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這一日一抬頭,前方關卡城門金字灼灼在目「馬嶼關」。

「這守門官老游是咱華將軍親信啊。」四狼笑道,「上次俺送馬過來,還和他拼過酒,好酒量!」

「還是老規矩,晚上進關。」赫連錚一揮手,「不要大白天浩浩蕩蕩的讓人難做。」

因為要等到夜間,一行人先將馬藏在附近一個山坳裡,七彪們看著城門口川流不息的人群,也有不少馬販子,笑道:「閩南不是說窮山惡水,現在看起來,會做生意的人也不少啊。」

「蠢貨,閩南人不懂做生意,外地客商懂啊。」赫連錚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這邊濕熱,礦多,染料鐵器什麼的都不錯,自然有人前來互市。」

他原本是隨口教訓三隼,卻突然心中一動,彷彿剛才哪句話觸動了心底一直隱隱的不安,然而那念頭像星火轉瞬即逝,再要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喝酒喝酒!」身後七彪們不甘寂寞的開始拼酒。

「留點肚子,不然給老游灌倒,你也別回草原了!」

「呸!可能不?」

身後一陣鬧哄哄,赫連錚突然也覺得內心煩躁,心火一拱一拱的,卻也不想破壞七彪們的興致,眼看天色將黑,爬上崗頭對關卡城門望著。

那裡看起來和任何一個關卡沒什麼兩樣,星星點點的燈火浮游在門樓上空,等會他只要拿了通關腰牌過去,自然會被人放過關卡,和以前的很多次一樣。

他轉了個方向,看向帝京,知微一直都有信來,很規律,不間斷,說些帝京雜事,偶爾也告訴他誰誰又玩陰謀詭計了,並沒有一味報喜不報憂,自然一如往常,他卻始終覺得,越是這樣正常,就越不正常——鳳知微天生招禍體質,她身邊驚濤駭浪不斷,根本沒可能平靜這麼久。

她又有什麼事瞞著他了?

眼前山巒重重,不見王都不見她,她把名分放在了他這裡,自己飛在了草原那頭。

赫連錚揚起臉,七彩寶石般的眼眸在星光下碎光閃爍。

這一刻不知為何,心事像是奔湧的海遇上了圓月,拿出全部的力量去掀起潮汐,那翻翻湧湧層層迭波的浪頭,都寫著那樣幾個字——想念她,想見她。

兩年時光,長生天說,那是兩萬一千九百須臾,四十三萬八千羅預,八百七十六萬彈指,一千七百五十二萬瞬。

這麼久,這麼久。

草原王久立於山林沉黑的崗頭,發出了長達幾百瞬的歎息,遠處臧藍天幕上,無名的星光柔和一閃。

「主子,我去叫門了。」四狼無聲走過來,酒氣微微,笑意微微。

七彪裡他這條路最熟,自然該他去。

赫連錚轉臉看看自己的兄弟和屬下一眼,點點頭。

四狼轉身走了幾步,赫連錚心中忽然一動,叫住他。

四狼轉過身來,月色星光下笑容摯朗。

「沒事……」赫連錚有點茫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叫住他,怔了怔才道,「小心點。」

那漢子咧開嘴,以為赫連錚怕他忘記了腰牌,拍拍腰間放腰牌的革囊,「您放心。」

四狼大步的過去,直入城門之前,按照約定在城門上敲擊幾聲,上方很快有了動靜,一個人探出頭來,很瞭然的望了望,隨即點了燈火下去。

趁夜過關卻沒有引起騷動,點燈下城樓的只有一個人,說明還是和以前一樣,早有默契,赫連錚微微鬆口氣,草原漢子們則想都沒想過有什麼不對,高高興興聚攏來,將馬匹聚在一起。

城門開了一條縫,四狼將腰牌遞過去,一邊笑道:「老游睡了?出來喝酒嘛。」一邊不待人招呼,隨隨便便把開了一條縫的大門推開。

他推開城門的那一刻。

城門後的黑暗裡,忽然有鐵青色光芒一閃!

夜色裡一聲極細的沉悶的鈍響,被遊蕩呼嘯的風聲湮沒。

四狼的背影極其輕微的僵了僵,隨即城門裡的人一聲輕笑,道:「那你就先進來嘛。」伸手便去拉他進門。

赫連錚等人已經跟了過來。

已經半個身子進入城門內的四狼霍然回首,一瞬間星光下整張臉五官似被人大力扯扁,歪斜猙獰!

他似乎想狂吼,但張開嘴只有鮮血淋漓飛濺,而身後還有什麼在將他大力向後拽,他死命向外一縱,一聲令人牙酸的撕裂聲響後,他蹦了出來。

月光下他左肩只剩下半個,左手已經連根扯去!

「蓬」一聲鮮血噴濺,夜空裡劃過一道深紅的弧,噴在最近的赫連錚半身。

「退……」四狼終於拼盡全力喊了出來,他寧可扯斷肩膀死在城門外,而不肯被隱藏在門後的敵人拖入城門,為的就是這一聲示警。

赫連錚早已開始退。

當四狼拚命扯裂自己蹦出,血花濺在一丈外的他身上時,他就開始退。

「退!」草原之王一個轉身,四狼喊出那一聲時他的身形已經掠起,一手一個扯住身後最近的三隼五雕,不顧他們要撲近四狼的掙扎,悍然將他們拎起,各自拋在一匹馬上,隨即自己騰身上馬,一聲呼哨,大部分馬聞聲立即撒蹄向四野跑去,赫連錚大喝,「各帶幾匹!」單手已經牽住了身側兩匹馬的韁繩,一陣風的向後便馳。

他這番動作快得無法形容,除了跟隨他多年的七彪能夠下意識的跟上反應外,大部分衛士還怔在那裡看著四狼,一些人跑上去要去扶他。

「嚓!」

一簇烏雲箭雨,自城門後爆射而出,嗡一聲便到了眾人頭頂,黑暗中青光一閃,像天陰山那邊來了雨,雨落處,大片鮮血瞬間如煙花爆射,奔上前的衛士們如割稻子般倒下一半。

《凰權》