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盆底下顧家小小姐用雞腿梆梆的敲了半天,發現無人理睬,無趣的躺下來,把雞腿啃完,瞪著眼睛想了半天,沒想出區別對待的原因,只好閉上眼睛。

無趣的睡著了。

日光還沒射上長窗,鳳知微便被拖起來收拾自己。

戴上魏知的臉——面具當初她藏在白頭崖下的山洞裡,用石頭壓住,果然沒被發現,從浦城回來的時候便找了回來。

換上黑絲長袍,青色軟甲,披深青色重錦披風,披風上繡著亮藍夔紋,翻捲間明光閃動,烏髮高高束起,著白玉冠,以形制古雅的長簪簪住,披在肩後的長髮順滑如流水。

少年腰細細,人筆挺,玉樹一般卓朗的風姿,華瓊也是一身戎裝,親自給她整衣,笑道:「今兒可要迷昏了帝京少女。」

鳳知微一扯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心想不要迷昏帝京第一少女就成。

整束完畢掀簾而出,院子裡抬頭看來的人齊齊眼前一亮,赫連錚送給她的三百順義最精銳的護衛啪的一禮,馬弁和長靴交擊,嚓的一聲清脆裊裊。

「謹奉御命,迎忠義侯、武威將軍、禮部侍郎、青溟書院司業,魏大人……」

悠長的傳報聲伴隨御禮監莊嚴華貴禮樂聲起,金鼓三響,鳳知微策馬迎上。

日光自天際射落,淡淡金光裡青衣少年策馬而來,輕衣薄甲衣袂飄飛,深青披風在三月春風裡翻捲,翻出五色迷離的明藍暗光。

馬上少年眉目飛揚而容顏皎皎,清越超卓中自有歷沙場血戰風霜鐫刻的高華沉斂,不若從前鋒芒逼人,卻更令人沉溺心折,如一段沉了深海久經風浪打磨的光潤龍涎香。

被日光裡的無雙少年炫得微怔的滿朝文武,終於在他含笑走近時,由大學士胡聖山,含笑迎上前來。

鳳知微在三月春風裡勒馬。

她的眼神越過身前衣朱腰紫的權貴,越過兩側沸騰歡呼的人群,越過帝京高高城門,越過四通八達的天衢大道。

落在迎來的諸皇子車駕,落在曾和親人相依為命的秋府小院,落在覆滿那年深雪的寧安殿,落在更遠的,沉默著兩座孤墳的京郊樹林。

一年時光,翻覆滄海。

長熙十五年。

帝京。

我終於回來。

長熙十五年,離別帝京一年的鳳知微,以魏知的身份風光重回。

一年,卻已是物是人非,載滿長熙十三年歷史的帝京,寫在記憶裡,向前走,直面長熙十五年。

十五年,白頭崖之戰失蹤的魏知歷經艱險回國,受到了大喜過望的天盛帝的極高禮遇,原先以為她戰死而追封的忠義侯和武威將軍封誥不動,去禮部侍郎職,升任禮部尚書,據說原本天盛帝打算讓魏知直接入閣,卻被魏知堅辭不受,於是還是走了入閣前的老路——先在六部歷練,話雖如此,這位十八歲尚書,已經是皇朝第一異數,她的年紀在那裡,必定會青年入閣,在所有人眼裡,將來的天盛宰相,非魏知莫屬了。

原先天盛帝的意思,是讓魏知改任刑部尚書,前任刑部尚書是楚王門下,在年前因為貪賄案落馬,被流放發配,刑部尚書落馬時,寧弈正在邊疆,本來胡聖山姚英還想聯合群臣齊名聯奏保下他,寧弈快馬傳書阻止,兩大學士當即罷手,事後發現這事看起來是二皇子的手筆,背後卻若隱若現透出天盛帝的意旨,這才驚覺楚王殿下目光深遠,落馬一個人無所謂,被扯出結黨案就上了二皇子的當了。

鳳知微在天盛帝詢問打算在何部任職時,委婉的表示,自己還年輕,刑部這種直接關係國家重典刑獄的重要職能部門,只怕還力有未逮,最後還是原地升職,原禮部尚書任刑部尚書,有人猜測魏尚書這個選擇,是表示了不牽涉入黨爭的態度。

鳳知魏青溟書院司業的職務還在,青溟書院是辛子硯的,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她的,這是她和寧弈勢力交錯的一個地方,曾經跟隨出使南海征戰北疆的那批最精英的學生,現在分佈於朝廷各個部門,都算她的死黨,其餘學生也對她多有尊敬愛戴,鳳知微很清楚,寧弈就算想阻礙她勢力發展,也阻礙不了青溟勢力的侵入,因為那也是阻止他自己。

單看將來,誰對那批朝廷未來棟樑的控制力更強罷了。

當然,目前鳳知微一個小小尚書,是沒法和煊赫的楚王殿下比的,魏尚書也沒打算和殿下比,她請任禮部尚書,就是一個韜光養晦的態度。

魏尚書走馬上任,沒幾天便接到帖子,青溟書院學生在「宴春樓」宴請他們的司業大人。

鳳知微欣然赴約。

「宴春」是帝京第一大酒樓,分前院和後院,前院對外開放,後院卻是皇親國戚貴族公卿專用的高級場所,青溟二世祖們請客,自然在後院。

從一座隱秘邊門進去,迎面便是淙淙流水,其上拱橋如月,其側扶柳疏落,掩映著雪白茶花和玫紅仙客來,高樓上有人撫琴,一曲琴音滌蕩忘俗。

鳳知微左顧右盼,笑道:「從風沙邊疆回到這繁華帝京,突然便覺得自己成了土包子。」

目前在禮部任員外郎的一個學生,叫錢彥的,早帶領著眾學生迎出拱門,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聞言笑道:「大人若是土包子,我等便都是酸儒。」

又給抱著顧知曉的顧少爺施禮,眼睛一覷一覷的看著他肩頭上的顧知曉,想問不敢問,青溟的學生,怕顧南衣比鳳知微更厲害,顧大人的哨聲,被公評為「青溟十大可怖事」第一位。

《凰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