一步,對方都不允許。」

「不是上善之族麼,這麼霸道?」秦長歌一笑,「倒像剪徑的強盜:此鳥我放,此樹我栽,要想路過,留下路財。」

蕭玦忍不住哈哈一笑,楚非歡無奈的看秦長歌一眼,道:「你又裝傻,你又不是不知道水家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換成別人,只會覺得敬畏榮幸,哪裡會不聽。」

「這是挺像三公子之類的行事風格,以這等風雅手段拒客警戒,也不血淋淋的說什麼違者必死,來個『眾神所詛』,唔,很好,死了也是神靈懲罰,和水家無關,多高潔啊。」秦長歌笑嘻嘻的看著那些鳥,「我們今晚吃烤鳥兒好不好?」

蕭玦立即道:「我會烤,不要你烤,十年前你烤過一次魚,從此我再不敢吃魚。」

秦長歌瞪他一眼,蕭玦面不改色的堅持,楚非歡默然半響,輕輕道:「其實也不是那麼急的……還是繞道,或者等等……」

「繞道?那要繞道中川去!」秦長歌一口否決,「至於等,非歡,誰知道水家除了什麼事?萬一等上三個月?我們不能這樣等。」

她望著那些鳥,始終在前方十丈處盤旋,顯然意思是:到此為止,再進有危險。

瞇了瞇眼,秦長歌真準備有所動作,不想身邊,蕭玦突然一掀長袍,朗聲一笑,大跨步的向前走,正正走到十丈處,飛鳥盤旋的範圍內,隨即,靠樹一坐。

「呼啦」一聲,漫天飛鳥立即尖嘶著俯衝而下!

「一群鬼鳥,也配欺我!」大喝聲裡蕭玦突然由坐姿騰身而起,身形劍般的一竄,轉眼已經竄到了黑壓壓的鳥群中,他伸出的雙手迭起漫天掌影,飛花逐葉,快得令人難以捕捉那運行的軌跡,只看見漫天裡突然下了一陣五彩的羽毛雨,紛紛而落的翅羽裡,鳥們嘎然尖叫著,掙扎著逃脫那雙迅捷得可怕的手,快速的衝向高空,不敢再接近,卻也不敢離開的哀鳴著不住盤旋。

而蕭玦大笑落地,雙手各抓著數只怪鳥,鳥毛都已被拔光。

秦長歌搖頭,笑,「行動力真是超強。」

轉目看楚非歡面有憂色,微笑道:「非歡,別擔心,憑我們三人,天下哪裡去不得?」

她一指那些倒霉的鳥,愉快的道:「乾糧早就吃夠了,今晚打牙祭!」

她一邊漫不經心的討論吃,一邊卻將衣袖頭髮全身上下,全部細緻的整理一遍。

楚非歡不再說話,回車裡不知搗鼓什麼去了。

那廂,抓著光禿禿待人燒烤的鳥,蕭玦興致盎然的一踢身邊樹身,立時落下許多斷枝,他嚓的點起火折子,立時起了一陣蓬蓬火焰,手腳麻利的將鳥穿在樹枝上抹了鹽不住翻烤,蕭玦抬眼笑道:「如何?這許多年,我當初的戰場手藝,都沒丟下呢。」

他看似滿不在乎的烤鳥,卻有意無意間選擇了一個最好的位置點火,身前身後全是樹,前方還有斷落的樹樁,而他堆積起的生成火堆的樹枝,奇異的堆成金字懸空狀,隨意挑出一根樹枝,便可翻成一張火網!

這裡的三個人,當年都是百戰血海中走出來的人物,能立於天下頂端俯瞰眾生的絕頂之人,從來都不會是簡單愚鈍的,輕敵這樣的毛病,自然絕不會犯。

敢睥睨一切的做,也會謹慎小心的應對,戰術上藐視之,戰略上重視之,毛太祖的格言,於另一個時空,亦被另一個開國皇帝所圓熟使用。

看似談笑風生的在烤鳥打牙祭,實則早已蓄勢以待,長夜沉沉,一頓烤鳥,烤的將會是警告者與挑戰者的耐性和應對。

火光映得微笑等待的三人臉色酡紅,連楚非歡都似乎泛出了些微血色,不過那三人,沒有一個坐立不安看遠處的,都看著大廚烤鳥——火堆之上,樹枝串著的鳥兒,被考得滋滋作響,漸漸冒出油來,一種帶著樹葉草籽的清香飄散氤氳,香氣裡秦長歌謝謝靠在樹上,誇張的吸了吸鼻子,輕笑,「好,這鳥不吃葷,肉一定香的緊!」

諸位卻吃葷,連聖鳥也要烤了吃,就怕香過頭了,忘記怎麼回去怎辦?」

半空裡語聲未落,嘩啦啦突然一陣亂響,隨即天上刷的砸下無數黑色細小物體,直接砸在火堆上,頓時將蕭玦精心佈置的火堆砸倒砸滅!

隨即,那些鈴聲、鳥振翅的聲音、尖嘶的聲音、遠處的風聲、樹葉簌簌搖動的聲音,草叢和樹根深處蟲子唧唧低鳴的聲音、自然環境所擁有的一切聲音突然都神起的消失。

宛如被一柄巨刀看,霍然一砍,萬靈噤聲。

天地彷彿轟隆一聲被突然裝進了一個密不透風毫無聲息的巨型銅鐘裡。

四周,頓時沉浸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帝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